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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斯樓應(yīng)許附千秋

      2015-08-08 01:31:36吳飛
      讀書 2015年8期
      關(guān)鍵詞:南菁禮學弟子

      吳飛

      趙統(tǒng)先生的《南菁書院志》終于完稿,洋洋灑灑五十萬字,我拿到電子版后,迫不及待地將它讀完,頗多感慨。

      我對南菁書院的興趣,始于對張聞遠學術(shù)資料的搜集。因為聞遠先生肄業(yè)南菁,我二0一一年開始四處搜索關(guān)于南菁書院的資料,就在舊書網(wǎng)上買了一本南菁中學自印的《南菁書院志》初稿,大約二十萬字,對南菁書院的歷史沿革、教育制度、學術(shù)傳統(tǒng)、主要人物都有簡潔但清楚的介紹,讀畢有很大收獲,但也萌生了許多困惑,對南菁書院更是心向往之,就有了看看南菁舊址的想法,于是在這年秋天第一次來到了位于江陰的南菁中學(即清末的南菁書院所在地),見到了它的作者趙統(tǒng)先生。

      趙統(tǒng)先生已過六旬,清癯樸素,極為謙和,是江陰的一位退休語文老師,讀書極多,有著很高的學識,對清代書院制度、科舉制度、學政制度等有很深的研究。他本非南菁中學的老師,卻被南菁中學特意調(diào)來修志。趙先生走遍了全國各地的圖書館,翻閱了相關(guān)人物的文集、傳記和回憶錄數(shù)百種,先寫出了這部初稿。初稿雖就,但他對南菁書院的感情很深,陸陸續(xù)續(xù)又看到了大量資料,期待能夠完善成更豐富的一部書院志。他對南菁書院的情況如數(shù)家珍,好像自己就是從當時的南菁書院走出來的,無論為人為學,都散發(fā)著清代江南學者的書卷氣息。后來得知,趙先生的父親蓉裳先生是唐蔚芝先生在無錫國專的親炙弟子,果然是南菁學人的嫡系后裔,江陰數(shù)日的交談就帶我回到了光緒八年的江南學界。

      江陰雖是小城,卻扼長江天塹的咽喉,為歷代兵家必爭之地,且位于人文薈萃的蘇南正中央,極富舟楫之利,故明清兩代的江蘇學政衙門都不在江寧或蘇州,而常駐江陰。光緒八年,兵部侍郎、江蘇學政瑞安黃漱蘭既有感于科舉制藝難以培育人才,又期待曾文正、左文襄這樣的大賢出現(xiàn)(支持建立南菁書院本就是左文襄晚年的一大善舉),在此建南菁書院。

      黃漱蘭最初為書院延聘的院長是南匯張嘯山,嘯山先生卻很快謝世,其后定海黃元同主持南菁教席十五年,成為南菁學術(shù)的靈魂。漱蘭自己也很快離開了江蘇學政的位子,繼任者是著名學者長沙王益吾。王先生在南菁刊刻了《皇清經(jīng)解續(xù)編》,而且對南菁學術(shù)有著更實質(zhì)的影響。元同、益吾二位學問大師真正塑造了南菁的治學方向,他們沒有像黃漱蘭最初預想的那樣,培養(yǎng)出曾、左那樣的經(jīng)世之才,卻培養(yǎng)出了不少相當優(yōu)秀的學問家,使南菁書院成為清代學術(shù)和傳統(tǒng)書院制度的最后輝煌。

      漱蘭在位時間雖短,但言南菁者必推始漱蘭,因為他在幾個重要方面塑造了南菁書院的風格。其創(chuàng)始之功,首先在于為這座書院命名南菁。在建院之時,漱蘭的老師孫琴西(即孫仲容之父)曾建議以“崇讓”命名,漱蘭卻未接受,而是命名為“南菁”。關(guān)于此書院何以如此命名,趙統(tǒng)先生有非常詳細的敘述。張嘯山認為此名取自《詩經(jīng)》“菁菁者莪”之語,漱蘭則解釋說:“乃取朱子《子游祠堂記》所謂‘南方之學,得其菁華’者,命曰‘南菁’。”說得雖明,這卻隱然有鄙視北方之學的意思。在清代漢、宋相爭的學術(shù)語境下,以此命名,南北之分似乎就是漢宋之分,《北史》李延壽所說的“南人約簡,得其菁華;北學深蕪,窮其枝葉”正合此意。元同以為,南菁書院的指歸,是要以枝葉培養(yǎng)菁華,以菁華繼其枝葉,即“博文約禮”。漱蘭、嘯山、元同均為南菁書院創(chuàng)始者,經(jīng)他們的層層解釋,南菁書院的學術(shù)取向清晰地呈現(xiàn)出來。而這正體現(xiàn)在漱蘭先生并祀鄭君、朱子的安排中。

