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貔貅

孟醒

民國初年的一個冬日，一場大雪下得紛紛揚揚，光州城好似蒙上了一床大棉被。半晌午時分，何驥野讓管家何福備了暖轎，要去富春樓喝上一壺滾燙的花雕。

轎子到了三眼橋。橋下一片大空場子，圍著一圈人，打圈里頭不住傳來叫好聲。何驥野一時興起，下了轎子去看熱鬧。

場子里是一對打把式的爺兒倆。那漢子一把單刀耍得車輪般飛轉(zhuǎn)，寒光閃閃，激得雪花四下紛飛。圍觀的人轟然叫好，紛紛往場子里扔錢。一個少年把小銅鑼頂在腦袋上，在場中疾走如飛，只聽當(dāng)當(dāng)連響，如同雨打荷葉一般，不一時銅鑼里就堆滿了錢，地上卻沒灑落下半個。正在此時，只聽人圈外響起一聲高喊：“接住了！”聲音未落，一團(tuán)黑影已帶著風(fēng)聲飛進(jìn)了場中。只聽“咣”的一聲，銅鑼應(yīng)聲砸落地上，滿地的錢亂滾。那飛進(jìn)場中的竟然是一塊磚頭！

一條漢子排開人群擠進(jìn)來，身后還跟著幾個兇神惡煞的人，來者是誰？是光州城中有名的地痞無賴，人送外號黑驢子。

黑驢子進(jìn)了場子，二話不說，一腳將地上的銅鑼踢飛，那打把式的漢子待要上前阻攔，被黑驢子手起一掌打了個滿臉花?！皝砦疫@地面兒上求財，就要懂規(guī)矩！”還是少年轉(zhuǎn)得快，把散落在地上的錢都收拾了，捧到黑驢子面前說：“這位大爺，俺們初來乍到不懂規(guī)矩，沖撞了您老。這些錢您拿去，沒多有少，就算俺們表表敬意了。”

可黑驢子卻不吃這一套：“這地面是爺?shù)?，這地上的錢就是爺?shù)?，輪得著你來孝敬？”說著一拳打向少年的胸口。那漢子眼疾手快，將少年拉到身后，伸手去擋黑驢子的拳頭。誰料這一擋沒迎上拳頭，卻正好打在黑驢子的胸口。黑驢子悶哼一聲，倒在地上抽了幾下，不動了。

“打死人了！不要走了兇手！”跟黑驢子來的幾個無賴發(fā)一聲喊，刷地拔出腰刀，將漢子團(tuán)團(tuán)圍住。這時，人群一分，一伙拿著槍的警察沖進(jìn)來，將黑洞洞的槍口對準(zhǔn)了場中的父子倆。

警察來得真夠快的，何驥野心想，這父子倆算是完了。這伙警察中為首的那個白胖子正是警察局長金大牙，他是黑驢子的表兄。眼見警察要撲上來，賣藝漢子陡喝一聲“慢著”，將刀橫到脖頸上，說：“一人做事一人當(dāng)，人是我殺的，我還他一命，與我兒子沒有關(guān)系。你們放他走！”

“走？沒那么便宜！”金大牙一揮手。那漢子見勢不妙，將手中刀舞了一個圓圈，遏退撲上來的警察，從脖子上扯下一件物事塞到少年手中，一把抓起他奮力擲出人圈，轉(zhuǎn)身向另一個方向躥去，嘴里高喊：“青兒，不要管我，逃一個算一個?！焙误K野只聽到頭頂“呼”的一聲，那少年已經(jīng)飛出了人圈，這邊，槍聲響了，賣藝漢子人在空中，突然身體一震，灑下一片血花，重重地跌落在雪地上。警察“嘩”地圍上來，漢子單手拄刀跪在地上，冷笑一聲，說：“金大牙，你不就是想要奪我寶物嗎？休想！”說完，漢子刀向頸邊一橫，頓時迸起一道血光，一頭栽倒在地。

