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之癢

馬昌法

杜顯斌和馬慧芳結(jié)婚快八年，可以說什么坎坷風(fēng)雨酸甜苦辣都經(jīng)歷了?，F(xiàn)在，杜顯斌開著一個打印店，店里有人看管，老婆在政府部門上班，5歲的兒子也送進(jìn)了幼兒園。杜顯斌不但有錢，而且有閑。無聊之下，他也玩起了網(wǎng)絡(luò)游戲。慢慢地，有個叫“婷婷”的女孩子老跟著杜顯斌在虛擬世界里四處冒險。兩人日久生情，成了網(wǎng)絡(luò)夫妻，在網(wǎng)上以老公、老婆相稱。

在杜顯斌他們網(wǎng)婚100天紀(jì)念日時，婷婷提出應(yīng)該見面慶祝一下。此前他們通過視頻都知道了對方的模樣，婷婷是個相當(dāng)漂亮的女孩子。杜顯斌欣然應(yīng)允，覺得只見見面也沒有什么對不起老婆的地方。兩人說好第二天下午在長春路上的迪歐咖啡廳見。

第二天從早上起就開始下雨，但杜顯斌還是準(zhǔn)時到了那兒。收傘進(jìn)門的一瞬間，他無意中往咖啡廳里掃了一眼。婷婷就坐在離門很近的位置上。她穿著黑色吊帶上裝，真是魔鬼身材天使面容。服務(wù)生給她上了一杯飲料，婷婷接過飲料，朝服務(wù)生禮貌地嫣然一笑。那一瞬間，杜顯斌覺得心跳都跟著停頓了一秒。

然后，他就做了一個決定。

杜顯斌馬上拿傘擋住自己的臉，轉(zhuǎn)身趕到馬路邊，攔了輛出租車，逃也似的離開了。

回到家，他第一件事就是打開電腦，把自己的游戲賬號、聊天軟件統(tǒng)統(tǒng)刪掉。干完這一切，他坐在沙發(fā)上，長出了一口氣。

在見到婷婷真人以前，杜顯斌覺得那都是在玩，怎么也不會出問題。可剛才見到婷婷的時候，杜顯斌真的心動了。他知道，自己要是進(jìn)去，后面往哪個方向發(fā)展就不是他能把持的了。不應(yīng)該進(jìn)行的戀情，根本不應(yīng)該讓它開始。這就是杜顯斌的理論。

星期一早晨，馬慧芳正要送兒子杜小磊上幼兒園，無意中摸了摸他的額頭，有點發(fā)燙。她趕緊喊杜顯斌起床：“孩子有點發(fā)燒，你趕快起來送他上醫(yī)院吧，今天上級來檢查工作，我走不開。看完病就直接回家吧，我跟幼兒園請假?！?/p>

杜顯斌翻身坐起來，急急忙忙地穿衣洗漱。馬慧芳一邊收拾一邊說：“對了，這次咱們不去二院看病了。張姐說五院的兒科特別好，他們那兒新來一個美國留學(xué)回來的兒科大夫?！瘪R慧芳過來拍拍兒子的腦袋，再拍拍杜顯斌的腦袋：“大寶乖，二寶乖。好了，我先走了?！?/p>

到了五院兒科，大夫讓杜顯斌領(lǐng)孩子上二樓驗血。小磊一點沒有害怕的意思，把袖子卷得高高的。杜顯斌挺高興：“小磊真棒，真是個男子漢！”

正在這時，杜顯斌的身旁傳來一聲冷笑：“哼，小的是個男子漢。大的反而是個窩囊蛋?！?/p>

杜顯斌回頭一看，沒說話，臉先紅了。

一個面容娟秀的護(hù)士嗔怪地看著杜顯斌。杜顯斌喃喃地說：“你怎么在這兒上班？”

護(hù)士也不理他，蹲下身跟小磊打招呼：“男子漢，你叫什么名字??？”杜顯斌慌忙對小磊說：“小磊，快叫婷婷阿姨?！毙±谀搪暷虤獾睾傲寺暎骸版面冒⒁毯谩！比缓笸嶂∧X瓜，贊嘆道：“呀，你可真漂亮！”

