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洋古道，另一場傳奇漂流

籠罩在鄭和身上的神秘色彩使我著迷。沿著他的足跡，我踏上連通中國和西方世界的古代海上絲綢之路。這是一個向全世界講述這位偉大探險家的機會，他的很多故事不為人知，也從來沒有人用照片去講述過。對我來說，這是一個史詩般的冒險歷程。

作為一個專門拍攝遠東地區(qū)的攝影師，我每年有一半的時間都待在亞洲，總能第一時間了解到關(guān)于亞洲的各種信息，我為此感到驕傲。盡管如此，當我第一次聽說“鄭和”這個名字時，還是感到完全陌生。

鄭和是亞洲最偉大的探險家，他指揮著船隊探索古代海上絲綢之路，直到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為止，那都是世界上規(guī)模最大的船隊，有多達300艘船只，其中有些長達400英尺（約122米），配備士兵30000人。

鄭和身形偉岸，身高將近兩米，在哥倫布、達·伽馬、麥哲倫的時代到來之前，他領(lǐng)導(dǎo)了7次大規(guī)模的世界遠航，足以使其他任何一個我所了解的探險家相形見絀。他7次出海造訪南中國海和印度洋，旅程最遠到達中東和非洲沿岸，比歐洲的地理大發(fā)現(xiàn)早了90年。

追隨這位杰出的中國探險家的足跡，我踏上了重走鄭和遠洋古道的旅程。在這條連通中國和西方世界的古代海上絲綢之路上，有過馬可·波羅和伊本·白圖泰在內(nèi)的很多航海探險者的足跡。

在鄭和的時代，風(fēng)力主導(dǎo)并引領(lǐng)著航海者的方向。11、12月的東北季風(fēng)，使船只從中國沿海順風(fēng)南下至越南、婆羅洲、馬來半島，最后到達爪哇和印度尼西亞的蘇門答臘。在那里，船隊要等待5個月，然后借東南季風(fēng)從馬六甲海峽到達斯里蘭卡和印度。當風(fēng)向再次變化時，船隊從阿拉伯半島順風(fēng)南下，到達非洲沿岸諸國——索馬里、肯尼亞和坦桑尼亞，在那里，阿拉伯人、印度人和中國人已經(jīng)建立起了非常繁榮的貿(mào)易。

我夢想著可以乘船完成大部分航行——最好是中式帆船和阿拉伯獨桅三角帆船。遺憾的是，中國的漁船已經(jīng)完全現(xiàn)代化了，目前大多數(shù)船只都是用玻璃纖維或鋼鐵建造的。尋找阿拉伯帆船的愿望也落空了。阿曼是我進入阿拉伯半島的第一站，它已經(jīng)成為中東最現(xiàn)代化的國家之一，老城和要塞已經(jīng)重建過，15世紀時的歷史痕跡，消失在那些超級現(xiàn)代的露天劇場里。

為了展現(xiàn)鄭和曾經(jīng)走過的海上古絲路，我要前往他到訪過的超過37個國家的?？扛?，尋找他曾經(jīng)進行過貿(mào)易并且現(xiàn)在依然存在的物品，體驗他所經(jīng)歷過的陌生的習(xí)俗與文化，重現(xiàn)15世紀亞洲的航海世界。

實際上，今天能證明鄭和令人驚嘆的7次航海的證據(jù)少之又少。隨著15世紀后半期中國的閉關(guān)，政策轉(zhuǎn)向保守，關(guān)于鄭和的大量記載和航海日志，在他最后一次返航后被有意銷毀，只有時任鄭和船上的兩名通事——穆斯林學(xué)者馬歡和費信的記載得以保留。他們對航海生活的描述，以及對登岸后的觀察見聞，成為今天揭示鄭和之謎、了解他足跡所至之地的主要資料來源。

我從故紙堆里找到了馬歡的《瀛涯勝覽》和費信的《星槎勝覽》，以攝影師的視角規(guī)劃著我希望拍攝的畫面。

鄭和船隊的海外第一站是越南，目的是尋找珍貴的木材、朝天犀牛角、象牙、熱帶水果和檳榔。

在越南尋找600多年前鄭和可能見證過的場景并不難，湄公河沿岸的生活節(jié)奏依然故我，漁民們依舊靠人工拉網(wǎng)，頭戴圓錐形帽子的婦女依然在辛苦忙碌。

鄭和的船隊從越南前往泰國（暹羅），這個國家給船隊留下了深刻印象，根據(jù)船員通事記載：“如果已婚婦女和來自我們船隊的人非常親密，他們就喝酒，吃東西，舉止親密，而她們的丈夫?qū)Υ撕芷届o，不會反對?！?/p>

