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境電子商務生態(tài)安全立法問題研究

（中國政法大學國際法學院，北京100088）

跨境電子商務生態(tài)安全立法問題研究

師曉丹

（中國政法大學國際法學院，北京100088）

4只箭毒蛙被快遞進境事件又一次給我國的生物安全治理敲響了警鐘。新市場或者新交易路線的開發(fā)對引進物種有積極的影響，貿易額的增長增加了外來物種在當?shù)貍鞑ズ徒⒎N群的可能性。隨著跨境電子商務的高速發(fā)展，異域另類寵物交易有了非常便利的渠道，網(wǎng)絡將其源源不斷輸入我國境內。作為外來物種，異域另類寵物有可能加劇我國外來物種入侵的威脅和隱患，從而危害我國生物多樣性和生態(tài)安全。而我國目前外來物種入侵相關立法并不完善，多年來我國都無法擺脫遭受外來物種入侵最嚴重國家之一的頭銜，新問題的出現(xiàn)無疑會加劇情況的惡化。對此，我國應升級現(xiàn)有控制手段為立體防御體系，盡早系統(tǒng)化立法，防患未然。

跨境電子商務；網(wǎng)絡交易；外來物種入侵；生物多樣性

伴隨自貿區(qū)的發(fā)展，一系列利好政策頻出，我國跨境電子商務也漸入高速發(fā)展期。隨著消費者和國內企業(yè)可以直接利用人民幣進行“海淘”與開展跨境業(yè)務，我國跨境電子商務可以說是大有可為。MasterCard調查報告顯示，中國跨境網(wǎng)購市場呈年遞增翻倍趨勢，預計2015年中國海購市場將接近500億元人民幣［1］。伴隨海淘、海外代購等跨境電商的發(fā)展，異域另類寵物（簡稱“異寵”）網(wǎng)上交易日益火爆，國際郵路已成為境外生物傳入我國境內的重要渠道。來自廣東檢驗檢疫局的數(shù)據(jù)顯示，2014年1月到8月，廣東檢驗檢疫局旅客、郵件檢口岸截獲活動物、活植物、種子、水產品等禁止進境物共計43 295批次，檢出各類有害生物92 030批次，創(chuàng)歷史新高?？缇畴娚膛畈l(fā)展所伴生的外來物種入侵問題不容忽視。

一、跨境電商快速發(fā)展伴生“異寵”隱患

近兩年國家陸續(xù)出臺利好政策文件，鼓勵支持跨境電子商務的發(fā)展，我國貿易便利化水平不斷提高，各地方積極參與，不少企業(yè)主動轉型升級［2］。目前，上海、重慶、杭州、寧波、鄭州、深圳、蘇州、青島、長沙、平潭、銀川、牡丹江、哈爾濱、西安等十幾個城市正在開展跨境電子商務試點工作，根據(jù)海關總署統(tǒng)計的數(shù)據(jù)顯示，截至2014年年底，我國跨境電子商務試點交易額突破30億元，其中出口約20．4億元，進口約10．1億元［3］。據(jù)尼爾森研究報告顯示，隨著越來越多的消費者在網(wǎng)上購物，全球電子商務交易總額將在5年內增長近3倍，達到3 070億美元。中國、澳大利亞、巴西、德國、美國和英國等國的跨境互聯(lián)網(wǎng)電子商務規(guī)模在2018年將增至3 070億美元，遠遠超過今年的1 050億美元［4］。新市場或者新交易路線的開發(fā)對引進物種有積極的影響，貿易額的增長增加了外來物種在當?shù)貍鞑ズ徒⒎N群的可能性［5］。商品交易會增加野草、寵物引入和植物病蟲害的風險，典型的例子是谷班皮蠹①谷班皮蠹原產于印度、緬甸、斯里蘭卡、馬來西亞一帶，1962年從非洲傳入中國，是一種危害性很大、極難防治的害蟲，也是世界上重要的檢疫性有害生物之一。，澳大利亞衛(wèi)生檢疫部門對此一直保持警覺，而且被國際自然保護聯(lián)盟列入外來入侵物種世界前100的名單里［6］。寵物交易和水族業(yè)是很多外來物種引入的通道［7］。目前，在我國大熱的異域，另類寵物交易更是不容小覷，兇猛的食人鯧、拳頭大的非洲大蝸牛、直徑12厘米的智利大蜘蛛、1厘米長的德國大螞蟻等等這些在正規(guī)寵物市場上難覓蹤影的外來物種，如今動動鼠標、敲敲鍵盤，就可收入囊中了。在淘寶網(wǎng)以異類寵物為關鍵詞進行搜索，來自世界各地的千足蟲、螞蟻、蜈蚣、黃金角蛙、各種甲蟲、白星金龜幼蟲、蜥蜴、蜘蛛，以及用于喂食的蟑螂幼蟲、大麥蟲、面包蟲等等不下3 000逾種寶貝躍然頁面，令人眼花繚亂。更有甚者，利用網(wǎng)絡渠道購買的便利，已經赫然把自家閣樓改裝成了“異寵動物園”［8］。近日，劇毒生物箭毒蛙②蕭山郵辦的工作人員從香港郵寄過來的郵包內發(fā)現(xiàn)活體彩色蛙類，經鑒定為活體箭毒蛙，是南美過來的外來物種，只需0．000 3克就足以毒死一個人。也被打包成“布公仔”堂而皇之地通過郵路進境了。

