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調(diào)調(diào)
編輯/眸眸
藺合,余歡。合歡,合歡。你看,連名字都叫我們在一起。
調(diào)調(diào)有話說:
魏枝嬌是我朋友,失聯(lián)的那種。如果一定要去尋找,通過故人,八成會找得到,但是沒什么意義。認識的時候我還沒開始寫字,年紀小,每天負責花枝招展,大家都不太喜歡我。但是她眼里流露出來的東西叫做欣賞,不得不說她很有眼光。以前的我或許不怎么樣,以后的我會很好。
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命運(當然有人不相信)命運安排你遇見誰,離開誰,經(jīng)歷什么。水到渠成比較好,命運安排的,未必就是不好的。
清早起床照鏡子,余歡看著鏡子中自己腫起來的眼睛,心底微微一痛。
洗過臉,她用冰塊敷眼睛,在沙發(fā)上躺了幾分鐘想起,如果自己再不出門上班就要遲到了。冰塊隨手放在茶幾上,準備去換衣服,廚房傳來牛奶溢出鍋的聲音。她跑過去慌亂地關掉煤氣,轉身的時候不小心打翻了鍋蓋,差點砸到腳。沒有多余的時間去收拾,她走進臥室找衣服。終于拿著包折騰到門外,一低頭,發(fā)現(xiàn)自己還穿著拖鞋。她懊惱地伸手拍額,然后開門換鞋。好容易到了公交車站,余歡要坐的271 路公交車正好駛離,她只好等下一輛。
這就是余歡一天的開始,別驚訝,她的獨居生活一直這樣混亂。
到了單位,余歡在杯子里加了兩勺速溶咖啡和一勺咖啡伴侶,然后端著杯子去了茶水間。在等著水燒開的時候,與自己同期、當然也同樣是通過關系進來的秦理和幾個老員工走了進來。見水還沒有開,他們幾個坐在一起聊天,秦理眉飛色舞地講著什么,很明顯是他在主導話題。
明明是一起進來的,明明都是打雜的,秦理卻比余歡有出息得多。最基本的,幾乎整個單位的人都知道了財經(jīng)頻道制作部有個新人叫秦理,而余歡,少數(shù)幾個知道她的人,卻都記不住她的名字。一說起“那個誰”,大家便自動將其具象成余歡的樣子。當然,秦理認識單位的所有人,而余歡,除了負責帶她的制作部主任張瑾,還有這個總是將自己強行植入他人眼睛的秦理,幾乎誰都不認識。
“嘿,余歡!”講到激動處,秦理一轉頭看見了余歡,就順勢打了個招呼。
“……”不知道該如何接話,是說“嘿”說“你好”還是說“早”,余歡干脆什么都不說,她沖秦理生硬地笑了一下。
總是這樣,跟不熟的人說話,余歡總是不曉得自己該說什么。一般情況下,如果是可以靠微笑來敷衍的,余歡就絕對不會講話。所以,別人當著她的面兒叫她“那誰啊”,她不會接起一句“我叫余歡”,而是木訥地站在一旁,等下文。
“嘿!”不知道什么時候秦理走到了發(fā)呆的余歡身邊,“發(fā)什么呆?。俊?/p>
余歡沒理他,心想這個人的嘴可真大啊。
如果這種想法被好友魏枝嬌知道,她一定會揶揄:“就你家藺合好看!可以媲美天仙了!什么吳彥祖、金城武都得靠邊站!”
沒錯,但凡是個男人余歡都能挑出他的毛病來,唯獨藺合完美得讓她無話可說??墒悄敲赐昝赖娜藶槭裁淳褪遣荒芏夷兀克娴牟淮蛩阋伊??
想到這兒,余歡連喝咖啡的心情都沒了,于是端著杯子回了辦公室,隨手在微博上寫了句——而你此刻身在何處。
魏枝嬌很快回復——他公司不就在你們電視臺斜對面嗎?!
