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汕
說起先農壇體育場,北京人印象最深的是1995年北京國安足球隊在那里掀起的綠色狂飆。后來國安移師北京工體,先農壇變得沉寂,其實先農壇體育場仍在寂寞中完成著它的各項功能。而先農壇體育場的價值在于,它是北京第一座大型體育場,而且在建國初期將近10年的時間里承擔著國家體育場的職責。
曾經(jīng)的國家體育場
先農壇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建國初期最重要的體育場所,那時首都的體育場沒有更好的,所以一切重要比賽都在先農壇。由于50年代中國體育也處于被西方“封鎖”的狀態(tài),友好的蘇聯(lián)、東歐的代表隊都到這里與中國球隊進行比賽。由于北京還沒有室內體育館,連一些籃球、排球比賽都在這里。簡陋的體育場并沒有影響吸引世界高水平運動員。這里來過世界田徑史上最偉大的運動員之一扎托皮克,他是捷克斯洛伐克長跑運動員,有“人類火車頭”之稱。他曾先后6次刷新5000米、10000米等長跑項目的世界紀錄;在1956年赫爾辛基奧運會上,他驚人地奪得5000米、10000米和馬拉松跑3枚金牌,真是前無古人,后也難有來者!他在先農壇輕松奔跑的風采至今被當年的目擊者津津樂道。這里也來過世界足球史上最偉大的守門員之一列夫·雅辛,他“蜘蛛人”的稱謂在這里沒有得到體現(xiàn),因為中國足球隊給他表演的機會太少。
1957年6月2日在先農壇舉行了中國足球隊沖擊世界杯的比賽,開啟了中國足球的悲壯征程。同年11月17日,在先農壇體育場還上演了一幕震驚世界田徑界的“一跳”。年僅20歲的中國女跳高運動員鄭鳳榮成功地跳過了1.77米,打破了由美國運動員M·麥克丹尼爾保持的1.76米的世界紀錄。她也成為我國第一位打破世界紀錄的女運動員,后來周恩來總理向她親授體育運動榮譽獎章。這也是先農壇體育場的光榮。
先農壇體育場作為當時北京唯一的重要足球比賽場地,中央領導人也經(jīng)常光顧。毛澤東一生僅僅看過一場足球國際比賽,就是在先農壇體育場。年過八旬的劉國斌回憶起1956年這段往事,他代表北京聯(lián)隊與蘇聯(lián)澤尼特隊比賽,結果2比2打平,比賽結束后毛澤東夸獎劉國斌“守得好,守得好”,因為毛澤東在長沙第一師范求學的時候也當過守門員,所以看得出劉國斌的門道。
體育場以運動員為本
上世紀50年代的1958年,先農壇體育場成為北京市各運動項目的訓練基地。而整個體育場的改造堅持以運動員為本,市體委的工作辦事機構所占面積很小,而運動員訓練、居住、飲食卻作了精心設計。
有了這樣好的基地,運動隊也紛紛進駐。1958年夏末,北京青年男女籃、北京排球男女隊和北京青年足球隊從西城區(qū)西什庫旃壇寺搬到先農壇體育場,其他運動項目如乒乓球隊、田徑隊、體操隊、游泳跳水隊、網(wǎng)球隊、自行車隊、舉重隊、棋隊等都陸續(xù)入駐先農壇體育場。
據(jù)年過7旬的老北京籃球運動員李隆回憶:當時在內場足球場西側有兩座四層樓房,一座叫北樓,另一座叫南樓。北樓當時是籃球隊、排球隊、足球隊、乒乓球隊和體操女隊的宿舍,其他項目運動隊則住在南樓。在北樓后面有一運動員、教練員小食堂,住北樓的運動員、教練員都在該食堂進餐。南樓一層有運動員大食堂,住在南樓的運動員、教練員都在該食堂吃飯、南樓二、三樓部分房間為當時市體委各部的辦公室。
在北樓北面當時有三個室外籃球場,在內場足球場南側另有幾個籃排球場,在內外場二道門的東側還有一個排球場和一個籃球場,這為北京籃球隊和排球隊的訓練提供了良好的條件。
上世紀60年代初期,根據(jù)當時市委第二書記劉仁的指示,北京籃球隊等各隊完成了梯隊建設,運動隊和運動員人數(shù)大增,不僅運動員宿舍緊張,訓練場地也很困難。于是根據(jù)劉仁的指示,利用建設北京人民大會堂的剩余建材,在北樓北面籃球場位置又建成一座五層新樓,同時在南樓南側建成一座室內體育館,體育館內有籃球館兩個、排球館一個、體操館一個,乒乓球館兩個(樓上樓下各一個),還有男女淋浴室、醫(yī)務室等,徹底解決了訓練場地問題。當時運動員和教練員們都把新建的樓房稱“新樓”,新樓建成后成為足球隊、排球隊、體操隊、網(wǎng)球隊、自行車等隊的宿舍,另外在新樓東側還建有文化課教室多間和圖書館。
從上世紀五六十年代至文革前夕,先農壇體育場不僅成為北京市各項運動隊的代名詞,而且這座體育場就像一位慈母一般孕育和培養(yǎng)出數(shù)以百計的男女優(yōu)秀教練員和運動員!