異域另類寵物，又被簡稱為“異寵”，是追求另類一族的新寵，看似與貓貓狗狗無異，實則不然?！爱悓櫋辈煌凇凹覍櫋?，“異寵”多為人類尚未充分了解、馴化和防疫的外來物種，其中包含危險外來物種的幾率大幅度上升，若放任其入境，則難以避免日后外來物種入侵的惡果。我國多年來深受外來物種入侵之害，據(jù)2013年10月23日至27日舉行的第二屆國際生物入侵大會數(shù)據(jù)：中國已有544種外來生物入侵，其中大面積、危害嚴重的達100多種，入侵范圍遍及我國34個省級行政區(qū)。外來物種入侵是導致物種滅絕和生物多樣性喪失的主要因素［9］，我國整個生態(tài)系統(tǒng)都受到了較大的威脅與破壞，我國每年因此造成的經濟損失高達600億元，這些罪魁禍首就包括大家熟知的、曾當寵物養(yǎng)過的或在餐桌上吃過的巴西龜③巴西龜也叫紅耳龜、紅耳彩龜，原產地位于北美密西西比河及格蘭德河流域，已被世界自然保護聯(lián)盟列為世界最危險的100個入侵物種之一，成為全球“通緝犯”。巴西龜繁殖力強，存活率高。它和本土龜?shù)摹奥?lián)姻”，會導致本土淡水龜類的基因污染，嚴重影響本土龜?shù)纳姝h(huán)境。而且它還是沙門氏桿菌傳播的罪魁禍首，這些病菌已被證明可以傳播給包括人在內的恒溫動物并在其中流傳。近些年來，由于寵物棄養(yǎng)、宗教放生以及養(yǎng)殖逃逸等因素，導致巴西龜在中國野外普遍存在，并呈迅速蔓延之勢。、牛蛙④牛蛙是世界上100種最危險的入侵種之一，每年對當?shù)氐耐林嗤?、其他物種、生態(tài)系統(tǒng)都有較大的危害，由此帶來的經濟損失也是十分巨大的。、小龍蝦⑤作為外來物種入侵典型的“小龍蝦”，學名叫克氏原螯蝦，原產墨西哥，后來擴散到北美，上世紀二三十年代經日本進入我國。目前，包括北京、安徽、湖南、浙江和江蘇等地在內，其數(shù)量已非常驚人?！靶↓埼r”大量繁衍和打洞，嚴重影響湖區(qū)的防洪堤壩設施，破壞水生環(huán)境，嚴重損害生物多樣性，若食用則易感染肺吸蟲病?！靶↓埼r”目前已成為我國的一大憂患。、水葫蘆⑥水葫蘆，又名鳳眼蓮、鳳眼藍、葫蘆苗、水浮蓮，原產巴西，現(xiàn)廣布于我國長江、黃河流域及華南各省。水葫蘆對其生活的水面采取了野蠻的封鎖策略，擋住陽光，導致水下植物得不到足夠光照而死亡；破壞水下動物的食物鏈，導致水生動物死亡；同時富集重金屬，死后腐爛體沉入水底形成重金屬高含量層，直接殺傷底棲生物。故人們又叫它“生態(tài)殺手”、“紫色水妖”、“綠魔”，被列為世界十大害草之一，排位第二。等等。上述看似平常的小生物之所以會導致生態(tài)災難，是因為外來物種入侵的危害往往要經過由侵入到定居，再到適應、擴散，最終導致爆發(fā)的一個較長的過程⑦侵入指生物離開原生存地到達一個新環(huán)境；定居指生物到達入侵地后已進行繁殖，且至少完成了一個世代；適應指生物已在入侵地繁殖幾代，而且每一代對新環(huán)境的適應能力都有所增強；擴散指入侵生物已基本適應新環(huán)境，種群已形成有利的年齡結構和兩性比例，而且具備快速增長和擴散的能力（參見陳潔君，蔣躍明：《外來入侵生物防控策略研究進展》，《檢驗檢疫學刊》，2013年第3期，第46頁）。［10］，才能顯現(xiàn)出來，在早期并不會引起警覺。那些搭乘跨境電子商務順風車僥幸過關的“異寵”們，看似有趣且時尚，但它們將對我國的生物多樣性和生態(tài)安全產生何種影響、多大影響，是未可知的，也是難以掌控的。但可以確定的是，若不加管控、放任自流，則難免重蹈巴西龜、小龍蝦等的覆轍。然而，我國目前外來物種入侵的防控現(xiàn)狀是令人擔憂的，面對跨境電商“異寵”交易帶來的新的問題和隱患，現(xiàn)有管理措施急需升級。

