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握手》公開出版的前前后后

王樹人

1979年7月，中國青年出版社出版了張揚的反映老一代科學家的事業(yè)、生活和愛情的長篇小說 《第二次握手》，印數(shù)為30萬冊。這部初稿寫于1963年春，定稿于1964年的文學作品，因何在15年后才被公開出版？綜合搜集到的有關(guān)資料發(fā)現(xiàn)，這得從張揚寫短篇小說 《浪花》 談起。

張揚，1944年5月19日生于河南省長葛縣（今長葛市）石固鎮(zhèn)。在他出生兩個月時，父親就因參加抗日斗爭被暗殺。1950年，母親帶他定居湖南省長沙市。1961年10月，正在高中三年級讀書的張揚，用“周豫”的筆名在 《長沙晚報》 上發(fā)表了處女作散文 《婚禮》。1962年，張揚高中畢業(yè)考大學落榜后，就在家里讀書和寫作。1963年初，張揚去天津看望通過天津市公安局查找到的從未見過面的伯父途經(jīng)北京，住在身為化學家的舅父的家里時，無意中從舅母和姨母的口里，知道了舅父曾和一位女科學家戀愛過，后來和舅母結(jié)婚定居北京后，1954年那位女科學家從海外歸來，曾到舅父家來過，當發(fā)現(xiàn)舅父已經(jīng)成家后就馬上離開了。于是，張揚回到長沙后就以舅父的“愛情悲劇”為素材，寫了一篇1萬多字的短篇小說 《浪花》。1964年，以 《浪花》 為基礎(chǔ)，張揚又寫了第二稿，并改名為 《香山葉正紅》，還在這部約10萬字的中篇小說的襯頁上抄錄了革命導師恩格斯的一條“愛情語錄”，即“痛苦中最高尚的、最強烈的和最個人的——乃是愛情的痛苦?！辈⒃谝院蟮拿看涡薷臅r，都在襯頁上寫上了這條“愛情語錄”。兩稿的不同之處是：《浪花》 的結(jié)尾是個悲劇，而 《香山葉正紅》 的結(jié)尾卻積極化了，突出表現(xiàn)在周恩來總理的直接出場上。和寫出 《浪花》 一樣，《香山葉正紅》 完稿后，張揚根本沒有把文稿投寄出去爭取發(fā)表的打算，只是給幾個朋友看了看。

1965年，張揚響應偉大領(lǐng)袖毛主席“農(nóng)村是一個廣闊的天地，在那里是可以大有作為的”號召，到湖南省瀏陽縣 （今瀏陽市） 大圍山區(qū)的中岳人民公社南岳大隊書塘生產(chǎn)隊插隊落戶，勞動之余繼續(xù)修改小說。1966年，“文化大革命”開始后，張揚也曾積極投入，結(jié)識了瀏陽縣第一中學造反派紅衛(wèi)兵組織“魯迅公社”負責人羅孟寅。1967年寫成10萬字的 《香山葉正紅》 第三稿。1968年春，羅孟寅為首的造反派組織被定為“反革命集團”，羅孟寅被逮捕后，抄家時發(fā)現(xiàn)了張揚支持羅孟寅的信件。張揚聞訊逃回到長沙后，在一些朋友的“掩護”下，在工廠、旅店等處東躲西藏。因為逃亡生活枯燥無聊，就重寫被朋友借閱傳抄而失去原稿的 《香山葉正紅》。當時，一貧如洗的張揚是用其弟弟的一個同學送的一個黑色塑料皮筆記本寫第四稿的。到1970年2月，在長沙寫完第四稿，并改名為 《歸來》。2月下旬的一天，張揚在去一個朋友家時，為防意外，便將約6、7萬字的《歸來》 書稿存放在一個陳姓的知青伙伴家里。在那個朋友家，張揚被來長沙“蹲堵”的瀏陽警察抓捕。當張揚被押解回家取生活用品時，曾暗示弟弟去陳姓知青家把 《歸來》 書稿取回并銷毀。接著就被帶回瀏陽縣，在沒有填過拘留證或逮捕證的情況下，被關(guān)押在瀏陽縣公安局看守所，而且一關(guān)就是兩年多。1972年12月29日，張揚獲釋后，又回到原來插隊的生產(chǎn)隊。當他從知青伙伴的口中得知自己寫的 《歸來》 書稿已經(jīng)作為“手抄本”廣為流傳，并被改名為或 《歸國》 或 《氫彈之母》 或《一代天驕》 等后，趕緊回到長沙的家里。當張揚問弟弟三年前自己被捕時，要他去陳姓知青家里取那本 《歸來》 書稿一事時，弟弟回答說，書稿是取回來了，但并沒有銷毀，而是借給了別人，別人又借給了別人，后來就收不回來了。

