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童
又到了每月一次的翻牌子時刻,小童真是摩拳擦掌躍躍欲試,但同時也痛苦無比呀。筒子們的投稿數(shù)量一期比一期多,質(zhì)量也有著巨大的飛躍,讀的時候是享受,取舍的時候簡直是折磨,不管放棄哪一篇都覺得十分肉疼。
這一期的設(shè)定偏向于古風(fēng),投稿中也不乏一些詞句寫得十分精致的作品,但大家在寫古風(fēng)言情故事的時候,往往會在場景、人物服飾上花費許多筆墨,而由于篇幅有限,就導(dǎo)致小說情節(jié)單薄,顧此失彼。
最終選定刊登的這兩篇湊巧都是現(xiàn)代言情,《逃不過緣》情節(jié)生動有趣,女主角人設(shè)討喜,《回廊》文筆細膩精致,情節(jié)設(shè)定雖稍顯老舊,但瑕不掩瑜。童鞋們更喜歡哪一篇呢?
《逃不過緣》
文/雪藏天
深秋的大院,冷冽的風(fēng)卷著枯葉從楊琪琪身邊吹過,頓時徹骨的寒讓她不由自主地緊了緊身上的棉衣。再扭頭看向身邊一條條晃眼的大白腿,姑娘們個個像模特兒似的搔首弄姿,看的對面那個胖子不亦樂乎??烧l叫他是制片人呢,這里他才是老大。
“就你了!”胖子挑了個胸部最挺的,剩下的人看都沒看,就兩眼色瞇瞇地帶著她進了化妝間。楊琪琪垂下頭嘆了口氣,目光看著那幫“模特兒”,一個個跟瘋了似的套上棉衣棉褲。她在想下次要不要也穿成那樣。
一上午的時間過去了,楊琪琪卻一個活兒都沒接到。中午沒了免費的盒飯,楊琪琪便在那古樸的回廊里走來走去。肚子餓的“咕咕”直響,頭昏腦漲間,竟誤打誤撞闖進了片場。
“哎呀你怎么還在這兒?馬上開拍了,還想不想干了?趕緊換衣服去!”楊琪琪一聽這話當時就懵了,看著對面那張臉上的肉一顫一顫的,竟就這么被那胖子制片人直接拎著丟進了化妝間,稀里糊涂地套上一件宮女的衣服推了出來。還沒待她反應(yīng)過來,便聽到一句“Action”。
楊琪琪被丟在一群宮女中,左擠右擠落了個最角落的位置。沒有了眾多擁擠的人頭,楊琪琪便抬起頭向前看去。但那一瞬,她倒是甘愿自己瞎了眼。那個一身金黃色龍衣的男子是石陌嗎?此刻的他負手而立,輕輕地嘆了口氣:“我依你言選一宮女為妾,你便肯救三公主?”不可否認石陌的演技真的很棒,眉宇間隱忍而寂寥,讓他所扮演的角色活了一般。然而這些,楊琪琪早便知道,也無心欣賞。
剩下的事情楊琪琪也不知道,她只是感覺記憶中的某個傷口被狠狠地撕開,又一次冒出了汩汩的血,疼得她濕了雙眼。待她好不容易將眼淚憋回去,便對上了石陌那雙深不見底的瞳仁。而那雙眼此刻仿佛沉入了一塊巨石,驚起層層漣漪。于是,主機屏上便呈現(xiàn)了如此詭異的一幕:帥氣又霸道的龍?zhí)踊仨黄?,一眼便瞧見了人群中嬌羞的她,至此移情別戀……
在場的人無不感動得聲淚俱下,導(dǎo)演無法安撫眾人饑餓的心,只好將戲推到了下午。楊琪琪跟著其他群演奔去搶盒飯時,心里計算著下午干脆一走了之??墒浅灾灾?,一滴滾燙的淚便跌在了冰涼的米飯上。
楊琪琪本以為自己會和石陌牽手走到白頭,明明是那么浪漫的曾經(jīng),卻被現(xiàn)實刺得遍體鱗傷。盡管楊琪琪知道石陌是為了她才答應(yīng)和那個導(dǎo)演的女兒戀愛,他也向她承諾過事成之后一定與她和好如初,但年少的倔強,卻讓楊琪琪無法原諒任何的背叛。她留下滿城的傷,和那個深愛的男孩兒,一個人背著行囊踏上遠方。而到了如今,她那股子倔強絲毫未減。
正當楊琪琪胡思亂想之時,一團巨大的陰影擋住了冷秋中僅有的陽光。胖子的肥臉湊了過來,眼睛都快瞇成一條縫了。“姑奶奶,石少讓我把這盒飯給你,你那盒還是給劇組里的‘黑貝吧。你看,要不咱們?nèi)ナ倌沁呑???/p>
楊琪琪正郁悶著呢,一聽這話頓時來了火,一巴掌打翻了胖子手里的盒飯,低頭猛扒拉兩口微咸的飯,含糊不清地嚷道:“群演不是人吶?群演吃的飯就是狗食?你知道群演有多累嗎?沒有了群演你們還能拍戲嗎?”楊琪琪越說越氣,兩滴淚竟是不由自主地滾了下來。
胖子也是反應(yīng)過來自己說錯了話,剛想解釋一下,卻見楊琪琪惡狠狠地剜了他一眼,隨即便將手中的米飯盡數(shù)奉獻給了胖子的那張肥臉,然后起身拍拍屁股就走。“去她娘的狗屁夢想!老娘不干了!”