二、跨境電商危險物種入侵現(xiàn)有防控手段不足

我國現(xiàn)有的外來物種入侵的防控手段尚不足以應對跨境電子商務帶來的“異寵”問題，具體闡述如下。

（一）中央立法缺失

我國目前還沒有形成一部針對外來物種入侵的專門法律，外來物種入侵的防控主要體現(xiàn)在以下相關法律和行政法規(guī)里：《中華人民共和國進出境動植物檢疫法》（1992）《農業(yè)轉基因生物安全管理條例》（2001）《中華人民共和國野生動物保護法》（2004修正）《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境衛(wèi)生檢疫法》（2007修正）《中華人民共和國動物防疫法》（2013修正）等，但具體法律條文僅限提到，并未明確如何防范，并不構成實質意義上的相關立法。

（二）地方立法效力有限

地方上近年陸續(xù)出臺了一些專門針對外來物種入侵的立法，如《沈陽市外來物種防治管理暫行辦法》《湖南省外來物種管理條例》《安徽省農業(yè)重大有害生物及外來生物入侵突發(fā)事件應急預案》《龍巖市防止外來物種入侵管理辦法》，但是層級較低，僅限地方應用，而外來物種入侵一旦蔓延是沒有地域限制的，僅控制個別地方難以取得實質效果。

（三）名錄制度沒有統(tǒng)一標準

我國早在2002年就開始建立外來物種名錄制度，主要包括：環(huán)境保護部定期發(fā)布的《外來入侵物種名單》；國家質檢總局發(fā)布的《進境植物檢疫潛在危險性病、蟲、雜草名錄（試行）》；農業(yè)部發(fā)布的《進境植物檢疫危險性病、蟲、雜草名錄》《全國植物檢疫對象和應施檢疫的植物、植物產品名單》《中華人民共和國禁止攜帶、郵寄進境的動植物及其產品和其他檢疫物名錄》等。但是，這些名錄沒有統(tǒng)一的分類標準，也沒有相應的管理體系，導致其可發(fā)揮的作用相對有限，也不利于與國際交流和分享。

（四）檢驗檢疫制度受限于人力和技術

我國的檢驗檢疫制度，如《中華人民共和國進出境動植物檢疫法》（1992）及其《實施條例》（1997）和《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境衛(wèi)生檢疫法》（2007）及其《實施條例》（2010），構成了我國外來物種入侵的一道強大的屏障，實施力度近年來也不斷升級。2013年7月，上海國際郵件處理中心開始加大檢驗力度與強度，盡全力將監(jiān)管覆蓋至郵政分揀的全時段：“在檢驗檢疫現(xiàn)場全面啟動X光機檢測工作；在原有2條檢疫犬的基礎上，新增1條檢疫犬，并投入至夜間值班使用；對主要在夜間分揀的韓國進境郵包開展專項行動?！保?1］但是，隨著跨境電子商務的蓬勃發(fā)展，需查驗的單必將成倍遞增，這種人、機、犬結合審單的查檢模式恐將力不從心。

