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音樂學視野下大鰲咸水歌的探索研究

【摘要】2006年5月20日，咸水歌經國務院批準列入第一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2007年3月，新會大鰲咸水歌也列入江門市級非物質文化遺產目錄。在倡導多元音樂文化的今天，挖掘和解讀活性存在的民族音樂文化遺產，無疑是對我國音樂文化研究的重大貢獻。本文從疍民的習藝生活、儀式生活、戀愛生活、勞作生活作為切入口，了解其關于音樂的概念，追溯其音樂用語的來源，探析其用樂的方式，闡釋新會大鰲咸水歌音樂的功能、意義，展示其動態(tài)性傳承。

【關鍵詞】大鰲；咸水歌；疍民；音樂

一、咸水歌的歷史淵源

“咸水歌”是指生活中咸淡水區(qū)域的漁民操廣州方言演唱的一種漁歌。咸水歌古稱“疍家歌”，又名“沙田民歌”或者“水上民歌”，是數百年廣泛流傳的一種民歌，是水鄉(xiāng)人世代傳承的精華民間口頭藝術，是喜聞樂見的傳統(tǒng)民俗非物質文化遺產，是嶺南音樂的重要元素，是中國民歌的瑰寶。

疍音源于古南越語，意思是指乘小船，“家”為古漢語借詞，意指人群。疍家或疍民即是生活在小船上的人群，也就是我們平時所說的水上人家。疍民以舟楫為家，以捕魚或運輸為生，居無定所，他們有著一種漂泊的幽僻感和孤獨感，再加上常年與風雨、海浪搏斗，需要用類似勞動號子之類的歌謠來鼓舞人心、團結一致。久而久之，唱歌便成了他們消乏解悶、振奮精神、激勵生產、傳遞信息，豐富精神生活的重要途徑。凡有他們的身影之處，便可聽到咸水歌。

咸水歌沒有固定的歌譜，基本上是一個調。咸水歌源自生活、貼近生活，可以即興創(chuàng)作，音調婉轉、通俗易懂，在沙田世代傳唱中，咸水歌反映了他們的勞動生活、思想感情，表現他們生活的態(tài)度、生活的情趣、生活的愿望以及審美觀念，從而形成了獨具風格、活潑鮮亮的藝術特色。

二、大鰲咸水歌的起源與流傳

大鰲鎮(zhèn)位于新會區(qū)東部，由西江下游經磨刀門水道沖積狀如鰲魚的兩個江心島（大鰲島和大嶼島）組成，東臨中山橫欄，南望斗門六鄉(xiāng)，西接新會睦洲，北近江門外海，屬低沙田地區(qū)。

據《中國名鎮(zhèn)大典》載：“大鰲在元代（1355年）為淺海，明末（1622年）沙灘逐漸連成片，漁民在沙丘搭寮居住，由“三家村”到“七家村”，始成村落。大鰲民歌據有關史料記載，宋、元、明、清時期，先民從中原經南雄珠璣巷南遷，使珠江三角洲的文化有很大的發(fā)展，到了明清時期，已成為珠江水鄉(xiāng)最有群眾基礎的說唱形式，是沙田勞動人民世世代代流傳下來的文學藝術和文化遺產，是沙田文化寶庫中一顆璀璨的明珠。

咸水歌一般在兩個場合唱得比較多：一種是碰上大臺風的時候，天昏地暗，風疾浪急，雷雨交加，他們拼命地劃船逃命。為了知道大家各自所處的位置，便高歌對唱，前問后答，左唱右和，保持真?zhèn)€船隊不落下一個。另一種情況，就是追女仔和結婚慶典上，他們用歌聲來表達自己的愛慕之情。

三、大鰲咸水歌的種類與結構

咸水歌是與日常生產、生活密切相關，具有一定的實用性和功能性。因不斷受到周邊其他族群不同語音和歌唱旋律的影響，逐漸發(fā)生變異，產生新的內容、風格和曲調，形成自己的特色。所以，疍民不同聚居地流行的咸水歌，無論是音調或演唱風格都各有不同，而且都另有獨特的歌名。

大鰲咸水歌種類主要有：長短句咸水歌、高棠歌、姑妹歌、大繒歌、木魚歌、龍舟歌等；按歌詞內容又可分為“對花”、“古人”、“字眼”、“敘事”、“雜說”等歌，所以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場合，就用不同的歌種，不同的唱腔唱法。