楊琪琪直奔化妝間,扒下戲服換上了自己的衣服,揉了揉凍得發(fā)紫的臉,剛想轉(zhuǎn)身離開,卻瞥見桌子上的鋼筆和筆記本。
待到十幾分鐘后,臉上“掛彩”的胖子帶著石陌來尋楊琪琪時,整個化妝間空蕩蕩的,只有一封信安靜地躺在一摞疊得整齊的宮女戲服上。石陌支開了胖子,一腳深一腳淺地走了過去。上天讓他又一次遇見她,卻以同樣的方式收尾,不覺殘忍嗎?
“石陌,再見到你很高興,真幸運你還牽掛著我??墒前?,臭石頭!我還是害怕和你反應(yīng)半天,連個毛都沒生出來。所以干脆,你繼續(xù)做你的‘石墨,我繼續(xù)做我的‘氧氣。原諒我的不辭而別,我想我還是放不下。若是你還愛我,就再給我變個戲法吧。一個星期之內(nèi)找到我,我嫁給你!若是不能,我們就當做從沒見過,一了百了!”
石陌攥緊了拳,一星期內(nèi)找一個人談何容易。楊琪琪的意思再明顯不過,怕是他們的緣分真的到了盡頭。
他忽然想起初中時那堂化學(xué)課,當老師講到石墨燃燒的反應(yīng)時,全班看著他和楊琪琪一臉壞笑。他想起她高中苦讀三年,只為和他考同一所大學(xué)。想起她不厭其煩地在他耳邊嘮叨:“臭石頭,等你娶了我,老娘給你生一個白白胖胖的二氧化碳!”只是到了最后,他卻在她的心上狠狠地剜了一刀,連他都疼得肝腸寸斷。
楊琪琪坐在列車上,愣愣地看著窗外荒蕪一片。光禿禿的樹枝隨風(fēng)輕顫,似乎有一片潔白悄悄地落了上去,將她帶回到五年前電影學(xué)院下的第一場雪。
當時的楊琪琪對著窗外發(fā)呆的一幕如出一轍,悠閑的音樂戛然而止,然后便是石陌視死如歸的表白。楊琪琪羞紅了臉,轉(zhuǎn)身掏出手機打給石陌:“臭石頭,你傻不傻??!我給你個機會,三秒鐘到我身邊我就答應(yīng)你?!睏铉麋飨胂笾绑@慌的表情便是一陣竊笑,卻并未發(fā)覺那熱烈的表白并未中止。楊琪琪轉(zhuǎn)身想逃,卻撞上了一個暖暖的懷抱,一抬頭便是對上了那雙運籌帷幄的眼瞳。endprint
“你……你不是在廣播室嗎?”楊琪琪當時就懵了。
石陌痞痞的一笑:“你相公我會金蟬脫殼!”
與此同時,當教導(dǎo)主任帶著學(xué)生沖破廣播室反鎖的門時,只見那個主持廣播的學(xué)生一臉無辜地指了指話筒前的手機?!拔沂潜槐频模 ?/p>
窗外的雪飄飄揚揚地灑了下來,楊琪琪抹去眼角的淚,暗暗發(fā)誓這是最后一次為石陌落淚。將手中印有“大理”的車票揉成一團,楊琪琪也開始為自己的生計著想了。她記得大理有一家很有名的咖啡館,叫“緣定今生”,她或許可以去那里當一個小服務(wù)員。而石陌和那個戲法,就通通見鬼去吧!
“阿嚏!”遠在北京的石陌打了個噴嚏,草草地在面前的文件末尾簽上自己的名字。大理有一家很有名的咖啡館找他做代言人,好像叫什么——“緣定今生”。
《回廊》
文/Island
她去病房的一路上,都有人對她指指點點,八卦的目光如一個影子緊緊跟在她的身后。而她卻視若無睹,淡紫色的荷葉邊被風(fēng)拂起,留下一個逶迤的背影。
加厚的玻璃窗里映出那個少年清秀的臉龐。她輕輕推開門,少年驚喜的心情致使他說話的尾音都上揚:“柔柔,你來啦!”
