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話巫啟賢：比獎項更有意義的，是樂壇的古早味

4月16日，由Channel V主辦的第19屆全球華語榜中榜頒獎盛典在澳門舉行，出道32年的樂壇老將巫啟賢獲得了組委會特別頒出的“經(jīng)典之音”大獎。巫啟賢直言，本來他對領(lǐng)獎已經(jīng)不再有太大興趣了，能來領(lǐng)這個獎，一是沖著老朋友Channel V的面子，就當來會會樂壇老友，而另一方面，則是因為這個獎項里參透著一種他一直特別在乎的意義和價值，那就是：樂壇的古早味。（古早味，是臺灣人用來形容古舊味道的一個詞，也可以理解為“懷念的味道”。）

如今領(lǐng)獎只為會友湊熱鬧

音樂周刊：這幾年都沒怎么在各大頒獎典禮上見過你了。

巫啟賢：是的，這幾年我都沒怎么去領(lǐng)過獎。也就是去年或是前年吧，香港新城電臺、香港電臺頒了幾個終身成就獎，我去了，那也是因為英皇的關(guān)系，那之前的好多我都沒去。這次經(jīng)紀人跟我說，Channel V給我頒了個“經(jīng)典之音”大獎，我本來也是想拒絕的，但是一想，Channel V實際上是跟我們一起成長的，我們那個年代是看著這個品牌出現(xiàn)，都成長20年了，所以我就說來吧，來看看老朋友，湊個熱鬧，聚一聚。

音樂周刊：以你的資歷、年齡和心態(tài)，不在乎獎項我們都可以理解。不過，你進入樂壇32年，也曾得過很多大大小小的獎項，有沒有哪些獎項其實是你特別在乎的？

巫啟賢：剛剛出道跟上升期的時候，其實是非常渴望得獎的，因為那是一個希望被肯定的過程。開始的時候我當然最期望的是能得到最佳作曲的獎項，然后最佳男歌手，這個獎項是競爭非常熱烈的，后來我陸陸續(xù)續(xù)都得到了，包括后來我去香港，4個電臺所頒的獎基本上該拿的也都拿過了，這就好像一個小孩，你無數(shù)次跟他說，你是個好孩子，你聽過太多了之后也就沒有感覺了，拿獎也就是這樣子。

現(xiàn)在獲獎的都是沒聽過的

音樂周刊：現(xiàn)在的獎項可能對你來說，已經(jīng)不再有太大的吸引力了。事實上這不光是你的感覺，就是作為媒體的我們和作為看客的觀眾，也常常會覺得現(xiàn)在的獎項沒什么吸引力了，藝人們在乎獎項，其實也不過是可以拿它當多一個宣傳點，用過了也就完了，跟從前1990年代的那些獎項在人們心目中的分量完全不是一回事。

巫啟賢：是的，要知道1990年代時香港頒“十大中文金曲”，整個晚上就那十首歌曲獲獎，但所有被提名的歌手都會整晚老老實實地在現(xiàn)場坐著，盼著自己的名字被點到可以上臺領(lǐng)獎。

音樂周刊：那時每年每個獎項頒發(fā)時，我們都會用小本把獲獎名單抄下來，作為購買磁帶的參考指南的。

巫啟賢：1990年代的獎跟現(xiàn)在的獎最大的差別就是它的平均值。那個年代的平均值就是，領(lǐng)獎的不管是歌曲還是歌手，他的歌都是流行的，是真正在市場上流行的，而且是被肯定的。而現(xiàn)在的很多頒獎典禮，領(lǐng)獎的歌曲很多都是大家沒聽過的。當然，這個事情也可以從另外一個角度看，正是因為他們還沒有被肯定，所以需要一個機會去肯定他們鼓勵他們。

音樂周刊：是的，就像我們在做的華語音樂傳媒大獎，獲獎的基本都是大眾并不太熟悉的音樂人和作品，但都是評審團從音樂的角度審視覺得很優(yōu)秀的作品，但還沒有獲得足夠的推廣渠道和平臺，希望通過這樣一個獎項，讓更多的人有機會聽到這些優(yōu)秀的作品。

