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洋 許君瑞
摘 要:Uncle Toms Cabin(以下統(tǒng)稱《湯姆叔叔的小屋》)是美國著名作家哈麗葉特·伊麗莎白·比徹·斯托夫人的一部現(xiàn)實主義作品。從1905年(光緒三十一年)至今,該小說在我國的完整譯本可謂眾多,對其中所滲透的基督教文化的譯介可謂“譯”彩紛呈,歸化異化“譯”家爭鳴。本文主要選取三個最典型的中譯本,即林紓的林譯本——第一個中譯本,黃繼忠的黃譯本——第一個白話文譯本,以及王家湘的王譯本——最為大眾所接受的譯本,挑選小說中的四個譯例,試從歸化異化角度探究《湯姆叔叔的小屋》三個中譯本對西方宗教思想的不同譯介。
關(guān)鍵詞:《湯姆叔叔的小屋》;基督教思想;歸化異化
1 百家爭鳴,譯本研究領風騷
《湯姆叔叔的小屋》是世界文壇的一朵奇葩,曾把美國廢奴運動推向高潮,成為了美國內(nèi)戰(zhàn)的導火索。林肯總統(tǒng)在接見斯陀夫人時,稱她是“寫了一部書,釀成一場大戰(zhàn)的小婦人”。該小說的中譯本可謂眾多。每個時代的譯本都體現(xiàn)不同歷史文化背景的影響,迎合當時譯語文化和讀者的需求,對原著特別是其中的基督教文化,采用了歸化異化不同的翻譯策略。
林紓的《黑奴吁天錄》,出版于光緒三十一年即1905年,這是第一個中譯本,使用文言文形式,全書共206頁,頗為簡短,主要就小說中黑奴的境況、如何掙脫奴隸主的殘酷壓榨,最終爭取自由等內(nèi)容進行譯述,而刪減了大量環(huán)境描寫,人物對話,特別是對其中所滲透的基督教文化部分只是略提一二,抑或完全刪減。
黃繼忠譯本是中國的第一個白話文譯本,書名為《湯姆大伯的小屋》(或《賤民生涯》),由上海譯文出版社出版發(fā)行。20世紀50年代,受“左傾思想”的影響,文學藝術(shù)被列入“以階級斗爭”為綱的政治范疇,外國作家的階級出身和政治思想傾向成為文學翻譯選材的重要標桿,多是集中在蘇俄和社會主義國家的文學作品翻譯。1958年,黃繼忠的譯本成型,卻未出版,正是受到當時政治環(huán)境的影響,原譯稿在“文化大革命”中被焚毀。二十世紀七十年末八十年代初,經(jīng)過文化大革命10年的禁錮,人們的思想得以解放, 對西方的認識增加,黃繼忠的譯本得以在1982年出版,不僅反映了《黑奴吁天錄》宣揚的解放思想,同時傳遞了原作的基督教文化,使得讀者能夠更深入地了解小說內(nèi)容。
王家湘譯本由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于1998年出版。宗教信仰自由逐漸萌芽,文學翻譯也進入了快速發(fā)展階段,可謂是百家爭鳴,百花斗艷?!稖肥迨宓男∥荨纷g名基本統(tǒng)一,王譯本也更加忠實原作,對基督教思想的譯介也做了比較好的處理,迎合了大眾的訴求。
在我看來,小說中典型的西方宗教思想——基督教文化的譯介對小說內(nèi)容及思想情感的傳達必將起著至關(guān)重要的作用,同時,讀者對于該小說的理解與感受也會受到譯本的強大影響。不同譯本對于基督教思想的譯介到底有何不同?是否準確地傳達了小說的思想文化?本文的探討和研究即在此基礎上展開,試就林紓的林譯本,黃繼忠的黃譯本以及王家湘的王譯本這三個典型譯本關(guān)于小說中基督教思想的譯介進行分析探討。
2 譯家之談,基督譯介之我見
根據(jù)林譯本、黃譯本、王譯本對《湯姆叔叔的小屋》中基督教文化的不同譯介,本文主要選取2個譯例,從歸化異化角度分別對三個譯本進行探究。
第一個譯例取自第五章,謝爾比告訴夫人為了償還債務,要將伊萊扎的兒子賣給另外一個黑心奴隸主——黑利,謝爾比對黑利的評價。
2.1Why not a cruel man exactly but a man of leather alive to nothing but trade and profit-cool and unhesitating and unrelenting as death and the grave. [1]