婷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這么小就會哄人開心，跟你老爸一模一樣?！比缓?，她直起身子問杜顯斌，“你那天為什么不去？害我白等了一個下午。你又為什么從網(wǎng)上失蹤？”

杜顯斌看著她，帶著歉意說道：“因為你，也因為小磊。那天我隔著窗戶看到了你，馬上就知道，那樣接觸下去，我不可能只把你當(dāng)朋友。所以——”

“所以你就選擇消失，你難道一點沒有想我？”婷婷表情復(fù)雜地看著他?！耙驗橄耄鸥@么做?！倍棚@斌決斷地點點頭。

婷婷打量打量他：“唉，你們A型血的男人就是這么理性。算了，好男人，今天過來干什么呀？”

“孩子有些低燒，大夫讓先驗個血?！?/p>

小磊跳著腳撒嬌地喊道：“爸爸爸爸，我是什么血型？”杜顯斌撓撓頭，表示不知道。婷婷把小磊拉?。骸昂?，阿姨幫你驗。”她扭頭對杜顯斌說，“我跟檢驗科打個招呼，待會兒順便把血型也給他做了?！?/p>

等杜顯斌回來的時候，婷婷已經(jīng)把化驗單拿在手里了：“血相沒什么問題?！倍棚@斌這回真放心了。小磊還惦記著血型的事情：“阿姨，我是A型血嗎？”

婷婷捏捏他的小胖臉：“你和爸爸不一樣，你是B型血?！毙±诓桓吲d地撅著嘴：“我要和爸爸一樣！”婷婷安慰道：“和媽媽一樣也很好，B型血的人都很聰明?！倍棚@斌聽了有點納悶兒：“他媽不是B型血啊，她跟我一樣，是A型血?！?/p>

婷婷一怔：“你確定？”“當(dāng)然了。”杜顯斌十分肯定地回答道。然后，他看看婷婷欲言又止的神情：“這有問題嗎？”

婷婷猶豫再三，把小磊打發(fā)到一邊去玩，才吞吞吐吐地說：“兩個A型血的人結(jié)婚，他們的孩子要么是A型血，要么是O型血，怎么也不可能是B型血?！?/p>

杜顯斌終于明白婷婷的意思了。他漲紅了臉：“這，這絕對不可能！這種玩笑可不能亂開?！?/p>

婷婷默默地看著他，絲毫沒有開玩笑的樣子。杜顯斌慌了：“我不信，電視上不是說有什么‘親子鑒定嗎？你們醫(yī)院能做嗎？幫我和小磊做一下！”

婷婷搖搖頭：“省人民醫(yī)院能做，可沒什么必要再花那幾千塊錢了。”“錢是個屁，哪有我兒子重要。我現(xiàn)在就去做?！倍棚@斌眼睛血紅。

婷婷嘆了口氣：“也好吧，我有個同學(xué)在那兒的親子鑒定中心，讓他們盡快做你們的鑒定吧。你們先往那邊趕，我等會兒就給他打個電話，結(jié)果出來了馬上告訴你。你的手機(jī)號是？”

杜顯斌給婷婷留了手機(jī)號，然后帶著小磊匆匆離去。

在省人民醫(yī)院采血很順利，結(jié)果要到第二天上午十點以后才出來。杜顯斌交代小磊，驗血的事情不要告訴媽媽。

第二天一早，馬慧芳和小磊離開以后，杜顯斌一骨碌爬起來，胡亂洗了把臉，趕緊往省人民醫(yī)院趕。

鑒定結(jié)果果然和婷婷昨天說的一樣。杜顯斌拿著鑒定報告血液滾燙、渾身冰涼。突然，他一激靈，腦子轉(zhuǎn)過彎兒來：該不會是婷婷這丫頭故意和人串通好了整我吧？那天我涮了她，現(xiàn)在她要好好耍我一頓消消氣。

想到這兒，他把臉一板，對婷婷的同學(xué)說：“給我弄這個假鑒定，費(fèi)了不少腦筋吧？”

婷婷的同學(xué)看著杜顯斌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苦笑一聲：“老哥，你手里拿的鑒定結(jié)果是具有法律效力的。誰敢拿這個開玩笑。”

