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文光
2009年夏天,由最初自發(fā)拍攝采訪發(fā)生于1959年至1961年的“三年饑餓”開始,到2010年夏天有21人參與其中,由此成為草場地工作站的一個“民間記憶計劃”,自愿參與“返回村子”采訪、并整理出深埋已久的民間記憶。參與其中的人,有過60歲的村民,有從事紀錄片、劇場或其它藝術(shù)創(chuàng)作的作者,也有正在大學就讀的學生。一種雪球自然滾動方式,卷入更多人參與和更多村子的老人進入采訪記錄。截止現(xiàn)在(2014年3月),總共有133人在村或回村采訪,被訪人來自20個省246個村子的1220個老人 ,采訪內(nèi)容由“三年饑餓”延伸到“大躍進”“土改”“文革”等不同歷史時期。簡言之:一種民間方式建立 “民間記憶檔案”的嘗試。
鄒雪平
《吃飽的村子》
88分鐘/2011年
作者的話
我的上一部片子《饑餓的村子》完成后,我回到村子首先給我的家人放映,馬上遭致一場激烈的家庭反對,幾乎全體家人—我的50年代出生的父母、70年代出生的哥哥和“90版”的上高中的弟弟都擔心我采訪村里五十年前的“饑餓歷史”很危險,會犯錯誤,并且認為我大學畢業(yè)后不去找一份穩(wěn)定的工作、去采訪老人和拍紀錄片是不務正業(yè)。家庭的激烈反對讓我?guī)缀醣罎ⅲ覍ψ约哼x擇的道路產(chǎn)生懷疑和動搖,同時也在重新審視和尋找自己。這是我從出生到現(xiàn)在25年來第一次和父母、和家人對抗,也是我叛逆的開始。幸運的是,在家庭反對的“高墻”中,我的身邊站出一個堅定的支持者—我9歲的侄女,她成了我的“小天使”。還有我采訪過的那些村子里的老人,他們依然堅定而樸實地支持我,即使有的老人看完片子后,擔心這個“暴露饑餓歷史”的片子去國外放映會被外國人恥笑中國,也有一個叫西陵的老人站出來勸說他們支持我。這是我跟隨“民間記憶計劃”返回我的村子拍攝的“我的村子”系列紀錄片的第二部片子,記錄了我因為尋找記憶所遭遇的現(xiàn)實。我最大的疑問是,這個村子經(jīng)歷過慘絕人寰的饑餓災難,50年后的現(xiàn)在,肚子是能吃飽了,日子也比以前好過多了,但這個村子的精神是否依然還在饑餓中?
王海安
作者的話
張高村是我出生并長大的村子,在山東青州市,我的父母和爺爺還生活在那里。自2010年我參加民間記憶計劃,開始回村采訪村史,同時我想為那些在“三年饑餓”中餓死的人建立一塊墓碑。我沒有料想到的是,我是在進行著一次“雞蛋撞墻”式的“進攻”。最終我是沒有把這塊墓碑在村里樹起來,我被各種冷漠、懷疑、擔心、嘲笑和反對擊敗,但我還是發(fā)現(xiàn)我身邊依然有著一些善良敦厚的老人在默默關心和支持我。這部片子是我的第一部紀錄片,是我作為一個樹碑失敗者的寫照,也是我在歷史與現(xiàn)實中跋涉中自我尋找與發(fā)現(xiàn)的一面鏡子。以此為證。
郭 睿
《爺爺?shù)酿嚮摹?/p>
75分鐘/ 2013
作者的話
我從沒見過我的爺爺,因為他在我出生之前便去世。以前并未覺得爺爺是我生命中的重要部分,父母也較少對我提及他。直到2013年初,我返回到父親出生長大的村子,河南省臨潁縣大郭鄉(xiāng)大郭村,去采訪經(jīng)歷過“1959-1961年饑荒”的老人,此時,爺爺在我腦海中的形象,漸漸清晰起來。
為何返回這個村子?我并非在此地出生長大,我沒有鄉(xiāng)愁。但我想,這種返回,是對姓氏之源的追溯,是對血緣發(fā)生之地的探究。采訪時,我接近老人的幾乎唯一途徑,就是不斷提及“我是郭高嶺的孫女”,早已過世的爺爺,成為進村的引路人。我對爺爺充滿好奇,尤其是了解到他曾在“三年饑荒”期間擔任生產(chǎn)隊長。我好奇他的相貌脾氣,他的日常生活,他的權(quán)責,他在饑荒時期的作為和不作為……與此并行,我也在統(tǒng)計大郭村在饑荒期間的死亡故事,逝者信息。爺爺與饑荒,似乎是我行走在陌生而又熟悉鄉(xiāng)土上的契機與指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