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文佳
他擅長京東大鼓、快板和雙簧,師從相聲名家?guī)焺俳芟壬?;他曾是德云社的少幫主,如今是星夜相聲會館的大當家;他曾掀起京城相聲熱,也執(zhí)著于相聲劇、雜技劇的發(fā)展。
8月2日,相聲演員李菁來到省會大劇院,為他擔任藝術總監(jiān)并領銜主演的都市相聲劇《北京一夜》站臺助威。粉絲見面會之前,李菁接受了本刊記者專訪。
《北京一夜》的前世今生
8月2日下午兩點,記者走進省會大劇院嘉賓休息室。只見一位身著藏藍色上衣的男子安靜的坐在沙發(fā)上低頭撥弄著手機,沉穩(wěn)而略顯嚴肅,經(jīng)工作人員引薦后,記者方才確認面前這位就是采訪對象李菁先生。
“臺底下我屬于比較內向的人,其實搞喜劇的人,像陳佩斯老師、范偉老師好多都是我這性格的。”李菁告訴記者:“就像我和搭檔何云偉,臺上碰撞出火花那屬于專業(yè)范疇,臺下基本不會像別的相聲演員似的嘻嘻哈哈?!?/p>
面對記者,沒有預想中的激情澎湃、八面玲瓏,李菁像一位書生有板有眼、侃侃而談。
下午三點,“北京一夜”李菁見面會正式開始。記者看到了與臺下風格截然不同的李菁——1小時的時間,李菁談笑風生,分享創(chuàng)作《北京一夜》的幕后花絮,暢談從事藝術之路的點滴過往,不經(jīng)意抖出的“金句”讓現(xiàn)場觀眾捧腹不已。
8月1日是李菁的生日,省會大劇院的工作人員特別邀請現(xiàn)場觀眾給李菁一個驚喜。三層“大眼萌”蛋糕為他送上,“祝李菁老師生日快樂 ‘北京一夜票房大賣”。最后,在樂曲的伴奏下,李菁甚至拿起自拍桿與現(xiàn)場粉絲玩起了自拍,各種搞怪賣萌表情輪番上演。
據(jù)了解,相聲劇《北京一夜》故事以一張被遺忘在自動取款機當中的銀行卡為線索展開,一群社會奇葩因此不期而遇,他們既是劫匪也是人質,既是昔日戀人也是雌雄大盜,既是土豪乞丐也是慈善達人,既崇拜金錢至上卻也有著良知覺醒……
相聲劇這個名詞是李菁所在的單位北京曲藝團首創(chuàng),最早脫胎于傳統(tǒng)相聲《福壽全》,后來演員們把它擴展成一個劇,“就是逢年過節(jié)給觀眾換個口味?!痹诶钶伎磥?,相聲劇是投入產(chǎn)出比很低的一個門類?!拔疫@個戲第一次演出用了將近50天排練,同樣時間用來拍電視劇或電影收益要大很多?!?/p>
不過,戲劇的創(chuàng)作是需要物理周期的,若不能保證這個物理時間的排練必然會受到懲罰。這一點李菁確有“前車之鑒”。之前,他帶領大家排過一部相聲劇,“就把大家湊一塊,我們設想的很好,大致說說怎么干,具體詞都沒有?!苯Y果到了正式演出,三個小時的劇一個半小時就演完了?!坝^眾是花了3個小時的票錢進來的,你就演一個半小時,人家不走啊”。無奈之下,李菁連妝都不卸,戴著戲中的古裝女性頭套給現(xiàn)場觀眾說了一段相聲。
對于將于9月13日在山東省會大劇院歌劇廳上演的《北京一夜》,李菁表示經(jīng)過扎實的排練“效果毫無問題”。“這次也是想通過這部戲,重新給相聲劇做個定義,規(guī)范一下它將來發(fā)展的走向?!?/p>
“相聲”已經(jīng)變成一種習慣
相聲有三大發(fā)源地:北京天橋、天津勸業(yè)場和南京夫子廟。作為北京人,李菁從小耳濡目染,對相聲有非常深的感情,“我7歲開始聽錄音自學相聲?!崩钶几嬖V記者:“錄音就兩盤。一是劉寶瑞先生的《珍珠翡翠白玉湯》,40分鐘的相聲,一面30分鐘,得翻面再聽10分鐘。另外一盤是郭全寶老師的兩段單口相聲?!?/p>
摯愛相聲的李菁在少年時代接觸到人民文化宮的很多業(yè)余相聲演員和作者,“他們都有師承,都是相聲門里的人,我從中學到了很多專業(yè)的東西?!?/p>
后來考入北京工業(yè)大學管理工程專業(yè),李菁在學校可謂“不務正業(yè)”的典型。剛畢業(yè)那幾年,大家都有穩(wěn)定收入,甚至有同學在某個領域發(fā)展很好,那時他最怕的是同學聚會?!耙驗榇蠹乙狝A制,誰拿100塊飯錢都不叫事兒,但我就叫個事兒?!?2001——2002年那會兒,李菁演出的100多人小劇場,“上座很穩(wěn)定,每天就5、6個人,最少的時候一天就分了1塊錢?!?/p>