杜顯斌暈頭暈?zāi)X地回到家，給馬慧芳打了個電話，讓她立刻回來。馬慧芳聽出他口氣不善，也不敢問為什么，連忙請假趕回來。她一進(jìn)門，看到被撕成碎片的結(jié)婚照，驚呆了。杜顯斌把鑒定結(jié)果拍在面前的茶幾上：“這是省人民醫(yī)院的親子鑒定報告，你他媽的還想瞞我?guī)啄?！?/p>

馬慧芳把鑒定結(jié)果拿起來看了又看，腿一軟，一屁股坐在地上?！澳莻€王八蛋到底是誰？”杜顯斌咬牙切齒地問。馬慧芳淚流滿面：“是我對不起你……”

小磊的生父是馬慧芳的初戀情人。六年前，已經(jīng)結(jié)婚的馬慧芳到深圳開會，偶然間遇到了初戀男友趙志賀。和馬慧芳重逢時，趙志賀已經(jīng)是一家廣告公司的經(jīng)理，他一見馬慧芳格外驚喜，立刻大獻(xiàn)殷勤，馬慧芳一時不能自己……回到家一個多月后，馬慧芳懷孕，杜顯斌除了高興還是高興。而馬慧芳心里卻一直忐忑不安。可小磊生出來以后，長得比較隨媽媽，這方面的問題倒一時掩蓋過去了。沒想到，陰差陽錯，秘密還是暴露了出來。

馬慧芳痛哭流涕：“都是我不好，都怪我。杜顯斌，你原諒我這一次。我再也不敢了?！倍棚@斌這時反而平靜得嚇人：“我已經(jīng)把結(jié)婚證找出來了，咱們離婚吧?！瘪R慧芳一下子跪在地上：“杜顯斌我求求你，看在孩子的份上，別和我離婚。我是愛你的，求求你了?！?/p>

杜顯斌死死地盯著她：“第一，你別提愛字，你不配；第二，你也別提小磊。他和我是什么關(guān)系？你現(xiàn)在配合點和我離婚。我不到你單位去鬧，不然，大家都不要過了。咱們從此以后，誰也不認(rèn)識誰！”

離婚以后，杜顯斌把房子給了馬慧芳，馬慧芳則堅持讓杜顯斌帶走了存款。轉(zhuǎn)眼間，兩個人分開已經(jīng)半年多，可杜顯斌始終走不出陰影。這期間婷婷來過不少次，明確地提出要和杜顯斌交往。她說：“本來我也只把你當(dāng)普通朋友，可你那天到了咖啡廳門口又拐了回去，我就對你刮目相看了。后來，你竟然把住房也留給馬慧芳，我就徹底愛上你了。像你這樣的男人，我放過去，可能再也遇不到了。”

杜顯斌第一次聽她說這些話時，感覺好像是諷刺他一樣，立刻沒好氣地把婷婷轟了出去。婷婷倒也不急，照舊隔三岔五地往那兒跑。慢慢地，兩個人的關(guān)系比以前親密了許多。店里的人干脆開玩笑地叫婷婷老板娘，杜顯斌也不糾正。有婷婷在身邊，杜顯斌的心情慢慢平復(fù)，他的生活軌跡開始向另一個方向行進(jìn)。

一個雨天的上午，杜顯斌從店里出來，看見馬慧芳站在路對面，頭發(fā)一綹綹貼在臉上。她看到杜顯斌，慌忙跑過來。

“杜顯斌，求求你，幫幫我，幫幫孩子吧?！瘪R慧芳帶著哭腔說。杜顯斌吃了一驚：“怎么回事？慢慢說。”馬慧芳哭著告訴他，小磊得了尿毒癥，需要換腎……

晚上，婷婷回來了，拿回來一沓樓盤的宣傳單，興奮地說：“快累死了。你看吧，這幾個小區(qū)的價位、地段、交通都合適，回頭咱倆一起去看看?！倍棚@斌歉意地說：“不用看了，房子買不成了。下午馬慧芳過來了。小磊……小磊需要換腎，我把離婚后帶走的存款以及后來賺的，總共30萬，都借給她了?！?/p>