余歡沒有理她,閉上眼睛,臉埋進雙手。這時張瑾打電話過來:“到我辦公室來,馬上?!狈畔码娫挄r,余歡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有點發(fā)抖,是的,她很怕張瑾。
余歡天性膽小,又不善與人溝通。偏偏張瑾這個制作部老大,雷厲風行,脾氣火暴,見余歡有時連話都說不明白,總是很火大。余歡每天都會被她訓幾十遍,似乎不管自己怎樣努力地去完成她交代下來的工作,她都不會滿意,自己總是能讓她火冒三丈。
敲開張瑾的門,平時忙得連喝口水都要擠時間的她,似乎特意放下了手頭的工作在等余歡。進了門,還不等余歡說話,張瑾挑起眉毛,說了起來:“我不管你是誰安排進來的,但是想要在我這里混日子絕對沒門。余歡,你現(xiàn)在狀態(tài)非常不好,出門前你有沒有照過鏡子?一個女人連自己這張臉都顧不好,還能做些什么?你不是小孩子,心情不好就大哭,心情好就到處瘋跑。如果一個成人被心情的好壞牽著走,你一輩子都成不了事!你看看你自己,連發(fā)個微博都有氣無力的!活不下去了?如果是的話,你趕緊辭職!如果不是,你給我打起精神!我不想看見你這副樣子,你讓我對你失去了很多興趣!等到哪天我對你徹底失望,我看你怎么還在這里待!我的話說完了,你自己看著辦吧!出去!”
利落干脆,張瑾把話說得明明白白。
從張瑾的辦公室出來,余歡直接奔去了衛(wèi)生間,關上隔間的門,一個人在里面哭得頭昏腦脹。不記得過了多久,估計連手紙都快要被抽完了,有人來砸門。
“余歡,這么沒用的話,就回家去吧!你這種大小姐本來就不應該出來工作!”
一語擊中了余歡的要害,她猛地拉開門,眼淚還在流,嘴上卻異于往常地笨拙,她堅定地告訴張瑾:“我不!”
下班時剛走到車站,大雨就像瓢潑似的下起來,繼而轉成暴雨。
來了一輛271 路公交車,上車的人太多,余歡連試著上車的欲望都沒有。她從來不知道什么叫“擠上車”,因為她永遠都只會站在人群之后。
下一輛271 路公交車不知道什么時候會來,一陣陣冷風從后背灌上來,頭發(fā)被吹得亂糟糟地貼到臉上,余歡被凍得瑟瑟發(fā)抖,即使抱緊雙臂也溫暖不了自己。等是可以等,但有的時候真的等不起!
余歡想是不是該給家里打個電話尋求幫助,電話就突然震動起來。她把手伸進包里,沒有摸到手機,反而摸到一把鑰匙,車鑰匙。
余歡和藺合分開兩個月,這期間他們見過一次。那天她從他那里取出來一些衣物,然后把門鑰匙遞給藺合,他接過去。再然后她把車鑰匙遞過去,藺合突然就怒了,他面目冰冷,雙手鉗著余歡的肩膀,咬牙切齒地說:“小家伙,你要造反是不是?!”
藺合很少在余歡面前發(fā)火,見他那噴火的樣子,余歡有點怕,就把車鑰匙收了回去。
不過那車,在她離開他之后,一次都沒有開過。
等余歡回過神來,電話已經(jīng)不響了,她翻出來看屏幕上顯示的未接來電——媽媽。她有點失望地打回去:“媽?”
“小祖宗,你回家吃頓飯行不行?你不想和藺合在一起,連爸媽也打算不要了?你那邊怎么那么亂啊……你在外面???!”余母的聲音突然拔高,“你在哪兒?。课易屇惆秩ソ幽?!”
“不用了,媽,我要上車了,不和你說了?!彪S口編個謊話,她掛斷了電話。
聽語氣就能想象出母親心疼自己的樣子,只是余歡知道自己再被這樣溺愛下去就要成廢人了。早在幾個月前,余歡就和自己說好要獨自成長,遇上這點困難就想著要家里幫忙還真是不應該。
那是在和藺合決定訂婚后不久,魏枝嬌忙著辦出國手續(xù),余歡閑著沒事就跟著她到處跑。魏枝嬌對她真是羨慕嫉妒恨:“你真好,可以安安穩(wěn)穩(wěn)地過日子?!被貞氖怯鄽g甜蜜又得意的笑容?!翱墒悄愦蛩阋恢边@樣嗎?訂婚、結婚,一輩子這樣過下去?你都沒有自己的時間,你都沒見過這個世界?!蔽褐捎终f。
余歡笑著笑著,愣住了。
在余歡知道什么是愛情之后,她認定的人就是藺合。余歡只想一件事,那就是大學畢業(yè)后就要嫁給藺合。除了這個,她從來沒有想過第二種生活。可是當自己馬上就要去過那種幻想中的美好生活時,卻忽然覺得喘不過氣。
我一事無成,沒有屬于自己的時間,沒見過多少世面,我太衰了啊!
