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仲南
在中國的官人里,學人里,不知道曾國藩的人是極少的。在他的老家湖南,出租車司機、小販、種菜的大爺、打麻將的姥爺們統(tǒng)統(tǒng)都知道他,名氣大得很。而且人們在內心敬重曾大學士、曾總督、曾老爺子。
為什么人們敬重他?不少人都可以說出些大概,如德才兼?zhèn)?,如有勇有謀,如公私分明,如愛兵如子,如忠君愛民,如低調行事不張揚,克己復禮力宏揚,等等。更重要的,毛澤東、蔣介石都敬重推崇曾國藩的為人,可見這人極不尋常,是罕見之才、罕有之官。
但我們有一個揮之不去的想法,都說曾國藩是好人,好品德,好官人,那我們到底要學習曾國藩什么東西呢?他身上最突出的閃光點是什么,需要我們后人去繼承宏揚的呢?這個問題顯得特別重要,這就體現(xiàn)了讀書時什么叫“善讀”,學榜樣人物怎樣叫“善學”。不弄明白,大家“呵呵、啊、啊”說一通激昂的話,很快便忘記了,并沒有掌握其要點,不是真學,而是形式上走了一次臺步而已。
學曾國藩的什么東西呢?學他怎么當官嗎?這就很世俗了,普及面也太窄了。人們敬重曾國藩,并不是沖著他會當官,會當官的人多了去了。曾國藩身為級別很高的官員,我們怎么學呢?我們人群中有各種各樣人,職務中有各種級別的人,學者中有不同的職稱類別,藍領中有不少心態(tài)很好、善良的勞力者,但當官的是極少數(shù)人,而且當官中,當至曾國藩這個總督位置的,我們身邊一個也沒有,你叫我們學他當官,太俗了,太幽默啦,這個教育面,太窄,沒有普遍指導意義。
我們學習曾國藩什么呢?主要學習他的“平衡”能力,處理各種關系的能力。曾國藩官越做越大,但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里里外外,平衡得天衣無縫,妥妥帖帖。曾國藩官大了,家族也受矚目,稍不留神,便容易被人打開缺口,或被對手利用,或被奸人算計。但曾國藩與家人保持一種密切的聯(lián)系,保持一種必要的溝通,一方面暗示對手,你別打我家人的主意,別濫殺無辜,另一方面讓信息傳至皇上,傳至皇室各類人,使他們得知曾國藩的思維動向,心理動機,不讓他們對他產生疑惑、疑慮。
曾國藩努力把自己打造成一個“正常人”,普普通通“七情六欲”的人,是沒有反心,沒有謀害別人之心,更不會篡權奪位的人。他一門心思在當一個正常、正經人,他拜托各方不必多疑。曾國藩有身子癢的毛病,偶有小疾,家中人也一樣偶有患疾。曾國藩便講究調理,調情緒、調藥方子,修心養(yǎng)性,不主張把本錢耗盡,以至油干燈滅,這個道理他明白得很。所以他“平衡”客觀與主觀關系,平衡身體各器官的穩(wěn)定,就是調理人生“油與燈”的關系,很有眼光。曾國藩還“平衡”同僚部下、各諸侯、各種名流鄉(xiāng)紳的關系,平衡與百姓的關系,達到一種無欲無求,無霸氣,無陰霾之氣,無淫蕩氣的形象,深得人心。
我們不同的人,從不同角度可以學習曾國藩不同的品格、不同的亮點,不必求一體化,不必雷同。但我們作為普通人,作為一個清醒的人,要學習曾國藩的“平衡力”,使自己在顛簸不平的人生海洋中平衡好人生之舟,駛向目的地。
許許多多政務官人,許許多多從事經濟工作、企事業(yè)單位的人,許許多多學者、專家、教師、醫(yī)生,他們不太懂平衡,他們老認為平衡是政治家的事,是一種投機取巧,是一種表象,錯誤地看待“平衡”的重要性。結果是“屋漏已遭連夜雨,船退偏遇打頭風”,經常是“這里硝煙起,那里動刀戈”。原因定有多方面,但不懂、不善于平衡卻是關鍵。
年少時有一次坐小軍艦,吃飯時在甲板上吃,戰(zhàn)士要求我們不能坐著吃,浪一來,人就仰翻了,飯菜灑一地。要蹲著吃,平衡好身體。練了幾次,居然發(fā)現(xiàn)蹲著吃的好處很多。
平衡,是很重要的,農民挑一擔東西,決不會前面那籮筐裝100斤,后邊那籮筐只裝50斤的,這一來將無法走路,因為它一頭重一頭輕,無法控制。平衡,就那么簡單,搞不好,什么事都干不了,別說干什么大事了。連農民伯伯挑東西也要講平衡,就那么常見與簡單。
有些不會平衡的官人、學人、鳥人、奸人,討好幾個人,得罪一大片,表面很風光,人們對這些人自然毫無好感,因為大家看的是他的那個位,決不是他的為人。這些人的為人,屬于臟、亂、差,屬于陰險、詭秘,有多少人喜歡這些人呢?只有同類。
曾國藩不是這樣的人,因此不少人喜歡。
【摘自《南風窗》2015年第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