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清山
姐姐小時候很瘦,脖子和腿都顯得長長的,仿佛一頭矯健的小鹿。走起路來,頭上的兩個羊角辮一跳一跳的,一看就是一個能丫頭。
我那時一樣瘦弱,只是個子矮小,幾乎比同齡人矮半個頭。人矮膽子也小,見到老鼠、癩蛤蟆都嚇得不行,只能天天偎在母親身邊。母親是老師,工作繁忙,便把照顧我的責任交給了姐姐。
那時候,姐姐真是學(xué)校和家屬院里的厲害角色,她的嘴巴說起話來像機關(guān)槍,誰要是得罪了她,在機關(guān)槍的掃射下,對方只能望風而逃!那時候,我喜歡玩一種紙疊的被稱為“寶”的游戲,誰把對方放在地上的“寶”打翻了,誰就可以把那個“寶”贏過來。有一次,姐姐在旁邊跳繩,我和一個男孩玩“寶”。輸慘了的那個男孩,搶了我的“寶”就往家中跑。我嚎啕大哭,姐姐問明情況,就向那個男孩追去。那個男孩嚇得魂飛魄散,鉆進家里不肯出來。姐姐在他家門口大聲聲討,最后“寶”從窗戶中飛了出來,姐姐撿起來,這才帶著破涕為笑的我回了家。
在那個缺吃少穿的時代,家家戶戶都窮得叮當響。秋天,連校園里的落葉都成了好東西。我和姐姐手持用鐵條做的工具,看起來像歐洲中世紀的劍客一樣,到處插葉子,撿來的葉子可以當柴禾,燒水做飯。家屬院里的孩子多,因此見到葉子,大家都爭來搶去。因為姐姐能爭善戰(zhàn),每一次,我們姐弟拾的葉子都最多,那些男孩們都羨慕我有一個這樣性格潑辣的姐姐。甚至有一個回到家中,非要他媽媽再給他生一個厲害的姐姐,弄得他媽媽哭笑不得。一時間,傳為笑談。
畢竟我是家中老小,母親就給了姐姐一角錢和一兩糧票,讓她去附近的副食店給我買果子吃。那是一種類似于炸薯條的面食,吃起來嘎巴脆、滿嘴香。姐姐把買來的果子放在桌子上,看著我吃得津津有味,她咽著口水饒有興致地指著果子說:“你吃這個,你吃這個,這個更長、更大,應(yīng)該更好吃!”我那時自私得很,很少邀請姐姐共享。偶爾讓她吃,她就把臉轉(zhuǎn)過一邊:“你吃吧!我不想吃,真的一點兒也不想吃!”其實姐姐完全可以要求我分一些給她吃,只因了母親那句“吃東西要讓著弟弟”,僅大我不到3歲的她便拼命壓制住自己內(nèi)心的渴望。現(xiàn)今想來,心里總是很酸澀。
姐姐在小時候也犯了不少錯誤。學(xué)校的鍋爐房門口放著一些公家的木柴,有一天夜里被人拿光了。校領(lǐng)導(dǎo)很惱火,專門組成工作小組,查辦此事。母親的一位同事,因她帶的班學(xué)習(xí)成績每次都考不過母親的班,因此對母親懷恨在心。她用一個蘋果賄賂當時只有5歲的姐姐,讓姐姐說是我們家拿的木柴。那時候,蘋果是一種稀罕物,姐姐同意了。因此,在那個女教師帶領(lǐng)校工作組來盤問姐姐的時候,不知深淺的姐姐承認木柴是我們家拿的。好在當時的校長深知我們家的人品行端正,并且也沒有找到物證,校方只把姐姐的話當成孩子的胡言亂語。而姐姐在知道事情的利害后,馬上又把那個女教師交待了出來。然而姐姐還是因此成為我嘲笑的對象,她至今對此事耿耿于懷。而她拿的那個蘋果,被她用濕布包著(為了保鮮)藏在了一個小盒子里,為的是過年時拿出來給我吃。當我們在十幾天后,再想起那個惹事的蘋果時,打開盒子,看到的是一個毛茸茸的蘋果。姐姐哭得很傷心,我們姐弟倆,找了個地方把它埋了起來,希望明年,在我們埋蘋果的地方,能長出一棵蘋果樹來,那樣我們以后就年年都有蘋果吃了!
現(xiàn)實情況是,我們期待的蘋果樹一直沒有長出來。而我和姐姐卻漸漸長大了。
而今,我和姐姐都在家鄉(xiāng)的縣城就業(yè)、安家。姐姐每個周末都約我一起回家看望母親,每一次她都會給母親和孩子們買吃的穿的。
這輩子能遇到姐姐,是我最為感恩的一件事!愿她一生歲月靜好,沒有跌宕,沒有憂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