三、跨境電商危險物種防控建議

跨境電商伴生的外來物種入侵問題的解決，有賴于現(xiàn)有外來物種入侵管理措施的系統(tǒng)化升級，需要形成一套立體防御體系。根據(jù)外來物種入侵的過程性特點，防控措施建議分階段制定，針對不同階段采用不同的手段，有效融合國內法、國際法與技術手段，形成立體防御體系。具體階段劃分建議按照外來物種入侵的過程，相應分為前期預防階段、傳入期防控階段、潛伏期監(jiān)控階段和擴散期防治階段。其中，前期預防階段是第一道防線，也是最關鍵的環(huán)節(jié)，此關失守，外來物種便會堂而皇之、乘虛而入。美洲綠鬣蜥、澳大利亞鬃獅蜥、龍貓、眼鏡王蛇等一系列原產地在國外的寵物，在北京、上海、重慶、武漢、廣州等大城市均可見到，網(wǎng)上銷售也暢通無阻的現(xiàn)象，透射出前期預防措施缺失的嚴重性。應對外來物種入侵，預防遠大于治理，前期預防階段和傳入期防控階段的法律規(guī)制應是整個立體防御體系的核心。以上每一階段的防御措施和相應的違反懲罰措施應以法律條文的形式固定下來，以生物安全中央統(tǒng)一立法高位統(tǒng)籌是最優(yōu)選擇。

（一）完善國內立法，填補法律空白

1．建立入侵物種數(shù)據(jù)庫統(tǒng)一標準

入侵物種數(shù)據(jù)庫可以實現(xiàn)信息共享，從而建立有效的評估體系。目前比較有規(guī)模的數(shù)據(jù)庫是中國農業(yè)科學院植物保護研究所建立的“中國外來物種入侵數(shù)據(jù)庫”，包括中國外來入侵物種數(shù)據(jù)庫系統(tǒng)、中國外來入侵物種地理分布信息系統(tǒng)、外來入侵物種野外數(shù)據(jù)采集系統(tǒng)、外來入侵物種安全性評價系統(tǒng)、中國主要外來入侵昆蟲DNA條形碼識別系統(tǒng)和中國重大外來入侵昆蟲遠程監(jiān)控系統(tǒng)［12］。建議在此基礎上形成國家統(tǒng)一的數(shù)據(jù)標準，建立全國通用的標準化數(shù)據(jù)庫，并使該數(shù)據(jù)信息與監(jiān)管和網(wǎng)絡購物網(wǎng)站強制綁定，開發(fā)數(shù)據(jù)庫、監(jiān)管系統(tǒng)和網(wǎng)購系統(tǒng)的互動技術，根據(jù)數(shù)據(jù)庫資料，自動識別危險外來物種，阻止交易繼續(xù)進行，同時上報監(jiān)管系統(tǒng)，作下一步處理。在形形色色的異類寵物面前，采用自律手段的效果往往是最差的，需要一個強有力的外部干預。在國家數(shù)據(jù)庫形成后，還要相應建設英文版平臺，一方面通過國際的合作與交流進一步完善我國數(shù)據(jù)庫；另一方面推進全球防控系統(tǒng)的形成。外來物種入侵危害具有全球性，任何一個國家的防控不力往往會導致其他國家的努力徒勞。