我選擇了拍攝大城府阿玉托納（Ayuthaya），1407年鄭和抵達時，它是暹羅的首都。讓我有些哭笑不得的是，在建于14世紀的帕楠稱寺，鄭和被當?shù)厝朔Q作三寶公，并被奉為財神來膜拜。人們?yōu)樗藿?1米高的黃金坐像，崇拜者們將橙黃色的絲織品拋向雕像，絲巾的另一端蓋住自己的頭，幾百名僧人在旁邊的房間齊聲誦經(jīng)。從廟宇的宏偉程度及裝飾過的地面來看，鄭和應(yīng)該是滿足了許多祈禱者關(guān)于財富的訴求。

馬六甲曾是南中國海通往印度洋的戰(zhàn)略通道，鄭和將這里作為重要的中國海外移民地，他在馬六甲建立糧倉和貨棧，方便船隊儲藏物品和獲得新鮮補給，以便繼續(xù)北上或者南下。

我到達馬六甲時，正值印度教最重要的節(jié)日datak chachar，信徒們?yōu)榱讼蛏衩鞅磉_感謝，會用針刺進自己的身體，用魚鉤穿進體內(nèi)，這些都是在一種恍惚狀態(tài)下完成的，沒有流血，似乎也沒有疼痛。

黎明時分，我到達舊城中最古老的廟宇——興都印度廟，朝圣者聚集在這里，準備接受嚴酷考驗。他們大多數(shù)是華人，是最早一批中國移民的后代，有些人的祖先甚至可以追溯到鄭和時代。鄭和的船隊走到哪兒，中國的移民就散播到哪兒。大批中國人移居到東南亞，也把中國文化傳播到整個東南亞地區(qū)。在馬六甲海峽，華人文化和當?shù)匚幕诤显谝黄?，海外華人的后代開始信奉印度教，有些人甚至近乎狂熱。

鄭和6個世紀前的7次遠航，訪問了30多個在西太平洋和印度洋的國家和地區(qū)，麥克·山下搜集了每一段關(guān)于鄭和航行的記載，重訪了這30多個地標，追隨著這位“被遺忘的船長”，穿越了整條古老的航海路線：

中國—越南—文萊—印尼—爪哇—日惹—巴厘島—柬埔寨—吳哥—泰國—大城府—馬來西亞—馬六甲—斯里蘭卡—印度—卡利卡特—科澤科德—喀拉拉邦—古吉拉特邦—卡拉里—阿曼—穆桑達姆半島—蘇爾—阿聯(lián)酋—也門—薩那—吉布拉—肯尼亞—馬林迪—拉姆群島—坦桑尼亞—桑給巴爾

了解更多麥克·山下尋訪鄭和遠洋路線的故事，可關(guān)注《鏡頭下的航海史詩》一書。

1371年，鄭和出生在云南一個穆斯林家庭。11歲那年，他在戰(zhàn)亂中遭受宮刑，被押送到南京服侍宮廷，后來成為太子朱棣的親信。朱棣稱帝后，派鄭和率大型船隊出使南海，鄭和身擔(dān)外交、貿(mào)易、探險的重任，他將中國的絲綢和瓷器帶到海外，換取種子、珠寶、珍貴木材、藥材、紡織品和礦產(chǎn)。1405-1433年，鄭和的7次航行為中國帶回大量財富，奠定了明王朝世界超級強國的地位，也將中國文化傳播到世界各地。

作為一個專門拍攝遠東地區(qū)的攝影師，我每年有一半的時間都待在亞洲，總能第一時間了解到關(guān)于亞洲的各種信息，我為此感到驕傲。盡管如此，當我第一次聽說“鄭和”這個名字時，還是感到完全陌生。

鄭和是亞洲最偉大的探險家，他指揮著船隊探索古代海上絲綢之路，直到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為止，那都是世界上規(guī)模最大的船隊，有多達300艘船只，其中有些長達400英尺（約122米），配備士兵30000人。