巫啟賢：所以我覺得，頒獎典禮還是一件好事，因為沒有頒獎典禮的話，這個樂壇也很寂寞。但是我覺得，也要大家一起努力，各方面想辦法去推動一些歌曲。不同性質(zhì)的頒獎典禮，行使不同的功能，那當然也有很多頒獎典禮是湊熱鬧的。

經(jīng)典的價值在于古早味

音樂周刊：剛才你在臺上領(lǐng)完獎后表演的時候，我們就看到微博上馬上就有不少網(wǎng)友評論說：“姜還是老的辣，整場演出，也就巫啟賢的這段表演最顯實力，老將就是老將，經(jīng)典果然不一樣！”

巫啟賢：這也是我為什么還愿意來領(lǐng)這樣一個獎的原因吧。Channel V頒的這個大獎，每年它們都要找一個比較有分量的歌手來領(lǐng)這個獎，其實我就在思考，能獲得這個獎項的藝人至少都努力過20年，鼓勵也好，安慰也好，總之是對這些曾經(jīng)努力過20年以上的比較杰出的音樂人的一個再度的肯定，表示大家都還記得這些人，并沒有把他們拋諸腦后，同時還有個作用是，讓現(xiàn)在的歌手看看那個年代的音樂人的風范，包括他們的音樂。

音樂周刊：所以，讓這些經(jīng)典的成功的藝人再次獲得肯定，其實也是給樂壇重新樹立榜樣和規(guī)范，是嗎？

巫啟賢：是的，我今天就在想，舞臺上頒獎我要說什么？我這30年，其實我抓的最靠譜的原則是什么？譬如說，十年前就有人問我說，巫老師，他們現(xiàn)在都唱RB了，你唱不唱？我說打死我都不會唱，就算我懂得唱我也不能唱，因為我們好不容易花了這么多時候，把自己塑造成大家認得的一個品牌，我干嗎要把自己弄得大家認不得呢？因為現(xiàn)在流行什么就唱什么，那你只是一個歌唱的機器，永遠只是一個跟隨而不是一個leader。在我們那里有種沙丁魚叫做“雄雞牌”沙丁魚，40年前吃它就是這個味道，到了現(xiàn)在，我們吃還是那個味道，所以我們就很高興，好滿足！那我們這些老歌手就要做這件事，我們曾經(jīng)被大家很喜歡吃，太好吃了，那中間可能大家去喜歡別的東西去了，可是有一天，當他想回味的時候，當他找你的時候，你的價值就加倍了。這就是大家通常所說的那種“古早味”，它是最有價值的，我們要做的就是要保持這個，不要當人家回頭來找你的時候，你已經(jīng)不是你了，那你就沒有價值了。

今不如昔，好歌模式已被用光

音樂周刊：我們看到，目前最火的各大音樂比賽中，所有選手想要成績好，基本上都得靠唱這些經(jīng)典作品。

巫啟賢：對，剛才我碰到張敬軒阿嬌，大家也聊起這個問題，說現(xiàn)在的流行歌手很難做。我就跟他們說，其實現(xiàn)在流行歌曲是個格式，最好聽的那個方式，還有創(chuàng)作的方式，在過去的20年寫完了，在1980年代1990年代甚至在2000年的前半段，這個模式幾乎被寫光了，包括兩年前最火的《我的歌聲里》，它也是那個模式。其他的現(xiàn)在很多年輕歌手唱的所謂的新音樂類型，像RB、HIPHOP這些東西，他們沒有辦法超越這個原來流行歌曲的模式，是因為原來這個模式本來就是自己的情感，RB、HIPHOP是黑人的東西，所以他沒有辦法融入到我們的血液里面去?，F(xiàn)在的音樂人寫歌的方向也轉(zhuǎn)變了，他們的思維、方向、道路也轉(zhuǎn)變了，所以要有像以前這么大量的好聽的流行歌曲，幾乎是不可能的。

