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在名家輩出的明清畫壇,董其昌作為影響最為深遠的文人畫藝術(shù)大師之一,被譽為“藝林百世大宗師”。他的繪畫作品平淡天真,強調(diào)“以書入畫”“師法古人”,并認為繪畫的目的在于“自娛”,對后世畫家的繪畫實踐產(chǎn)生了積極的影響,對筆墨的追求使山水畫藝術(shù)成為千篇一律的規(guī)范化、程序化存在,限制了藝術(shù)的活力;他的山水畫論“南北宗論”將山水劃為南北二宗,并推崇南宗畫,助長了繪畫上的宗派之爭并阻礙了院畫的發(fā)展。
關(guān)鍵詞:董其昌;風格特征;“南北宗論”;影響
董其昌是中國繪畫發(fā)展史上一位影響巨大的人物,他的繪畫作品風格“平淡天真”,強調(diào)“以書入畫”“師法古人”,并認為繪畫的目的在于“自娛”,他的山水畫論“南北宗論”崇南貶北,限制了院畫的發(fā)展,在對當時及其后世的繪畫藝術(shù)產(chǎn)生積極影響的同時也產(chǎn)生了消極的影響。
一、董其昌繪畫作品的風格特征
﹙一﹚“平淡天真”
“淡”是董其昌書畫創(chuàng)作的風格追求和主要特征?!暗奔础昂喌保磺笪锶で筇烊さ囊蝗巫匀?。董其昌也常常以“幽淡”“平淡”“古淡天然”“天真幽淡”“奇古荒率”等來評論畫作,甚至強調(diào)書畫“傳與不傳,在于淡與不淡耳”。綜觀其作品,大部分都用筆簡率,沒有太多的皴、擦、點、染。
以董其昌的傳世名作之一《青卞圖》為例。此圖以王蒙的《青卞隱居圖》為母題而作,展開此圖,觀者首先會被淋漓的水墨、巧妙的構(gòu)圖、氣勢撼人的動感所吸引,重疊的山石,配以宛轉(zhuǎn)曲屈的河流,營造出悠遠深邃的意境。此作名為仿王蒙筆意,但更多地則滲透著倪云林、董源、巨然、米芾的畫法。他將元人筆墨與宋人的造型結(jié)構(gòu)加以融合,形成了自己秀潤淡雅的繪畫風格。他自己也曾說:“余畫與文太史較各有所長,文之精工具體,吾所不如,至于古雅秀潤,更進一籌”。
董其昌在《題倪迂畫》中云:“剩山殘山好卜居,差憐院體過江馀。誰知簡遠高人意,一一毫端百卷書”??梢姸洳嬛械钠降辉谟谧匀痪拔锘蜃匀幻辣旧?,而在于其對于自然的感覺及高潔虛靜的心靈,這對于其山水畫平淡意境的創(chuàng)造是極其重要的。
﹙二﹚“以書入畫”
董其昌認為應該將書法的用筆運用到繪畫創(chuàng)作當中,“士人作畫,當以草隸奇字之法為之,樹如屈鐵,山如畫沙,絕去甜熟蹊徑,乃為士氣,不爾,縱然及格,已落畫師魔界,不復可救藥矣”[1]。他認識到以書法入畫才使其作品流露出主體的人格精神,才能確保繪畫從忠實描繪客觀物象轉(zhuǎn)移到抒寫個人性情。“以書入畫”其實是將筆墨提升到一個很高的高度,使筆墨具有了獨立的審美價值,使筆墨創(chuàng)作成為抒發(fā)內(nèi)心的媒介,解脫自我,從中獲得感悟的的過程[2]。
對于“以書入畫”,美國學者方聞曾經(jīng)言,董其昌不單單把繪畫當作圖繪性表現(xiàn),也沒看為簡單地在平面上作圖這么簡單,把繪畫作為了書法,以輕盈的姿態(tài)表達出了大篇幅的象形的文字[3]。
﹙三﹚“師古不摹古”
