鄒殿偉
一個出生于江南秀美水鄉(xiāng)無錫的才女,從英國留學歸來,進到北京女子師范大學附中擔任一等外語教員。由于她容貌出眾,琴棋書畫樣樣精熟,所以追求的貴族子弟簡直趨之若鶩。不過視功名富貴如糞土的她,從未將這些京城闊少看在眼里,而是翹首以待心中的白馬王子快些出現(xiàn)。她就是許淑彬。
就在女子師大文藝部舉辦的一次交誼舞會上,一位風度翩翩、談吐不俗的青年才俊赫然映入許淑彬的眼簾,他就是李四光。兩個人的認識頗有戲劇性,因為舞會主持人向大家介紹一些應邀的嘉賓時,即興要求嘉賓編出對聯(lián)上半句,如果現(xiàn)場有異性來賓對出下半句時,便與該嘉賓搭檔為舞伴。當時身為京城地質研究院骨干的李四光欣然說出上聯(lián)“魂牽小妹去京城”時,未承想來賓中即刻有人爽快地答道:“夢攜情郎還故鄉(xiāng)?!?/p>
在一陣熱烈的掌聲中,李四光牽起許淑彬的手翩翩起舞。末了,兩個人一邊品嘗咖啡,一邊饒有興致地攀談起來。在那個浪漫的晚上,李四光的厚學博識與侃侃而談的口才深深打動了許淑彬,待情已久的一顆芳心怦怦跳動起來。而對于李四光來說,偶然邂逅的這位女孩,言語溫和,舉止落落大方,清秀俊美的外表更是猶如一朵出水芙蓉,給自己留下了揮之不去的印象。彼此的好感使這對青年自然而然地相戀了。
然而好事多磨,地位顯赫的許家父兄極力反對這門親事,理由是他們均在中央政府中擔任副部長級要職,李四光只是煤礦工人子弟,根本沒有資格迎娶許家小姐。在沉重的世俗壓力面前,幸虧開明賢德的許母一眼就看出聰明帥氣的李四光絕非等閑之輩,因此力排眾議接納李四光為許家女婿。這樣,一對有情人終成眷屬,原北京大學校長蔡元培還成為一對伉儷的證婚人。
婚后的李四光與許淑彬相敬如賓,琴瑟和鳴。對于李四光來說,地質勘探是他畢生追求的事業(yè),因此李四光經(jīng)常深入到漫無邊際、險象環(huán)生的荒漠腹地。一次,李四光帶隊去東北大興安嶺勘探礦產(chǎn),兩個月沒有任何信息。許淑彬倍感不安,恰逢她又從報紙上讀到大興安嶺有狼群頻繁出沒,一顆心狂跳不止。如果不是腹中懷有七個月大的胎兒,她一定會前往尋找丈夫。就在許淑彬急得日日垂淚之際,沒想到丈夫卻滿面紅光地載譽而歸,說此行替國家找到了好幾座稀有金屬礦藏。雖然許淑彬理解丈夫是一個極看重事業(yè)的人,但此時此刻也壓抑不住滿腹委屈,放聲痛哭起來。李四光感到滿心愧疚,盡力安慰妻子說,自己以后再不出遠門,就留在科研所里工作好了,許淑彬聽了這才破涕為笑。
七七事變后,許氏家業(yè)毀于日寇侵略的炮火之中,李四光夫婦忍悲含淚埋葬了親人,開始了長達八年之久的流亡生活。在最困難的時期,糧食沒著落,夫婦倆就挖野菜,巧手的許淑彬還把結婚時留下的兩條厚毛毯裁剪成棉大衣。不過艱難和困苦并沒能影響到夫妻倆的感情,而是更加相濡以沫地彼此體貼和關愛對方。1945年抗戰(zhàn)勝利后,應國際地質學會盛情邀請,李四光夫婦帶著女兒登上了開往英國的客輪,而且這一去就是兩年。
新中國成立后,周恩來總理委托一位旅歐華僑轉交親筆信,誠摯邀請李四光一家歸國,他們才輾轉回到了祖國。
晚年的李四光與妻子均身患疾病,在北戴河療養(yǎng)。許淑彬心臟不好,最怕過度興奮和激動,所以住處每每有客來訪時,李四光便先告訴妻子一聲,免得意外見面時使她產(chǎn)生激動之情。夫婦倆意識到人到晚年唯有健康才是最重要的財富,便相約定時出去散步。為保證按醫(yī)囑不忘記吃藥,李四光把自己的藥放到妻子手中保管,許淑彬則把她的藥放到丈夫那里保管,這樣兩個人便在愛人的提醒下更能堅持做到準點服藥。在風和日麗的天氣里,夫婦倆還背起小提琴來到戶外,由許淑彬負責演奏,李四光則坐到一邊聆聽欣賞。盡管只有丈夫一個觀眾,但許淑彬還是拉得格外認真和投入,以至于完全忽略了身體上的病痛折磨。李四光遂風趣地稱之為音樂療法。
1966年,河北邢臺發(fā)生強烈地震。李四光得知災情,內心十分沉重和不安。他提筆給周總理寫信,請求批準自己重返工作崗位,爭取在有生之年通過地質變化摸索出地震發(fā)生的規(guī)律。許淑彬為丈夫日漸消瘦的病體擔憂得吃不下飯,李四光就笑著安慰她:“唯有投入到喜歡的事業(yè)中去,才能完全忘掉疾病帶來的痛苦,因此這不失為事業(yè)療法嘛?!彼€信誓旦旦保證說,等自己攻克了這一難題,一定攜妻子的手回她的故鄉(xiāng)無錫安度晚年。
1971年4月29日,李四光在工作中突發(fā)心梗不幸去世。兩年后的又一個融融春日里,熬盡生命油燈的許淑彬眼含熱淚,對前來看望她的親屬和國家領導人也氣息微弱地留下遺言:“請把我和丈夫的骨灰?guī)Щ責o錫,撒在河流和田野上……那樣我就能夢攜情郎還故鄉(xiāng)了……”
(圖/賈培生 編輯/
張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