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五十度灰》到《愛戀3D》

許諾

還記得北野武在69屆威尼斯電影節(jié)新聞發(fā)布會上說的那句話么？——“3D也就拍黃片還有點用，對其他片子根本沒用?！爆F在這個想法終于被阿根廷導演加斯帕·諾埃付諸實施搬上大銀幕。

每年都會有這么一部視覺上、心理上、情節(jié)上獨到或出位的情色電影，讓見過大風大浪的電影記者們也瞠目結舌。只不過，當“性”失去了文化救贖，而僅僅成為電影史上的噱頭，能讓人記住的或許只有曾經坐在影院里被噴了一臉。

《愛戀3D》：

一場不成功的性愛3D實驗

還記得北野武在69屆威尼斯電影節(jié)新聞發(fā)布會上說的那句話么？——“3D也就拍黃片還有點用，對其他片子根本沒用?！爆F在這個想法終于被阿根廷導演加斯帕·諾埃付諸實施搬上大銀幕。

5月20日，加斯帕·諾埃的《愛戀3D》在戛納電影節(jié)上午夜首映。當年其導演的《不可撤銷》中，9分鐘的強奸戲嚇壞戛納觀眾并引起傳染性退場，盡管今年的《愛戀3D》（love）先導海報已尺度驚人，但這次凌晨首映依然有2000多媒體和觀眾蜂擁而至。

這部要佩戴3D眼鏡看的情色電影究竟尺度有多大？

前段時間那部讓全球熟女少婦集體高潮的影片《五十度灰》曾被各種吐槽：你一部主打性愛場面的電影好意思在第35分鐘才放出接吻鏡頭？在第46分鐘才堪堪給出3分鐘的初夜鏡頭？在快結束的87分鐘才真正讓觀眾看到鞭子、滴蠟、冰塊？吐槽還包括：睡到半夜起來彈鋼琴是什么鬼??？為什么兩人的對話無時無刻都在壓低聲音做欲求不滿狀??？

相比之下，《愛戀3D》（love）尺度甩出近幾年能數得出的情色尺度大的影片例如《羞恥》《女性癮者》《色戒》《阿黛爾的生活》這些好幾條街，甩假情色片《五十度灰》更是一個銀河系。

總共135分鐘的電影，共有14段大尺度片段，總長度達到33分鐘。也就是說，四分之一的電影都在滾床單滾床單滾床單！《五十度灰》中男主角詹米·多南露了兩點就引起山呼海嘯般的尖叫。而《愛戀3D》不僅男女演員（不只是主要演員）三點全露，甚至還將鏡頭置于女性身體內部的視角。《五十度灰》也不過就是給我們科普了一下道具，《愛戀3D》才是真正的百科全書。

這部名叫《愛戀3D》的電影講述了一個美國學生在巴黎的愛情故事。墨菲作為一名交換生從美國來到了巴黎，他和自己的前女友厄勒克特拉決定讓一名叫做奧米的女孩進入兩人的愛情世界。

這部集科教片大成的電影，一邊講身體的放縱，一邊是心靈的嫉妒，這也許就是導演想說的love的本質。加斯帕表示他的新作“并不骯臟”。他甚至認為12歲的少年也可以觀看：“雖然說起色情人們都會很害怕，但是我的電影是從性的角度來討論戀愛中的人。而說到性，可能很難沒有器官的鏡頭?！?/p>

然而這并沒有什么卵用。加斯帕并沒有做到“男人會看硬，女人會看哭”的期許。觀眾走了四分之一，不是因為尺度難以接受，而是因為影片對愛情關系表達的幼稚無聊，爭吵、滿口的“Fxxk”和“我愛你”就是年輕情侶所謂“瘋狂深愛”的全部?，F場沒有人看哭，倒是在后小半程大家終于在一些腦殘情節(jié)和臺詞處給出了無情的嘲笑。

鏡頭語言上原本還算有些想法的上帝視角，頻率有所放緩的黑屏切換來模仿人類眨眼動作，都因為故事本身不夠扎實成為為了手段的手段。3D除了那個讓人印象深刻的男主角直沖攝像機向觀眾掃射的鏡頭，再無建樹，真是坐實了北野武對3D技術的嘲諷。

南法“浸骨”，好萊塢“入肉”：你總想了解而又難以啟齒的一切

其實，每年五月都會有一部片子讓見過大風大浪的電影記者們也瞠目結舌。上帝賦予南法沙灘、陽光還有愛愛，誕生于斯的戛納電影節(jié)從成立之日起就被圍裹在云鬢香腮之中。當其他電影節(jié)都快忘了人類本能時，戛納，只有戛納，依舊要在每年五月用諸多愛欲糾葛吸引眾人的眼球。從碧姬·芭鐸海岸上的纖腰細肢到《情欲九歌》中的眼戒大開，年少春衫薄與露滴牡丹開讓這乍泄的春光成為戛納經久不衰的話題。

只不過，像是終于在瘋狂的青春期后成為了一個成年人，2010年之后的戛納喜歡在情色上添加點人性的佐料。2013年的《花容月貌》探討了未成年少女與高級妓女身份上的互置，雖然這是一部將買春行為浪漫化了的電影。而《天堂：愛》關注的跨國買春話題要比性本身更為嚴肅，雖然也沒有人會認為這是一部香艷的情色電影。

