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荻
袁殊是中國現(xiàn)代諜海風云中一位傳奇式的人物,其身份多面復雜,諜戰(zhàn)生涯驚險離奇,人生經(jīng)歷跌宕起伏,可稱得上是人世間絕無僅有的特工高手。袁殊除擁有軍統(tǒng)、中統(tǒng)、青紅幫、日偽高官等諸多身份之外,其秘密身份卻是一名貨真價實的中共特科人員,并一度成為共產(chǎn)國際遠東情報局的特工。他打入敵人內(nèi)部,在撲朔迷離的諜海中“與狼共舞”,劍膽琴心,為中共獲取了大量的戰(zhàn)略情報,并成功地掩護了潘漢年及其情報班子,為中國抗日戰(zhàn)爭的勝利立下了不朽的功勛。朱德稱其為“我黨情報戰(zhàn)線不可多得的人才”。
上海新聞界的一顆新星
袁殊,本名袁學易,化名曾達齋,1911年出生于湖北蘄春一個衰落的書香門第。父親袁曉嵐是孫中山領導的同盟會會員,后在國民黨駐滬機關的工團工作。母親賈氏,為前清官辦鹽商女兒。由于家庭經(jīng)濟困窘,袁殊幼年即不得不隨母親到上海投奔父親。但時任國民黨駐滬機關要職的袁曉嵐卻因與學生姘居而冷落賈氏母子。年少的袁殊不得不去賣大餅、油條,擦鞋,燒老虎灶,12歲時便被送進一家印刷廠做排字學徒工。袁曉嵐雖然沒有在經(jīng)濟上資助賈氏母子,卻仍然關心著兒子的成長。經(jīng)他的友人介紹,袁殊得以免費入讀著名的私立學校上海立達學園,半工半讀。據(jù)袁殊之子曾龍回憶,袁殊崇拜立達學園老師袁紹先、夏丏尊、豐子愷等,主張建立“無命令、無服從、無制裁的無政府狀態(tài)的社會”,并參加無政府主義團體“黑色青年”。1925年,上海爆發(fā)五卅運動,14歲的袁殊參與罷工、罷市、罷課大游行等活動,成為學校里一名活躍分子。
1927年初,袁殊參加了北伐軍,受到袁父之友胡抱一(時任國民革命軍江南別動軍司令)的提攜,成為其秘書。不久,成為國民革命軍的下級軍官,并加入了國民黨。
1928年初,袁殊脫離軍隊返回上海,不久就參加了高長虹主持的無政府主義文藝團體“狂飆社”,開始了在文藝界的活動。
1929年秋,因狂飆社解散,袁殊東渡日本留學,進入一所新聞學校攻讀新聞學,同時又廣泛涉獵政治和歷史知識領域,接觸了馬克思和恩格斯的著作,初步接受了馬列學說的洗禮。
1930年冬,袁殊因經(jīng)濟困難被迫回國,一度參加洪深領導的“聯(lián)合劇社”活動。劇社在南京演出十分成功,引起南京市國民黨黨部注意。黨部主任賴璉、中央通訊社社長蕭同茲先后宴請劇社。袁殊于席上痛斥國民政府,發(fā)表左傾言論,與演員王瑩同被視為左傾分子。
此時,袁殊對當時上海的報紙十分不滿,認為這些報紙是買辦階級的工具,于是創(chuàng)辦了《文藝新聞》周報,于1931年3月16日開始發(fā)行。這張小報推出不久,便以其獨到的新聞眼光和大膽潑辣的風格而引人注目,發(fā)行量迅速上升。中共秘密黨組織和中國左翼作家聯(lián)盟(簡稱“左聯(lián)”)負責人馮雪峰等人對這張小報給予了極大支持,不僅積極為其供稿,而且派黨員作家夏衍、樓適夷具體參與其工作。連魯迅、茅盾等文壇巨匠也不斷在該報推出佳作,使這張小報風靡一時。據(jù)茅盾回憶,當時袁殊仍未加入左聯(lián),但與其成員關系緊密。左聯(lián)成員投稿《文藝新聞》,及后更參與編輯工作,使之成為左聯(lián)外圍刊物。
其間,對袁殊個人政治生命與《文藝新聞》影響最大的,是對左聯(lián)“五君子被害”事件的報道。