2．建立有效的公眾參與及自律機制

異類寵物屢禁不止的一個普遍原因是，公眾們大多不知道養(yǎng)個境外小寵物竟然可能帶來如此嚴重的危害。對“異寵”完全沒有危險意識，當年的巴西龜入侵事件，也是緣于公眾的盲目放生行為。只有讓公眾知道外來物種的種類和入侵危害性，了解公民有防范外來物種的義務與法律責任，才能提升公眾的危害敏感度，促進公眾自律并在發(fā)現(xiàn)危險時及時上報，從而有效彌補主動防御可能產生的疏漏。從長遠來說，培養(yǎng)和引發(fā)公眾與商業(yè)利害關系人的警覺，在外來物種入侵的有效防控方面的作用不容小覷［13］。1969年，美國在其《國家環(huán)境政策法》中，率先規(guī)定了公眾參與機制，隨后歐盟、加拿大、日本等也相繼在其環(huán)境保護法律中引入了該項機制，收效良好?！度祟惌h(huán)境宣言》（1972）《世界自然資源保護大綱》（1980）《內羅畢宣言》（1982）和里約環(huán)境與發(fā)展大會的《21世紀議程》（1992），均從不同角度肯定和強調了“公眾參與”的重要性和必要性［14］。公眾參與機制，作為民主制度的重要內容［15］，已逐漸發(fā)展成為國際環(huán)境保護的基本原則之一。我國具體可以從以下三個方面入手：（1）加大宣傳教育力度，采取多渠道多樣化的方式，如補充微博、微信等新的宣傳方式，從工作單位到校園到街道全方位普法；（2）在憲法和環(huán)境保護立法中確立公民的環(huán)境權①可借鑒韓國立法，韓國1937年《憲法》第35條第1款和第2款規(guī)定：“所有公民有在健康舒適的環(huán)境中生活的權利，國家以及公民應當努力保護環(huán)境?！薄瓣P于環(huán)境權的內容及其行使，由法律規(guī)定之?！薄皣鴷J為，每個人都應當享受健康的環(huán)境，同時每個人也有責任對維護和改善環(huán)境作出貢獻?！保唬?）完善公眾參與的程序。我國2002年頒布的《環(huán)境影響評價法》雖然也有提到公眾參與，但對公眾參與的具體內容并沒有詳細規(guī)定，導致公眾參與雖有法定卻淪為一句空話。應仿效其他國家，在我國生態(tài)保護單項立法中詳細規(guī)定公眾參與的方式、步驟、時間、內容、參與的程度和廣度等內容。

3．制定有力度的懲罰機制

目前我國的外來物種入侵的違法成本過低，往往導致公眾消極自律。2014年春節(jié)前夕，上海國際郵件處理中心分揀大廳，383只未經防腐處理的昆蟲尸體和2 480枚昆蟲標本藏于郵包“偷渡”入境，幸被檢疫犬及時發(fā)現(xiàn)，避免了一場危機，而該兩起事件的收件人——某“異寵”網(wǎng)店店主隨后僅分別被處以300元和2 500元罰款的行政處罰［11］。前文提到屢創(chuàng)有害生物檢出率的廣東檢驗檢疫局，對攜帶禁止進境物入境的違法行為，在加大處罰力度的情況下，也只是當場處以50元罰款而已。與其他國家罰則相比，我國目前的懲罰手段單一且力度不夠。新西蘭、美國、日本和澳大利亞的立法值得借鑒，這幾個國家除分別規(guī)定了25 000美元以下、300萬日元以下和170萬澳元以下的高額罰款外，還規(guī)定了3個月、3年和10年的有期徒刑，其中懲罰性措施最嚴厲的是澳大利亞，“對攜帶禁止進境物進境的當事人，將處以220澳元到170萬澳元的罰款，最高可面臨10年監(jiān)禁”［16-18］。我國立法應在此基礎上形成由民事責任、行政責任和刑事責任構成的綜合懲罰機制。

4．完善動植物出入境檢驗檢疫立法

該類立法是確保防控前期預防階段漏網(wǎng)之魚的有效防線，構成傳入期防控階段的關鍵立法。就這一階段，各國通常都制定了相應的動植物出入境檢驗檢疫法律法規(guī)。我國現(xiàn)行的1992年《進出境動植物檢疫法》，主要針對病蟲害防疫，且頒行時間過早，條文相對簡單，并不足以解決現(xiàn)有問題。雖然國務院辦公廳在其2013年2月發(fā)布的《貫徹實施質量發(fā)展綱要2013年行動計劃》中，明確提到“建立國際郵路生物安全保障制度”，但截至目前并未看到具體條文公布，希望該制度有助于加強我國傳入期的防控。現(xiàn)階段，只有一些地方立法相對比較新，其中浙江檢驗檢疫局2014年9月底發(fā)布并實施的《關于跨境電子商務檢驗檢疫工作的指導意見》可圈可點，有值得推廣的經驗，如跨境電子商務檢驗檢疫的“負面清單”制度。該制度規(guī)定《進出境郵寄物檢驗檢疫管理辦法》第三條所列物品，如像多肉植物、蜥蜴、蜘蛛這樣的活體動植物，均不得以跨境電子商務形式進出境。名單分級監(jiān)管制度是國際防治外來入侵物種的一種常用做法，但我國目前只是定期發(fā)布《中國外來入侵物種名單》公告，并未進行分類，且自2003年至今僅發(fā)布了3批名單［19］。國際通行做法是根據(jù)外來物種的風險級別，將外來入侵物種名錄分為黑色、白色與灰色。黑名單是經驗證確定為外來危險物種的名錄，上榜物種須嚴格禁止入境；白名單是確定沒有威脅的安全物種，名單內所列物種可允許以較簡便的方式入境；灰名單主要收錄危險性較低或尚不確定危險性的物種，上榜物種不得隨意放行，需經特定的風險評估和檢驗程序確定安全后方可入境，并跟進后續(xù)追蹤觀察。這種三色名單制度相比“負面清單”更為科學，但浙江的“負面清單”也不失為一種有效的應急手段，我國的三色名單需在此基礎上發(fā)展與完善。