太長時間打不到車,公交車也沒有來,余歡快要被凍僵了。想要軟弱地流淚,卻在拼命告訴自己不要那么沒出息,這點苦都吃不了怎么行?這是自己的選擇?。?/p>
當時,忽然意識到自己太衰了的余歡想象了一下自己以后的生活,除了美好,更多的是恐懼。藺合是非常優(yōu)秀的人,是員工的“BOSS”、是報紙上的“成功人士”、是八卦中“女性最想嫁的男人TOP 10”之一。女性最想嫁的男人,多么崇高的贊美。而自己,好似老天為藺合量身打造的家庭主婦。雖然藺合很愛自己,但時間久了,自己成了黃臉婆,沒誰敢擔保他不會嫌棄她。
余歡本身膽小軟弱,不會與人發(fā)生爭執(zhí),只有被欺負的份兒。她嚴重缺乏安全感,那么安全感從哪里來呢?別人可以給,自己也可以賺。自己優(yōu)秀一點,優(yōu)越感就多一點,與藺合之間的差距就小一點,那么自己手中籌碼的分量就重一點。既然明白了這個道理,就要著手完善自己了。
“你想要成為怎樣的人?”魏枝嬌這樣問過余歡。
“想要成為那種……穿著高跟鞋疾走于陽光之下,雷厲風行的女人吧?!?/p>
當時余歡是這樣回答的,再次想起這話,在冷風中無比清醒的她發(fā)現(xiàn),張瑾不就是那種“穿著高跟鞋疾走于陽光之下,雷厲風行的女人”嗎?
完了,余歡有點泄氣,就算自己再輪回三世都沒可能成為那種人吧?!
車子駛出地下停車場,剛開出不到五百米,司機小李就發(fā)現(xiàn)了余歡:“老大,你老婆!”
藺合轉頭,雖然隔著雨幕,但還是能從身形上看出來那就是余歡,她似乎抱著雙臂。藺合的心臟霎時狠狠地揪了一下,她最怕冷。
“停車嗎?”
下了很大的決心,藺合才說:“別管她?!?/p>
“可她是你老婆!”司機小李是藺合的學弟,上學時就無比崇拜他,現(xiàn)在他們成了不錯的朋友。
“讓她看看這個世界到底是什么樣子?!边^了好久,藺合幽幽地說了這么一句。
藺合怎會不懂余歡的心思?他認識她二十年,寵了她二十年,護了她二十年。聰明如藺合,如果搞不清楚余歡在想什么,那簡直就是對他智商的侮辱。
不過話說回來,一開始藺合確實有點慌了,余歡素來懂事、體貼,藺合明白她對自己的心意,她卻在兩人決定訂婚之后,忽然玩起了失蹤。一開始藺合只當她是任性,讓她去玩。后來才一點點發(fā)現(xiàn)余歡的不對勁,這件事根本不是小女生鬧脾氣那么簡單,于是經(jīng)過多方走訪,藺合終于搞清楚余歡想要干什么了——她想證明自己存在的價值。
余歡有了自己的思想,有了想要主導自己生活的欲望,這是好事,只是藺合不認為她有這種能力。不過既然她想去做,那么就放手讓她去好了;她不想被溺愛、被庇護,那么就讓她獨自成長試試。
終于有車在余歡面前停下,卻不是公交車不是出租車,秦理降下車窗:“余歡,上來?!?/p>
“……”余歡不怎么喜歡這個人。
“快上車,這種天氣讓人連圖謀不軌都沒有心情!”
終于熬到了家,余歡將衣褲全數(shù)脫去丟到地上,然后拿著電話去泡澡。
水汽在周身氤氳,心終于踏實了一點,余歡打電話給魏枝嬌:“他都不管我了。”
他知道自己在上班,了解這個城市糟糕的路況,就一定會想到自己有可能被困在路上,可是他連一個電話都沒有打來,更不敢奢望他來接自己。
“活該!誰讓你那么蠢?。∧阆氤鋈スぷ骶秃煤酶f,有什么想法就告訴他,干嗎一聲不吭走人???你讓人家怎么想?”