音樂周刊：你有沒有覺得2000年左右有個切分點，從周杰倫那一批人出來之后？

巫啟賢：是的，周杰倫是個怪才，他出來之后整個歌壇改朝換代，流行歌曲寫出新的模式來，但是后來追隨周杰倫的那些人就很慘了，因為他們永遠就是周杰倫的影子，他們沒有辦法超越他?，F(xiàn)在的歌壇就有這樣一個問題，沒有辦法像90年代那種，因為在那個年代，每一年，不管你喜不喜歡那些歌手，他們的歌都會影響到你的生活。比如有些人喜歡伍思凱，但是，庾澄慶的歌他也會唱幾首，因為太好聽了，張學友的歌出來，他也會唱張學友的，所以那個時候是每個歌星的歌都很強。那么現(xiàn)在的歌迷比較單一，就是我喜歡他的長相，我喜歡他的個性，我喜歡他的造型，喜歡這一點，其他的就不在乎了。

經(jīng)典缺失在于藝人形象過于重疊

音樂周刊：所以某種程度上說，現(xiàn)在的歌手個人形象是大于他的作品形象的。

巫啟賢：是的。還有就是現(xiàn)在的歌手個性比較模糊，因為以前的歌手個性是很清楚的，而且比較不會重疊，女歌手也好男歌手也好，他是獨一無二的，比如王杰就是王杰，高明駿就是高明駿，伍思凱就是伍思凱，黃舒駿、張雨生、張信哲、趙傳，你看，沒有一個是重疊的，現(xiàn)在的很多歌手是重疊的，他們在歌路、音樂、造型上都是重疊的，甚至他們那種很乖的表現(xiàn)也都是重疊的，所以他會比較模糊。

音樂周刊：也就是現(xiàn)在的藝人群體比較容易集體標簽化？

巫啟賢：是的。我曾經(jīng)想過一個很好笑的可能性，因為我們那個年代的歌手不會找一個人去設(shè)計自己的造型，我們都是根據(jù)自己生活里面是怎么樣，自己再包裝一下，可是出來還是自己。那現(xiàn)在的藝人基本上都有自己的造型師，造型師就根據(jù)現(xiàn)在的大流行是什么，就往那個流行去走，所以很多藝人的形象造型漂亮度都重疊在一起了，因為大家都用專業(yè)的造型師，就產(chǎn)生了這樣一個狀況。大家都覺得現(xiàn)在的歌手都好漂亮，好現(xiàn)代，造型做得很炫，可是你把他們放在一起的時候，大家就都分不清了，就不立體了。因為當你身上所有的東西都是被加進去的時候，你自己不見了，所以當你自己都不見的時候，那么大眾到底要從你身上找到什么東西？因為如果從你身上找不到的東西都可以從別人身上找到的時候，你已經(jīng)沒有什么價值了，比如說你講話的方式，其實你那一套模式，別的歌手也都是這個樣子，你的發(fā)型你的衣服你的編曲，你所唱的歌曲的style，別的歌手也都有的時候，那你就已經(jīng)不見了。

重現(xiàn)劉文正的古早味

音樂周刊：今年還有什么重大的工作計劃嗎？

巫啟賢：我剛剛做完我在新加坡的“啟賢留文正”的演唱會，非常轟動。聽過的人跟我說，收獲太大了，因為這個演唱會的主題沒有人做過。我在演唱會上唱的全部都是劉文正的成名曲，自己的歌一首都不唱，下面的人喊死了都不唱！因為我想把這個主題跟我自己的演唱會的主題完全切開。我這樣唱了之后，大家都說太過癮了，才發(fā)現(xiàn)原來劉文正有這么多歌，是深深地種在大家心里面的，他們都說，明年一定要再開，太過癮了！所以我現(xiàn)在就在想把這個演唱會推到更多的地方。

音樂周刊：是因為大家也體會到了一種古早味的價值。

巫啟賢：沒錯。因為我演唱會做了很多年了，做的太多了，然后我一唱劉文正這一場，我興奮，因為我也是他的歌迷，所以當我在唱他的這場演唱會的時候，每一首他的歌我都很享受，我就像一個歌迷有機會用最牛逼的設(shè)備在做卡拉OK，我在臺上跟大家一起唱，臺下的人可以從頭唱到尾，每一首歌都是他們很喜歡的。太過癮了。我就想說，未來這兩年我就做劉文正的演唱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