“什么？！”婷婷的眼睛一下子瞪圓了。窗外，雨下得正大。

出人意料的是，婷婷并沒有追究錢的事，而是馬上催杜顯斌動身去看小磊：“傻瓜，趕快去啊。還猶豫什么，小磊最可憐、最無辜了。他可是一直當(dāng)你是親生父親的?！?/p>

婷婷這么一說，杜顯斌的胸口驟然一松，立刻動身去醫(yī)院。其實，他不去醫(yī)院，不光是怕尷尬，更怕在醫(yī)院里碰見熟人丟臉。聽了婷婷的話，杜顯斌馬上轉(zhuǎn)過彎兒來，得了絕癥的可是他養(yǎng)了五年的小磊啊。婷婷卻沒有跟去，她怕馬慧芳覺得不舒服。

剛一進(jìn)病房，杜顯斌一眼就看到小磊正躺在病床上。

“爸爸來了！”小磊聲音微弱地歡呼一聲。杜顯斌心痛不已，眼圈兒都紅了。馬慧芳站起身來，愣愣地不知道該說什么。

“爸爸，你不生我氣了？那你還給我講故事好不好？”杜顯斌摸摸他的小腦袋，疼惜地說道：“好，好，爸爸給你講?！薄鞍郑易钕矚g聽你講故事了。媽媽講得一點都不好聽?！毙±诟裢飧吲d。

故事講完，杜顯斌讓小磊躺下休息。誰知小磊皺著眉頭，期盼地看著杜顯斌：“爸，你別生氣，你原諒我好不好？”

杜顯斌一怔，笑道：“傻孩子，你有什么對不起我的地方啊。”小磊的眼淚流了出來：“爸，我是真想當(dāng)你兒子的。對不起，爸。我知道，你是因為我才和媽媽離婚的。爸，你還當(dāng)我爸爸好嗎？爸，我好想你呀?！?/p>

杜顯斌頓時落下淚來：“小磊，這不關(guān)你的事?！薄鞍?，院里的小孩和阿姨都這么說。因為我是野種，你生氣了所以才走的。爸，求求你，原諒我好嗎？我還想當(dāng)你的兒子，你回來好嗎？”杜顯斌痛徹心肺，他摸著小磊的臉：“孩子，只要你愿意，你就永遠(yuǎn)是我的兒子。等你病好了，爸爸天天給你講故事?！?/p>

杜顯斌強(qiáng)忍住眼淚，趕緊出了病房。馬慧芳也跟了出來：“杜顯斌，謝謝你?！倍棚@斌擺擺手，讓她不用再謝，誰知馬慧芳說：“錢你拿回去吧。用不著了。”杜顯斌一愣：“這是什么意思？”

馬慧芳哭了：“本來說有腎源了，讓我趕緊準(zhǔn)備手術(shù)費(fèi)。誰知，下午又突然說配型不合適?，F(xiàn)在腎源特別緊張，按小磊的狀況，根本堅持不到下一個腎源……”馬慧芳哽咽著說不下去了。

杜顯斌看著馬慧芳，慢慢地抬起手，使勁兒給了她一個大嘴巴。

馬慧芳被打傻了。杜顯斌壓著嗓門：“你他媽的算個什么人？你當(dāng)不好一個老婆，還當(dāng)不好一個媽？這么容易就放棄小磊了，虧他天天管你叫媽。腎源的問題，我想辦法解決！”

回家的路上，杜顯斌仍在冥思苦想腎源的解決辦法?？斓焦财囌镜臅r候，他眼前一亮，立刻給馬慧芳打了個電話：“我有辦法了。你給小磊的生父打個電話，讓他把腎捐給小磊?！瘪R慧芳一下子噎住了：“我，我永遠(yuǎn)也不想再見他。再說，我現(xiàn)在也沒有他的電話。”杜顯斌一跺腳：“都什么時候，還顧得上不好意思。要丟人也是我比你更丟人。他不是在深圳嗎？公司名稱你不知道嗎，咱倆一起去找他！為了孩子，丟人算個屁！”

第二天下午五點鐘，杜顯斌和馬慧芳到了深圳，下火車后立刻往趙志賀的公司趕。杜顯斌到公司前臺一問，趙志賀已經(jīng)是副總經(jīng)理了，立刻讓馬慧芳給他去了個電話。