      漱蘭在南菁書院立鄭君、朱子二先生木主,又在藏書樓上撰長聯(lián)云:“東西漢,南北宋,儒林文苑,集大成于二先生,宣圣室中人,吾黨未容分兩派;十三經(jīng),廿四史,諸子百家,萃總目之萬余種,文宗江上閣,斯樓應(yīng)許附千秋。”此聯(lián)氣勢豪邁,胸襟博大,已成名聯(lián),而它最好地詮釋了祭祀二賢木主的安排,也為南菁書院以后的發(fā)展指明了方向。當初,儀征阮蕓臺在杭州立詁經(jīng)精舍,并祀許叔重、鄭康成二君木主,展現(xiàn)了乾嘉之際漢學興盛時的學術(shù)取向。而今,南菁書院并祀鄭、朱二主,鮮明地揭示出漢宋兼采的傾向。南菁雖未培養(yǎng)出曾、左那樣的經(jīng)世之才,卻繼承了曾、左漢宋兼采的思想傾向并發(fā)揚光大,也算不負漱蘭起初的愿望了。

      嘯山先生云:“夫高密博極群書無論矣,新安于百家雜說,無不究其指歸,晚年定《儀禮經(jīng)傳通解》,一以高密為主,然則其學已匯于同,而訾訾者猶強辨之,多見其不自量矣?!逼涞茏?、南菁書院最早的課生閔頤生亦在《南菁書院祀鄭朱二公祝文》中寫道:“曰若二公,大道之宗。距千百年,一以貫通。”此后的黃元同與王益吾的學問都是偏重漢學,但對宋學不僅非常尊重,而且相當強調(diào),體現(xiàn)了漢宋兼采的取向。王益吾在《皇清經(jīng)解續(xù)編》中對宋學和今文經(jīng)學都持開放態(tài)度,就是與阮蕓臺的學海堂《皇清經(jīng)解》最大的不同。

      漢宋之間的門戶紛爭是乾嘉時代重大的學術(shù)公案,而在晚清學術(shù)界,漢宋兼采已經(jīng)成為相當公認的一個方向,究竟該如何兼采,大家卻有非常不同的路數(shù)。漢學、宋學畢竟有著相當實質(zhì)的不同,強為兼采,談何容易!晚清提倡漢宋兼采非常有力的陳蘭甫被章太炎譏為“鳩合漢宋”,“棄其大體絕異者,獨取小小翕盍”。趙統(tǒng)先生特別點出,陳蘭甫逝世之年,正是南菁書院建院之時,似乎有冥冥中的安排。元同先生對南菁弟子學問的實質(zhì)塑造,乃至他對清代學術(shù)最實質(zhì)的影響,就在于他的漢宋兼采之道。

