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庚辰
灰蒙蒙的天空,云越來越低,漸漸地下起雨來,風(fēng)也越刮越大,大有黑云壓城狂風(fēng)肆虐之感。這次回鄉(xiāng),我本想好好看看周遭,可天公不作美,無奈,我關(guān)上了窗。以前,我的窗外是不會有這么大的風(fēng)的,因為有樹的存在。
思緒又飄回到往日……
窗外,本是一棵大樹,一棵老到年份已不可考的大樹。它的根深深地扎在地里,露出來的部分黝黑粗壯,猶如龍爪。它枝葉繁茂,虬枝盤臥如龍,縱橫交錯。憑你多大的風(fēng)吹到它的面前,都會被揉碎嚼爛,變成拂面微風(fēng)。
幼年時,我曾經(jīng)頑皮地拿刀在大樹上削下了幾塊老樹皮,結(jié)果被看到的哥哥訓(xùn)斥了一頓。我這才知道,原來這樹是神樹,連它的皮都是神圣的。
我恍然了,這樹是神樹,怪不得初一十五有人拿著香燭在頂禮膜拜。傳說中,這樹是周圍所有的樹的祖先,能庇佑人。沾了老樹的光,周圍大大小小的樹都受到人們的愛護。
但不知什么時候開始,人們對神樹的敬畏消失,再沒有人燒香禮拜了。但這于我是更相宜的,省去了初一十五煙熏入窗的煩惱。而且,這大樹帶給我的樂趣并沒有減少。
夏日,陽光耀眼地灑在大地的每個角落,讓人不由得瞇起了眼。我半臥在樹的濃陰下,沐浴著這被樹陰絞碎的舒適的陽光,舍不得離開。樹陰下,一絲絲微不可察的風(fēng)兒輕碰樹葉,白云慢吞吞地在樹葉間飄動,緩慢得叫人迷離。
“呵呵,在這兒干嘛呢?”多么熟悉而溫柔的聲音。我轉(zhuǎn)過頭,奶奶滿臉笑容地望著我,我卻心滿意足地跑開了。
我從記憶中抽離,翻開了灰蒙蒙的報紙:沙漠化嚴重、首都風(fēng)沙、霧霾PM2.5……樹木叢生的那個年代,可沒有聽說過這些新聞。我迷茫了,大發(fā)展必須建立在傷害山河的基礎(chǔ)上嗎?
童年的神樹終究還是保不住了。取而代之是一間簡陋的超市。我的窗前景色不再是鳥聲蟲鳴,而變成了村民們逛超市的熱鬧場景。聽爸爸說,當(dāng)年的超市很賺錢——“黃金地段”成了我們村當(dāng)年的時髦詞語。
終于,天放晴了。我和一群朋友相聚。我們坐在橫臥的老樹枝丫上,聊著最近的變化,議論著最近的熱點事件,感慨著童年那無憂無慮的美好時光。終于,我們聊到了神樹,那棵現(xiàn)已只存在記憶中的神樹。
神樹不知已在這村中呆過多少個春秋歲月,看遍這村莊的起起落落,人們的繁衍生息,悲歡離合,家庭更替變換,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時不時也為沒有帶雨衣的人們遮風(fēng)擋雨,給無知單純的孩童們提供可回憶的趣事,但也最終逃不過人們對金錢的貪欲。
我打開網(wǎng)絡(luò):某地發(fā)現(xiàn)了天然巨木,引起人們的圍觀。至于嗎?以前的巨木比比皆是,也不見得人們大驚小怪的!
伙伴阿杰拍拍屁股,說:“這棵老樹聽說也是神樹的子孫,也快保不住了,下個月可能就被砍掉?!?/p>
我驚訝了。神樹倒下后,人們已經(jīng)徹底失去了敬畏心,村中的樹木被砍的不計其數(shù)?,F(xiàn)在,又有一棵老樹要倒下了?
阿杰自嘲般地笑笑道:“沒辦法,這里也要建房子了。這樹么,可能會留下做景觀樹吧。呵呵,誰說得準(zhǔn)呢……”
窗外,工地上傳來打樁機的轟隆聲。工地上倒下了一地的老樹,樹冠仄歪枝葉滿地,被蒼亂的探照燈直射著,顯得倉皇絕望,失去了往昔的活力。幾輛大車開進了工地,車上裝滿了光禿禿的景觀樹,工人們費勁地把樹苗栽進挖好的大坑中……
(指導(dǎo)老師 鄧浩權(quá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