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懷杰
突然想回鄉(xiāng)下的老家看看。那是盛裝過我一整個童年的快樂搖籃。
老家西面種著絲瓜,扁扁的綠葉在風中飄舞,陽光照到密匝匝的葉子上總會給它鍍上一層晶晶的光,那綠啊顯得越發(fā)深幽了。長長的蔓繞在絲瓜架上,一圈又一圈,爬在架上,爬在墻上,爬在電線桿上。那些黃色的小花便開在中間,妖嬈地笑著,像一個多情的女子。絲瓜長成后,爺爺就去摘它們,我跟在一旁,學著爺爺?shù)臉幼尤フ?,可無論我怎么踮腳怎么蹦跳就是夠不到,而一旁的爺爺卻略一伸手就摘下一個,我賭氣站在一旁,懊惱地跺腳,爺爺蹲下抱起我,讓我騎在他的肩上,我樂呵呵地去摘,然后遞給爺爺。見我高興,爺爺也笑了,像長不大的孩子。絲瓜整齊地放在地上,仿佛怕我們傷害它一樣,裝成死去的樣子,一動不動。
“爺爺,我要吃黃瓜?!蔽夷闷饋砭鸵?。爺爺一把奪過去:“傻孩子,這不是黃瓜,是絲瓜,絲瓜不可以生吃。”
小時候不認得絲瓜,認定了那是黃瓜,無論家里人怎么糾正,我就是改不過來,總是不明白為什么黃瓜和絲瓜長得那么像,像一對外表相同卻性格迥異的孿生兄弟。
絲瓜旁邊還種著幾棵香椿樹。春天,枝丫上便會悄然間匍匐著嫩芽兒,后來慢慢長大,長出葉子,上面有層絨絨的毛,又像是白絲,相互糾纏。卻長得不牢固,風一吹,仿佛就要掉,惹人憐愛,卻也掉不下,只是扭了扭身子,想要追隨風的腳步卻離不開根。它的葉子是紫紅色的,又有些發(fā)綠。三月底,母親便提著竹籃,來到香椿樹旁,采摘香椿。母親采摘得很仔細,把嫩的摘下,老的便留在上面,陽光明晃晃的,裹著在香椿樹中穿梭的母親,母親的心更溫柔了。摘完,香椿便躺在籃子里,密密麻麻的,這時我總會拍手笑,因為這意味著又有很多香椿咸菜可以吃了。
母親腌的香椿不是很咸,咬一口會有汁兒冒出來,很濃郁的香。有時腌得多了,就會放在罐子里,送給鄰居。我總是抗議:“吃不完我吃呀,我愛吃?!蹦赣H卻摸著我的頭,一臉嚴肅地說:“孩兒啊,遠親不如近鄰,這鄰里處著,就得用真心,咱可不能這么自私啊?!蔽也淮竺靼祝赣H只是笑,不再說什么,笑得眼睛彎起來,像月牙。
家門口還有一棵老樹,枝干很粗壯,抱不過來,夏天長得很茂盛,陽光射下來,投下斑斑駁駁的樹影。父親找了兩根粗繩子,搭在上面,放塊木板,固定好,便做成了秋千。常在夏日的午后,坐在秋千上,爸爸在后面推著我。爸爸的手小心翼翼,不快也不慢,力道剛剛好,坐在秋千上的我,像長了翅膀的小鴿子,迫不及待地要飛起來。
晚上,老人們吃過晚飯便會搬著小凳,來到老樹下,坐在一起閑聊,聊聊哪家的媳婦好,侃侃誰家的孫子乖。婆娑的月光緩緩地瀉下來,映得小村溫柔美好。
安妮寶貝說:“一個孩子擁有在鄉(xiāng)村度過的童年,是幸會的際遇。”我真的很幸運,我的童年是自由的、美麗的、充滿鈣質的一段時光,更主要的,是那段時光里,始終充盈著滿滿的親情。還好,老家還沒變,雖然我的童年已逝,但那溫暖的搖籃還在那里不停歇地晃蕩。
所以,再忙,我也要趕回老家去看看,車票很容易買到,一顆感恩和懷念的心,才是最難買到的昂貴。
點評:此文有三個亮點。一是題目妙,“鄉(xiāng)村是童年的搖籃”,一句話概括了全文的主旨,運用比喻,把鄉(xiāng)村比喻成童年的搖籃,妙;二是內(nèi)容鮮,生活氣息濃郁,很接地氣,讀來令人如同在呼吸清新的空氣,鮮;三是升華高。結尾的一句“車票很容易買到,一顆感恩和懷念的心,才是最難買到的昂貴”,把文章上升到一個新的關于“回家和感恩”的高度,不再局限于作者回憶里的鄉(xiāng)村生活,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