尤其先農壇是新中國最早的地方訓練基地,它的設置也為其他省市提供了可以借鑒的模式。
先農壇的青春汗水
先農壇體育場曾經(jīng)是各國家隊訓練和生活的地方,后來北京體育館建成,有了國家隊的訓練基地,北京運動隊幾代運動員都在這里,他們?yōu)榱酥袊捏w育事業(yè)貢獻了青春和汗水。
像北京乒乓球運動員、教練員姜永寧多年都在先農壇訓練和居住。之前他在香港,1952年,他榮獲了香港單打冠軍,有人給他帶話,賀老總希望他回來,代表中國隊比賽,他在香港的一切待遇都可以保留。姜永寧當時已是《星島日報》的職員,在球壇的顯赫名聲使他有了一份穩(wěn)定的職業(yè),但他對比了香港和大陸,他覺得報效祖國最重要。至于待遇,他聽說別的教練工資不高,便執(zhí)意要把從香港保留下的工資降下來,只是體委領導再三做工作,他才收下每月135元的工資。他在先農壇訓練很艱苦,每天訓練完運動衣都能擠出嘩嘩的汗水。1955年,中國參加了在東京舉行的第23屆世界乒乓球錦標賽。中國隊遇到的凈是美國、韓國、南越這樣的隊,這不僅僅是比球技的高低,更融入了冷戰(zhàn)時期志氣的較量。在與韓國隊對壘時,他們向國內轉播現(xiàn)場實況,一口一個“打敗共匪”。姜永寧毫不退縮,用驚人的毅力一板板地與對方周旋,為得到寶貴的一分,常常要打幾十個回合,他的腿抽筋了,渾身濕透了,還是咬緊牙關與對方廝磨,三場重要比賽,他都是獨拿三分,他用無比的艱辛維護了祖國的聲譽,為中國隊首次躋身一級前六名立下了頭等大功。退役后他擔任北京隊總教練時,為了帶好隊,他干脆住在先農壇體育場的運動隊里,每天五點半起床,六點半便來到訓練館,從輔導隊員到打掃衛(wèi)生,從示范動作到給小隊員當陪練,他都干得興趣盎然。一天的訓練下來疲憊不堪,但他常常拉著小隊員回到球臺旁,說:“我再遛你一遍?!比胍?,他又要寫訓練計劃,他知道自己不善辭令,一個十幾分鐘的發(fā)言他會寫上三個小時。他沉默寡言,顯得有些冷峻,內心卻猶如一團火。觀眾來信向他詢問打球,他會寫信回復;邊防戰(zhàn)士希望要好球拍,他買到后工工正正地釘在木箱內寄出。1968年姜永寧走到人生的終點,卻是在先農壇的宿舍里。
籃壇名將黃頻捷記得,全部生活就是運動場和宿舍兩點一線。聽說自行車可以提高速率,可沒有自行車票買不到,他便自己花錢買零件攢了輛自行車練習腿部力量,為了投籃準確,他常常在訓練結束后自己再投幾百次。為了練習力量耐力,他蹲杠鈴變速跑,多少次累得連上樓梯都費勁,坐下來都懶得說話,夜晚睡覺幾乎天天抽筋。幾十年過去,有人說黃頻捷那時是名運動員所以架子大不愛說話,黃頻捷說,真是誤解,其實訓練完了我都沒勁兒說話。為了不耽誤訓練,他結婚后一直不敢要孩子,直到晚年還是和老伴兒相依為命。讓他欣慰的是他年輕時為中國籃球爭取了榮譽,而先農壇是撫育他成長的地方。他說不僅僅他是這樣,整個籃球隊和北京各運動隊,都在先農壇灑下青春的汗水,他們有的老了,有的離開人世,但這種先農壇精神代代相傳,直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孫子輩兒的90后運動員,依然在傳承著拼搏奮斗的先農壇精神。
(編輯·韓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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