金大牙說聲“追”，轉(zhuǎn)身就往人圈外沖，可是哪還有少年的影子？

何驥野被這一場驚變鬧得沒了興味，轉(zhuǎn)身上了轎子，打道回府。

轎子抬進(jìn)前院，正要停下，何驥野卻吩咐把轎子直抬進(jìn)后花園的書房去。落了轎，轎夫要把轎子抬走，何驥野卻說：“我受了點兒風(fēng)寒，怕風(fēng)，轎子就放這兒，我出門時再來抬。何福，你把這屋里的炭火升旺，再拿點兒熱酒和吃的來。”

待下人走后，何驥野緩步踱到轎子跟前，拍拍轎杠，說：“出來吧?！敝灰娙擞耙婚W，竟打轎底下鉆出個人來，赫然正是那個賣藝少年。當(dāng)時，猝變之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漢子橫刀自刎的慘烈場面吸引，根本就沒人看見他已躲進(jìn)了何驥野的轎子底下。何驥野上轎之后，發(fā)現(xiàn)轎夫抬起來比往日吃力，聯(lián)想到少年的突然消失，就意識到他可能藏在轎底。

少年用警惕的眼光盯著何驥野，也許是察覺到了他的善意，面色終于和緩下來。何驥野嘆惜一聲，把酒菜端到他面前，說：“孩子，人死不能復(fù)生，保重身體要緊。留得青山在，才有得柴燒啊！”少年一頭拜倒在地，說：“恩公在上，受我一拜，救命之恩，來日自當(dāng)圖報?！?/p>

何驥野從少年口中得知他叫胡青，父親名叫胡彪，是打河北滄州逃難來的。少年說，他爹那一擋根本沒有發(fā)力，怎么就能把黑驢子打死了呢？何驥野想了想，打開書柜后的暗門，把少年藏進(jìn)密室，轉(zhuǎn)身喚來何福，坐上轎子出門去打探消息。

剛走到三眼橋附近，就聽見一陣喧嘩，何驥野撩起轎簾一看，只見一行人抬著口薄皮棺材走過，突然棺材蓋一響，黑驢子呼地坐起來，罵道：“放下放下，媽的，憋死老子了！”“詐尸了！”幾個抬棺的杠夫嚇得面無人色，撒腿就要跑。黑驢子說：“詐你娘的尸！老子又活了！”

何驥野看著這幕鬧劇，聯(lián)想到胡彪臨死前所說的奪他寶物，心里已明白了八九分，趕緊吩咐轎夫回府。

何驥野把事情經(jīng)過對胡青說了。胡青一聽，頓時淚如泉涌，咬牙切齒地就要往外沖。何驥野一把將他拉住，說：“你現(xiàn)在去等于送死。這血海深仇遲早要報，但不是現(xiàn)在！”勸住少年，何驥野問他“寶物”是怎么回事，胡青猶豫了一會兒，打脖頸間扯出一根繩，繩頭系著塊玉貔貅溫潤細(xì)膩，寶氣天成。

胡青說，這只玉貔貅是當(dāng)年御賜之物，胡家的傳家之寶。當(dāng)年他祖上曾在清朝皇宮里做御前侍衛(wèi)，因為護(hù)駕有功，皇上將這只玉貔貅賞給了他祖上。昨天他們來到光州，宿在一家小旅店，他爹喝醉了，跟幾個客人炫耀這只玉貔貅，大概是被人知道了……

何驥野嘆息良久，對胡青說：“此處不是久留之地。這樣，我有個親戚在軍隊上，我把你送去投軍，你日后若是能混個一官半職，再回來報仇雪恨豈不妥當(dāng)？只是有件事，你要信得過我，就聽我的。”

