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后子
幼時,經(jīng)常聽母親叨嘮:“只有娶不上妻的郎,沒有嫁不出的娘?!边@話是說,女子不論丑俊,年齡大小,都能嫁人的。而男子就不同了,條件不濟的,“打光棍”的多了去了。
那年月里,無論城鄉(xiāng),光棍漢到處都有,農(nóng)村更是光棍如云。我們村就有很多光棍漢,有的家里兄弟幾人都打著光棍。村東頭有一戶人家,號稱是“老少六光棍”——母親死得早,兄弟五人加上老父親,沒有一個娶妻的。本來就窮,沒有女人的日子更是難上加難。那時還是生產(chǎn)隊集體勞動,爺幾個干半天活,回到家后是冷鍋冷灶,縫縫補補的事更是作難。在我的記憶里,他們個個是長發(fā)如氈,面色如鐵,破衣爛衫,少言寡語,目光呆滯,少的不少,老的更老。
還有一戶人家,家境算是富裕,可因是地主出身,兄弟四人的年齡都三十拐了彎,也沒有娶上媳婦。那個急呀!
有一天早晨,我剛醒來,就聽到大街上吵罵聲不斷,出去一看,原來是村南的東勝兄弟倆正在打這家的三兒子,邊打邊罵:“叫你不要臉,非打死你這個熊孩子不行!”被打者臉上是青一塊紫一塊,鼻子嘴里滿是血,不斷地喊著“我改了,我改了”。
原來,被打者天黑前趁東勝家辦喜事忙亂之際,悄悄地溜進了新房,藏在了床下,準備聽房。等了幾個時辰,終于盼到一對新人進了洞房。東勝剛想和新媳婦親熱,新媳婦卻要方便,當其彎腰取尿盆時,發(fā)現(xiàn)了床下的黑影,本能地發(fā)出一聲尖叫,嚇暈過去。三兒子倉促而逃,待東勝醒過神來去追,人已翻過院墻,只是匆忙中在墻根落下一只布鞋。憑著鞋子和身影,東勝兄弟很容易就找到了他。
后來我到了城里,發(fā)現(xiàn)城里的光棍漢也不少。但與農(nóng)村相比,光棍漢中很少有優(yōu)秀的男子。于是,有些就借著城鄉(xiāng)的落差,去找那些長得漂亮但沒有城市戶口的農(nóng)村姑娘。不管怎么說吧,在找對象這事上,低就的、急眼的、恐慌的、打光棍的,都是指男方。那時候誰也想不到,家有優(yōu)秀女兒的也有捉急的時候。
上世紀五十年代,一顆愛心獻給親人解放軍;六七十年代嫁給工人老大哥;八十年代找個教師挺時髦;九十年代找個大款最榮耀;新世紀嘛,很多人都覺得找個公務員最可靠。
但不盡人意的是,公務員在社會上的比重本來就小,而這支隊伍中年輕的未婚男性更是鳳毛麟角,真是到了“才貌雙全姑娘多多,稱心如意小伙難尋”的地步。
我有一哥們兒,女兒芳齡二十三,身材高挑,端莊秀麗,人見人愛,大學畢業(yè)后,考取了一省直部門的公務員,全家都很高興??墒庆o下來,哥們兒卻為女兒找對象的事犯了愁,因為可供選擇的男子太少了。哥們兒說,不求男方比咱強,但總得條件相當吧。
先是在機關(guān)找尋了一段時間,沒有合適的,于是將擇偶范圍擴大到事業(yè)單位,也沒幾個相當?shù)模貌蝗菀着錾弦粌晌贿m齡青年,要么是不通世故的書呆子,要么是不啦正呱的花大少。
這可怎么辦?再把范圍擴大到公司企業(yè)試試,談了幾個朋友,逐漸發(fā)現(xiàn),要么是有貌無才的粗漢子,要么是看似文質(zhì)彬彬?qū)崬楸砝锊灰坏膫尉?,要么是晝伏夜出無拘無束的“夜貓子”……還見過幾個自稱某某公司的小伙子,聽似不錯,但細打聽,都是些日薄西山企業(yè)的職工。世界是物質(zhì)的,將來怎么辦?不能湊合。
彷徨之中,幾年過去了。女兒越來越大,實在是拖不起呀。
有一天,哥們兒從報紙上看到,北京、廣州等地的高學歷、高職位大齡女青年超過男性多少多少。北京有的婚介所,已經(jīng)打出“35歲以上的女青年不予登記”的牌子,老兩口更慌了,北京、廣州的今天,就是我們的明天啊。哥們兒夫人感慨道:“有的人家女兒不爭氣,犯愁;可咱女兒爭氣了,也犯愁,這算什么事??!”
現(xiàn)在再見面,我們都不敢主動提及他女兒的婚事,以免添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