她應(yīng)著,走到他的病床邊,蔥管似的手指輕輕觸碰到他日益凸現(xiàn)的顴骨?!澳氵@么瘦,真是讓我很心疼?!苯崦碱^糾結(jié)成一個小疙瘩,眼里卻滿滿的都是揶揄的笑意。
“臭丫頭,這么久沒來,是不是忘了我啊?快帶我去曬太陽,悶死我了。”那少年敲了一下江柔的腦門,就邁開長腿往外走。
江柔蹦蹦跳跳地跟在他后面,不忘關(guān)上病房的門。也只有江柔來的時候,那些醫(yī)生才允許少年外出走走,好像只有在江柔面前,他才是一個普通的少年,而不是一頭嗜血的怪獸。
又來到了那個回廊,這是他每次散步必來的地方。他負手而立,輕輕嘆了一口氣,眉宇間隱忍而寂寥。他像每個正常的大男孩一樣陽光,不,他比那些膚淺的男生更多了一份讓人著迷的穩(wěn)重。陽光透過樹枝間的空隙照在他的頭發(fā)上,像為他帶了一頂斑駁的王冠。江柔的思緒,不禁又飄回了多年前。
江辰,是江柔的哥哥,是那個兒時的江柔最討厭的仗著長自己幾歲就隨意揉亂自己頭發(fā)的哥哥。他那時身上有旁人無法企及的光,老師的贊譽,女同學(xué)的愛慕,他一樣不落。他仿佛就是老江家的活招牌。
可是,在江辰高二那年,一切都變了,就像是上帝打了個瞌睡,撥錯了命運的指針。正在上課的江柔被警察帶走,呼嘯的警笛讓她不知所措。外界鋪天蓋地的新聞,標題都大大地寫著“高中生江某蓄意殺人”。江柔錯愕地看著突然發(fā)生的這一切,怎么都不敢相信那個“活招牌”能做出這樣的事。
而接踵而至的醫(yī)生的判決更讓她幾欲崩潰。那個胖胖的醫(yī)生涂著斑駁口紅的嘴唇,一張一合地,告訴她哥哥有嚴重的精神障礙。這為他減輕了判決,卻把他光明的未來都囚禁在那間小小的病房里。
那幾天在江柔的眼里就像一部默片,她默默地看著哥哥被受害人的家屬拉扯,被關(guān)進病房。那就像電影里的特效,江辰的身影離她越來越遠,像被一雙無形的手拉扯著他跌進深淵。而江辰一直默默地,不說話。父母焦急地打電話的聲音,警局里的嘈雜,她統(tǒng)統(tǒng)聽不到。
“喂,丫頭。你說,我要是有一天找不到這兒了,該怎么辦?”江辰眼里的悲傷快要漫出來了,但江柔看到的只是一個依舊挺拔的背影。
她回過神,笑著說:“哇!哥,你的病又犯了哦?!?/p>
江辰氣惱的回頭,揮了揮蒼白的拳頭:“我現(xiàn)在可是重點監(jiān)護病人,你小心點說話哦。我這么陽光開朗,對不對?”江柔忍不住笑出了聲,兄妹倆又開始打鬧,驚起了枝椏上的麻雀。
晚上,江柔一個人坐在小公寓里的桌前,電腦屏幕上,是還沒有完成的畢業(yè)論文,手邊是一杯已經(jīng)涼透了的咖啡。
這時,電話鈴響了,她按下了接聽鍵,電話里冰冷的女聲一下一下?lián)舸蛑亩?。“江小姐,您的哥哥江辰先生于今晚七點自殺。請您通知您的父母來處理一下后事?!?/p>
她應(yīng)了一聲,淡淡地笑了,她知道哥哥會自殺,她,畢竟是他的妹妹啊。哥哥,對不起,今生我欠你的,來生再還。江柔閉上了眼,眼角的淚珠滑進她彎起的嘴角。那天,她永遠不會忘。
風(fēng)言風(fēng)語就是從那年傳起來的,他們說,江柔不是老江家的孩子,是野種。自那以后,江柔的身邊一下子就空了,總是形單影只,受了欺負也不敢說。江辰氣沖沖地去找那個傳謠言的人,揪起他的衣領(lǐng),眼睛血紅。他就如一頭小獸般與那個人糾纏在一起,在沖撞間,那個人的頭磕到了桌角,江辰就被帶進了警局。但是他不后悔,江柔是他從小就一直在疼的小妹妹,他不允許她受到任何的傷害。就算,他知道她真的不是老江家的孩子。
又是幾年匆匆而過,江柔已經(jīng)大學(xué)畢業(yè),找到了理想的工作,但她還是會抽空回去那家精神病院當志愿者。她也會去按時照顧那個頭磕到桌角已經(jīng)變成植物人的的男孩。她經(jīng)常想起哥哥,她也經(jīng)常會回以前的家里看望父母,那已經(jīng)變成兩塊木牌的父母。他們就在江辰入警局那年,出了車禍,車毀人亡。
她總是去那個回廊,站在哥哥以前站過的位置。她知道,從那里可以看到那幢摩天大廈,那是哥哥夢想的地方。而那些樹的枝椏,勾勒出了他夢想的輪廓。
人生就像回廊,曲折蜿蜒,但是下一個路口會拐向什么地方,是在冥冥之中早就注定好了的。endprint
男生女生(銀版)2015年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