大鰲咸水歌的結構有長句、短句兩種形式，各有不同的音調和拉腔，演唱形式有獨唱和對唱。它一般由上句和下句組成，也就是單樂段體，這種單樂段體多數用在獨唱或是問答式的對唱曲中；也有由四個樂句組成的復樂段體；有時，因為歌頭、襯詞，或者是敘事的需要，會把樂段擴充，從而構成不拘一格的自由體，如“長句咸水歌”，或是敘事形式的長詩，但其結構基本上還是保持在四句為一樂段的復樂段體。

四、大鰲咸水歌的音樂分析

（一）演唱的內容

大鰲疍家人是個善歌的族群，他們根據搖櫓、棹槳的“咿呀”聲，風吹蘆葦的“嗚嗚”聲和大海波浪的“呵呵”聲創(chuàng)作出民歌的旋律，他們以真實的感情，樸素的語言，豐富的想象，隨時隨地即興唱歌。或在月下漁歌互答，或在兩岸休閑對唱，或在婚嫁慶典中放歌?？偟膩碚f，他們是用歌聲來表達心聲，詠嘆現實生活，寄托對未來的希望與追求。

咸水歌是大鰲的傳統(tǒng)文化，有很多佳作在人們的口頭流傳，不管是田間、河岸、船上、樹下、家中，到處都聽到民歌聲。他們一唱一和，一問一答，以歌會友，以歌傳情，以歌詠嘆，以歌助興，以歌自樂。大鰲這塊民歌的沃土曾贏得“沙田民歌之鄉(xiāng)”的美譽。

每一首咸水歌的歌詞都幾乎有一個故事，每個故事用不同的曲譜和內容，通過歌唱者用聲音和表情來演繹。所有的事物和情感也都可以作為咸水歌的內容，唱情、唱景、唱人、唱物都可以。

（二）演唱的形式

咸水歌歌唱除了根據世代相傳的手抄本外，還喜歡即興演唱口頭創(chuàng)作。在演唱上還有一個特點，演唱一段歌詞，只在中間換一次氣，這樣才能避免過多換氣拖慢節(jié)奏，力求上下連貫，節(jié)奏緊湊，令人聽起來有一氣呵成的演唱效果。

大鰲咸水歌在唱法上分為短句咸水歌和長句咸水歌。短句咸水歌四句為一首，每句字數不限，前兩句為上句，后兩句為下句，演唱形式多以對唱為主，具有獨特的演唱風格。若是男女對唱，每首歌均以“妹好呀哩”或“弟好呀哩”等稱謂詞作歌頭襯腔，唱完上句。如：

（男唱）問：妹好呀哩，乜嘢花開浮水面？花開結子兩鉤鐮。（上句）

（女唱）答：弟好呀哩，菱角花開浮水面，花開結子兩鉤鐮。（下句）

長句咸水歌多數用于敘事和抒情，演唱形式以獨唱為主，也有上下句之分，上句唱時可以加入無限制的活動句，打破上下句結構的格局，文字長短，靈活掌握，最后兩句為下句。由于它的句式較為自由，演唱時歌手喜歡采用民間俚語俗句來體現諧趣。如：

生蔥熟蔥，朦朦松松，掃北羅通，打虎武松，孔明借東風，周瑜用火攻，火燒連環(huán)船火紅紅，曹操敗走華容，遇著關公，堵截重重難走動（上句）

關公大意，放走曹操呢只大奸雄。（下句）

（三）演唱的歌詞

大鰲咸水歌的歌詞，在文字上很講究韻律和平仄，一般為兩句一節(jié)，每句字數不拘，每節(jié)詞同韻，各節(jié)可轉韻。如長句咸水歌的歌詞，開頭是一個四言短句，由兩個聯(lián)合詞或兩個疊詞組成，接著交替運用四言、五言、六言、七言或以上的句子，以排比句式，用生動風趣的語言敘事，它是一個由多個樂句組成的單樂段體，每一句的結尾音講究押韻。由于沙田方言與廣州話的平仄聲有別，其最大的區(qū)別是沙田人說話沒有下平音，即音樂中的“5”音，如“大鰲”，廣州音是“6、5”（仄、下平）；沙田話為“6、5”（仄、上平），把下平音讀成上平音。它的韻律，一般來說，要做到“一三五不論，二四六分明”，最好每句都押韻。同時，還要做到每首歌開頭一句和最后一句結尾的字是平聲，不能仄聲。這是沙田民歌的寫唱原則，如果違背了這個規(guī)律，歌是唱不出來的，即使唱得出來也不動聽。