不多久，一個男子興沖沖從樓上下來。馬慧芳朝他點點頭，示意到外邊說話。兩個人到了外邊，趙志賀看見還有別人，就很得體地朝杜顯斌點點頭才問馬慧芳：“那是你同事？這次又是開會吧。咱們可有好幾年沒見了，老同學(xué)?！闭f著話，就去握馬慧芳的手。馬慧芳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

趙志賀見馬慧芳如此反應(yīng)，有些詫異。但他隨即調(diào)整過來，馬上朝杜顯斌走過去：“您好您好，我是趙志賀，馬慧芳的老同學(xué)。”杜顯斌把手插進(jìn)褲子口袋，使勁兒掐自己的大腿，讓自己看在小磊的份上，一定要冷靜。馬慧芳趕緊插到他們兩個中間，搶先向趙志賀介紹道：“這……這是我老公?！?/p>

趙志賀一愣，看看杜顯斌的表情，強(qiáng)作鎮(zhèn)定地干笑兩聲：“歡迎歡迎，是不是補(bǔ)你們的蜜月旅行?。康搅松钲谖?guī)湍銈冐?fù)責(zé)到底了?！?/p>

馬慧芳紅著臉，把此行的真實目的說了出來：“趙志賀，我有個孩子，叫小磊。是那次和你生的。現(xiàn)在，他需要換腎。你能不能把腎捐給他？”

“你說什么？！”趙志賀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趙志賀不等馬慧芳進(jìn)一步解釋，趕緊領(lǐng)著他們找了個茶室，又特意要了個包間。

等坐定以后，趙志賀不等馬慧芳開口，就先發(fā)制人：“說吧，要我出多少錢？”

杜顯斌和馬慧芳都愣住了。馬慧芳帶著哭腔：“不是我們要你的錢，是你的兒子需要你的腎！”趙志賀心里冷笑一聲：“你們也知道的，我一個外地人在深圳打拼，很艱苦的。要是捐了腎，以后怎么辦??！再說，我的腎也未必適合你的孩子。你們需要錢，我可以適當(dāng)幫點。其他的，我就沒辦法了?！?/p>

馬慧芳繼續(xù)勸說：“趙志賀，孩子不光是我的，也是你的。大夫也說了，捐一個腎對人的正常生活影響不大，要是我的合適我早就捐了。你的腎要是合適，小磊的命就保住了！他可是你的骨肉??！”

趙志賀有些不耐煩，板起臉來：“你怎么知道孩子是我的？”

馬慧芳臉紅如血：“已經(jīng)做過親子鑒定，小磊不是我老公的。”

趙志賀皺著眉頭：“不是他的，也未必是我的呀……”話剛說到這兒，杜顯斌撲了過來，一拳把趙志賀從椅子上打翻在地上，然后一腳踢在他的肚子上。趙志賀痛苦地蜷縮起來，像只被烤熟的龍蝦，疼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杜顯斌還要再打，馬慧芳流著淚把他擋住：“杜顯斌，算了。是我瞎了眼，自取其辱。既然他不肯，咱們還是走吧。”

杜顯斌回到家以后，婷婷聽說他們在深圳的遭遇，氣得不行，立刻要上網(wǎng)公布趙志賀的地址和單位，讓數(shù)以萬計的網(wǎng)友鄙視他，讓他無法在單位立足，讓他的家里也鬧個雞飛狗跳。杜顯斌把婷婷攔住了：“別公布了。這事情真鬧大了，對小磊不好，對趙志賀的孩子也不好。孩子是無辜的！”婷婷凝視著杜顯斌：“你真是我的英雄，這一輩子，我都不會離開你的?！?/p>

雖然不公布，但也不能就此放棄對腎源的尋找。婷婷就把小磊的事情用化名在網(wǎng)上發(fā)布，請各位網(wǎng)友出些高招。

四天之后，轉(zhuǎn)機(jī)出現(xiàn)了。

那天早上，婷婷剛上完夜班回來，習(xí)慣性地查看了自己發(fā)的帖子。結(jié)果，有個網(wǎng)友提出了一個絕妙的方法。

婷婷立刻把杜顯斌從床上叫起來：“快醒醒，咱們有小磊從小到大的DV吧？”杜顯斌揉著眼睛：“有啊，干嗎？”從小磊剛出生起，杜顯斌總會時不時地用DV記錄下小磊的成長歷程。比如他剛出生的樣子，第一次翻身，第一次走路，每一次過生日。