據(jù)后來披露的北京市公安局調(diào)查 《歸來》 一書的傳抄的檔案記載，“其 （指張揚的弟弟——筆者注） 借給馬衍湘，馬又轉(zhuǎn)借給鄭文元和李山，李山又借給長沙市十四中學的學生周利亞。周利亞在傳閱時，被紅衛(wèi)兵搜出交給老師賀志強。1976年3月，黃××與吳××（均系預審員） 到北京鋼院 （賀志強從長沙市十四中調(diào)北京鋼院任教）找到賀老師，取到這本書?！薄皬垞P所寫壞書《歸來》，于1972年春由湖南衡陽化工廠工人徐阮（源） 帶來北京，經(jīng)北京標準件機修廠工人劉展新傳抄改名為 《第二次握手》，在北京流傳?！薄稓w來》之所以被劉展新改名為 《第二次握手》，是因為他所見到的 《歸來》 的“手抄本”書名缺失，而根據(jù)書的內(nèi)容定名為 《第二次握手》 的。后來在北京地區(qū)、東北地區(qū)和西北地區(qū)，乃至全國，都是以《第二次握手》的書名傳抄這本書的。

行文至此，插敘一段筆者與“手抄本”《第二次握手》 有關(guān)的往事 （來佐證當年“手抄本”《第二次握手》 曾在全國各地傳抄），就是筆者也曾在1973年的夏天抄了一本 《第二次握手》?！拔幕蟾锩遍_始時的1966年5月，筆者正在松花江中游北岸松嫩平原上的一個小鎮(zhèn) （即后來家喻戶曉的“活烈士”李玉安的居住地黑龍江省巴彥縣興隆鎮(zhèn)）的高中一年級讀書。不幸失去考上大學的機會后，從1969年開始一直在小鎮(zhèn)的中學當教師。1973年的一個夏天 （具體是哪天現(xiàn)在已記不清了），一個女同事把筆者叫出教研組，在走廊里見四下無人，從衣兜里拿出一個紅色的筆記本后對筆者說：“這是我妹妹從在哈爾濱工作回家看望父母的一個同學那借來的一本抄寫的小說。我知道你喜歡文學，你抓緊時間看一遍，看完馬上給我，我妹妹說三天后她的那個同學就回哈爾濱，必須得把書還回去。另外，這事你可千萬別對任何人說?！蓖砩舷掳嗷氐郊依?，筆者把這本抄寫在筆記本上的書名為 《第二次握手》 的小說看了一遍后，感到此書寫得很好，于是就通宵達旦地用一個綠色塑料皮筆記本抄了起來。因為沒有抄完，第二天早上上班后，就謊稱自己的肚子很疼而向校長請了“病假”，回到家里繼續(xù)接著抄。就這樣，筆者也抄了一本“手抄本”《第二次握手》。因為筆者抄的“手抄本”從沒給別人看過，所以在后來收繳“手抄本” 《第二次握手》等的過程中，沒人找筆者，筆者也沒有主動上交，也沒有自行毀掉，因此就一直珍藏到現(xiàn)在。在寫這篇文稿前，筆者翻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抄本”，一共為165頁，每頁18行，一行20字左右不等，這樣一計算，大約6萬多字。這就是說，筆者當年抄的“手抄本”《第二次握手》 是張揚的 《歸來》 第四稿，即被北京工人劉展新改名為 《第二次握手》 的“手抄本”。

張揚出獄后得知 《歸來》 的書稿已經(jīng)被弟弟借給別人并沒了下落后，就開始重寫 《歸來》 的第五稿。這一稿是在鄉(xiāng)下勞動期間于1973年寫成的，是寫在兩個黑塑料皮筆記本里的。這一稿與以前四稿不同的是大大加強了對周恩來總理親切感人形象的刻畫。這一稿共20萬多字。