2013年堪稱同性之年，金棕櫚大獎得主《阿黛爾的生活》講述了一對少女的愛與迷茫。電影不乏大尺度的場面，但看多了的戛納人已經把注意力放到了這部電影的細膩情感之上。而一種關注單元的《湖畔的陌生人》尺度之大也如同成人電影，可誰又不承認驚悚懸疑的內核才是驚艷所有人的原因呢？

兜兜轉轉又重新來到2015年，情與色，肉體與肉欲，從主競賽單元到特別展映，所有的環(huán)節(jié)都在向觀眾的感官發(fā)出邀請。人們對于“情色”與“尺度”早已不以為意。即使在《卡羅爾》中，凱特·布蘭切特第一次露出了自己的上半身，也只不過會被加入《We Saw Your Boobs》的最新版本中；賈樟柯《山河故人》里中文媒體大呼無法接受的張艾嘉與董子健的那段母子戀也只不過是《天地悠悠》的重演……

在地球的另一端，作為商業(yè)電影的大規(guī)模加工廠，好萊塢的制片人通常會在電影分級審查制度的束縛下大打擦邊球，一代代的美國觀眾也就習慣于在電影院的黑暗中集體意淫。形成了大眾文化口味的情色電影被生產流水線成批加工炮制，以至于在美國要找到一部反映性問題但態(tài)度嚴謹的片子反而不容易。

由莎朗·斯通和麥克爾·道格拉斯主演的情色驚悚片《本能》可稱得上是好萊塢情色電影的里程碑式標志，莎姐借此片舉身成為九十年代性感偶像。幾乎全裸的肉體加上被冰鎬砸崩的頭顱，一組組的特寫鏡頭把一對瘋狂男女的病態(tài)情欲刻畫得入“肉”三分。導演維爾霍文成功地傳達出“暴力性美學”的主旨。但觀眾們記住了什么呢？對潛意識里性蘇醒的察覺，抑或是莎姐在床上、審訊室里欲蓋彌彰的下半身？

好萊塢情色電影之所以不能夠簡單地“棒殺”，多虧了幾個大師級人物體面地維持，如伍迪·艾倫的《性愛寶典》（學名為《關于性的你總想了解而又難以啟齒的一切》）；庫布·里克的《大開眼戒》。雖然在他們的影片中，你會看到白花花的肉體，也會感到巨大的原始沖動，但是你興奮不起來，黑暗中會有一只無形的手轉動我們大腦的發(fā)條，逼我們去思考、苦笑。

或許讓我們看出在肉體和床單下更有趣味的東西

3月1日晚，倫敦最大規(guī)模的藝術中心“南岸中心”，與英國廣播電臺第4臺合作，推出了一場以“色情與女性”為命題的現場討論。論題包括：色情是在解放、頌揚，還是更傾向于貶低與奴役？色情電影和文學是幫助女性探索內心欲望，還是只是釋放早已在女性內心的幻想？

參與這場討論（或說是辯論）的陣容，有藝術家、社會活動家與內衣品牌創(chuàng)辦人薩姆·羅迪克，女權主義者、色情表演藝術家和制作人潘多拉·布萊克，萊斯特大學的色情文學研究員兼作家Heather Brunskell-Evans博士，以及性學文化教授克拉麗莎·史密斯（Clarissa Smith）。

色情演員潘多拉告訴觀眾，她經常收到來自觀眾的來信，男女性都有，感謝她“描述了我們經常想像的畫面，而不需要愧疚”。她提及，在柏林色情電影節(jié)上，一半的色情片導演是女性。不過同時也有人提出，事實上，95%的色情制品都由男性制作，“他們基本上不會去想什么‘使女性內心變得強大的問題”。

辯論指向了英國的學校教育：假如學校里只教男女生們怎么給一條香蕉戴上安全套，“孩子們又怎么知道色情片里描述的跟現實差得有點遠呢？”

法國電影大師讓·呂克·戈達爾曾經這樣說過：“女人的影像乃是消費社會真正的基礎”。自電影闖入人類社會之日起，隱藏在骨子里的肉體欲望就被遺傳到每秒行走24格的電影膠片里。盡管每一位導演會出來辯解，本片里的情色鏡頭是為了表達某某種深刻的主題，但不可否認的是，大部分導演的企圖都會被男性沙文主義視點強暴。

在東西方傳統思想的不同戰(zhàn)線上，情色電影作為藝術道路上的一條小徑，的確扮演著不可替代的宣教作用?；蛟S讓我們的欣賞出發(fā)點試著再深沉、羞澀一點兒后，會看出在肉體和床單下更有趣味的東西。

“性”的噱頭，在電影史任何一個階段都不過時，每當有視覺上、心理上、情節(jié)上獨到或出位的情色電影現世，都會掀起一陣熱議。但有的片子在熱議之后成為了經典，有的則成為一時的噱頭。加斯帕的前作《不可撤銷》，盡管影片從頭至尾充斥著暴力和赤裸的性愛，但是正因為這些我們才看到瘋狂報復發(fā)泄背后愛的存在和扭曲，因此那段9分鐘的段落才會成為影史經典?！稅蹜?D》則會淪為后者，今后能讓人記住的或許只有曾坐在影院里被噴了一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