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箱水上漂

裴文兵

賣魚突遭不測(cè)

清乾隆年間的一天上午，江南涇縣的林知縣正在縣衙里忙著，忽然聽見縣衙前的鳴冤鼓如同驚雷一般地響了起來，他連忙升堂，并讓衙役將擂鼓之人帶上大堂。

不一會(huì)兒，一位60多歲的老漢被帶到了大堂之上，只見他淚流滿面，聲音悲慘：“知縣大人，小人的兒子被人給殺了，您可要給小人做主??！”林知縣連忙詢問詳情。

原來，那位老漢姓盧，家住縣城西街，他有個(gè)兒子名叫盧秋生，以打魚為生。今天，盧秋生像往常一樣，起了個(gè)大早，將打來的魚挑到菜市上，去賣給魚販子，不料卻被一位鄰居發(fā)現(xiàn)他被人殺死在菜市附近的一條僻靜的小巷里，而那條小巷是他每天來往菜市的一條必經(jīng)之路。鄰居連忙跑到盧家報(bào)信，盧老漢趕到那條小巷一看，頓時(shí)暈了過去，醒來之后，急忙來到縣衙擊鼓鳴冤。

聽罷盧老漢的一番話，林知縣連忙領(lǐng)著縣衙里的捕快、衙役來到了那條僻靜的小巷。只見一位30多歲的漢子躺在地上，脖子上被割開了一道很深的口子，已死去多時(shí)，旁邊散落著一根扁擔(dān)和兩只空魚簍。盧老漢指著漢子的尸體哭哭啼啼：“知縣大人，他就是小人的兒子盧秋生……”仔細(xì)察看過盧秋生的尸體之后，林知縣發(fā)現(xiàn)，在盧秋生的身上除了脖子上的那道口子之外，并無別的傷痕，而現(xiàn)場也無打斗的痕跡，顯然盧秋生死前對(duì)自己所面臨的危險(xiǎn)毫無覺察，也就是說，兇手是在盧秋生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出手要了他的命。林知縣不禁皺起了眉頭：兇手如此歹毒，不知是為了謀財(cái)還是為了報(bào)仇？這時(shí)，他注意到盧秋生的右手緊握著放在胸前，像是握著什么東西。于是，他掰開盧秋生的手指一看，只見掌心里有一塊小小的碎銀和一枚銅錢，而在盧秋生的懷里一摸，很快便發(fā)現(xiàn)了一只小布袋，袋子的口敞開著，袋子里裝著兩塊碎銀和一些銅錢，顯然那是盧秋生早上賣魚所得的銀錢。

林知縣似有所悟：兇手殺死了盧秋生，卻并不取走他身上的銀錢，這就說明兇手之所以殺死盧秋生，并不是為了搶走他身上的銀錢，而是因?yàn)閯e的原因。但既然兇手行兇不是為了搶奪錢財(cái)，那么盧秋生在臨死之前，為何在右手中緊握著一塊碎銀、一枚銅錢呢？他想了想，然后問盧老漢，盧秋生有沒有仇家？盧老漢回答說，盧秋生一向老實(shí)本分，每日打魚、賣魚，可謂與世無爭，哪有什么仇家？盧老漢請(qǐng)幾位鄰居幫忙，抬著盧秋生回家辦喪事去了。林知縣領(lǐng)著眾捕快、衙役，在菜市及西街一帶細(xì)細(xì)查訪起來，以期發(fā)現(xiàn)破案線索。查訪到中午時(shí)分，還是沒能查訪到一條破案線索。林知縣不禁一陣失望。就在這時(shí)，盧家的一位街坊忽然稟告林知縣說，他想起來了，一年多前，盧秋生曾經(jīng)與同樣住在西街的崔根生吵過一架，并且吵得很厲害，還差點(diǎn)兒打了起來。

與人有過爭執(zhí)

崔根生與盧秋生的年齡相仿，以在涇縣城外的青弋江上撐渡船為生，因?yàn)閮扇送谒现\生，因此，一向來往密切。一年多前的一天，一位名叫馬立德的客商上了崔根生的渡船，前往涇縣城里，不料船剛行到青弋江的江心，突然遇上了一股急流，渡船頓時(shí)搖晃起來，并把馬立德放在船上的4只大木箱給晃到江水中去了。崔根生一見，二話沒說，立即跳入水中，拼死將那4只大木箱給撈上了船，而正在附近打魚的盧秋生將那一切看在了眼中。事后，馬立德給了崔根生50兩銀子，以示感謝，然后在涇縣城里住了下來，開了一家“馬記錢莊”。而崔根生逢人便感嘆說，撈馬立德的那4只大木箱真讓他費(fèi)了勁，因?yàn)橄渥永锶佳b滿了銀錢。但盧秋生卻對(duì)街坊鄰居們說，那4只箱子里并沒有裝滿銀錢，因?yàn)樗鼈兟涞剿袝r(shí)，是半浮的，并沒有沉到水底，可見箱子里所裝的東西的分量并不重。一天，崔、盧二人又在街坊鄰居們中間說起了馬立德的那4只大木箱，并因此爭吵了起來，差點(diǎn)兒動(dòng)起了手，幸好被街坊鄰居們給勸開了。從那天以后，崔、盧二人便不再來往了，而崔根生卻與馬立德成了朋友，常去“馬記錢莊”做客……

聽完街坊的一番話后，林知縣不禁心中一動(dòng)：該不會(huì)是崔根生因?yàn)橐荒甓嗲暗哪谴螤幊扯鴳押拊谛?，所以在一年多后的今天殺死了盧秋生吧？想到這，林知縣連忙領(lǐng)著捕快、衙役直撲崔家。在崔家撲了個(gè)空之后，他們立即趕到渡口，拿下了正在等著過江客人的崔根生。

