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底“花瓶書記”余遠輝

張凌云

原南寧市委書記余遠輝涉嫌嚴重違紀違法，就在大家覺得其沒有太多風聞而漸行漸遠時，卻冒出余的司機方學峰跳江自殺的消息，事發(fā)后因官方不肯正式披露，事件開始變得撲朔迷離起來……

原廣西壯族自治區(qū)黨委常委、南寧市委書記余遠輝，是在民間“中紀委放緩打虎論”的彌漫聲中落馬的。正當人們議論中紀委自4月27日中石化原總經理王天普落馬后，已有近一個月沒有“上頭條”時，5月22日晚11時30分，中紀委監(jiān)察部網站公布：余遠輝涉嫌嚴重違紀違法，目前正接受組織調查。

余遠輝的落馬，除了傳遞出中紀委打虎仍“踩著不變的步伐”外，還傳遞出中紀委反腐深入到一個新層次。因為在外人看來，余遠輝的仕途前景光明，作為一名少數民族干部，他多次被派往各大高校、美國去深造學習，又有任職地方一把手的經歷，有關他的風聞和劣跡也不多。所以人們形容他是一條游弋在深海的大魚，如今大魚浮出水面，證明當前反腐工作深入到了新的層面。

6月16日，《財經》曝出余遠輝被帶走后，其司機方學峰經核實早于5月28日凌晨跳江自殺，但當地官方沒有公開此消息。令人生疑的是，在平常角度來看，對余遠輝知情并可能涉案的應是其秘書，此次司機為什么沖在前面了呢？截止記者發(fā)稿時，余的秘書去向不明。

目前，余遠輝被歸于少數不以花邊新聞和令人咂舌的涉案額，而吸引大眾眼球的落馬官員。

學霸書記

余遠輝是十八大之后廣西落馬的第二名副省級官員，是遭查處的第8名省會城市市委書記，也是第11個落馬的中央候補委員。

5月26日，落馬四天后，余遠輝即被免去中共南寧市委書記、常委、委員職務。這種罷免速度在省部級高官中也較少見。

余遠輝與多數落馬官員一樣，出事前毫無征兆。之前的5月22日，余遠輝還出席了南寧市第九屆運動會的開幕式，并宣布運動會開幕。有知情者透露，余遠輝那天原本沒有議程安排，下午4點前后，他被臨時通知去自治區(qū)黨委開常委會議。這次常委會在小會議室舉行，進行約三十分鐘后，辦案人員把余遠輝帶出會議室，坐上一輛商務車離開了。據稱，辦案人員帶著余遠輝，隨后直奔南寧吳圩國際機場，晚上七八點鐘，一位往北京的消息人士稱，在航班上看到了余遠輝。

1964年，余遠輝出生于廣西恭城瑤族自治縣，是瑤族人。作為八桂大地耀眼的政治明星，他的仕途軌跡從未離開廣西。60后、少數民族、經濟學博士等標簽被認為是政壇潛力股。

1986年自廣西農學院（后更名為廣西農業(yè)大學，現(xiàn)并入廣西大學）畢業(yè)后，余遠輝因表現(xiàn)突出被留校從事共青團工作，直至1994年，任職廣西農業(yè)大學黨委辦公室副主任。有媒體指出，時任學院領導是余遠輝人生中的第一個貴人，對其一路提攜。

1995年起，余遠輝開始到地方任職。欽州市委辦公室副主任是其第一站。此時，當年對余遠輝頗為賞識的廣西農學院領導，已是副省級高官，并分管廣西的組織人事工作。余自此走上了官場快車道。

1998年，時年只有34歲的余遠輝當上了廣西壯族自治區(qū)人事廳副廳長，成為廣西最年輕的副廳級干部。接著先后擔任共青團廣西壯族自治區(qū)委員會書記、廣西梧州市市長、市委書記等職。

十年后，余遠輝仕途再上一個臺階。2008年，44歲的余遠輝作為梧州市委書記，升任廣西壯族自治區(qū)黨委常委，此時已躋身副省級干部序列。

2009年至2013年，余遠輝一直擔任廣西壯族自治區(qū)黨委常委、秘書長，自治區(qū)直屬機關工作委員會書記（兼），2010年起，還擔任黨委辦公廳主任。

2013年5月，余遠輝開始任南寧市委書記。簡歷顯示，余遠輝是中共第十七屆、第十八屆中央候補委員。據介紹，在中央候補委員當中，他的排名相當靠前。

余遠輝的履歷與眾不同，其在升遷的過程中，一直處于學習再深造的狀態(tài)，這很是讓人羨慕，好像一直在為升職做著準備。從1989年在大連理工大學學習開始，他馬不停蹄地又于1993年在廣西壯族自治區(qū)黨委黨校、1996年至2000年在中央民族大學學習，這時他已獲法學碩士學位。十一年間，余遠輝兩度赴美深造學習英語。接著又于2003年至2004年分別在清華大學公共管理學院、美國哈佛大學肯尼迪政府學院公共管理高級培訓班學習?？梢哉f，2000年至2006年，余遠輝的主要工作就是學習。從清華到美國哈佛，從農學到法學、直至跨界到經濟學。