5．建立長效問責機制

鑒于外來物種入侵具有一定的潛伏期，若沒有長效問責機制，往往導致在外來物種入侵的危害發(fā)生時，無法追究引入人或負責人的責任，而由此造成的危害后果只能由社會大眾來承擔，這是不公平的。新西蘭的“首席技術官”機制和阿根廷的“高風險行業(yè)人員強制保險”機制值得參考與借鑒①新西蘭1997年采取措施在糧食、紡織、生物安全以及邊界控制的各個重要職位中，對內閣層次的這方面義務進行了劃分，同時在所有關鍵的部門都任命了首席技術官員；阿根廷在其《生物多樣性戰(zhàn)略》變革中明確提出要考慮用強制保險以對付向第三方逃逸造成損害之風險及在出現(xiàn)釋放時消除措施之費用（參見Clare Shine，Nattley Williams，F(xiàn)rancoise Burhenne－Cuilmin：《全球侵襲物種項目：法律與制度框架部分（易鴻翔，李文凱譯）》，《國際環(huán)境法與比較法評論》，法律出版社2002年版，第236、251頁）。。

（二）加強國際交流合作，充分利用國際規(guī)則和研究成果

1．各國應積極履行公約義務，推進公約施行

1992年，聯(lián)合國環(huán)境與發(fā)展大會簽署的《生物多樣性公約》（CBD），是控制和消除外來物種入侵的全球適用的有法律約束力的公約。但各國為追求貿易增長，并不愿因此限制進口［20］。為此，《生物多樣性公約》專門規(guī)定“締約方應防止、控制或消除那些威脅到生態(tài)系統(tǒng)、生境或物種的外來物種”②Convention on Biological Diversity，art．8（h）．，2010年，生物多樣性公約締約方大會第10次會議通過的《愛知生物多樣性目標2011-2020》，進一步明確了外來物種入侵防控目標，指出到2020年，各國需查明外來入侵物種及其入侵路徑，并確定其優(yōu)先次序。確定為優(yōu)先的物種將優(yōu)先控制或根除。制定恰當?shù)拇胧┕芾砣肭致窂剑乐雇鈦砣肭治锓N的引入和種群建立［21］。找到一個切實可行的解決辦法防止外來物種入侵，保護生物多樣性，并非易事。但這正如《生物多樣性公約》所言，應對外來物種入侵政府“需要奮起接受挑戰(zhàn)”。因此，各締約國需要提高其遵守國際法的水平，并且將之作為更大的遵守生物多樣性公約指導原則的開始［7］。但是，公約的施行并非順暢。《生物多樣性公約》第22條規(guī)定：“本公約的規(guī)定不得影響任何締約國在任何現(xiàn)有國際協(xié)定下的權利和義務，除非行使這些權利和義務將嚴重破壞或威脅生物多樣性?！雹跜onvention on Biological Diversity，art．22（1）．該條在實踐中，往往導致在非“嚴重”破壞的情況下，其他國際協(xié)定的優(yōu)先使用（如WTO規(guī)則），公約意圖保護生物多樣性的目標經常遭到阻礙。生物多樣性公約各締約方應積極磋商并補充協(xié)調CBD與WTO的適用條款，在國際層面破除CBD施行的尷尬局面?！秶H植物保護公約》（IPPC）和世界動物衛(wèi)生組織（OIE）就是專門制定了與SPS規(guī)則接軌與協(xié)調的條款，從而較為順利地解決了此類問題［22］。