余歡并非想一聲不吭走人,她是想要向藺合解釋的,可她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于是用了最愚蠢的方式——莫名其妙地消失。事后想起自己做得不對,但余歡不知道要如何挽回局面。兩人越來越僵,就越?jīng)]話可說,何從解釋。
“他是不是不要我了?。俊庇鄽g流下眼淚。
“活該啊,你!”吼完魏枝嬌憤憤地掛斷了電話,然而不到半分鐘,她就又把電話撥了回來,她又心疼又無奈,“好了,好了,歡歡你別難過,我再哄哄你!”
余歡哭得更兇了。
泡完澡走出浴室,首先看到的是被自己丟了一地的衣褲;不遠處的地上有一攤水,那是自己早上放在茶幾上的冰塊化掉了;一轉身,按下廚房燈的開關,溢出的牛奶讓灶臺染上白漬,早上掉在地上的鍋蓋還在那里。整個房子一片狼藉。
獨自成長!這口號太過響亮,余歡突然覺得不知所措。
直到余歡關燈睡覺,一直坐在樓下車里的藺合才駕車離去。
第二天中午,在秦理的強烈要求下,余歡答應請他吃飯,吃水煮魚。那家店在電視臺后面的一條小胡同里,位置偏僻,但菜做得特別好。去那里的人大多都是回頭客,因為一般人找不到,有點可惜。
雖然余歡僅來這邊工作兩個月,但她對這一片特別熟,因為藺合的公司就在電視臺對面。藺合大她四歲,他穿著西裝去談生意的時候,她還是個傻乎乎的學生,無憂無慮,成天就想著吃,標準的吃貨。藺合深知這點,便有意無意地搜羅這方面資訊,這附近的小吃,他都帶她吃遍了。她吃他的,還要笑話他西裝革履地去這種逼仄的巷子里吃東西好好笑。
想起這些,余歡忍不住神傷。怎么就搞成了這樣呢?自己莫名其妙消失,藺合忍她,答應過半年再提訂婚的事兒,然后他也從余歡的世界消失了。這下余歡慌了,可這一切還不是自己作的?
說到底還是自己的表達能力太差,用張瑾的話來說就是:你怎么連話都說不明白!
“喂喂喂!吃飯你發(fā)什么呆啊?我讓你很倒胃口?!”秦理假裝不滿地用手指敲桌子。
“???”余歡被嚇了一跳,隨即回過神兒,“哦,不是。”
“你失戀了?”秦理打量著余歡。
“我臉上寫了‘失戀’兩個字?”
“你的表情告訴我的?!?/p>
“……”可想自己的表情是有多難看。
“失戀沒什么的?!?/p>
“廢話?!?/p>
“人不是都說嘛,沒有愛情,可以讓事業(yè)發(fā)光!”
“……”
讓事業(yè)發(fā)光?說到事業(yè),余歡的腦海里非常自然地出現(xiàn)了張瑾的影子。說一定做不到她那個程度太悲觀,但要在短時間內(nèi)變成她,那簡直是天方夜譚。
不過說起張瑾,今天余歡對她的看法改變了一點。早上她又把余歡叫去了辦公室,余歡被嚇得腿直哆嗦,結果張瑾只是遠遠地砸給她一盒感冒藥,什么都沒說。
昨天被雨淋到,余歡確實有點流鼻涕,連這個她都注意到了,足可以證明她是有人味的。
“又發(fā)呆?!”秦理真是佩服面前的這個女人,正和人家說著話,就可以肆無忌憚、旁若無人地發(fā)起呆來。
“???不不不……”余歡也覺得自己這樣太不尊重人了,于是她坐直身子,打算和秦理好好聊天,余光就掃到了剛剛進店的一對“璧人”。男的眉清目秀,像個發(fā)光體瞬間照亮了這家小店;女的美麗妖嬈,饒是見過世面的秦理都忍不住多看她幾眼。
好似有利刀插進心臟,連捂著胸口都緩解不了疼痛。
見余歡越來越難看的臉色,秦理問道:“認識???”