1931年1月17日,左聯(lián)作家柔石、胡也頻、殷夫、馮鏗、李偉森在上海東方旅社開會時被國民黨特務逮捕,并于同年2月7日被國民黨秘密殺害于上海龍華。由于國民黨對消息的嚴密封鎖,外界幾乎無人知道左聯(lián)五作家被害的情況。同年4月,為了揭露國民黨的兇殘,時任左聯(lián)中共黨團書記的馮雪峰找了多家報刊,希望能將這一信息發(fā)布出去,但各報懾于國民黨的“高壓政策”均不敢刊登。焦急之中,馮雪峰想到了袁殊剛剛創(chuàng)辦的《文藝新聞》。由于當時馮雪峰還不認識袁殊,他便到陳望道處了解袁殊的情況。在陳望道的介紹下,馮雪峰找到袁殊,介紹了左聯(lián)五作家被害的情況,希望袁殊能在《文藝新聞》登載這一消息。袁殊深知國民黨當局對新聞管制很嚴,披露這樣的新聞需冒很大風險,但其對國民黨反動派殘害進步作家的所作所為十分憤恨。為揭露國民黨的反動嘴臉,袁殊心生一計,與馮雪峰密切配合,上演了一出雙簧戲。首先,馮雪峰寄來一封署名“藍布”的讀者來信給《文藝新聞》,詢問五作家下落。3月30日,袁殊以《在地獄或人世的作家——一封讀者來信探聽他們的蹤跡》為題在《文藝新聞》頭版發(fā)表,立即在社會上產(chǎn)生強烈的反響,引起各界對5位作家命運的關注。接著,馮雪峰轉(zhuǎn)來兩封讀者來信:《作家在地獄》(署名曙霞)、《青年作家的死》(署名海辰),告訴讀者,這5位作家“已被槍斃了”。4月13日,袁殊在《文藝新聞》上以《嗚呼!死者已矣》的題目刊登了這兩封來信。隨后,袁殊又將這5位作家的照片登出,并發(fā)表了各類人物對他們被害的態(tài)度。這樣,既造成巨大的社會影響,又使國民黨當局找不到消息來源,無可奈何,從而保護了該報的安全。袁殊的機智和膽略受到廣泛稱贊,魯迅對此大加贊賞說:“袁殊、適夷兩個人年齡很輕,勇氣很大?!辈⒃凇段乃囆侣劇飞习l(fā)表了《上海文藝之一瞥》及《湘靈歌》等詩文?!段乃囆侣劇芬虼虽N量大增,袁殊頓時成為新聞界的一顆新星。新中國成立后,茅盾在回憶中也對袁殊這種斗爭方式表示贊賞。他說,《文藝新聞》以公正、中立,有聞必錄之面貌出現(xiàn),與國民黨進行公開、合法的斗爭,存在了1年零3月之久,是左聯(lián)所有刊物中,維時最長者。這使得左聯(lián)成員進一步認清合法斗爭之必要,從而轉(zhuǎn)變策略。
袁殊除了出版《文藝新聞》及《烽火》外,還組織“曙光劇社”,其表現(xiàn)受到中共賞識。中共中央文化工作委員會書記、潘漢年的堂兄潘梓年邀請袁殊加入左翼文化總同盟,簡稱“文總”。袁殊成為“文總”常委,和潘梓年、朱鏡我一同負責對下屬文化團體的聯(lián)絡工作。稍后,他又參加了反帝抗日聯(lián)盟、中國著作者協(xié)會,參與發(fā)起新聞學研究會等,成了左翼文化界的一位活躍人物。他積極發(fā)表著作和譯作,在工人隊伍中積極宣傳馬克思主義,以滿腔熱忱投身于反帝愛國斗爭。
“白皮紅心蘿卜”式的中央特科成員
在與馮雪峰、夏衍、朱鏡我的頻繁來往中,袁殊主動向他們表達了加入中共的愿望。1931年10月的一天,當時正擔任中共中央特科情報科長的潘漢年和他的助手歐陽新(化名王子春)在上海靜安寺的一家白俄咖啡館正式會見袁殊。潘漢年代表中共上海秘密黨組織同意吸收袁殊為中共黨員,同時根據(jù)隱蔽斗爭的需要,將他調(diào)到中央特科工作。潘漢年對袁殊說:“你加入的是秘密前衛(wèi)組織,普通組織成員是不知道你的身份的。你的工作是保衛(wèi)黨的組織,今后要漸漸褪去紅色,偽裝成灰色小市民,尋機打入敵人內(nèi)部。”潘漢年指定王子春為袁殊的單線聯(lián)系人和指導老師,由其幫助完成特務工作?!皠δ懬傩摹眲t是約定的暗號。潘、王要求袁殊嚴守組織秘密,做一個“白皮紅心蘿卜”式的情報人員。從此,袁殊的名字從進步文化圈子中銷聲匿跡,開始了他長達16年的諜報生涯。