      自梁任公治清代學術(shù)史,論者多以為清代僅有學問,而無思想,以為是清人僅僅鉆在故紙堆中經(jīng)營饾饤之學的雕蟲小技,實是未能體會清人轉(zhuǎn)向經(jīng)學的真正用意和深刻思考。清代學界的漢宋之爭,起于明遺民對明代學術(shù)的反思和糾正,并由明學上溯宋學,此于船山、亭林的言論中都可以看出來。顧亭林提倡讀經(jīng),主張經(jīng)學即理學,開創(chuàng)了清人訓詁考據(jù)之學的先聲,尤重禮學。其后經(jīng)學研究日漸昌明,更有徐健庵、秦味經(jīng)、江慎修等大家在禮學上的不斷努力,至乾嘉諸老,清人的經(jīng)學和禮學成就都已經(jīng)非常可觀。江慎修雖為漢學宗師,但他的《禮書綱目》深有取于朱子的《儀禮經(jīng)傳通解》,他又為《近思錄》做注,更是表現(xiàn)出對宋學的親近??梢姡幢阍跐h學最盛之時,漢宋兼采的思路也很重要。在思想上明確標出對宋學的批判態(tài)度的,乃是慎修的弟子休寧戴東原。東原猛烈攻擊宋儒以理殺人,凌次仲、阮蕓臺緊隨其后,提出了以禮代理的主張。論者多以東原為清代的大哲學家和思想家,殊不知東原之思想與其治經(jīng)的學問本不可分,而程易疇之《儀禮喪服文足征記》、凌次仲之《禮經(jīng)釋例》,正是以禮代理思想的落實之處。簡言之,清代漢學對宋學的攻擊,不僅有其經(jīng)學整理上的理由,更有思想脈絡(luò)上的依據(jù),相當有力,并不只是意氣之爭而已。戴東原將漢宋思想的實質(zhì)差別明確揭示出來,其實是將顧亭林、顏習齋、李恕谷等人對宋學的反思以更集中、更激烈的方式表達了出來,從此之后,漢學對宋學的批判就不僅是空談性理、訓詁句讀不明,而且已經(jīng)對其性理之說構(gòu)成了嚴重的挑戰(zhàn),其中心問題就是禮理之辨,即究竟是否存在一個獨立于人倫日用之外的天理。此后的學人文集中,我們可以看到很多關(guān)于這個問題的討論,此后的禮學研究,也都在以各種方式回答這個問題,而絕不僅僅是考證名物制度而已。

      數(shù)十年后,漢宋兼采雖已成為學者的共識,但若要兼采,就必須克服當初漢宋分途時面對的問題,即必須回應(yīng)戴東原等人對宋學的攻擊,重新厘定禮學和理學的關(guān)系。陳蘭甫的漢宋兼采方法之所以為后人詬病,正是因為他沒能找到一條令人滿意的兼采之路,看上去只是為兼采而兼采,失之于牽強調(diào)停。

      在諸多兼采漢宋的努力中,定海黃氏一門脫穎而出。元同先生之父薇香夫子十分認真地對待東原一脈對宋儒的攻擊,其《約禮說》、《復禮說》、《崇禮說》是對凌次仲《復禮》三篇更深入的展開,《申戴氏氣說》、《申戴氏理說》、《申戴氏性說》更是對東原思想的全面回應(yīng)。薇香治經(jīng)論學,非常認真地對待東原一系對理學的批評,卻依然能夠肯定宋儒。至元同先生,更將此一思路展現(xiàn)給了南菁弟子。與凌次仲、程易疇一樣,元同先生是通過扎實的禮學研究來面對漢宋之間的思想問題的。其 《禮書通故》 是清代禮學研究的集大成之書,但非進入到禮學細部很難看出其中的思想用意。而理解元同先生思想的關(guān)竅,愚見以為當屬《經(jīng)訓比義》。

      趙統(tǒng)先生記錄下了南菁弟子為元同先生刊刻《經(jīng)訓比義》的有趣經(jīng)過。元同先生早年即有是書之作,秘藏四十年不肯刊刻,其南菁弟子欲索書一觀,先生最后終于出示弟子,也講了自己不愿刊刻的理由:“是書之作,條析字義,而讀陳北溪書者,將謂我違異師說;讀東原 《疏證》 者,將謂我調(diào)停宋儒。大道多歧,孰能是正?編輯舊聞,自求印證而已。”元同似很擔心他人說自己調(diào)停宋儒,而其弟子卻認為:“仲尼歾,微言將絕。讀是書,炳如日星矣,可以發(fā)陳氏之墨守,可以砭戴氏之狂囂,誠有功于先圣,大有益于后學。請早付梓,以供同好。”群弟子給此書如此高的評價,其原因之一就是認為可以對抗戴東原的挑戰(zhàn)。在黃先生一再拒絕的情況下,諸弟子趁著老師暫時外出數(shù)月,竟自籌資金,為老師刊刻了此書。元同回來后木已成舟,他既為貧寒諸生給自己籌資刻書而自愧于心,更不可能再拒絕刊刻了,只好為它作了《弁言》。