余歡頑強地搖頭:“不認識。”
“有點眼熟,那個男的。”秦理說。
回到辦公室,秦理知道為什么自己會覺得那個男的眼熟了。財經(jīng)頻道新開設了一個欄目,專門采訪社會各界成功人士,策劃書上第一個嘉賓的名字就是藺合,看照片,沒錯,就是中午看見過的那個人。
奇怪,余歡看見那個藺合明明變了臉色,卻說不認識他,難道曾經(jīng)表白被拒?秦理在內(nèi)心狗血地進行著各種想象。
只是打雜的余歡根本不知道有那樣一份策劃,所以當她看見藺合出現(xiàn)在電視臺,居然很沒出息地渾身發(fā)抖,耳畔再也聽不見外界的聲音,只能感覺到血液在血管里流動。
藺合意味深長地看著余歡,發(fā)現(xiàn)了他的目光之后,余歡低頭看鞋尖,緊張得手心里全都是汗。
太滑稽了,他是我的男朋友、我未來的丈夫,我居然怕他到了這個地步。余歡覺得自己完了,自己的愛情消失了,她不知道那不是怕,而是愛。
見余歡看到自己時是那副怯怯的樣子,藺合心里很不好受,他轉身去與工作人員溝通。余歡這時才稍稍放松了一些,正撫著胸口,調(diào)整呼吸,張瑾就風風火火地走過來,她用手指戳余歡的胳膊:“傻站在這兒干什么?去打遮光板!”
余歡以前也做過這種苦力,可這次自己面對著的人是藺合,不想去做,又怕被張瑾罵。再三權衡之下,余歡決定去做,既然藺合放開了自己,成全自己去完成在他眼里可笑的“獨自成長”“事業(yè)”“做自己”,那么自己就要做出個樣子給他看。結果,余歡狀況百出。
一開始因為頭頂?shù)臒艄馓^刺眼,余歡稍稍挪動了一點位置,就被副導演呵斥:“你干什么你?!”余歡尷尬地挪回原位,半瞇著眼睛偷看臺上那個侃侃而談的“成功人士”;然后是一直流鼻涕的余歡猛吸鼻子,又被罵,“不要發(fā)出怪聲,你還想不想干了?”后來鼻子實在難受,余歡就騰出一只手企圖去擦,遮光板一歪,她馬上把手放回去,可還是沒能接住,遮光板“咣當”一聲掉在了地上,這次被罵得最狠:“你是怎么回事?連個板子都拿不好嗎?你是怎么進來電視臺的????外面那么多工作可以做,你偏來電視臺搗亂,成心的啊?!”
全場的目光都聚焦過來,張瑾也沒有幫她說話,余歡羞得臉通紅,她想說我不是在搗亂,卻只是怔怔地站著?!吧嫡局墒裁矗扛苫畎?!”余歡慌亂地彎下腰,卻因緊張,板子再次從手里滑落,工作人員集體不耐煩了。余歡咬咬嘴唇,想哭,卻還是再次彎下了腰。見到這種場面,秦理好心地奔過去,卻被別人搶了先。
那人三兩步走下臺,毫不憐惜地把余歡從地上拽了起來,余歡直接對上他猩紅的眼睛。
“寧愿在外面被罵,都不愿意和我好好過日子是嗎?這就是你的理想、你的事業(yè),這就是你想讓我看到的,你的成長是嗎?!余歡,你的很多行為我都理解不了,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明明你做不好,你不適合過這種日子,為什么不聽我的話,按照我的意思去過?!”
或許不應該去問“為什么”,因為藺合知道余歡的想法,他也放開了手讓她去飛,只是看到她被人罵,他心疼得沒了理智。
藺合和余歡兩家住對門,第一次見面時,余歡才兩歲,之后自己寵她,她的父母溺愛她,沒誰舍得說她一句,卻被一個陌生人呵斥,這簡直是對藺合的變相凌遲。
“余歡,你想看看這世界是什么樣子,我讓你去看,你也看到了,這個世界就是這么殘酷。你不適合它,也適應不了它,所以請你給我收收心!我給你的時間已經(jīng)夠多了!我們也不要訂什么婚了,下個月直接辦婚禮!”
余歡吃驚地看著藺合,最后緩緩地從嘴里吐出兩個字:“我不?!闭Z氣輕緩,卻很篤定。
“……”藺合的火氣一下子沖了上來。
“我一直在你的安排之下生活,你讓我念哪所中學我就念哪所中學,你讓我學中文我就學中文,你說紅色適合我,我就從不去嘗試粉色,你說什么我聽什么,你讓我做什么我做什么?!庇鄽g抹掉鼻涕眼淚,凝視藺合的眼睛,“為什么不能讓我自己作一次選擇?”
看見余歡哭,藺合更受難:“覺得束縛?”