袁殊當時年方20,此前從未接觸特科工作,對情報工作可謂一竅不通。王子春言傳身教,使他很快就熟悉了情報工作的“游戲”規(guī)則與基本技能。掌握了秘密聯(lián)絡、傳遞情報等方面的基本技能之后,袁殊他們開始尋找打入敵人內(nèi)部的途徑。王子春耐心地幫袁殊梳理親朋關系,使袁殊想起有個表兄賈伯濤在國民黨中任要職,只是從未與之有過交往。賈伯濤是袁殊娘舅賈寶書的大兒子,由袁殊的父親袁曉嵐推薦到黃埔軍校一期學習,曾任黃埔同學會會長,先后在湖北、上海警備司令部任職。在王子春的指示下,袁殊立即設法與賈伯濤取得聯(lián)系,請求代為謀職。賈伯濤很快便將袁殊介紹給了上海社會局局長、中統(tǒng)頭子、湖北人吳醒亞。袁殊在簡歷中說明自己“厭倦了左傾活動,想過安穩(wěn)日子”。吳醒亞看了連聲稱“好”,當即要袁殊加入他的湖北幫,為他打探社會消息。
吳醒亞之所以肯任用在左翼文化活動中有一定知名度的袁殊,一是因為賈伯濤是蔣介石的大紅人,不能不給面子;二是由于袁殊寫的材料給他留下了好印象;三是因為吳當年從湖北到上海謀出路時,袁殊的父親袁曉嵐曾指點他去廣州投奔陳立夫,結(jié)果得了勢,受恩于袁家,想借此報答。這些社會關系,猶如一把無形的保護傘,為袁殊在險象環(huán)生的諜海風浪中遮風擋雨。
吳醒亞所負責的上海市社會局,表面上是要調(diào)節(jié)緩解社會矛盾,實質(zhì)上則是以破壞工人運動和學生運動為主要任務。袁殊被安排為編外特別情報員,專事收集社會情報。為了鞏固和擴大自己的事業(yè),建立自己的骨干隊伍,吳醒亞拉攏一批湖北籍的人物組成了一個“湖北幫”,利用政治與同鄉(xiāng)的雙重關系為其效力。與此同時,他又伙同潘公展、吳開先組織秘密小團體“力社”和“干社”?!案缮纭痹诋敃r幾乎與另一個著名的反共組織“復興社”齊名,勢力和影響都不小。袁殊被吳醒亞拉入了“湖北幫”和“干社”,并擔任了“干社”的情報股長。而擔任行動股股長的則是后來臭名昭著的汪偽76號特務頭子李士群。李士群20世紀20年代加入過中國共產(chǎn)黨,被捕后自首叛變,因此王子春指示袁殊嚴密監(jiān)視李士群的行動。
從1931年冬到1935年春這3年多時間里,袁殊在情報戰(zhàn)線上四處活動,左右逢源,干得頗為順利。
袁殊最初給吳醒亞的情報完全由王子春提供,都是些無重大價值的情報,諸如西南派系聯(lián)合反蔣內(nèi)幕之類的消息。一次,在王子春指示下,袁殊利用自己的社會關系,搞到一個重大情報,為吳醒亞立了一“功”。王子春讓袁殊趁機向吳醒亞討個新聞記者的差事,以便開展工作。于是,袁殊被介紹到由著名報人嚴諤聲主持的“新聲通訊社”當了一名記者。利用記者這一特殊身份,袁殊出席南京政府的記者招待會,出入各種社交場合,了解與結(jié)識許多人。不久,他就因經(jīng)常出席日本駐上海領事館的新聞發(fā)布會而結(jié)識了領事館副領事巖井英一(實際是日本外務省情報人員)。巖井被認為是“中國通”,專門負責搜集中國情報,正需要在中國人中尋找情報關系。袁殊有留日經(jīng)歷,能說流利的日語,巖井很快就看中了他。而袁殊為了獲取日本情報,也有意識去接近巖井。于是兩人一拍即合,很快建立起情報關系。袁殊答應將通訊社若干不便發(fā)布的新聞材料提供給巖井,巖井則答應把領事館將要發(fā)布的新聞信息提前告知袁殊,以幫助袁殊“搶新聞”。當時,中日正在談判貨幣兌換率與關稅問題,這自然成了新聞界的搶手貨。由于袁殊有巖井渠道,消息又快又準,這位“涉外”記者立即成了紅人,連吳醒亞對他都刮目相看。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配合,巖井表示滿意,隨即向袁殊每月提供200元所謂交際活動費,于是袁殊就成了日本領事館雇用的一名情報員,打入了日本外務省情報機構(gòu)。自然,他的這些活動都是得到中共秘密組織負責人批準的。這為日后抗戰(zhàn)期間,潘漢年領導對日情報斗爭奠定了基礎。