林知縣一邊命衙役將崔根生帶回縣衙，一邊派出捕快查訪崔根生今日的行蹤。回到縣衙，林知縣立即升堂審案，可任憑林知縣怎么審問，崔根生始終說他雖然在一年多前與盧秋生發(fā)生過爭吵，并斷了來往，但說到底那只是件小事，他斷然不會(huì)因?yàn)橐淮蔚目谏嘀疇幦ズΡR秋生的性命。見審問不出什么結(jié)果，林知縣不由得有些信了崔根生的話。就在這時(shí)，那幾位被派去查訪崔根生今日行蹤的捕快回到了縣衙，稟告說，經(jīng)他們查訪，崔根生每日太陽出山之時(shí)，便趕到渡口去為過江的客人撐船，而今日，有人看見日出之時(shí)，崔根生跟往常一樣準(zhǔn)時(shí)出現(xiàn)在了渡口，無任何異常的舉止。聽完捕快的稟告，林知縣揮了揮手，讓崔根生離開縣衙，繼續(xù)撐他的船去。望著崔根生遠(yuǎn)去的背影，林知縣不禁暗想：看來這崔根生并不是殺害盧秋生的兇手，那么，兇手究竟是誰呢？唉，這樁案子怕是要成為一樁懸案了……

一連3個(gè)多月過去了，林知縣都沒能尋找到破案線索，這天，他覺得心中煩悶，于是身穿便服，在街上散心。走著走著，林知縣忽然看見崔根生從街邊的一家名叫“黃記錢莊”的店鋪中出來。林知縣走進(jìn)“黃記錢莊”，問黃掌柜，崔根生剛才來“黃記錢莊”所為何事？黃掌柜回答說，崔根生剛才在他的“黃記錢莊”里存了100兩銀子。林知縣聽了，心中一震，連忙問黃掌柜，崔根生在“黃記錢莊”里一共存了多少銀子？黃掌柜翻開賬本看了一會(huì)兒，答道：“崔根生一共存了兩筆銀子，一筆是一年多前存的50兩，一筆是今日存的100兩?！甭犕挈S掌柜的話，林知縣眼前一亮，他連忙走出“黃記錢莊”，回到縣衙，派出捕快，去捉拿崔根生與馬立德歸案，并將“馬記錢莊”的賬本全部帶回縣衙。工夫不大，崔根生與馬立德被鎖到了縣衙。林知縣讓衙役將崔根生與馬立德分別關(guān)入單獨(dú)的兩間牢房，然后翻看起了“馬記錢莊”的賬本。一個(gè)多時(shí)辰后，林知縣看完賬本，傳令升堂。

兩人設(shè)下毒計(jì)

首先被帶上大堂的是崔根生。林知縣將驚堂木一拍，問崔根生，他存在“黃記錢莊”的150兩銀子從何而來？崔根生愣了愣，答道：“知縣大人，一年多前，因?yàn)槲覟轳R掌柜撈起了4只大木箱，所以，他給了我50兩銀子，我把銀子存入了‘黃記錢莊，今天，我存在‘黃記錢莊里的那100兩銀子是自己積攢的?！绷种h說：“一派胡言！3個(gè)月前，本縣就曾派人查訪過，你撐渡船的收入只能讓你一家人勉強(qiáng)糊口，哪里能積攢下100兩銀子？而既然你與那馬立德早就成了朋友，你的銀子為何不存入‘馬記錢莊？本縣剛剛查過‘馬記錢莊的賬本，發(fā)現(xiàn)馬立德的本錢微薄，你為何說他那4只大木箱里都裝滿了銀錢？”面對(duì)著一連串的發(fā)問，崔根生汗如雨下。半炷香的工夫過后，他不得不招供：盧秋生是馬立德指使他殺的，而那100兩銀子是馬立德付給他的殺人酬勞……

馬立德本是廬州的一位藥材商人，由于做生意虧了本，便想轉(zhuǎn)行做賺錢快的錢莊生意。一年多前，馬立德攜帶著少量的銀錢來到?jīng)芸h城里開錢莊，由于擔(dān)心本錢少，取得不了別人的信任，于是，他準(zhǔn)備了4只大木箱，裝入了一些雜物，并事先與崔根生約好，乘坐渡船時(shí)，故意將那4只大木箱弄到江中，再撈上來，然后，由崔根生四處放風(fēng)，說自己看見那4只大木箱里全都裝滿了銀錢，從而造出他的本錢很充足的聲勢(shì)，以贏得別人的信任。事后，按照事先說好的，馬立德付給了崔根生50兩酬銀。馬立德與崔根生以為他倆擺出的假象天衣無縫，不料被盧秋生看在眼里，盧秋生憑著經(jīng)驗(yàn)，判斷出那4只半浮的木箱中絕對(duì)沒有裝滿銀錢。盧秋生心直口快，于是，他便在街坊鄰居們中間說那4只大木箱中沒有裝滿銀錢，并跟崔根生吵了一架。馬立德開起了錢莊后，盧秋生因?yàn)橹浪]有多少本錢，于是時(shí)常勸說街坊鄰居們不要把銀錢存入“馬記錢莊”，讓“馬記錢莊”少掉了不少的生意，為此，馬立德懷恨在心，終于在3個(gè)多月前，以100兩銀子作為酬勞，指使崔根生在盧秋生每次賣魚都要經(jīng)過的那條僻靜小巷里，殺死了盧秋生。而因?yàn)楸R秋生每次賣魚給魚販子，都起大早往返，因此那天崔根生殺死他時(shí)，太陽還未出山，而作案之后，崔根生還能夠及時(shí)地出現(xiàn)在渡口……

選自《民間傳奇故事》2014.2上

（趙雷 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