“是?!庇鄽g點頭。
“可我做的哪一件事不是為了你好?!余歡,寵你愛你,我有什么錯?我只是不想看你吃苦!我不想讓你吃苦!你懂不懂!我是你男朋友,對你有責任,我想讓你過得好,這有什么不對?!”
“你根本就不懂我!我不要和你結婚!”余歡大吼。
“小家伙,”藺合捏住余歡的下頜,“你敢再給我說一遍試試?!”
“我為什么說不要和他結婚?我一心想要嫁給他的呀!”
余歡把頭埋進手臂大哭,坐在她身邊的秦理驚恐地看著她。他原來不知道女生的眼淚居然這樣多,保守估計余歡已經(jīng)坐在這家咖啡館哭三個小時了。
“畢業(yè)那時候我都沒有聯(lián)系工作單位,就是因為要結婚,后來才被家里安排進的電視臺……
“我就是想讓他懂我,怎么就搞成了這樣?
“我愛他,我不是不想和他好好過,我只是想自己做一點事……
“我不想只做個家庭婦女,像個廢人一樣地活啊……
“就算變不成張瑾,最起碼我也要是一個有思想的人,我不要做個木偶,我不想那樣……
“在過去二十二年里,我都不是我自己!我想做些自己喜歡的事,為什么不行……”
余歡斷斷續(xù)續(xù)地說了好多話,秦理不知道該怎樣安慰她,這些家長里短的事,他還真就搞不清楚,他只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余歡很愛藺合。
余歡放在桌子上的電話第N 次響起,她指著電話,對秦理說:“你看你看,他又打電話來了,聽說我不想和他結婚,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訴我他要和別人在一起了!一定是中午我們看見的那個女的把他搶走了!嗚嗚……”
“……”
此刻秦理鑒定,眼前這女人是瘋了。連他這個外人都看出來了,藺合也是很愛余歡的,他不會和別人在一起,她卻著實被自己沖動之下說出的那句“我不要和你結婚”嚇壞了。
這架勢,秦理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所以當電話再次響起來的時候,他接起了電話。
“你是誰?!”聽到一個男聲,藺合連殺人的心都有了。天知道,余歡只有魏枝嬌一個朋友,平時有男人和她說話,她都不看他們,現(xiàn)在居然有男人替她接電話?!
“我是誰?”秦理一愣,然后說,“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趕緊把你老婆領回去,這家伙太鬧了……另外,她很愛你?!?/p>
藺合的目光在咖啡館中搜尋,終于看到了余歡,走過去,余歡眼神渙散地看了他半天,終于確認了他是自己的男朋友,她摟住他的脖子再度大哭起來:“你沒去跟美女約會啊?你怎么不去?你來這兒干嗎?”
原來中午時她也看到了自己,藺合抱住她,心疼地拍拍她的背:“有你一個就夠我受的了,約什么會……再說,哪有什么美女,那是我的學姐。當年人家為了哄你,還給你買過披薩,你都不記得?!?/p>
一路被拖到車上,余歡的意識才歸位,她瞪大眼睛看著藺合,覺得有點尷尬。她蹙起眉頭糾結了半天才小聲嘟囔道:“我不要和你結婚……”
藺合決定給她個臺階:“這話一萬年以后再來跟我說?!?/p>
“……”
“你想去上班就去吧,我總擔心你什么都做不好,被欺負,卻忘了你之所以會是那樣柔弱都是我造成的。如果不是我死死地把你攥在手里,你早就學會了該怎樣自己去面對生活,好在我覺悟得不算晚。不過……”藺合補充,“你想變成張瑾那樣,就真的一點都不可愛了?!?/p>
本來低著頭打算聽一頓數(shù)落的余歡聽到張瑾的名字,警覺起來:“你認識她?!”
“你……”算了,這個可以不計較,可是,“你怎么知道我想變成張瑾?!”
“魏枝嬌分不清到底哪邊是組織,所以偶爾會站錯隊!”
“你們!”想必自己和魏枝嬌說過的話,她都一字不漏地轉達給了藺合。
“我方陣營還包括我未來的岳父岳母。”
“你們,你們……”
“從人數(shù)上來看,小家伙你真是勢單力薄。”
“……”
“所以不要和我結婚,似乎辦不到啊!”
愛一個人就要向他(她)皈依,這樣勢必要斂掉一些自己的情緒,但那一切都是值得的,因為有愛。
藺合,余歡。合歡,合歡。
你看,連名字都叫我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