董其昌在《畫禪室隨筆》中曾這樣講述他的學畫歷程,“少善繪業(yè),皆從元四家結(jié)緣,后入長安,與南北宋以前諸家血戰(zhàn)正如禪僧作宣律師耳?!饷摱U固無籍此,然學欲望見古人門庭蹊徑,斯亦渡河寶筏,珍重珍重”;對于自己的“師古”他是這樣總結(jié)的:“畫平遠師趙大年,重山迭嶂師江貫道,皴法用董源麻皮皴及《瀟湘圖》點子皴,樹用北苑、子昂二家法,石法用大李將軍《秋江待渡圖》及郭忠恕《雪景》。李成畫法有小幅水墨及著色青綠,俱宜宗之。集其大成,自出機軸。”從中不難看出董其昌是開始學習了古人的繪畫之風,從古人那里學得了經(jīng)驗,也讓創(chuàng)作的起點可以進行考究,保證了他的畫風和傳統(tǒng)的文人畫表達的思想是不相悖的,不是沒有根基的外來套路。他認為廣泛地學習和采納別人所長來為自己所用,這樣最后表現(xiàn)的效果可以超越他人。
二、董其昌山水畫論的主要觀點
中國山水畫從唐代發(fā)展到明代,期間畫家眾多,流派紛雜,至明末董其昌,他經(jīng)過幾十年的實踐與研究,借喻禪宗將繪畫史上存在的兩種藝術(shù)風格和兩種不同的審美觀加以區(qū)別并將其分為南北二宗,這就是影響深遠的“南北宗論”。
董其昌依照頓悟和漸悟這一禪宗史上畫分南北宗的方式,將山水畫中創(chuàng)作風格和審美觀兩種不同的方法逐一區(qū)分,他巧妙地借鑒了禪宗南北二派“頓”“漸”的修行方式,以此來比作作畫方式。將唐代以來的山水畫分做了兩個不同的派系。南宗畫即我們說的文人畫,類似于南宗禪,重視天趣,像慧能的頓悟。而北宗所代表的院體畫和北宗禪比較相似,注重功力,如神秀的漸修。
(一)“崇南貶北”
在“南北宗論”精神內(nèi)涵的表露上,陳繼儒作為對董其昌較為了解的畫壇摯友有這樣的描述:“文則南,硬則北,不在形似,以筆墨求之。”(《白三石樵真稿》)所謂“文則南,硬則北”就是南宗畫用筆文,即含蓄、幽淡,北宗用筆硬,即猛烈、外露、不含蓄。
除了南北宗論,董其昌對畫壇另外一個較有影響力的概念是其提出的文人畫概念,他認為自王右丞始,……若馬、夏及李唐、劉松年,又是大李將軍之派,非吾曹所當學也。在董其昌看來,王維的畫虛和蕭瑟、清高宛麗、瀟灑含蓄,是董其昌心目中的“南宗畫”和“文人畫”的典范,將王維置于南宗畫始祖和文人畫之先這么高的位置,讀者不難看出其對王維之畫的推崇之意。
(二)“寄樂于畫”
“寄樂于畫”的思想最早是由南齊謝赫提出來的,至唐朝,張彥認為繪畫可以“怡悅性情”,以畫養(yǎng)身。而對此闡述最為充實的莫過于宋代蘇軾,由于其人生際遇坎坷,故常遣情于書畫,他曾在《蘇東坡集》中闡述書畫“悅?cè)恕薄白阋詾闃贰暗淖饔?,認為可以從練習書畫中取樂,并寄托個人的興味。
董其昌在《畫禪室隨筆》曰:“畫之道,所謂宇宙在乎手者,眼前無非生機,故其人往往多壽。至如刻畫細謹,為造物役者,乃能損壽,蓋無生機也。黃子久、沈石田、文征仲,皆大。仇英短命,趙吳興止六十余。仇與趙,品格雖不同,皆習者之流,非以畫為寄,以畫為樂者也?!盵4]他主張“以畫為樂”“寄樂于畫”的思想,認為畫家與創(chuàng)作的關(guān)系,不是“為造物役”,而是“宇宙在乎手”,丘壑羅于胸,即創(chuàng)作是畫家主管性情的抒發(fā)。他的這種寄樂于畫的思想突出了繪畫所具有的審美愉悅作用,高揚了繪畫自身的審美價值,不以繪畫為一種外在的、機械的、體力的活動。
