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廣益
【內容摘要】本文從語文中考中的一道題引出對孔乙己的“清高”是“故作清高”還是“自命清高”的辨析,其另辟蹊徑地解讀文本,換個視角來理解文本的方法使人深受啟發(fā)。
【關鍵詞】孔乙己 ?故作清高 ?自命清高 ?辨析
關于孔乙己“站著喝酒卻穿長衫”這一處描寫,大多教師在教學中都能引導學生得出“能體現出孔乙己經濟拮據卻還要擺出讀書人的架子”這一結論,但若要再細究一下:孔乙己“擺出讀書人的架子”是因“故作清高”還是“自命清高”的內心驅使?可能無論是教師還是學生,都需要仔細斟酌一番。下面結合一道語文中考題來探討該問題。
一、從一道語文中考題說起
幾年前蘇州市的語文中考中有這樣一道題:孔乙己被酒客揭短后竭力爭辯,為什么言語中要夾些“難懂的話”?作者這樣安排有什么用意?(3分)
參考答案:孔乙己說一些“難懂的話”是為了體現讀書人的身份,為自己辯護,掩飾窘相;同時也為了保全讀書人的面子,維護殘存的尊嚴。作者通過這個個性化的語言,來表現孔乙己迂腐窮酸,自命清高,自欺欺人,死要面子等性格特點。
這題涉及孔乙己的“清高”問題。閱卷中,發(fā)現有些學生認為孔乙己說“難懂的話”是他故作清高的表現。筆者認為,這樣的說法并不確切。閱卷后,筆者特地查閱了相關文獻和資料,驚奇地發(fā)現,一些語文教師在教學《孔乙己》這篇課文時對這一問題的理解也很不透徹,甚至還有誤解,致使學生在學習過程中對于孔乙己的“清高”也是一知半解,把“故作清高”和“自命清高”混為一談。所以,細品孔乙己的“清高”,有其現實的指導意義。為全面正確理解該問題,筆者另辟蹊徑來解讀文本,換個視角來理解文本,現把自己的感悟與同行共享。
二、關于“故作清高”與“自命清高”的辨析
僅從字面上來辨析,“故作清高”內涵的重點是落在這個“故”字上,就是“故意、有意”表現出自己的清高,以示和眾人不同;而“自命清高”內涵的重點自然是落在這個“自命”上,是骨子里覺得自己就是和短衣幫不同,是讀書人,是不愿意也不屑于和短衣幫為伍的。那么,孔乙己是哪一種情況呢?
《孔乙己》這文中雖然沒有交代孔乙己的“進學”之路是怎樣遭遇一次又一次的失敗打擊,但是我們完全可以聯(lián)系時代背景來推想,當孔乙己第一次踏上科舉之路,他躊躇滿滿的想著正式通過自己的“之乎者也”,來謀得“黃金屋”、謀得“顏如玉”,謀得個步步高升的未來。我們還可更遠一點聯(lián)想,童年的孔乙己或許就像三味書屋里的那些孩子一樣,第一天進門先拜過那“肥大的梅花鹿伏在古樹下”,從此踏上了從艱澀難懂的“古書”中去覓得“高官厚祿”的人生軌跡!這樣長大的一個孔乙己,注定是從靈魂深處認為自己是不一樣的,是所謂的“讀書人”,是可以通過科舉考試來出人頭地的。簡言之,在當時的社會環(huán)境中,容不得他有第二種選擇,我們可以毫不夸張地說,孔乙己的“清高”,從他走進學堂的那天就生根發(fā)芽了,所以,是骨子里就有的“自命清高”。
孔乙己的“自命清高”,在魯迅先生筆下也很直觀形象。還記得小說中孔乙己教小伙計寫字的情節(jié)嗎?在眾人咄咄逼人,取笑侮辱,孔乙己退無可退的情況下,只能用一些難懂的“之乎者也”成為最后一道盾牌來保護自己殘存的自尊!尋到小伙計后,孔乙己也大可同樣帶著仇視的或者至少也是沉默的目光,可是他沒有,他要在這個對他還有一絲溫情的小伙計身上找到自己的“價值”,因為小伙計嘴里的孔乙己“幾乎不會欠賬”“品行比別人都好”,孔乙己最后一次出現,也是小伙計默默溫酒遞上,我們不難推測,平日里來店的孔乙己能感受到這一點僅存的“做人”的自尊。所以在教小伙計寫字的時候,他卸下了厚厚的保護殼,應該說這時的孔乙己是沒有掩飾的、最真實的,可他這時居然還在談一些“讀書人”該懂的“茴”字的四種寫法,尤其是在用他那長長的指甲神氣活現地敲著桌面的那一刻,這個骨子里清高的“讀書人”出現了,他就是他,不是眾人口中隨意取名的“孔乙己”啊。顯然,封建科舉制度對這個讀書人的摧殘在這里可見一斑,讓人觸目驚心,這樣的細節(jié)描寫難道不也具有震撼人心的力量嗎?
再談一處,文末孔乙己“坐著用手走去”的情節(jié)也頗值得玩味,他沒有了腿,他可以選擇爬,可以選擇挪,但他選擇的卻是這個相對辛苦的“坐著”走,我們不難想象出如此的畫面:骨瘦如柴被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孔乙己在眾人面前用手撐地緩緩挪動,慢慢消失。我們不妨以假設來做個反證:如果之前他的種種表現都是“故作清高”的話,那么此時,這個身心瀕臨崩潰痛苦絕望到極點的“苦命人”完全沒有必要再“做戲”給誰看,留給他的只有“茍延殘喘”了;可是他不會也不能這么做,因為,如果這么做了,他就不再是那個讀了一輩子書,為科舉神魂顛倒的孔乙己了;真實的他——至死都不明白,為何會落魄至此,也正因為這至死不悟,所以呈現在我們面前的還是這個“堅持著用手慢慢”“走”去而不是“爬”去的“讀書人孔乙己”,他到死都帶著那么點“自命不凡,孤芳自賞”的傲氣。所以,足以證明孔乙己的“清高”不是“故作清高”,而是“自命清高”。
半年前筆者讀過孫紹振先生的一文《魯迅為什么偏愛孔乙己》,其中有這么一句印象深刻:“在魯迅看來,孔乙己只不過是科舉制度的犧牲品。作為制度,是可惡的,但是作為人,卻是值得同情的?!惫P者認為,值得我們同情的不是那個需要“故作清高”的孔乙己,而是那個在封建科舉制度摧殘下仍帶著善良和傲氣的“自命清高”的孔乙己。
【參考文獻】
[1] 孫紹振. 魯迅為什么偏愛孔乙己[J]. 語文教學研究,2011(2).
(作者單位:江蘇省蘇州市振華中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