2．各國應努力形成長期有效的合作機制

外來物種入侵在世界范圍內被認為是嚴重的環(huán)境問題，這些物種的有害影響從本地基因池的破壞④Republic of Bulgaria Fourth National Report，supra note 26，at25．到棲息地的毀滅⑤Finland Fourth National Report，supra note 26，at36．，再到本地物種的減少⑥Zambia Fourth National Report，supra note 26，at8．。外來物種問題若處理不當，還將嚴重影響本國國際貿易，尤其是農業(yè)方面，將產生巨大經濟損失，近年來國際上已將生物入侵上升到“農業(yè)生物恐怖”的高度［23］。外來物種入侵日益成為世界性的問題，一個司法轄區(qū)的強力措施會因其他司法轄區(qū)措施的缺乏或不充分而弱化［7］，當涉及發(fā)展中國家時，這個問題會更嚴重。鑒于發(fā)展中國家包含了世界上大多數(shù)的生物多樣性，這就意味著如果外來物種入侵仍舊是一個較大的威脅，國際社會將面臨生物多樣性大規(guī)模喪失的風險［24］。但是，由于各國在經濟和政治利益方面存在較大差異，在防控外來物種的國際合作上往往不是那么順暢，發(fā)達國家和發(fā)展中國家在外來物種入侵策略上的認識分歧在一定程度上阻礙了防控的國際合作。這里需要各國在聯(lián)合國環(huán)境規(guī)劃署和世界自然保護聯(lián)盟的倡導下，在全球入侵物種項目（Global Invasive Species Programme，GISP）和《防止外來物種導致生物多樣性喪失指南》的指引下，積極談判，達成合作協(xié)議。黑瞎子島中俄合作開發(fā)和保護生態(tài)環(huán)境的做法是值得提倡和借鑒的①黑瞎子島又名撫遠三角洲，位于中俄邊界黑龍江省撫遠縣境內的黑龍江和烏蘇里江的交匯處主航道西南側，是中國最早見到太陽的地方。1929年中東鐵路事件后，蘇聯(lián)一直對該島實施管轄。2008年10月14日，中俄界碑揭幕儀式后，黑瞎子島西半部約171平方公里陸地及其所屬水域正式劃歸中國，“一島兩國”的政治形態(tài)正式形成。2010年10月23日，中國和俄羅斯共同發(fā)表中俄總理第十五次定期會晤聯(lián)合公報稱“雙方將共同對黑瞎子島進行綜合開發(fā)”。中俄雙方在合作保護與開放開發(fā)黑瞎子島的諸多領域形成共識，其中包括“必須把生態(tài)保護放在最優(yōu)先的地位，這是實施開放開發(fā)的前提條件”。。

（三）積極研發(fā)危險物種防控技術

沖破傳入階段防線的外來物種會進入潛伏期，安然度過潛伏期的外來物種，會進入擴散期。一旦進入擴散期，就意味著對生物多樣性的破壞已然形成，此時單靠法律手段就有些力不從心了，必須依靠強有力的技術手段形成有效補充。

1．防治與消除技術

潛伏期監(jiān)控階段主要是監(jiān)測、預警和消除，技術手段主要包括利用地面誘捕器、空中遙感技術、入侵昆蟲遠程監(jiān)控系統(tǒng)等，大面積撒網(wǎng)長期監(jiān)控，旨在早發(fā)現(xiàn)早處理。擴散期防治階段，面對即將失控的危險物種，強有力的防治和消除必須馬上進行。目前國際上最常見的方法是生物控制法，即人工引入天敵，該方法一度被認為是化學法和機械法的有效替代，我國的水葫蘆曾使用這種方法進行防治，但是有“引狼入室”的危險。澳大利亞為控制兔子入侵，引進了狐貍。但是沒想到狐貍到后并沒有按計劃捕食兔子，改為捕食比兔子笨拙的有袋類動物。兔子危害非但沒有消除，反而多了狐貍這一新的入侵物種，接著引發(fā)了一連串的生態(tài)災難。另一種方法是基因突變法，主要是利用生物技術改變入侵物種的遺傳特征，該方法初期較為有效，但容易反彈，而且將該種遺傳特征的不穩(wěn)定性轉移到其他物種的幾率較高，其治理結果往往是不可控的，是一種比較危險的方法，并不建議推廣。最近，科學家們又研制出了一個新的方法——性染色體木馬［25］，即根據(jù)“木馬病毒”的原理，利用生物染色體特有的遺傳性，制造攜帶YY染色體雌性木馬，通過雌性木馬造成該物種后代雄性個體偏高，逐漸導致該種群無法繁殖，進而走向滅亡。該方法看起來要優(yōu)于其他方法，但是它在使用時是否會失控或產生新的生態(tài)問題，仍需進一步研究和觀察。在外來物種入侵防控領域，“防”要遠比“控”更重要，一旦產生實質性入侵效果，至少到目前還沒有研究出十分有效可行的辦法。

