蔭文/楊穎蔭 圖/呂則龍
夜半無人出租車
蔭文/楊穎蔭 圖/呂則龍
曾經(jīng)酒駕撞死人后又逃逸的他,竟然接連在半夜撞見一輛無人駕駛的出租車,難道是死者的冤魂前來找他報仇?被逼得快要發(fā)瘋的他,終于駕車撞向了那輛可怕的“鬼車”……
深夜,他從酒吧出來,帶著僥幸心理發(fā)動了汽車。
行至一條長下坡路時,一輛出租車出現(xiàn)在他的視線內(nèi)。兩車交錯的一剎那,他鬼使神差地一偏頭,透過雪亮的燈光,竟看到對方駕駛室里空無一人。
他打了個哆嗦,酒頓時醒了一大半,再往車窗外看去,那輛出租車已經(jīng)爬上長長的斜坡,向右拐了個彎,消失在視線中。
當(dāng)天晚上,他就做了個噩夢,夢見一輛無人駕駛的出租車駛到他跟前,突然停了下來。他膽戰(zhàn)心驚地去拉車門,車門竟然應(yīng)手而開,一股濃濃的血腥味兒直撲鼻端。
車子的后座上,赫然橫躺著一具血肉模糊的尸體!那具尸體竟緩緩坐起,鮮血淋漓的雙手朝他直直地伸了過來:“為什么不救我?為什么……”
他從驚叫中大汗淋漓地醒來,渾身止不住地顫抖著,想起半年前一段噩夢般的經(jīng)歷。
那天他和朋友聚會時喝了不少酒,也是趁著夜深膽大包天地開車回家。就在那條長下坡路上,迎面來了輛出租車,他稀里糊涂打錯了方向盤,車子竟朝對方?jīng)_去,出租車猛地轉(zhuǎn)彎避讓,卻沒有完全避開,車身被他一撞,頓時失去了控制,重重撞到電線桿上。
他只受了點輕傷,卻嚇得腿都軟了,連滾帶爬地下了車,拉開出租車駕駛室的門一看,司機滿臉鮮血地倒在座位上,已經(jīng)沒了呼吸。
“救……救我……”從后車廂突然傳來一個微弱的聲音,是一個重傷的乘客,被擠壓在變形的座位之間,鮮血從口中不住地冒出來。
他掏出手機正要報警,卻突然想起自己是酒駕,要在這場重大事故中負(fù)全責(zé)。驚慌地朝四周看了看,確定沒人后,他便駕車一溜煙地逃掉了。
他連夜把車子送到維修站,重新噴了漆,抹掉了一切車禍的痕跡。
幾天后,他駕著修好的車子再次經(jīng)過那個路段時,發(fā)現(xiàn)路邊跪著母女兩人,手里舉著“尋找目擊證人”的木牌,吸引了一大群圍觀的人。
他把車停在路邊,擠進人群中,聽到了女人的哭訴。原來她就是那位乘客的妻子,她丈夫被人發(fā)現(xiàn)后送到醫(yī)院,卻因為延誤了時間而不治身亡。由于肇事者逃逸,現(xiàn)場又沒有安裝攝像頭,她只得用這種方式來尋找目擊者。
“當(dāng)時我丈夫還沒死,肇事者如果有一點點良心,及時把他送到醫(yī)院,他或許就不會死?!迸苏f著說著,突然情緒激動地高舉木牌,嘶聲喊道,“老公,你若在天有靈,做鬼也不要放過那個家伙!”
他踉蹌地后退兩步,逃也似的離開了這兒。
過了半年多,就在他漸漸快要把此事淡忘的時候,卻詭異地在深夜看到了一輛無人駕駛的出租車。
從此,他寧愿繞遠(yuǎn)路回家,也不敢再經(jīng)過那條長下坡路。
又是一個暢飲了大量酒精的夜晚,他醉得無法開車,便在街上攔了輛出租車,說出自家的地址后,就歪在后座上打起了瞌睡。
一陣熟悉的減速帶摩擦車輪的震動驚醒了他,他起身朝車窗外看去,眼前可不正是那條長下坡路?
他冒出了冷汗,急忙說:“師傅,麻煩你掉頭,改走另一條道好嗎?”
“這條不是最近的路嗎?”
“這條路有點……有點不干凈……”他吞吞吐吐地說,“師傅,你有沒有在這里看見過一輛……無人駕駛的出租車?”
“見過?!彼緳C出人意料地回答,“不僅是我,好多司機都看見過這輛車,大家都叫它‘鬼車’。前段時間有個出租車司機死在這里,肇事者一直沒找到。而這輛鬼車只在午夜時分出現(xiàn)在這條路段上,大家都說這是那司機的冤魂駕車在尋找肇事者,想為自己報仇呢!”