從政期間多次到名校深造，讓余遠輝被冠以“學霸書記”的頭銜。但高學歷的光環(huán)，未能照耀在余遠輝的政績上，因沒有太多建樹，大搞面子工程，他飽受坊間詬病。有媒體援引熟悉余遠輝人士的看法，認為快速升遷，沒有太多的基層經驗，讓余遠輝養(yǎng)成了志大才疏，狂妄自大的特性，最終吞下苦果。

花瓶書記

南寧的花農們也許從未想過，自己的利益會與政治接觸得這么緊密。

今年2月初，“花樣南寧”的主角三角梅從40元一路漲到140元。誰知僅三個月后，因提出“花樣南寧”建設口號的余遠輝落馬，三角梅也黯淡下來，無人問津。

采訪中，南寧市民普遍認為，打造“花樣南寧”對城市環(huán)境提升有益，但余遠輝在實施過程中一些勞民傷財的做法，有政績工程的野心。

據《南寧晚報》報道稱，2月5日，余遠輝在全市綠化工作會議上提出“花樣南寧”的口號。要求年內在全市重要道路及景觀節(jié)點種植鮮花500萬盆，其中種植三角梅至少100萬盆。為保證工作推進，余遠輝還要求專門成立督察組督辦，對影響工作推進的單位或個人必定嚴肅問責。

一時間上行下效，花樣學校、花樣社區(qū)紛紛進入了緊張的籌備中。學校把任務轉嫁到學生家長頭上，要求家長捐款50、100元買三角梅，來裝點學校。還有媒體報道，督察組檢查臨近，一些完不成任務的政府部門采取扣除工資來購買三角梅的做法。一名南寧市直單位的工作人員對記者說，他們單位經費有限，上級又不撥款，領導就組織大家捐款買花，主要領導捐800元，一般工作人員也要捐50元。

據統(tǒng)計，為了打造“花樣南寧”，南寧17個縣區(qū)、開發(fā)區(qū)共投入財政資金6.94億元、自籌資金1.54億元。累計新增開花喬灌木662.05萬株；全市84個責任單位在各自責任區(qū)共投入1154.06萬元，種植各類植物35.08萬株。

對7億元的“花架子工程”投入，輿論頗有微詞。不少市民認為，在當前好多民生問題依然突出的情況下，把公民納稅的錢浪費在這些“花架子”上太過分。認為余遠輝對權力使用太任性，只為自己積累政治資本，大家暗地里稱他為“花瓶書記”。對大密度栽種三角梅，懂行的人也認為有浪費之嫌。有市民表示，三角梅花期長，顏色艷麗，南寧的氣候也適合種植，但是見縫插針地隔兩米密集種植，太勞民傷財了，四五米的距離就已經很好了。

5月20日，余遠輝等市領導帶隊分組對“花樣南寧”的建設開展“拉練式”現(xiàn)場檢查。余遠輝說，總體上看打造“花樣南寧”的雛形已經顯現(xiàn)，基本達到了“讓沒來過南寧的人大吃一驚，讓來過的人耳目一新”的效果。他強調各部門要切實做好查漏補種工作，切實做到路路見景、路路過關。

5月21日，《南寧日報》對此進行了詳細報道，援引余遠輝的講話。余遠輝沒有想到，這是他最后一次在“花樣南寧”建設中使用話語權了。有媒體報道，得知余被查，一些公務人員表示再也不用聽他夸夸其談了，領導還是要能干實事的好。

高調誓言

2013年5月3日，余遠輝接任陳武，任中共南寧市委書記。

余遠輝主政南寧兩年間，有工作人員總結他主要干的事就是掃地和種花。上任伊始，他就提出“美麗南寧，整潔暢通有序大行動”。工作人員抱怨說，上班不干正事，都要去責任區(qū)掃地和撿垃圾。那段時間，南寧的街頭巷尾、鄉(xiāng)村小道都能看到拿著掃把、鐵鍬，到處掃地、鏟牛糞的政府工作人員。