2．變廢為寶技術

在防治與消除外來危險物種的過程中，徹底消除并不容易，如臭名昭著的“紫莖澤蘭”②紫莖澤蘭，原產于墨西哥，被稱為植物界里的“殺手”，可在干旱貧瘠的荒坡隙地、墻頭、巖坎，甚至石縫里均可能生長，所到之處寸草不生，牛羊中毒。1935年在中國云南南部首次發(fā)現(xiàn)，隨后的幾十年間迅速蔓延到了貴州、廣西和四川，并且以每年20公里的速度向東入侵至長江以南的大部分地區(qū)，威脅我國農作物的生長。，自1935年成功登陸我國境內，危害持續(xù)至今仍未根除。近年，受侵害比較嚴重的地區(qū)開始轉換思路，變消除為利用，四川西昌“紫莖澤蘭綜合利用示范基地”的做法就很值得推廣，該基地利用“植物敏感性原理”，開發(fā)出一系列全新的技術手段，建立了國內首條以紫莖澤蘭為原料加工制備多功能生物有機肥、生物農藥、草粉及草顆粒飼料系列產品的工業(yè)化生產線和研發(fā)實驗室，實現(xiàn)了紫莖澤蘭的防控與“變廢為寶”［26］。對于利用價值較大且開發(fā)成本適中的外來有害物種，變廢為寶不失為一個解決問題的新思路。

我國作為最早加入《生物多樣性公約》的國家之一，也是遺傳資源最為富集的國家之一，有義務帶頭履約，并為實現(xiàn)《愛知生物多樣性目標2011-2020》做好準備。新問題層出不窮，履約義務已經明確，減少和控制外來物種入侵的立體防御體系需要建立，我國的外來物種入侵防控的專門立法應盡快出臺。任何社會關系都應不同程度地受到規(guī)則的調整，通過多種形態(tài)存在并分別發(fā)揮作用的規(guī)則設定或生成來達到一定的目的，是治理的應有之意［27］。希望相關部門盡早提上日程，希望各網(wǎng)絡平臺加強社會責任，也希望大眾增強防范意識和自律意識，以免我國引以為傲的生物多樣性成為新商業(yè)文明發(fā)展的犧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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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gislation of Ecological Security in Cross-border E-commerce

SHIXiaodan
（School of International Law，China University of Political Science and Law，Beijing 100088，China）

The news about4 poison arrow frogs’entering our country by courier sounded alarm bells to our biosafetymanage-ment again．Development of newmarket and new transaction channel has positive effect on introduction of species．With the high-speed developmentof cross-border e-commerce，the transaction of“exotic pets”becomes easier．“Exotic pets”are sent to our country via internet．As alien species，“exotic pets”may intensify threatening and hidden danger of alien species’inva-sion in our country；furthermore，they do harm to our biodiversity and ecological security．However，our laws and regulations about alien species invasion are not enough，because our country is still one of themost serious countrieswhich have suffered from invasive species．The new problemswill aggravate the deteriorating situation undoubtedly．Given this，we should develop present controlmanners to a stereoscopic defense system．Sooner legislation will be good for preventing trouble before ithappens．

cross-border e-commerce；network transaction；alien species’invasion；biodiversity

F724．6

A

1673-8268（2015）05-0043-07

（編輯：劉仲秋）

10．3969／j．issn．1673-8268．2015．05．008

2015-05-25

河北省軟科學項目：自由貿易條件下的貿易安全問題（13457690D）

師曉丹（1981-），女，河北石家莊人，中國政法大學國際法學院博士研究生，主要從事國際經濟法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