鄭和身形偉岸，身高將近兩米，在哥倫布、達·伽馬、麥哲倫的時代到來之前，他領(lǐng)導(dǎo)了7次大規(guī)模的世界遠航，足以使其他任何一個我所了解的探險家相形見絀。他7次出海造訪南中國海和印度洋，旅程最遠到達中東和非洲沿岸，比歐洲的地理大發(fā)現(xiàn)早了90年。

追隨這位杰出的中國探險家的足跡，我踏上了重走鄭和遠洋古道的旅程。在這條連通中國和西方世界的古代海上絲綢之路上，有過馬可·波羅和伊本·白圖泰在內(nèi)的很多航海探險者的足跡。

在鄭和的時代，風(fēng)力主導(dǎo)并引領(lǐng)著航海者的方向。11、12月的東北季風(fēng)，使船只從中國沿海順風(fēng)南下至越南、婆羅洲、馬來半島，最后到達爪哇和印度尼西亞的蘇門答臘。在那里，船隊要等待5個月，然后借東南季風(fēng)從馬六甲海峽到達斯里蘭卡和印度。當風(fēng)向再次變化時，船隊從阿拉伯半島順風(fēng)南下，到達非洲沿岸諸國——索馬里、肯尼亞和坦桑尼亞，在那里，阿拉伯人、印度人和中國人已經(jīng)建立起了非常繁榮的貿(mào)易。

我夢想著可以乘船完成大部分航行——最好是中式帆船和阿拉伯獨桅三角帆船。遺憾的是，中國的漁船已經(jīng)完全現(xiàn)代化了，目前大多數(shù)船只都是用玻璃纖維或鋼鐵建造的。尋找阿拉伯帆船的愿望也落空了。阿曼是我進入阿拉伯半島的第一站，它已經(jīng)成為中東最現(xiàn)代化的國家之一，老城和要塞已經(jīng)重建過，15世紀時的歷史痕跡，消失在那些超級現(xiàn)代的露天劇場里。

為了展現(xiàn)鄭和曾經(jīng)走過的海上古絲路，我要前往他到訪過的超過37個國家的?？扛郏瑢ふ宜?jīng)進行過貿(mào)易并且現(xiàn)在依然存在的物品，體驗他所經(jīng)歷過的陌生的習(xí)俗與文化，重現(xiàn)15世紀亞洲的航海世界。

實際上，今天能證明鄭和令人驚嘆的7次航海的證據(jù)少之又少。隨著15世紀后半期中國的閉關(guān)，政策轉(zhuǎn)向保守，關(guān)于鄭和的大量記載和航海日志，在他最后一次返航后被有意銷毀，只有時任鄭和船上的兩名通事——穆斯林學(xué)者馬歡和費信的記載得以保留。他們對航海生活的描述，以及對登岸后的觀察見聞，成為今天揭示鄭和之謎、了解他足跡所至之地的主要資料來源。

我從故紙堆里找到了馬歡的《瀛涯勝覽》和費信的《星槎勝覽》，以攝影師的視角規(guī)劃著我希望拍攝的畫面。

鄭和船隊的海外第一站是越南，目的是尋找珍貴的木材、朝天犀牛角、象牙、熱帶水果和檳榔。

在越南尋找600多年前鄭和可能見證過的場景并不難，湄公河沿岸的生活節(jié)奏依然故我，漁民們依舊靠人工拉網(wǎng)，頭戴圓錐形帽子的婦女依然在辛苦忙碌。

鄭和的船隊從越南前往泰國（暹羅），這個國家給船隊留下了深刻印象，根據(jù)船員通事記載：“如果已婚婦女和來自我們船隊的人非常親密，他們就喝酒，吃東西，舉止親密，而她們的丈夫?qū)Υ撕芷届o，不會反對。”

我選擇了拍攝大城府阿玉托納（Ayuthaya），1407年鄭和抵達時，它是暹羅的首都。讓我有些哭笑不得的是，在建于14世紀的帕楠稱寺，鄭和被當?shù)厝朔Q作三寶公，并被奉為財神來膜拜。人們?yōu)樗藿?1米高的黃金坐像，崇拜者們將橙黃色的絲織品拋向雕像，絲巾的另一端蓋住自己的頭，幾百名僧人在旁邊的房間齊聲誦經(jīng)。從廟宇的宏偉程度及裝飾過的地面來看，鄭和應(yīng)該是滿足了許多祈禱者關(guān)于財富的訴求。