何驥野的意思，是讓胡青把玉貔貅暫時留下，帶著這招眼的寶物走到哪里都是眾矢之的。胡青有些猶豫，但是看到何驥野一臉真誠，就把玉貔貅摘下來遞給他。何驥野不接，取出一只銀盒和一塊油布，讓胡青把玉貔貅裝進(jìn)去，埋在花園的一棵桂花樹下?；氐綍績?nèi)，何驥野提筆寫了一封信交給他，說：“你放心，那東西我不會碰一根手指頭，你日后回來，自己去挖?！?/p>

夜深人靜時，一頂轎子從何府后門抬出，直到城外。到城西關(guān)帝廟前，管家何福早備好一匹快馬在那兒等著了。何驥野指著不遠(yuǎn)處一座新墳，說：“給你爹磕幾個頭吧?！痹瓉恚误K野早就吩咐何福去三眼橋把胡彪的尸首收了，埋在這里。胡青眼含熱淚祭拜了父親，又轉(zhuǎn)身沖何驥野磕了三個響頭，跨馬而去。

但是，何驥野萬萬沒有料到的是，報仇心切的胡青殺了個回馬槍！第二天一早，何驥野就聽到消息，胡青刺殺金大牙時被抓住了。

何驥野急忙去了警察局。見了金大牙，說內(nèi)人昨夜夢到觀世音菩薩說，讓她救下一個少年人，今早就聽到有個少年被抓，便想來贖人。說著，何驥野打袖中掏出五根金條。金大牙絲毫不為所動，到最后，他干脆把話挑明了，要那只玉貔貅，否則就槍斃胡青！何驥野無奈，只好答應(yīng)下來，進(jìn)了牢里，見到胡青，把拿玉貔貅換人的意思說了。胡青一口拒絕，說寧死也不能交出玉貔貅！回到家中，何驥野思索良久，轉(zhuǎn)身進(jìn)了密室，片刻之后又匆匆出門去了。

次日一早，何驥野又去見了金大牙，他打袖中摸出個小布包往桌上一放。金大牙打開布包，頓時眼前一亮。他滿意地點點頭，對何驥野說：“何二爺，我要你這個人情。不過你告訴他，最好給我滾遠(yuǎn)遠(yuǎn)的，再讓我逮著，就算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

何驥野怕金大牙反悔，急忙將胡青送出城外，一直送到青石山狼頭崖下，翻過這座山，取道向北過了淮河，就是直奔洛陽的大道。胡青磕頭告辭，正要上馬離去，突然一聲呼哨，打樹叢中跑出十幾個荷槍實彈的警察，為首的正是金大牙和黑驢子。

何驥野大驚：“金大牙，你要出爾反爾？”金大牙哈哈一笑：“對不住了何二爺，我豈能放虎歸山？”話未落音，手起一槍，正中胡青胸口。胡青一頭栽倒在地，掉下山道下的狼頭崖。金大牙帶著人揚長而去。

何驥野雇了幾個山民，下山去找胡青的尸首?？墒钦麑ち巳?，只在崖底的荊棘叢中發(fā)現(xiàn)一攤血跡。

時光荏苒，一去一年。這天，何驥野正望著園中那棵桂花樹發(fā)呆，書房的門突然被撞開，何福闖了進(jìn)來，叫道：“老爺，大事不好，咱家的貨被人劫了?！?/p>

這一船貨可是價值十萬大洋??！何驥野早就聽說，青石山新近冒出一股土匪，據(jù)說為首的是個少年，號稱“紅狼”，官兵幾次去剿都大敗而歸。看來，報官是不行的。何驥野正要出門去托人進(jìn)山贖貨，忽然一個伙計闖進(jìn)來，說一船貨都好好地堆在何記綢緞莊門口，一匹也不少！這真是奇怪了，山賊劫了貨，又把貨給送回來，圖的是什么？

半個月后的一個深夜，金家花園上空火光映天。金大牙和黑驢子被人殺了，金家花園被燒了個精光。一時間，光州人人稱快，都說這是紅狼干的，三眼橋下的說書場子里也編排了新的書目，就叫“紅狼夜襲金家花園”。何驥野內(nèi)心暗暗稱快，卻又升起一絲疑慮：從山賊劫貨還貨和殺滅金家來看，這定然是和胡青有關(guān)系，難道這個紅狼就是胡青？