      南菁師弟均以為此書有對東原問題的回應(yīng),而若看《經(jīng)訓比義》的“理”字一條,卻與東原之說一脈相承,完全不同意宋儒的說法。唐蔚芝也記錄了元同對東原的評價:“戴東原先生《孟子字義疏證》立說俱是,而近于毀罵。”其實無論薇香還是元同,對理的看法與東原并無不同,他卻又高張漢宋兼采的旗幟,這種漢宋兼采,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呢?陳蘭甫主張“理學即禮學”,黃元同主張“禮學即理學”,其區(qū)別似在毫厘之間,但這正是南菁派的漢宋兼采最不同于東塾派的漢宋兼采的地方。

      元同先生為南菁弟子留下了著名的八個字“實事求是,莫做調(diào)人”,反對以調(diào)停的方式兼采漢宋:“今之調(diào)停漢宋者有二術(shù),一曰兩通之,一曰兩分之。夫鄭、朱之說,自有大相徑庭者,欲執(zhí)此而通彼,瞀儒不學之說也。鄭注之義理,時有長于朱子;朱子之訓詁,亦有勝于鄭君。必謂訓詁宗漢,理義宗宋,分為兩戒,亦俗儒一孔之見也?!边@對南菁弟子影響極深,而其中也正體現(xiàn)了元同先生對待漢宋之學的態(tài)度。他雖主張兼采漢宋,于清代前輩對理學的批評,卻是認真吸取的。但他又不肯像凌次仲那樣完全否定天理,仍然認為理是一個重要概念。于是,他采取了以禮學來解釋理學的方式。在《南菁書院講學記》中,他說:“而不以禮為權(quán)衡,文章雖工,亦鄭衛(wèi)淫哇之聲也;經(jīng)濟雖長,亦雜霸刑法之治也;理義雖明,亦莊老虛無之談也。禮也者,天之經(jīng),地之義,民之則,崇效卑法,有天地即有是禮。故典曰‘天敘’,禮曰‘天秩’,而謂禮為后起之物,豈其然乎?君臣、父子、兄弟、夫婦、朋友之間,恭敬撙節(jié)退讓,有不能自已者,是禮出于性之自然,而莫可遏,而謂禮為忠信之薄,庸非謬乎?”所謂“禮學即理學”,就在于以禮言理,而不再是前輩所提倡的以禮代理。南菁書院尊奉鄭君、朱子木主,并不是要強行將鄭君的訓詁與朱子的性理牽合到一起,而是在禮學中尋義理,于理學中明禮意。元同一脈的禮學,乃是發(fā)明義理的禮學,而不僅僅限于名物制度的考證辨析;這種禮學就是理學,但所言之理,并不是虛靈不昧、在萬物之先的天理,而是存在于人倫日用之中,體現(xiàn)在揖讓進退之間的理。

      南菁弟子張聞遠在光緒十三年的一份課藝中寫道:“天下學術(shù)之大端,理學、禮學而已矣。二者一貫,本末之謂也。學于此而能兼通之者,在漢惟鄭氏,在宋惟朱子……蓋鄭氏為禮學大宗,而頗闡發(fā)性道;朱子為理學大宗,而尤博通三禮?!逼浜?,曹叔彥也說:“六經(jīng)同歸,其指在禮,圣人之道,一禮而已。禮所以明人倫,理之不可易者也。漢師禮學,宋賢理學,皆所以修身立道,輔世長民?!倍幌壬陨畹迷?zhèn)?。聞遠之《喪服鄭氏學》、《喪禮鄭氏學》,叔彥之《禮經(jīng)校釋》、《禮經(jīng)學》,都繼承了元同先生《禮書通故》的思想取向而發(fā)揮之,以探明禮樂之理為要旨。其他許多南菁弟子,如唐蔚芝、胡綏之、陳善余,甚至早期的吳稚暉,無不深受這一思想的影響。