在此期間,袁殊為發(fā)展關系,與著名青幫頭目杭石武結(jié)為所謂的異姓兄弟,又和幫會首領杜月笙等有密切往來。
受“怪西人”案件牽連被捕入獄
袁殊加入中央特科之后,與王子春緊密配合,進展順利。隨著袁殊獲得的情報增多,兩人由每星期見一次面改為每周兩次。但是到了1934年底,隨著白色恐怖的加劇,加上黨內(nèi)“左”傾冒險主義的領導,中共上海秘密組織迭遭破壞,在上海工作了很長時間的王子春已難以繼續(xù)堅持。在十分緊急的情況下,他被通知立即轉(zhuǎn)移前往蘇聯(lián),臨行前甚至來不及通知袁殊,也無法向任何人交代和袁殊的關系。
到了接頭之日,在規(guī)定的時間和地點袁殊兩次未能與王子春見面。接頭失敗意味著“斷線”。按照單線聯(lián)系的組織原則,袁殊根本不知王子春當時的上級究竟是誰。焦急之中,袁殊決定去找知道他參加中央特科工作的夏衍,急切地表示自己和組織突然中斷了聯(lián)系,現(xiàn)在想恢復聯(lián)系,請夏衍轉(zhuǎn)交一封信給江蘇省委或者任何一位上級領導人。夏衍望著袁殊焦慮的模樣,答應了其請求。
幾天之后,化名“小陳”的劉長勝來找袁殊。可過了不久,就改由學生打扮的“小李”來聯(lián)系,負責傳遞情報。為此,袁殊多長了一個心眼,特地刻制了兩枚閑章,一枚是“劍膽琴心”,另一枚是“流離載道”,他向上級聲稱:只有見到火漆封口加蓋這兩枚印章的信件,才是他的真實情報。
多年以后,歷史的塵埃落定,袁殊才知道當時的復雜情況。原來,夏衍一時找不著中央特科的人,便把袁殊的信交給了組織關系在特科、工作關系已轉(zhuǎn)到共產(chǎn)國際遠東情報局的蔡叔厚。蔡叔厚覺得遠東情報局正需要像袁殊這樣的人,便請示決定把袁殊的關系轉(zhuǎn)到遠東情報局,但他并沒把詳細情況告訴夏衍,只含糊地說:“袁殊的問題已經(jīng)解決了,你告訴他用新的聯(lián)系暗號接頭吧?!痹饩瓦@樣在不知就里的情況下,參加了遠東情報局的工作。
袁殊為遠東局收集情報不久,就發(fā)生了轟動一時的“怪西人”案件。國民黨軍統(tǒng)湖北站逮捕了中共黨員關兆南。關氏在軟硬兼施下叛變,隨后帶領軍統(tǒng)特務誘捕了從上海抵達武漢與他聯(lián)系的交通員陸獨步。軍統(tǒng)把陸獨步押解上海,陸獨步供出其哥哥陸海防,陸海防再供出共產(chǎn)國際中國總支部負責人、化名約瑟夫·華爾敦的羅倫斯。特務頭目沈醉和兩個特務,押著陸海防抓捕了華爾敦。法租界巡捕房見逮捕一個歐洲人,不同意馬上引渡。面對巡捕房的審訊,華爾敦經(jīng)驗老到,拒絕回答一切問題,因此巡捕房無法確定其真實身份。于是,各家報紙均說:租界捕房抓獲一名來歷不明的“怪西人”。次日,陸海防再供出一些與他有工作聯(lián)系之人,袁殊也因此被捕。
陸海防投降后,向袁殊展示其字跡,袁殊方才明白,一直與自己秘密聯(lián)系,交付工作的上級,正是陸海防。由于已經(jīng)有陸海防的旁證,袁殊便承認了自己曾為中共情報系統(tǒng)和遠東情報局工作。當時直接經(jīng)辦“怪西人”案件的是戴笠系統(tǒng)的王新衡。王和袁殊本就很熟,經(jīng)常在一起吃喝玩樂。當袁殊暴露了中共的政治背景后,王新衡便竭力對袁進行拉攏。吳醒亞獲悉袁殊被捕并已暴露真實身份后,也對袁采取拉攏的態(tài)度。顯然,戴笠和吳醒亞都把袁殊看作是可以利用的人才,都想把袁殊收羅到自己的門下。因此,袁殊被捕后不僅沒有受到皮肉之苦,相反卻處處受到“關照”。在敵人面前,袁殊沒有自首叛變與出賣組織和同志,因此并沒有引起組織被連鎖破壞。他在敵人面前采取了一種靈活、變通、圓滑的策略,盡量保護自己。