三、董其昌的繪畫理念對后世的影響
董其昌所說的北宗“非吾曹所當學”,其中可以明顯看出貶北仰南的思想,這種蔑視北宗繪畫、推崇南宗繪畫的思想,引導了繪畫流派上的門戶之見。也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北宗繪畫的發(fā)展,屬于較為常見的宗派理論之爭。錢詠在《履園畫學》中對這種狹隘的宗派觀念提出了批評,他說:“畫家有南北二宗之分,工南派者,每輕北宗,工北派者,亦筆南宗,余以為皆非也?!弊谂芍疇幒苋菀讓е滦膽B(tài)和藝術(shù)視野上的固步自封,這不利于個人繪畫技能的提升。當今社會,需要的是用包容萬象的心態(tài)來面對各種文化形式。當“南宗”繪畫成為畫壇主導,當附和者將董其昌視為山水畫正脈而奉為圭臬的時候,直接導致的后果是繪畫上的陳陳相因、公式化的平庸與缺少骨力和生氣,而且在以后中國畫的發(fā)展中這種不利影響還要持續(xù)。針對這種現(xiàn)象,康有為在《萬木草堂論畫》中尖銳批評地說:“中國近世之畫衰極矣,蓋由畫論之謬也?!?/p>
董其昌認為繪畫的目的是“自娛”,使修身養(yǎng)性,那么像“北宗”那樣數(shù)十年如一日苦修是不能“自娛”的。如他所說:“實父作畫時,耳不聞鼓吹闐駢之聲,如隔壁釵釧不顧,其術(shù)亦苦矣?!盵5]在這里,董其昌以“以術(shù)近苦矣”來抨擊院畫。古代的文人畫家們大多鄙薄技巧,認為如果一味地追求技巧作品就有了匠氣。但是,我們必須承認,繪畫的發(fā)展進步,很大一部分源于繪畫技巧的成熟。就繪畫而言,無論哪種繪畫風格,要想畫得好,都要建立在“積劫”的基礎(chǔ)上,是要花費很大的功夫和精力的。劉熙載曾云:“筆情墨趣,皆以人之性情為本” 。每個畫家只要能夠通過繪畫表現(xiàn)其內(nèi)心想要表達的情感,再精工的畫畫起來也是十分輕松和愉悅的,也就不存在“為造物役”“不為造物役”的問題了。正如仇英作畫“耳不聞鼓吹闐駢之聲”,他正是完全沉浸在繪畫創(chuàng)作的快樂之中,所以達到了完全忘我的境界,這樣,繪畫對其而言又有什么辛苦可言呢?
總之,董其昌的繪畫風格特征及倡導的“以書入畫”的理念對后世的畫家產(chǎn)生了不容忽視的影響。他的“南北宗論”有一定積極的影響因素,其中宣揚的畫家要不斷提升自我的境界和道德素養(yǎng)為人所稱道。但“南北宗論”崇南貶北,同時又助長了繪畫上的宗派之爭,對院畫的各種非客觀的評價也阻礙了院畫的發(fā)展,這對中國畫的發(fā)展是具有負面影響的。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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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蘇金成.工細謹嚴氣象萬千[J].四川教育學院學報,2004,(11):26.
作者單位:
張菓,信陽師范學院華銳學院藝術(shù)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