      因此可以說,黃漱蘭將書院命名為南菁,安排對鄭君、朱子之木主的祭祀,以及寫下氣象雄偉的長聯(lián),已經(jīng)初步奠定了南菁書院的格局與規(guī)模;王益吾苦心經(jīng)營書院,編輯刊刻《皇清經(jīng)解續(xù)編》,使南菁書院為清人近三百年的經(jīng)學研究做出了一個相當圓滿的總結(jié);而黃元同禮學即理學的思想,更是南菁學人的精神所在。其他如繆筱珊、林晉霞、瞿子玖、溥玉岑諸公,也無不貢獻于南菁書院的學術(shù)和教育事業(yè),使它在更實質(zhì)的意義上成為清代經(jīng)學研究的最后一個重鎮(zhèn)。

      面對書院林立的狀況,南菁諸公一開始就為它設(shè)計了非常不一般的制度。無論在江蘇各縣嚴格的課生選拔制度,以經(jīng)古學為主的分科方式,堅持多年的雙院長制度,還是自由研習的學術(shù)氛圍,都使此書院在清末的諸多書院中與眾不同,多年后胡適之先生還盛贊南菁書院的教育制度,以為它完全可以和西方大學的研究院相比。

      但在愈來愈猛烈的西學沖擊面前,南菁諸公雖然總希望能通經(jīng)致用,卻并未做好充分的準備。今天翻看元同、益吾時期的課藝,多有討論兵制、陣法、算術(shù)的題目,但對于如何應(yīng)對西學,卻仍然沒有頭緒。元同先生掌教十五年之后,終于在光緒二十四年離開江陰,而當時的江蘇學政正在討論在南菁增設(shè)西學的問題。元同在《示諸生書》中告誡弟子們說:“夫中土士人文弱,必不能手執(zhí)藝事如西人之不憚煩,即有知其法,亦能說不能行,曷若《大學》之教‘三達德’、‘五達道’,率我性分所固有,事事可見諸實踐,無煩援其所不及,強其所不知,如西學鑿智斲性之為哉!《大學》之法,具在六經(jīng),能謹守其教而審行之,人才自出,國家可興,如謂非西法不能靖世,豈中國數(shù)千年之天下皆泯棼之世邪?如謂時勢有不同,豈知與時變遷者,其術(shù)也,而道亙天地而不變。”七十一歲的黃元同先生歸隱杭州,一年以后離世,沒有親眼看到西學帶來的巨大動蕩,更沒有看到南菁以后的境況。

      此后,南菁書院改為學堂,南菁的輝煌也就慢慢暗淡了。南菁書院最優(yōu)秀的課生們必須面對他們的老師沒有遇到的天下大變。南菁諸師本就與張南皮有密切關(guān)系,南菁弟子如陳善余、曹叔彥、張聞遠相繼進入湖廣幕府。根據(jù)陸胤的研究,南菁與東塾兩派,是南皮幕府最重要的組成人員,而兩派的共同主張正是漢宋兼采。他們在南皮幕中,也接受了中體西用的主張,其后聞叔彥經(jīng)營存古學堂,聞遠在家經(jīng)營松江中學堂,都積極地推行物理、化學等西學教育。光緒末年,朝廷為配合立憲,準備修訂《大清通禮》,曹君直、張聞遠、錢復初、胡綏之等南菁弟子均入禮學館,禮稿初訂而辛亥之變發(fā)生。

      面對辛亥鼎革,南菁弟子的表現(xiàn)非常不同。唐蔚芝審時度勢,勸宣統(tǒng)皇帝下詔遜位,其后主持上海交大、無錫國專,桃李滿天下,成為民國時期著名的教育家,在自己的教育實踐中繼承了南菁書院的精神;胡綏之入北京大學執(zhí)教,著有《四庫全書總目提要補正》等書,成為著名的文獻目錄學家;吳稚暉則參與了反清革命,后成為著名的無政府主義者和科學主義者;而張聞遠、曹君直、曹叔彥、錢復初等人則矢志為清守節(jié),隱居鄉(xiāng)里,著書授徒,在他們的經(jīng)學著作中,將元同先生的學脈發(fā)揚光大。曹君直于民國十二年謝世,弟子王欣夫?qū)⑵溥z著刻為《箋經(jīng)室遺集》,復初作序,叔彥作傳;張聞遠于民國十三年謝世,其甥封衡甫為刊刻《茹荼軒文集》;錢復初在抗戰(zhàn)結(jié)束后的民國三十四年謝世,嚴載如、王欣夫等先生將其文集《帶烹生文集》與聞遠之《茹荼軒續(xù)集》合刊為《云間兩徵君集》,叔彥為作序,并為聞遠作傳;曹叔彥則于一九五三年去世,大概是辮子留得最長的人了,耿耿孤忠,晚景凄涼,朋友去世時他為朋友刊刻文集、作序立傳,但這位活得最長的南菁經(jīng)學傳人、前清遺老卻已無人為其刊刻文集了,所幸還有弟子王欣夫存其書,沈鳳笙傳其學,尚未完全中絕。

