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謬視角中的精致美感

大爪子

那個冬天的早晨，我讀完了這部小說，之后便決定把它放在我書桌的最上面。至今這本小說依然在我雜亂的書桌上，隨手可以翻閱。我只讀過伊凡·克里瑪?shù)倪@一部作品，我喜歡它的程度超過另一位捷克作家米蘭·昆德拉的任何一部作品。

這是一部關(guān)于生活記憶的小說?？死铿?shù)奈淖掷潇o真實得沒有一點點激情，但是我被這樣沒有激情描寫打動，甚至記住了小說中的每一個細節(jié)，其中每一個出人意外的結(jié)局都像小說里那塊“閑人莫入，違者法辦”的告示一樣具有挑釁意味。

面對生活的荒謬，荒誕派作家出身、曾任捷克總統(tǒng)哈維爾的話可能是一種答案：“信仰生活，也許?！笨死铿?shù)囊暯且彩侨绱?，回到生活本身，始終捍衛(wèi)自身的靈魂、內(nèi)心的正直，完全有可能在悖謬的世界找到平衡的自由。作家的筆在一個星期七個早晨，七個場景，七個職業(yè)中穿行。這些黑市的、傷感的、陰謀團伙的、荒謬的故事在騙子、盜賊、行賄者、牧師、大學教授、護理員、社會底層知識分子中演繹著，這是作家的親身經(jīng)歷和親眼所見。每一個故事都有一串意想不到的發(fā)現(xiàn)和令人失望結(jié)局，或者是根本就沒有結(jié)局。在虛妄的視角中，這些荒謬的事件以荒謬的形式抵抗著極權(quán)政治的統(tǒng)治?！盎恼Q”有時恰是“反荒誕”的工具?！跋卜绞健蓖材茏冏鳌皩狗绞健?。

我對伊凡·克里瑪?shù)慕Y(jié)構(gòu)能力感到驚嘆，為這部小說精致的美感，也為作家機智的敘述魔力驚嘆。伊凡·克里瑪在不經(jīng)意間把日常散亂瑣碎的生活奇跡般地變成了七個不相干的故事，故事中又套著故事，無論造假、行騙、盜竊、行賄、貪污……都是那么順理成章，中間沒有閑人，他們在忙碌，在行動，不失時機地為自己營造快樂和幸福。

穿過鐵絲網(wǎng)的窟窿就是那片綠地——這就是克里瑪式的敘述方式，他讓讀者看到的是事件下面的事件，看到冰凍的河面下的流水。“生活本身”是沒有開始，沒有終點，也沒有國界的。這些文字再次證實：小說的永恒魅力在于作家真實的記錄，在于作家獨特的文學感悟、敘事才能和文字敘述的技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