馬六甲曾是南中國海通往印度洋的戰(zhàn)略通道，鄭和將這里作為重要的中國海外移民地，他在馬六甲建立糧倉和貨棧，方便船隊儲藏物品和獲得新鮮補給，以便繼續(xù)北上或者南下。

我到達馬六甲時，正值印度教最重要的節(jié)日datak chachar，信徒們?yōu)榱讼蛏衩鞅磉_感謝，會用針刺進自己的身體，用魚鉤穿進體內(nèi)，這些都是在一種恍惚狀態(tài)下完成的，沒有流血，似乎也沒有疼痛。

黎明時分，我到達舊城中最古老的廟宇——興都印度廟，朝圣者聚集在這里，準備接受嚴酷考驗。他們大多數(shù)是華人，是最早一批中國移民的后代，有些人的祖先甚至可以追溯到鄭和時代。鄭和的船隊走到哪兒，中國的移民就散播到哪兒。大批中國人移居到東南亞，也把中國文化傳播到整個東南亞地區(qū)。在馬六甲海峽，華人文化和當?shù)匚幕诤显谝黄?，海外華人的后代開始信奉印度教，有些人甚至近乎狂熱。

在也門，我看到的場景與鄭和船隊的通事馬歡所描述的完全一致：男人們穿著束腰外衣，系著刺繡腰帶，掛著鑲滿寶石的匕首；女人們頭戴面紗；建筑物都是泥和磚混合的多層建筑。這大概就是辛巴達航海故事中的畫面（有人說這個故事其實講的就是鄭和）。

也門首都薩那是我遇到過的最上鏡的中東城市，我迫不及待地沖向了al mikh集市，它由外表華麗的磚泥建筑所包圍，仿佛是一個開放式博物館，一下子將我?guī)Щ亓肃嵑蜁r代。我很容易地找到了賣乳香的攤位——憑借味道就可以準確定位。為保存乳香濃郁甜美的芬芳，人們將其汁液貯藏在抽屜里，當乳香被用作焚香時，香味更加濃郁。

肯尼亞的拉姆群島，14世紀貿(mào)易曾經(jīng)相當繁榮，它得以保存完好的原因之一是地處偏遠，交通不便。如今人們可以搭乘不太靠譜的航班到達附近島嶼，或者和我一樣，駕車沿海岸線行駛，然后搭上一艘獨桅帆船，用大約一個小時穿過島上淺淺的死水區(qū)域。

傳說，1418年，當鄭和的船隊在此停泊時，300多條船中的一條擱淺，船上的水手在當?shù)囟ň酉聛恚彤數(shù)貗D女結(jié)婚，并以家鄉(xiāng)的港口“上海”來命名這個村子——“上啊”（shangga）。當?shù)厝艘琅f保留著成堆的明代陶器碎片，他們認為自己的祖先是中國人。

我的最后一站，是現(xiàn)在附屬于坦桑尼亞的桑給巴爾島，它也是當年鄭和船隊到達的最遠的地方。這片島嶼拉近了我與鄭和的距離，我越來越了解他，也越發(fā)喜歡他。

在一個極適合拍照的日子，我坐在一片名為“馬特姆維”的白色沙灘上，那些單桅漁船揚起帆，排成一列縱隊駛向漁場，收海藻的婦女們從我鏡頭前走過，身上裹著五顏六色的當?shù)胤b——基科伊（KiKoi）。

也許，鄭和當年也曾親眼見證過同樣的場景。我想象著：鄭和率領(lǐng)他龐大的船隊出航，滿載用來交換象牙和香料的中國絲綢和瓷器，他成功完成了任務(wù)，世界最遠端的人民為他獻上貢物，這一切一定使他感到滿足；航程即將結(jié)束時，他無疑渴望帶著所有的收獲啟程回家，這美麗的光線和景色，與他的家鄉(xiāng)有著天壤之別，離開這一切，一定也讓他感到些許悲傷。

在幾個月的時間里，我追尋鄭和的足跡到達了世界最遠的角落，即將返回的時刻，百感交集?；丶遥馕吨忠淮蚊半U的結(jié)束。不知鄭和當年是否曾經(jīng)意識到，當他結(jié)束了最后一次航行踏上回鄉(xiāng)之路時，他正走向一個傳奇時代的尾聲，那同時也是古中國稱霸海上600年的終結(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