（四）演唱的旋律

（1）調式與音階。沙田民歌的調式與音階多采用“宮、商、角、徵、羽”即工尺譜的“上、尺、工、六、五”，簡譜的“1、2、3、5、6”的徵調式五聲音階，有時也會出現“7”音，含變宮的六聲音階?！?”的七聲音階在曲調中很少使用，甚至不用。所以，唱起來既嘹亮又抒情。

（2）旋律與拍子。咸水歌的旋律基本上都是以第一、二樂句為基本形態(tài)作旋律發(fā)展，除了歌頭、中間的停頓和歌尾基本固定外，中間的旋律都是圍繞主音，以二度級進、四、五、六度跳進、加花或減花來表現樂句中間的旋律，構成跌蕩、回旋、悠揚的旋律和抒情性。旋律多數是“因字落腔”，因此同一唱腔的咸水歌第一段詞的旋律和第二段詞的旋律有所不同的只是它的歌頭，歌尾或拖腔不變，這就形成了咸水歌旋律的特點。

大鰲咸水歌的節(jié)奏是與水上居民的日常生活密不可分的。水上居民大多數生產、生活都在船上，水打在船身上而搖晃，所以咸水歌也是在搖擺或劃槳的基本節(jié)奏上組成的，它以歸整的節(jié)奏為主，以八分音符、十六分音符交替使用，因語言和感情的需要，加上附點音符和切分音，自由多變，常用2/4與3/4混合拍子交替出現，使曲調顯得嘹亮、歡快、流暢，從而給人優(yōu)美流暢的感覺。

（3）曲體與唱腔。

大鰲咸水歌基本采用的是中國民族調式中的“徵”調式，唱名“5”為主音。歌曲的旋律上句終止于“宮”（1）音下滑至“角”（3）音，下句終止于“徵”（5）音，也下滑于“角”（3）音，而“3”音是徵調試中最不穩(wěn)定的音，這種創(chuàng)作手法是因為咸水歌基本上是男女對唱問答的一種敘事歌曲演唱形式，最后的落音不穩(wěn)定，目的是讓對方能夠接上去演唱，從而這樣反復相互問答。

大鰲咸水歌的曲調，一般都是隨字求腔，結尾處有固定的襯腔。由于內容不斷變化，曲調也隨之不斷發(fā)展。曲式結構為上下句，每句的句首和句尾有基本固定的襯詞和襯腔，結尾時都用滑音下行。每句除結尾字有規(guī)定的曲調之外，其余的字都是“問字唱音”的。其中長句咸水歌的活動句差不多是用沙田語言說話一樣。

咸水歌的襯詞主要以結構短小的單音節(jié)和雙音節(jié)的襯詞運用比較多，偶爾也會出現多音節(jié)的襯詞，主要有語氣襯詞、重復襯詞、慣用襯詞，這三種襯詞，既可以單一的形式，又可以多種重復的形式出現在歌詞的句首、句中和句尾，除了可以根據唱歌者感情表達、音樂抒發(fā)的需要，自由地無規(guī)律出現之外，還可以按一定的規(guī)律融入歌詞中，作用于歌詞。

結語

深入研究新會大鰲咸水歌音樂文化，為落實地區(qū)經濟戰(zhàn)略提供了文化支持。面對當下普遍存在的“文化搭臺，經濟唱戲”的發(fā)展現象，對于大鰲咸水歌音樂文化的研究，可以讓我們咸水歌現代化、商業(yè)化的同時，著實做好咸水歌音樂的原生態(tài)保護；其次，從文化角度講，對于大鰲咸水歌音樂文化的研究，一方面為咸水歌非物質文化遺產提供更多的理論支撐，另一方面為人類從工業(yè)文明轉向生態(tài)文化的音樂生活提供多樣性的音樂資源。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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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陳婭（1978—），女，碩士研究生，江門職業(yè)技術學院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為音樂表演及音樂類非物質文化遺產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