他臉色刷地一下變白了。
“快看,那輛鬼車又出現(xiàn)了!”司機的聲音炸雷般響起。
前方果然有一輛出租車正朝他們駛來,他們這輛車的前燈照亮了對方的駕駛室,里面空無一人。
“別怕,”耳邊傳來司機安慰的聲音,“冤有頭債有主,只要沒做虧心事,這輛鬼車就不會找咱們麻煩?!?/p>
這話無異于火上燒油,“掉頭、快掉頭!”他使勁拍打著駕駛座,驚恐地喊著。
“你冷靜點好不好?!這里不能調(diào)頭,要到下一個路口才行?!?/p>
此時,那輛鬼車已越來越近了,恐懼令他徹底失去了理智,他伸手掐住司機的脖子,猝不及防之下,司機手中的方向盤一歪,車子竟躥到了對方道上,此時鬼車恰好開到,眼看兩車相撞的慘禍就要發(fā)生,千鈞一發(fā)之際,鬼車竟靈活地轉(zhuǎn)了個彎,繞過他們這輛車,繼續(xù)飛快地朝前駛?cè)?,很快消失在夜幕中?/p>
司機回過神來,破口大罵。他急忙連聲道歉,等司機消了氣,趁機又問:“師傅,你知道那輛車是從什么地方開來的,又開到什么地方去嗎?”
“不知道。聽說曾有膽大的司機跟蹤過這輛車,但它速度又快又靈活,很快就把別的車都甩掉了。就像剛才,再老練的司機也沒辦法在那么近的距離下避開一場車禍,而這輛鬼車卻做到了。還有一次,有個跟蹤它的司機在半路上突然遇到大霧,哪個司機敢不要命地在大霧里開快車?偏那輛鬼車就邪門似的鉆進霧里,速度半點沒降,很快就沒影了。”
“你說它真是來報仇的嗎?”
他剛剛平復(fù)的心跳又開始激烈地跳動起來。
已經(jīng)有大半個月沒遇見鬼車了,這天深夜,他和平常一樣繞道回家,剛走了一半就看見路障,原來前方正在修路,禁止通行。他氣惱地咒罵一聲,不得不掉轉(zhuǎn)車頭,再次走上原來那條老路。
令他心驚肉跳的長下坡再次出現(xiàn)了,他不停地踩著油門,一心想快點離開這里,但就像撞邪似的,突然“叭”的一聲,輪胎爆了!
他氣急敗壞地下車一看,后輪上扎進了一顆釘子,不知是哪個缺德鬼扔在這兒的。他不停地咒罵著,從車廂后面拿出千斤頂和備用胎,挽起袖子就開始換輪胎。
眼看快要換好的時候,前方突然出現(xiàn)了一輛詭異的出租車,它無聲無息地朝他駛來,在這寂靜的夜里,竟然聽不見半點馬達(dá)的聲音。
無人駕駛的——鬼車!
他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鬼車駛到他跟前,突然毫無預(yù)兆地停下了,后車廂的門敞開了一條細(xì)縫。
他顫抖地握住門把手,拉開了車門,一股濃濃的血腥味兒直撲鼻端,車子的后座上,赫然橫躺著一具鮮血淋漓的尸體!
他嚇得癱倒在地,抱著腦袋不住狂叫著。
這時,只聽“啪”的一聲,鬼車的車輪竟然又轉(zhuǎn)動起來,慢慢地朝前駛?cè)ァ?/p>
“那些報仇的鬼魂都不會讓它的仇人痛快地死去,總是一次又一次地驚嚇對方,把仇人嚇得魂飛魄散,受了無數(shù)活罪以后才結(jié)果他的性命。”
司機的話突然涌上心頭,他圓睜的雙目慢慢染上了不顧一切的瘋狂。
今夜,就讓一切都結(jié)束吧!
他霍然起身,鉆進自己的車子,點燃發(fā)動機,掉轉(zhuǎn)車頭,用力狂踩一腳油門,汽車筆直地朝鬼車猛沖過去——
伴隨著“砰”的一聲巨響,終于,一切都結(jié)束了。
深夜,本市一家著名汽車公司的研發(fā)中心,駛進了一輛無人駕駛的出租車,它徑直開進車庫,停在固定的位置上。
工程師喬松在記錄本上記下了到達(dá)的時間。
“車門怎么是敞開的?”研發(fā)人員鄧濤奇怪地拉開車門一看,頓時嚇得大叫一聲。
“怎么了?”喬松放下記錄本,湊過來一瞧,也驚得變了臉色,“車上怎么會有一具尸體?”