林譯本: 解而培曰: “彼性情堅如牛革,而復嚴冷難近,并無一隙慈善。冀其反悔之日,猶之枯骨在窆,生氣久盡。” [2]
黃譯本: “唔,不一定是個狠毒的人,但是非常粗魯———只曉得做買賣,賺錢; ——精明果斷、跟閻王一樣不講情面?!?[3]
王譯本: “噢,嚴格地說他不是個殘酷的人,但是是個冷血的人——除了做買賣和利潤,其它什么也不在意,——冷靜,從不猶豫,鐵石心腸,就像死神和墳墓一樣?!?[4]
首先是關(guān)于a man of leather的譯法。林譯本采用直譯法,譯為“性情堅如牛革”,眾所周知,牛革質(zhì)地結(jié)實,由此可以聯(lián)想到奴隸販子性格冷漠,但是譯者沒有進行歸化處理,讀者閱讀起來略顯生硬。黃譯本將其譯為“粗魯”,我認為脫離了詞的本意,皮革并無法延伸出粗魯之意,而這里作者著重表達的是奴隸販子的冷酷無情,而非粗魯。王譯本譯為“冷血的人”,采用了歸化手法,a man of leather本意指皮革似的人,皮革堅硬,這里用來形容殘暴的奴隸主黑利,即指其冷血無情,王譯本直接而忠實的傳達了原意。
另外,關(guān)于as death and the grave的譯法,三個譯本都采用了比喻的修辭手法。但同樣的本體卻有了三個不同喻體。林紓譯為“枯骨”。黃繼忠采用了中國民間文化中大家熟識的形象——“閻王”,完全采用了歸化手法,便于當時讀者的理解與接受。王家湘則大膽采用異化手法,直譯為“死神和墳墓”,忠實完整的傳達出了源文旨意。更重要的是,“死神“一詞傳達出了西方宗教色彩,也體現(xiàn)出王家湘對原作基督教思想的意識。總之,王譯本在本段的譯文可謂“信而有彩”。
第二個及第三個譯例均選自小說第十四章,湯姆在被販賣途中,經(jīng)常窩在甲板的角落里面,認真地閱讀《圣經(jīng)》,從中尋找希望所在。
2.2‘Let-not-your-heart-be-troubled. In-my-Fathers-house-are-many-mansions, I-go-to-prepare-a-place-for-you. [5]
林譯本:爾心且勿傷,人到盡頭,心歸天上,則凡莫聚之人,均得團聚。[6]
黃譯本:“你——們——心——里——不——要——憂——愁,在——我——父——的——家——里——有——許——多——去——處,我——原——是——為——你——們——預——備——地——方?!?[7]
王譯本:“你——們——心——里——不——要——憂——愁,在——我——父——的——家——中,有——許——多——住——處,我——去——為——你——們——準——備——地——方?!?[8]
首先,對比林譯本與王譯本、黃譯本。林紓的譯本將原作的破折號省去了,而黃譯本和王譯本忠于原著,每個字后面都有破折號的使用?;仡欉@段引言的環(huán)境背景以及湯姆的文化程度,因為湯姆識字不多,讀起《圣經(jīng)》來比較吃力,每個字后面都使用破折號,能凸顯出湯姆讀書的吃力程度。另外,湯姆是在被販賣到北方的途中,在甲板上用手指著《圣經(jīng)》一個字一個字閱讀,所以破折號的使用另一方面也為了突出他的認真仔細,似乎《圣經(jīng)》的每個字都沉甸甸的,湯姆仔細地讀每一個字,流露出他對圣經(jīng)的虔誠,一幅幅畫面怦然紙上。而林譯本則省略了破折號,湯姆讀《圣經(jīng)》的困難,以及湯姆的仔細認真都未傳達出來。
3 譯者見智,歸異爭霸孰稱雄
英國St. Jerome出版社出版的Dictionary of Translation Studies中對歸化的定義是:在翻譯中采用透明,流暢的風格,最大限度地淡化原文的陌生感的翻譯策略。而對異化的定義則為:在一定限度上保留原文的異域性,故意打破目標語言常規(guī)的翻譯。[9]歸化異化作為翻譯,特別是文學翻譯的主要策略,根據(jù)譯者的目的,譯本的文體結(jié)構(gòu),選擇合適的翻譯策略,能夠更好的傳遞原著內(nèi)容及情感,達到為譯語文化服務的需要。