當(dāng)夜，何驥野無法入眠，坐在書案邊秉燭夜讀。子夜的鐘聲敲響時，外面突然響起三聲輕微的叩門聲?！罢l？”何驥野驚問。“恩公，是我。”門外響起一個聲音。

何驥野打開門，看到一個身披紅色風(fēng)氅的英俊少年，不是胡青是誰？胡青一步邁進(jìn)來，倒頭便拜。何驥野急忙將其扶起，左看右看。

那日，胡青被金大牙擊中后滾落山崖，被一個獵戶救起，養(yǎng)好傷后，一心為父報仇的胡青索性去了豫南山中，加入了匪幫。他武藝超群，又俠肝義膽，深受桿眾的敬服，很快就升任桿首，各處的散匪也都慢慢地靠攏過來合桿，尊他為大架桿。隨著實力的壯大，胡青就把匪桿拉回了青石山，那日何家的貨物被劫回山寨后，胡青看到車上的標(biāo)記，吩咐手下在夜里把貨物送回了何記綢緞莊……

講到這里，胡青忽然打懷中取出一只錦盒往桌上一放，說：“恩公，這是怎么回事？”何驥野打開錦盒，里面是那只他為了救出胡青而交給金大牙的玉貔貅。

胡青夜襲金家花園，找出了玉貔貅，卻發(fā)現(xiàn)這只玉貔貅與自家的神似，卻并不是同一件。何驥野笑了笑，說：“當(dāng)年，金大牙對玉貔貅志在必得，可你卻寧死不愿拿玉貔貅換命。為了救你，我只好將自已珍藏的一塊古玉坯子交給高手玉工，連夜雕刻了這件一模一樣的玉貔貅，瞞過了金大牙。你家祖?zhèn)鞯挠聃鬟€埋在桂花樹下，現(xiàn)在我就帶你去挖?！闭f完，何驥野就和胡青一起出門，掂起一把鐵鍬，來到園中的桂花樹下。

可當(dāng)胡青打開那只閃光的銀盒時，面色一變：盒子里是空的！何驥野也大驚失色，喃喃道：“怎么會這樣？”胡青扭過臉來，緊緊盯著何驥野，臉上像罩上了一層寒霜。良久之后，胡青突然跪下，給何驥野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之后起身，揮手一掌將他擊倒在地，冷冷地說：“你當(dāng)年救命之恩，胡青沒齒不忘。只是，這只玉貔貅是我家祖?zhèn)髦?，我父親為此血濺刀刃，不拿回此物，我誓不罷休。我給你三天時間，交出玉貔貅！”

何驥野死了。

那晚受了胡青一掌后，何驥野便氣若游絲。何驥野屏退眾人，只留下何夫人和何福，老淚橫流地說：“當(dāng)年我曾救過一個孩子，叫胡青。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們了—那胡青父子當(dāng)年帶著件寶物，是御賜的玉貔貅，因而引來殺身之禍。我憐惜他年少英烈，擔(dān)心他身攜寶物再招來災(zāi)禍，于是說服了他，當(dāng)著他的面把玉貔貅埋在了園中的桂花樹下。可是，那件玉貔貅實在太美了，我起了貪念，于是請人仿制了一件贗品，把贗品埋入了桂花樹下，而把真品據(jù)為己有。后來，胡青被金大牙抓住，我花了一萬大洋從金大牙手中贖回胡青，對胡青則謊稱是用玉貔貅把他換出來的。可我沒料到胡青竟然回來了，限我三天內(nèi)交出玉貔貅……”

