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邊的草（外二題）

蔣默

人沉迷于自己匆匆的行程，垂頭與仰首，未來之屋筑在遠方的山巔，星光透出窗口。

道邊的草以虔誠的姿態(tài)翻閱足跡——

輕與重、急促與閑適皆是敲擊。

泥濘涂了眉眼和小小的葉瓣，一陣雨和汗又片片沖洗。

人的目光習慣眺望前方，不屑于在一棵草的面前感受歡樂與不幸。

足下的草芥，生命力與好奇心一樣繁盛，在最貧瘠的土地上擁有世上的路。即使那慣于水上行走的船，在兩岸依然是觀望的碧綠;即使那些騎風而翔的鳥，在云端處處生長著草簇的夢幻。

草呵，選擇最卑賤的石隙與沙礫間閱讀滾滾紅塵。一絲小小的葉上印著奔馬和行人的履歷。

輕與重、急促與閑適皆是敲擊。

在小小的心房，晝夜擂鼓轟響。殘損的身軀烘托了萬千條道路，彎彎曲曲盡寫人間滄桑。

人呵，俯下你高昂的頭，瞥一眼足下默默為你祈禱的野草——

那些綠色的葉子是生命不絕的火焰。

一口井

許多的生命源于這口井，又歸宿于這口井。

井以平靜的心態(tài)注視著變幻的天空。有雨的時侯，漾起含蓄的笑意。有風的時侯，反而寧靜。井在洪荒時節(jié)清澈如初，以采桑女的眼睛看著滿山遍野奔放的濁流。井在干涸時候卻獨自彈奏著叮咚的泉韻。

在黎明和黃昏，吱吱轱轆搖著農人的身影。

有過用荷葉掬水滋潤酷夏的路人。

有過用麥桔桿吮吸涼爽的聲聲感嘆。

井把那些好奇的目光和生長的樹影喚進去，又不斷流出鄉(xiāng)村野史、趣聞軼事慰籍饑渴的靈魂。

坐在井沿，聽古老的村莊講述當年掘井者悲壯的身世，無盡的輕松之泉，是醞釀了許久的告誡，喝下去，并非每顆心都感覺是甘甜的。

刻在心中的足跡

葉給了大地，枝給了守林老人，高大挺拔的軀干被伐木工滑向山谷江中，順流而下了。

只留下一些真實的事故，刻在心中——年輪，歲月的記錄薄。

飛鳥與流嵐，草芥與花蕾，陽光與甘泉，人與山岳……在一棵樹的生命中，成為深刻的主題。

誰說孤寂是痛苦的深淵，當哲思的飛雪落在枝頭，遐想的鳥群啼喚。

夢在等候中圓了，一圈又一圈，年輪呵！愛與憎的軌跡，刻在敏感處，藏在無言中，表露的是平常足跡。

久居森林，識樹。

識一種浩然正氣 ，凌空騰飛。

本欄編輯 ?孫曉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