“太好了！到時候你就知道了?！辨面酶吲d地親了杜顯斌一下。然后，她又立刻把杜顯斌催起來，讓他趕快再去拍一段小磊現(xiàn)在的錄像。

杜顯斌把新拍的錄像拿回來以后，婷婷立即在電腦上用軟件把所有錄像按時間順序整合剪輯，制成了一個64分鐘的小電影。這個小電影把小磊從出生到現(xiàn)在的大部分關(guān)鍵片段都涵蓋了。

婷婷在電影的最后加了一點文字：這是一部以小磊為主角的電影。它可以是剛剛開始，也可以是很快就結(jié)束。當(dāng)我們還能為他做點什么的時候，我們希望能讓他獲得的，是無限美好的未來。

小電影做完以后，婷婷把它刻在DVD光盤上。然后，她把光盤交給杜顯斌：“把這張光盤快遞給趙志賀。這是我們最后的希望。”杜顯斌看看婷婷熬得通紅的眼睛，感激地握握她的手，然后，趕快帶著光盤出門了。

三天后的一個下午，馬慧芳興奮地打過來電話：“趙志賀昨天晚上從深圳乘飛機(jī)過來了，并且剛剛配型結(jié)果也出來了。他可以捐腎給小磊。小磊有救了！他說，那個光盤里的電影他還沒看完就哭了。一個那么可愛的孩子，那是他的孩子??！他再也不能無動于衷了……”

杜顯斌握著話筒，禁不住淚流滿面。

三個月后，術(shù)后狀況良好的小磊已經(jīng)重新進(jìn)入幼兒園。風(fēng)波過去，日子似乎暫時恢復(fù)平靜。

一個周六的晚上，馬慧芳出現(xiàn)在杜顯斌住處的門前。

杜顯斌開門后一愣：“你怎么來了？小磊呢？”馬慧芳有點尷尬地笑笑：“在他姥姥家?！薄斑M(jìn)來吧?！倍棚@斌把她讓進(jìn)屋里。正在看電視的婷婷忙起身給她倒水。馬慧芳沒有接水，只定定地看著杜顯斌的眼睛：“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嗎？”

婷婷本能地看看日歷，不明白她在說什么。

杜顯斌揉了揉下巴：“怎么會忘呢，今天是我們結(jié)婚八周年的紀(jì)念日。”馬慧芳再也忍不住，哭著上前緊緊抱住杜顯斌：“對不起，我以為你都忘記了。對不起……”

婷婷看著他們，佇立許久，終于放下杯子，黯然離去了。

周日的中午，婷婷在白亮亮的陽光里睜開眼睛。她已經(jīng)哭了一整夜，眼皮都腫了，臨到天快亮?xí)r才睡著的。

她愛杜顯斌，可她不愿意強(qiáng)迫杜顯斌，也不忍執(zhí)意插在他和馬慧芳之間。

好人，往往就是那個受傷最多的人。

叮咚，門鈴響了。門外站著的是杜顯斌。婷婷的心里開始逐漸溫暖：“你怎么來了？”

杜顯斌溫柔地笑笑：“你怎么也學(xué)我，自己悄悄地就走了?！辨面玫难蹨I又流出來了：“我不想等到你說出和我分手的話?！?/p>

“傻瓜，誰要和你分手。”杜顯斌捏捏她的耳朵。婷婷的心里開始有百靈鳥在歌唱。杜顯斌把她攬在懷里：“小磊是無辜的，可大人卻必須為自己的行為負(fù)責(zé)。經(jīng)過這么多事情，只有一件事是讓我欣慰的。那就是遇到你。婷婷，小磊的電影剛剛開始，我們的故事也才剛剛開始啊。”這時，兩個人在門口溫暖的陽光里，緊緊擁抱在一起。

（責(zé)編：小川圖：張永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