      在當初元同先生執(zhí)教,聞遠、叔彥問學之處,趙統(tǒng)先生向我展示了南菁盛時的一個個故事。時至今日,除去建院時的六塊碑刻外,南菁書院的痕跡已經(jīng)蕩然無存。唯有江邊石壁,山間明月,或許還存留著一點前朝的遺韻。

      幾年以來,我數(shù)次赴江陰向趙統(tǒng)先生請教,平時亦與趙先生頗多書信往還。不記得是哪一天了,趙先生終于下定決心將他收集的這些寫出來,重修《南菁書院志》。其間,我?guī)退榱恕肚宕娢募瘏R編》中的一些內(nèi)容,也將我收藏的一些課藝發(fā)給他。趙先生治學極為認真、嚴謹,小至一個細節(jié),一個標點,都必反復核實,不斷推敲。比如,在我收集的課藝中,有光緒十二年九月聞遠《讀胡氏〈儀禮正義〉》三篇經(jīng)學課藝,其中兩篇收入《南菁講舍文集》和《清儒學案》,課藝后的評語評價極高:“《讀胡氏正義》詳述淵源,窮搜根柢,菁華畢露,毫發(fā)燦呈,求之于古,則晁公武、陳直齋諸人未能如此精審;擬之于今,則顧千里、嚴鐵橋、錢警石諸先生可與伯仲頡頏。閱卷至斯,喜甚佩甚?!奔热皇轻槍ΧY學課藝的,我想當然地認為這應(yīng)該是元同先生的評語,足以證明元同對聞遠的欣賞。趙先生對照其他課藝上的筆跡,卻認為這應(yīng)該是王益吾所寫。我們就此爭論了許多次,最后趙先生告訴我,根據(jù)元同先生文章中所記,光緒十三年九月他應(yīng)該不在江陰。我在反復思考之后,覺得還是他說得對。

      趙先生也非常謙虛,他最后決定,將此書寫成一部以資料為主的書,因為感覺保存資料似乎比他的評論會更有價值。因此,這部書的一個重要特點,就是保存了很翔實的第一手資料,不少是全文抄錄,因而會為以后的研究者提供極大的方便?!赌陷紩褐尽返捏w例很獨特。全書共分三編:上編敘述南菁書院的制度沿革,非常清晰明了;中編敘述書院當中的治學與教育,不僅把元同先生的治學理念鋪陳得很豐富,更把師生之間的交往描畫得栩栩如生;下編則是部分南菁師生的傳記,將南菁諸公的生平行事放在晚清民國宏大的歷史背景下,立體地呈現(xiàn)出來。趙先生的這部書,考證精詳,條理分明,非常好地繼承了方志纂修“貴因不貴創(chuàng)”的傳統(tǒng);而作為一部書院志,《南菁書院志》又將學案與方志的寫作結(jié)合起來,使南菁師生的治學理路、文化影響完整地呈現(xiàn)了出來。

      當年,黃漱蘭雖氣魄宏大地說“斯樓應(yīng)許附千秋”,但若無黃元同、王益吾、南菁諸弟子,此話就早已成為虛言;南菁諸賢皓首窮經(jīng)、守先待后,但若無趙統(tǒng)先生今日的工作,恐怕知道的人也已寥寥無幾;《南菁書院志》幫助我們慢慢回到這早已毫無痕跡的南菁舊址,追溯每塊碑刻背后的故事,但若無人能夠把南菁的故事講下去,幾代人的努力恐怕也終將淹沒在滾滾長江之中。

      (《南菁書院志》,趙統(tǒng)著,上海書店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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