“后來堅持到2004年到2005年的時候,小劇場相聲逐漸被大家接受?!辈贿^,小的時候和李菁一起學相聲的百余人,包括何云偉在內還留在專業(yè)領域的只剩6人?!澳呐履悴⒉皇亲钔怀?、最優(yōu)秀的人,但是如果你在一個行業(yè)堅持了二三十年沒有轉行,你將成為這個領域的專家?!?這是李菁在商學院學到的課程也是他一直堅持的理念。
如今說來,“合作了21年”,李菁和何云偉第一次比較成功的亮相,應該是2005年參加北京相聲小品大賽,兩人合作的《我要幸福》一舉奪得相聲專業(yè)組一等獎?!八自捳f,‘搭伙三年,不火自賺。就是說如果兩個人合作三年了,就算不火也能賺。用我們行內的話說,需要達到一個‘膩乎的境界,只有兩個人‘膩乎了,表演起來才能相得益彰。”
李菁和何云偉,一高一矮,一個捧哏一個逗哏,一個聲高一個低沉,在李菁看來,這種落差恰恰是搭檔需要的?!皩ρ劬?,合脾氣,藝術觀一致,這都是搭檔最基本的軟件,若是拜師還得有硬件,就是必須喝酒?!?/p>
那些年李菁一直沒有找老師,“因為一直崇拜師先生,相聲這個行當正式拜師只能拜一個?!蹦菚骸昂染撇惶伞钡睦钶加行┩藚s。后來通過別人幫忙介紹,“師先生看過了我演出的光盤,對我有一定了解。2006年,在一個相聲界同仁聚會的活動現(xiàn)場,中間人把我倆叫到一個犄角,正式引薦一下就讓我叫師傅?!?順利進入師氏門下,帶藝投師的李菁深得師傅喜愛。“他很關心我的業(yè)務建設。一年我們能見到的時間不是特別多。但每次見都會聊藝術,聊業(yè)務?!?/p>
這么多年一路走過來,相聲成為李菁生活中重要的一部分,“不演出的時候,每天晚上在家里也必須翻點相聲聽一聽,或者找點劇本、書看一看”,李菁因此經(jīng)常被太太投訴,“她不理解我大晚上的還弄這些東西,這實際上已經(jīng)變成一種習慣?!?/p>
“少了相聲我們不會餓死,但對社會來講就削弱了集體的文化記憶”
在羊年春晚中,李菁和瞿穎、賈玲等表演了小品《喜樂街》,因為抄襲、歧視女性等問題引發(fā)公眾質疑。對此,李菁表示有難處,“央視春晚的受眾和劇場不一樣,春晚的舞臺面向幾億人?!断矘方帧分蠛芏嗯酝岢鲑|疑,但是我們的創(chuàng)作初衷怎么可能是諷刺剩女呢?”
羊年春晚的三個反腐相聲令觀眾眼前一亮,但卻因為力度不夠等原因,并未收到很好的效果。李菁說,“春晚,應該營造歡樂祥和的氛圍。從相聲作品的角度來說,要有諷刺的東西,對演員來說是一個挺困難的事兒。如果諷刺不得當會牽扯到方方面面?!?/p>
在李菁看來,“相聲在春晚不占便宜”,這種情況不只是在內容層面,還有場地的問題,“今年春晚的廳還小點,以前三千多人的演播廳,倆人站在那里說其實很渺小,和熱鬧的歌舞比起來,相聲演員就靠嗓子在那喊,很單薄。這跟你坐在劇場里,踏踏實實欣賞一臺相聲晚會,感受是不一樣的?!?/p>
實際上,與其說如今相聲在春晚舞臺日漸式微,不如說整個相聲藝術的創(chuàng)作進入了瓶頸期。
相聲,作為一種民間說唱曲藝,扎根于民間,源于生活,上世紀70年代末走紅。上世紀90年代中后期,相聲逐漸式微。2005年,以郭德綱為首的一批相聲演員的走紅,實現(xiàn)了相聲的二次復興。
“去年《滿腹經(jīng)綸》的火爆,說明大家渴望聽到好的相聲,但好的作品已經(jīng)很難出了。大家對相聲的欣賞水平提高了,期待也提高了,現(xiàn)在就這100多段傳統(tǒng)相聲,讓你聽十回你也不樂?!?/p>
其實在任何社會都存在一種現(xiàn)象:傳統(tǒng)藝術越來越難以融入現(xiàn)代主流社會。臺灣著名戲劇人賴聲川先生說,中國有很多傳統(tǒng)藝術,像民樂、皮影戲等,命運真的是懸于一線之間,稍不留神,一個文化傳承可能突然就斷掉了。相聲也是如此?!吧倭讼嗦曃覀儾粫I死,但對社會來講就削弱了集體的文化記憶?!?/p>
李菁認為,相聲市場會慢慢回歸理性。任何一種藝術門類的發(fā)展都是盤旋式的,這符合哲學規(guī)律,相聲也不例外?!敖?jīng)過優(yōu)勝劣汰,能經(jīng)受住市場考驗的演員和團隊就會留下來,也許10年、20年以后,又一個契機出現(xiàn)了,可能是一個或一批演員,可能是一部作品,把相聲重新推回到一個新的高度。”
而作為相聲人來說,“不要因為它處于一個比較低落的發(fā)展時期,大家就不管它了。只要大家需要幽默,相聲這個形式就消亡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