戴笠為了拉攏和勸降袁殊,特派武漢行營法官徐業(yè)道到上海對袁殊“做思想工作”。戴笠要徐業(yè)道向袁殊轉(zhuǎn)達他的話說:“你的事我都知道了,等風波平息后,你可以加入到我們團體里來。你還年輕,擺在你面前只有兩條路,要么就此完結(jié);要么參加蔣委員長領導的抗日工作?!毙鞓I(yè)道要袁殊對戴的話明確表態(tài),袁殊考慮過后,寫下數(shù)十言:“我不認識怪西人,過去也不認識陸海防,但從事過共產(chǎn)黨的秘密情報工作,現(xiàn)在中日兩國的問題是抗日問題,希望蔣先生領導全國人民抗日?!?/p>
不久,袁殊被押到武漢,由武漢行營法庭開庭審判。審判的結(jié)果是從輕發(fā)落:袁殊明明是被軍統(tǒng)秘密逮捕的,判決時卻被說成是“投案自首”,以“宣傳與三民主義不兼容思想”的“思想文化罪”論處,判監(jiān)2年9個月,按律減刑一半,只需執(zhí)行刑期1年3個月。刑罰甚輕,主要是因為袁父向陳立夫求情,夏衍、蔡叔厚等人亦托人解救,甚至日本駐滬領事館亦起了作用。
袁殊被宣判后,被轉(zhuǎn)送到湖北省反省院服刑。該院院長黃寶石恰恰是吳醒亞湖北幫的“參謀長”,和袁殊也有些交情,因此,袁殊在反省院受到優(yōu)待。袁父病故后,袁殊還被允許出獄處理后事,把袁曉嵐靈柩送返湖北蘄春,方才回到反省院。被關押期間,他可以讀書、寫字、打球,可以寫新聞短稿,還可以請假外出辦事。1936年5月,袁殊實際“服刑”時間不足一年就被從反省院放出。黃寶石贈與其200元錢以及一張直通南京的船票,要求他晉見陳立夫。袁殊以路費已足,并未接受贈款。被關押和受到優(yōu)待并沒有改變袁殊當初參加革命入黨的初衷,因此,他被釋放后首先想做的事就是希望盡快找到黨,希望能夠繼續(xù)為黨工作。袁殊直到抵達上海,方才下船,會見親人。
袁殊返滬后,未能聯(lián)絡上舊友,甚為焦慮,最后只好去找雖不是中共黨員但同黨始終保持密切聯(lián)系的孫師毅,通過他見到了剛從陜北來上海不久的馮雪峰。馮雪峰此次來上海的主要使命是開展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工作。袁殊向馮匯報了近年來的情況。馮雪峰初步查明了袁殊在被捕期間的表現(xiàn)后,采取冷處理的辦法,建議他先找一個教書的職業(yè)避一避風頭再說。袁殊自然感到失望,表示想再去日本學習一段時間。馮雪峰表示同意,隨后給袁殊送去50元路費。
袁殊動身之前,又去日本駐上海領事館聯(lián)系。鑒于袁殊曾是日方的情報人員,釋放后又主動找上門來,領事館極表歡迎,立即為袁辦妥一切赴日手續(xù),并送給200元路費;同時讓袁到東京后再去找正在外務省供職的巖井英一聯(lián)系。袁殊到日本后即去找?guī)r井。巖井果然對袁殊給予了特別的關照:不僅為袁介紹學校,介紹一批學界與政界朋友,而且每月向袁提供150元的生活用費。巖井之所以對袁殊特別關照,當然不是出于所謂的朋友之誼,而完全是一種政治投資。袁殊自然對此心中有數(shù),而他也樂于利用這樣的“特別關照”為未來做打算。(未完待續(xù))
(責任編輯:徐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