何福在旁邊插話道：“老爺，您把那件假的給他不就成了？”何驥野搖搖頭，嘆惜說：“桂花樹下的贗品不知是誰偷偷取走了……”何夫人抽噎道：“你呀真糊涂。事到如今，把那件真的還給他吧。”何驥野點點頭：“我也悔呀，一生不起貪嗔念，到頭來毀了一世清名。那東西你還給他吧，我藏在花盆底下，何福，你去挖出來……”說到這里，何驥野指向窗邊一盆怒放的蘭花，眼中流露出一種不舍的神情。

第二天，何二爺去世的消息傳開，一直到夜幕降臨，來吊唁的賓客才逐漸散去。忽然門口人影一晃，一個少年已站在了靈堂中間。

“紅狼？”何福失聲叫道。何夫人聞聲出來，捧出一只小包裹，遞給胡青，說：“老爺臨死前讓我把它還給你，阿彌陀佛，往日恩仇就此一筆勾銷吧……”

胡青打開包袱，突然泣不成聲，走到棺木前深深地鞠了一躬，說：“恩公，您當(dāng)年救我一命，又替我葬父，胡青至死不忘大恩，沒想到我竟一掌將你打死了。既然您這么愛這件玉貔貅，我就讓它再陪您一日吧?！闭f完，胡青將玉貔貅又放進(jìn)何驥野棺中。

夜深人靜，何福打發(fā)走幾個家人，獨自在靈堂中坐了會兒，忽然起身走向窗邊，透過窗縫向外看了看。整個何府大院點著慘白的燈籠，悄無人跡。何福突然轉(zhuǎn)身，撲向停放在靈堂正中的棺材，從懷中掏出一件東西放進(jìn)棺中，又從棺中取出件東西塞進(jìn)自己懷里，迅速往靈堂外走去。突然人影一閃，擋住了他的去路，一個冰冷的聲音響起：“你還想走嗎？”

何福大驚，站在面前的赫然是紅狼胡青！胡青快如閃電，一把將他擲入靈堂中。這聲音驚醒了何府的人，都跑了出來。何福趁亂將小包裹往角落里一扔，指著胡青對何夫人說：“夫人，我正在守靈，他突然闖進(jìn)來，要盜走玉貔貅！”

胡青冷笑一聲：“還是聽聽何老爺怎么說吧！”說著，手一伸，將何驥野由棺材中扶了出來。

眾人都幾乎嚇傻了。何驥野卻又說話了：“你們別怕，我根本就沒死！全是為讓這個畜生現(xiàn)出原形！”

一番解釋，眾人終于明白了事情的原委。當(dāng)晚，胡青發(fā)現(xiàn)桂花樹下埋藏的銀盒空了時，就明白了這其中定有蹊蹺。胡青自然信得過何驥野，他自幼習(xí)武，聽覺十分敏銳，察覺到花叢中有人潛伏偷聽，于是假裝反目，輕輕一掌將何驥野推倒，飛出墻外后又折身回來，潛入書房，說明了心中的疑惑。何驥野立即斷定，一定是出了家賊。為了釣出真的玉貔貅，于是與胡青演了這一出戲，讓盜寶賊誤以為真的玉貔貅就在棺木內(nèi)。

胡青拔出一柄匕首，將何福雙耳削去，說：“你雖貪財，罪不至死，念你多年侍候老爺，饒你去吧！”何福逃過了性命，連滾帶爬地跑了。

胡青走到何驥野面前，雙膝跪地，說：“恩公，您老待我情深義重，胡青無以為報。我入山為匪，是為雪父仇，現(xiàn)在父仇已報，我已遣散了匪眾，想要過太平日子。如蒙不棄，我愿做您的兒子，一生一世侍候二位老人！”

何驥野急忙扶起胡青，說：“好，好，我何某一生行善，老天果真待我不薄，讓我老年得了你這么一個好兒子！”一時間，眾人轉(zhuǎn)悲為喜，何府上下都忙著摘下白燈籠，收拾起靈堂，在正廳里擺起了一桌豐盛的宴席，一場喪事頓時變成了喜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