在中國的翻譯史上,歸化譯法一直占據(jù)主導地位。林譯本處于鴉片戰(zhàn)爭至五四運動前的文化轉(zhuǎn)型期,翻譯活動受到譯語文化內(nèi)部需求的影響,所以采用了歸化為主的翻譯策略。譯者“觸黃種之將亡,因而愈生其悲懷”,所作序及跋也是有感而發(fā),以期以《黑奴吁天錄》一書,“為振作志氣,愛國保種之一助” [10]。所以,林紓的翻譯目的是給處于水深火熱的中國同胞敲起警鐘,讓他們看到亡國滅種的危機,從而起身反抗,求得自由。加之當時,基督教是列強奴役中國人民的一個冠冕堂皇的面具,所以必然遭到愛國志士的擯棄。因此,譯者在翻譯的過程中,主要考慮的是順應晚清的社會化文化發(fā)展趨勢,而非拘泥于忠實原著。另外,當時中西方在價值觀和道德標準上還有很大差異,林譯達到了削弱基督教在中國輻射出來的意識形態(tài)方面的力量。于是,對《湯姆叔叔的小屋》中基督教思想的譯介甚少,刪除了敘述者關(guān)于宗教的插話,圣經(jīng)的引文,宗教對人物的影響。這也是林譯本采取歸化譯法的時代需求。
中國社會長期處于封建自閉狀態(tài),固步自封,常以“天朝上國”自詡,在一定程度上成為了中國思想文化前進的絆腳石。而20世紀80年代以后,意識形態(tài)對人們意識的桎梏開始放松。在翻譯界,嚴復的“信達雅”,錢鐘書的“化境”翻譯標準,都強調(diào)對原文的忠實性。所以,黃繼忠受到了該翻譯傳統(tǒng)和翻譯批評的影響,譯本多選擇以“信“為標準的歸化翻譯策略,對斯托夫人筆下的基督教教義文化等多是直譯,基本上傳達出了小說濃重的宗教情感。雖然對斯托夫人所傳達的宗教思想有一定的體現(xiàn),但是仍多以歸化為主。
經(jīng)過多年發(fā)展,翻譯標準更加柔和完善,西方文化不斷引入,人們不再僅僅滿足于通順華美忠實的譯文,所以王家湘的譯本在處理宗教思想的譯介方面,則多選擇異化手法,保留了原著韻味,主要人物形象的塑造也都更加切合原著,體現(xiàn)出基督教思想對故事情節(jié)的驅(qū)動。縱覽20世紀90年代以來的譯本,都更加成熟,其中對基督教思想也有了“異域風情”。
由此可見,同一作品的不同譯本在不同歷史時期受當時社會歷史文化背景的影響,為了適應譯語文化和譯語讀者的訴求,譯者會采用不同的翻譯策略,呈現(xiàn)出不同的譯文風格。而隨著當今中西思想的不斷交流融合,更多的外國作品被譯成中文,銷量甚佳,從而也打開了翻譯文學新的篇章。在文學翻譯活動中,譯者通過與原作者對話,建構(gòu)譯作同原作的橋梁,在對話中創(chuàng)作,創(chuàng)作中不免誤解,最終在誤解與創(chuàng)作中達到溝通。異化翻譯則可以增加譯入語讀者對異域文化的了解,從而更好地促進文化交流。其次,翻譯的目的不僅僅是吸收外國文化,同時也要從外國文字中尋求豐富本國語言的素材。采用異化手法有利于漢語從中吸取精髓,例如大量新興詞匯等,從而豐富和發(fā)展?jié)h語語言庫。另外,異化譯法也更能滿足讀者對文學作品的審美期待。保持譯文的原汁原味,更加客觀真實地為讀者呈現(xiàn)原著。
正所謂,仁者見仁,譯者見智,歸異爭霸孰稱雄,還看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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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朱博安.歸化與異化:中國文學翻譯研究的百年流變[M].北京:科學出版社,2009.
課題項目:
該論文系2015民協(xié)課題研究——《微時代下民辦高校學生管理模式研究》的子課題。
作者簡介:
劉洋,女,畢業(yè)于上海大學,現(xiàn)就職于黃河科技學院外國語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翻譯。
許君瑞,女,畢業(yè)于吉林大學,現(xiàn)就職于黃河科技學院外國語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外國語言學及應用語言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