在梧州任一把手期間，余遠輝干工作常常被稱為“雷聲大雨點小”。2008年4月，他上任書記兩個月，就在梧州部署建設108萬平方米的工業(yè)廠房。當年正值金融危機，招商引資十分困難。某媒體記者采訪了曾在工業(yè)園區(qū)管理委員會工作的人士。他回憶說，在一次經濟建設動員會議上，余遠輝聲勢龐大地說：“要殺出一條血路，即使洪水滔天，也要完成108萬平方米工業(yè)廠房?！笔聦嵣希谒髡嘀莸膸啄昀?，當地經濟并未有實質性發(fā)展，多停在口頭上。后來，工業(yè)園出現(xiàn)大量閑置廠房，只能用來養(yǎng)豬或老鼠了。因此，有人質疑這位余書記的經濟學博士是不是從哪里買來的？

余遠輝落馬前在媒體亮相頻繁，高唱反腐言論。他于今年2月11日，在《人民日報》第5版發(fā)表《以敢于擔當的決心為百姓做事》，要求黨員干部不能“守攤子”、“混日子”，更不能做無所事事的“太平官”、因循守舊的“平庸官”，在工作中，始終要以“提頭來見”的決心和勇氣勇于執(zhí)行。黨員干部要“清清白白做人、干干凈凈做事、坦坦蕩蕩為官”，引導形成風清氣正的政治生態(tài)。

如今這些激昂的話語意猶在耳，但余遠輝的落馬，讓這些高調表決心的言論成了莫大的諷刺。不少南寧市民都耳聞過余遠輝酒量驚人，喜聚會狂歡的多個版本。在十八大以后，他仍舊出入一家高級會所胡吃海喝。

與余遠輝的學識不協(xié)調的是他的高調作派。在他的老家恭城，當父母過生日時，他會在村里擺上幾十桌，不少下屬與企業(yè)家都聞訊道賀。余家豪華氣派的祖屋也是他的手筆，如今卻成了他臺上臺下兩面派作風的最好見證。

此外，余遠輝在用人上力排眾議，多選用老部下和老鄉(xiāng)，在官場上鬧出一些不愉快，也被認為余太狂妄，有跑馬圈地之嫌的罵名。

秘書長風波

如今人們回頭看余遠輝的履歷，總結出幾大特點：團系出身，當過秘書長。有媒體報道指出，也許是巧合，余遠輝擔任秘書長時，令某某正是中辦主任，隨著令某某落馬，不禁讓人產生諸多聯(lián)想。2010年，鐵道部原部長劉志軍的合伙人丁書苗搞過一次秘書聯(lián)誼活動，導致后來一系列的官場地震。雖然沒有明確的消息證實余遠輝參加了這次聯(lián)誼活動，但消息人士稱他不會放過這次“好機會”。所以懷疑他的問題可能出在任自治區(qū)黨委秘書長、辦公廳主任期間。

有人說秘書帶了長，官就大得嚇死人。這是因為秘書長處于上傳下達的中樞位置，對上下都有一定的了解，官商勾結往往要先打通秘書長這一通道。另一方面，秘書長往往是主政一方的潛力股。十八大以來已經有相當多的秘書長落馬，河北、河南、安徽等共有28名各級秘書長被查，有人戲稱秘書長才是真正的高危崗位。

還有一種分析顯示，余遠輝擔任南寧市委書記的時間不長，出問題可能性不大，他的問題有可能出在擔任梧州市長、市委書記期間。在他主政梧州時，與企業(yè)保持著很好的關系，與梧州某上市集團負責人過往甚密。余遠輝到南寧后，該集團也先后拿下了兩個大項目。

有分析指出，余遠輝年少得志，盡管狂妄自大，但因為前程似錦，自然會加倍小心，他不屬于那種貪得無厭，給錢就拿的人。

南寧不少市民還記得，5月22日那天，南寧烏云密布，余遠輝的老家恭城縣的大橋被洪水沖斷。很快，余遠輝的照片和恭城縣大橋斷裂照片一起被曬出，人們紛紛據此猜測余遠輝可能出事了。到了晚上11時半，這一消息得到官方確認。

落馬幾日后，余遠輝在五象湖認捐樹木題名的石頭已被搬走。新栽的樹苗前還能看出石頭搬走后的痕跡，與其他市領導有題名石頭的樹苗相比十分扎眼。

另據報道，余遠輝在5月18日“三嚴三實”專題教育黨課上，一貫講話水平很高的他，突然發(fā)飆說：“有些黨員干部違紀違法被審查，兩天啥都招了，沒有點骨氣和意志。”有人由此引發(fā)猜想：“不曉得以余遠輝的骨氣與意志，進去要幾天才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