就在張揚緊張認真地趕寫 《歸來》 第五稿的過程中，因為“手抄本” 《第二次握手》 已經(jīng)在全國各地廣泛流傳，到1974年10月，北京的一家報社在第960期 《內(nèi)部參考》 上反映了“手抄本” 《第二次握手》 廣泛流傳的情況。當時掌管“輿論”大權(quán)的姚文元看到了這份“內(nèi)參”后，于10月14日打電話給這家報社說：“請找一本給我，并查清作者在哪里?！?0月14日下午，姚文元又打電話給這家報社說：“你們的‘內(nèi)參反映一本壞書 《第二次握手》，今天把書送來了。我翻了一下，這是一本很壞的東西，實際上是搞修正主義，反對毛主席的革命路線。它寫了一個科學家集團……如果不熟悉情況，不可能寫出來，還寫了與外國的關(guān)系……不是一般的壞書，也決不是工人能搞出來的。要查一下作者是誰？怎么搞出來的？必要時可請公安部門幫助查?！庇谑?，這家報社將姚文元的上述“指示”向北京市公安局十四處作了口頭傳達，之后，十四處成立了“ 《第二次握手》 專案組”。接著，新華社 《內(nèi)參》 以 《北京市發(fā)現(xiàn)許多單位秘密流傳手抄本反動小說〈第二次握手〉》 為題詳細登載了流傳情況，說明“北京市公安局根據(jù)姚文元同志的指示對壞書 《第二次握手》 的作者進行了清查，經(jīng)過一個多月的調(diào)查，現(xiàn)在已初步查明，作者是湖南瀏陽縣大圍山區(qū)中岳公社插隊知青張揚?！苯酉聛恚本┦泄簿志屯ㄖ鲜」簿郑骸啊裾找ξ脑镜呐?，我們對反動小說 《第二次握手》 的作者進行了查找。現(xiàn)已查清，這本反動小說是你省瀏陽縣插隊知識青年張揚所寫，現(xiàn)將情況函告你局，請考慮處理?！?/p>

就這樣，1975年1月7日上午，張揚在其插隊落戶的中岳人民公社南岳大隊被湖南省公安局派來的警察以“現(xiàn)行反革命”拘捕，并于當日黃昏被押解到位于長沙市東北角的湖南省公安局看守所關(guān)押。1月14日，張揚被第一次審訊。接著，張揚的母親、舅舅和姨媽，也被打成了“教唆犯”，均被“批斗”。因為當時有許多“手抄本”在流傳，其中有一本淫書 《少女的心》，所以辦案人員就向張揚宣布：“《少女的心》 是砒霜，《歸來》 是鴉片。”并給 《第二次握手》 定下四大罪狀：一是“反黨”;二是吹捧“臭老九”;三是鼓吹“科學救國”;四是“你明明知道不準寫愛情了，為什么還硬要寫”。因為張揚的據(jù)理力爭，審訊了幾個月仍一無所獲，辦案人員為了置 《第二次握手》 及張揚于死地，先是炮制了一份“廣大貧下中農(nóng)一致要求”判處張揚死刑的 《控訴書》;然后又與湖南省委宣傳部“合作”，在1976年6月26日和7月4日，兩次召集湖南某師范學院中文系的幾十名教師和“工農(nóng)兵學員”，以“幫助、鑒定”的名義，對張揚展開了全面的批斗與圍攻。

1976年8月31日，厚厚一大摞的“張揚案卷”交到了湖南省法院審判員李海初的手中。李海初在看了長沙市公安局的起訴書后，又認真閱讀了幾種“版本”的“手抄本”《第二次握手》，認為這是一本好書，并非反動書籍，于是，他故意找借口拖著不辦（李海初在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后曾說：“如果經(jīng)自己的手給張揚定死罪，是對不起黨和人民，也是有違道德良心的，將來會后悔一輩子。”這就是他當時為何“拖著不辦”的原因）。1976年10月，“四人幫”被徹底粉碎后，雖然張揚沒有被判處死刑的可能了，但因阻力很大，一時間還不能被平反，仍被關(guān)押在監(jiān)獄里。

1978年7月4日，經(jīng)湖南省政法領(lǐng)導小組同意，李海初等人將 《歸來》 （第五稿） 送到省文聯(lián)進行研究鑒定。雖然 《歸來》 被肯定為是一部好書，不是毒草，但因湖南主張圍剿 《歸來》 的人們勢力大，張揚仍無“出頭之日”。