“快報警!”鄧濤哆哆嗦嗦地掏出了手機。
“別忙!”喬松冷靜地制止了他,“先看看監(jiān)控錄像再說?!?/p>
他們調(diào)出安裝在車上的監(jiān)控錄像一看,終于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這是他們公司最新研發(fā)的一輛自動汽車,首先瞄準(zhǔn)的是龐大的出租車市場,所以外形也設(shè)計成了出租車的模樣。最近幾個月,他們都在對這輛汽車進行各種測試,因為是實驗車,所以主管部門只同意他們在深夜上路測試,以免影響交通。
今夜測試的是,自動汽車如果在到達(dá)充電站之前耗盡了電量,就由車上的備用發(fā)電機自動發(fā)電,為汽車提供臨時的動力。從監(jiān)控錄像中可以看出,自動汽車第一次耗盡電量之后,恰好停在一段發(fā)生了車禍的路上。身受重傷的司機艱難地爬出自己的汽車,發(fā)現(xiàn)路邊停著一輛出租車,就打開車門爬了進去,還沒弄清狀況便陷入昏迷之中,剛開始還能看到他身體在抽動,沒多久就靜止下來,估計已經(jīng)咽了氣。
這時,發(fā)電機發(fā)出的電力讓自動汽車再次啟動,緩慢行駛了約半小時左右,汽車再次耗盡電量停在了路邊,又恰好被另一個正在換輪胎的司機發(fā)現(xiàn)了。見它的后車門沒關(guān)好,司機好奇地拉開車門一看,嚇得抱頭尖叫。然后不知怎么搞的,司機就像中邪一樣,突然開著自己的汽車朝自動汽車撞去,自動汽車上安裝的雷達(dá)傳感器一察覺到對方車輛的靠近,避險裝置立刻啟動,汽車速度瞬間提到了最高,閃電般躲開了對方的撞擊,而對方的車子則失控地撞向了電線桿。
看完錄像,兩人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喬松撥通了公司高層的電話,把今晚發(fā)生的事故一五一十地做了匯報。放下電話后,他神情凝重地對鄧濤說:“上面指示,絕對不能報警!”
“為什么?”
“今晚的測試,證明我們的自動汽車存在一個缺陷:電量耗盡之后,車上的電子鎖會自動解開。在通常情況下,人們會忽略這一點,但今晚的事故會讓他們質(zhì)疑,車門解鎖后,陌生人就能輕易鉆進汽車,具有重大的安全隱患?!?/p>
“那是不是暫停上市,先解決這個問題?”
“不行,現(xiàn)在測試已基本完成,咱們的汽車在各方面都表現(xiàn)得很出色,應(yīng)該很快就能被批準(zhǔn)上市。我們的競爭對手也在研制自動汽車,誰先投入市場,誰就能搶占先機。公司已經(jīng)為這款車投入了大量資金,絕不能因為這一個微不足道的問題,阻礙了它面市的步伐?!?/p>
“可是,萬一再出什么事故……”
“今晚的事只是一個極其罕見的巧合!等自動汽車上市后,咱們再集中精力解決這個問題,然后推出這款車的升級版,不就行了?”
“這具尸體怎么辦?”
“你把他送到醫(yī)院,然后報警,就說你路過車禍現(xiàn)場,發(fā)現(xiàn)了重傷的司機,就把他送往醫(yī)院,而他在半路上不幸身亡,千萬別提自動汽車的事!”
在醫(yī)院,交警讓鄧濤做完筆錄后,抱怨道:“今晚發(fā)生了兩起車禍,兩個司機都死了。另一個死得更奇怪,現(xiàn)場沒有任何急剎的痕跡,仿佛就是故意撞向電線桿找死似的,真是叫人難以理解!”
鄧濤心里捏著一把汗,卻故作輕松地說:“是人就會犯錯,開車哪能不出點事故?等咱們公司研制的自動汽車上市后,路上的交通事故一定會大大減少!”
“自動汽車?”交警好奇地詢問情況,鄧濤趁機把自動汽車的好處通通給他說了一遍。
“不需要人來駕駛,也不會發(fā)出噪音,還可以隨意調(diào)節(jié)速度,自動避開障礙,不受雨霧天氣的影響……”交警興奮地說,“這款車真是太神奇了,什么時候可以投入市場?”
“現(xiàn)在正在做最后的測試,應(yīng)該很快就能上市了?!?/p>
這時,交警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問:“我們曾接到不少司機的報警,說在街上看到了無人駕駛的鬼車,那是不是你們正在測試的自動汽車?”
“是的。”鄧濤汗顏道,“給你們帶來了困擾,十分抱歉!”
“我就說嘛!”交警哈哈大笑,“這世上哪有什么鬼車!”
等交警離開后,鄧濤擦了把額頭滲出的冷汗。
完美的汽車?不知道這算不算一個諷刺。
充滿缺陷的貪婪而自私的人性,又如何能生產(chǎn)出完美的汽車呢?
(責(zé)編:安格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