1978年10月，《中國青年報》 復刊后，編輯部收到大量讀者來信，要求為被打成“毒草”的小說《第二次握手》 平反昭雪?！吨袊嗄陥蟆?社和中國青年出版社研究了《第二次握手》 的幾個“版本”后，認定這是一本好書，決定尋找作者并出版這本書。為此決定派 《中國青年報》 女記者顧志成和中國青年出版社女編輯鄺夏渝去湖南調(diào)查此事。兩人接受任務后，首先到北京市公安局查閱了與《第二次握手》 有關(guān)的檔案卷宗，然后于12月16日飛抵長沙進行調(diào)查。雖然調(diào)查處處遇到阻力和刁難，但卻得到了李海初的幫助。1978年12月31日，顧志成、鄺夏渝飛回北京。

顧志成、鄺夏渝赴長沙調(diào)查期間，原團中央第一書記、時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中共中央秘書長、中紀委第三書記的胡耀邦開始關(guān)注這個案子。他給中國青年出版社社長胡德華打電話，要求就此案寫個“內(nèi)參”，待他作出批示后兩社可以通知湖南方面結(jié)案放人。1979年1月9日，中國青年報在 《青運情況》上發(fā)了題為 《〈歸來〉是本好小說，作者張揚應平反出獄》 的內(nèi)參。12日上午11時，顧志成從北京給長沙的李海初打去長途電話：“我們回北京后，立即向領(lǐng)導匯報在湖南的情況，并寫了個內(nèi)部情況報告了中央，提出了張揚案是冤案。現(xiàn)已經(jīng)中央同意這樣認定，并通知湖南按冤案處理。最近兩天湖南會接到中央的指示……”考慮到湖南某些人可能的頑固態(tài)度，中國青年出版社于1979年1月16日又給胡耀邦寫了個報告。胡耀邦1月20日仔細讀了這個報告并在報告上的湖南省公安局稱“這個案子不是根據(jù)姚文元的批示抓的，是根據(jù)華國鋒同志的批示抓的”句下畫了杠杠，在“省公安局預審處副處長主審張案的黃志明同志仍堅持原來的看法，并說：‘即使 《歸來》 不是反動小說，張揚也是反革命！”句下畫杠并旁批：“這個同志的態(tài)度不對！”此前的1月18日下午，張揚已被釋放出獄回到長沙的家中。

1979年1月20日，《中國青年報》 在頭版刊發(fā)了題為 《手抄本〈第二次握手〉是本好書》 的“編者按”和湖北宜昌樹脂廠工人李謙于1978年11月7日的“來信”?！熬幷甙础焙汀皝硇拧钡娜娜缦拢?/p>

（編者按） 本報復刊后，接連收到讀者來信既書評，為在“四人幫”實行文化專制主義時期被打成“反動小說”的《第二次握手》 （原名《歸來》，又名《歸國》） 鳴不平，要求調(diào)查這本書的情況，為它平反。讀者指出：這本書曾在許多地方青年中傳抄，后被清查、收繳，一些同志因這本書而無辜受害。這是落實黨的政策應當解決的一個問題。

本報與中國青年出版社一起，對此做了專門調(diào)查。我們搜集研究了《第二次握手》的幾種不同傳抄本，并征求了許多讀者的看法，大家充分肯定這是一本好書。據(jù)了解，把這本好書打成“反動小說”，是反動文痞姚文元制造的一大奇冤、一九七四年十月十四日，姚文元曾親自布置要公安部門追查這本書和作者。他誣陷說：“這是一本很壞的東西，實際上是搞修正主義，反對毛主席的革命路線，它寫了一個科學家集團”，“不是一般的壞書，也決不是工人能搞出來的”。姚文元妄圖借這本書，攻擊周總理和打擊、陷害一批老科學家和知識分子，致使寫《第二次握手》 的青年業(yè)余作者張揚同志受到嚴重迫害，并且株連了許多青年傳抄者受到批評處分。對于“四人幫”造成的這場“文字獄”，必須全部推翻。

最近，有關(guān)部門復查了這一案件，張揚同志已經(jīng)平反出獄。中國青年出版社將出版 《第二次握手》，北京電影制片廠已決定把它改編為故事影片。

（來信） 編輯同志：幾年前，我從某種“渠道”，得到一部名為 《第二次握手》 的手抄本小說。當時，因為正在收繳這本書，我是懷著一種“犯罪”的心情，一口氣讀完了它。我被書中那生動的故事情節(jié)和真實的、健康的思想感情深深地吸引住了，它壓根兒不是什么“反動小說”，而是一本在“四人幫”實行文化專制主義時期實在難得的好小說。

這本書，通過描寫一個留美女科學家歸國，引起男主人公蘇冠蘭的回憶，揭示了解放前后兩種社會生活的變化，鞭笞了舊社會的黑暗和腐敗，熱情歌頌了新中國，反映了解放后在黨的領(lǐng)導下，我國科學工作者為發(fā)展祖國的科學事業(yè)所做的努力和貢獻，書中充滿高尚、純真的愛情。尤其是作者描寫了周總理對繁榮我國科學事業(yè)、對科學家的熱情關(guān)懷、愛護。這本小說內(nèi)容新鮮，故事生動，語言流暢，人物形象栩栩如生，讀后很受教育，使我們更加熱愛搞好祖國四個現(xiàn)代化的偉大事業(yè)。當然，這本小說寫的還比較粗糙，存在一些缺點，是可以進一步加工提高的。

對于這樣一本輾轉(zhuǎn)傳抄、到處流傳，深受眾多青年喜愛的好書，前幾年，竟被扣上“反動小說”的罪名，橫加誣陷，嚴令收繳，并且對傳抄、傳看這本書的團員、青年進行追查、批判，實在是令人不平，我們怎么也想不通。粉碎“四人幫”已經(jīng)兩年多了，隨著在各方面落實黨的政策，也應該給 《第二次握手》 恢復名譽了。人才不應當被埋沒，好的作品不應當長期受禁錮。我們建議：迅速調(diào)查 《第二次握手》 及其作者的情況，給予平反，并希望早日公開出版這本書，我們盼望著！湖北宜昌樹脂廠工人李謙。

也就是在20日，張揚的病情急劇惡化。22日，張揚被中國青年出版社派來接他的李碩儒帶著由長沙乘火車赴京。23日抵京后住在中國青年出版社內(nèi)，但仍然高燒不止。幾天后到北京醫(yī)院檢查的結(jié)果是：由于長年的饑餓、冤獄之苦，加上極度的營養(yǎng)匱乏，以及連續(xù)50多天的重感冒，張揚感染肺結(jié)核并日益惡化。醫(yī)生說，如果再耽誤一個月，就沒法治了。因此，張揚被安排到北京結(jié)核醫(yī)院住院治療。

為滿足廣大讀者的需求，快速將 《第二次握手》 公開出版發(fā)行，張揚在醫(yī)院一邊治病，一邊抱病開始對 《歸來》 的第五稿進行修改。從1979年3月7日至4月30日，連續(xù)“奮戰(zhàn)”50余天，將20多萬字的手稿改寫成25萬字的定稿，為尊重廣大讀者的感情，并將書名 《歸來》 改為 《第二次握手》。1979年7月，25萬字的長篇小說 《第二次握手》 由中國青年出版社公開出版發(fā)行，但“手抄本”襯頁上的那條恩格斯的“愛情語錄”因當時被認為“不太革命”而被刪去，在目錄和正文之間的一頁上寫的是馬克思的：“在科學上沒有平坦的大道，只有不畏勞苦沿著陡峭山路攀登的人，才有希望達到光輝的定點。”恩格斯的：“人與人之間的、特別是兩性之間的感情關(guān)系，是自從有人類以來就存在的?！?月25日，《人民日報》 等全國各大報都刊登了由新華社記者采寫的報道：《正義得到伸張，冤案得到平反，長篇小說〈第二次握手〉正式出版》。隨后，《第二次握手》 轟動全國。在以后的兩年里，此書幾次再版，印數(shù)累計達430萬冊，是建國以來當代長篇小說發(fā)行量的第二位，僅次于也是由中國青年出版社1962年出版發(fā)行的 《紅巖》。同年10月，張揚成為“文化大革命”以后中國作家協(xié)會第一批新會員之一，后曾任湖南省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等職，并于2006年6月將25萬字的 《第二次握手》 重寫為61. 4萬字，由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發(fā)行。

（選自《檔案時空》2014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