汕頭高官殺“妻”案：一個非典型情婦10年悲歌

2014年7月2日，廣東省汕頭市69歲的原政協(xié)主席賴益成殺死35歲情人王寧，輿論一時嘩然。他殺死情人的原因，眾說紛紜。2015年8月7日，廣東省汕頭市中院以故意傷害罪判處賴益成有期徒刑13年。日前本刊記者奔赴事發(fā)地汕頭和王寧老家沈陽，獨家采訪王寧母親李玉琴、王寧生前的鄰居、好友等人，基本還原了這個非典型情婦35年的人生軌跡——

李玉琴，今年65歲，沈陽人，經(jīng)營著一個工程項目承包的家族企業(yè)。一提起女兒王寧，她的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

“王寧1979年8月8日出生，從小聰明漂亮，18歲的時候已經(jīng)172CM，出落得亭亭玉立，加之又是獨生女兒，家中產(chǎn)業(yè)以后要歸她打理，所以從小我們就對她抱著很大期望。她高中畢業(yè)后，我苦口婆心地勸她學(xué)企業(yè)管理，她不肯。她爸爸退而求其次，想讓她在企業(yè)里鍛煉鍛煉，她卻突發(fā)奇想，要跟小姐妹到廣州闖蕩。那個年代南下廣州對每個年輕人都極具誘惑力。我和她爸爸拗不過她，心想讓她去廣州吃吃苦頭也好，如果碰壁，回來就會收心了。就這樣，2002年王寧帶著簡單行李踏上南下火車。那時，我和她爸爸不曾想到，這一去完全改變了王寧的命運?！?/p>

王寧到達(dá)廣州后，憑著出眾的外表應(yīng)聘到一家模特經(jīng)紀(jì)公司，經(jīng)常參加一些演出和活動，她也會把演出照片發(fā)給家中父母。父母覺得這是吃“青春飯”的差事，勸她玩夠了就趕緊回家，幫他們打理生意，王寧嘴上雖然答應(yīng)，可卻遲遲不見動靜。

當(dāng)時的李玉琴并不知道，女兒遲遲不歸是因為在廣州已經(jīng)有了一個“他”。

賴益成供述：2005年6月，他在一次聚會中，看到鄰座有一個漂亮高挑的女孩，平時不茍言笑的賴益成鬼使神差過去和那個女孩攀談了起來，得知女孩名叫王寧，在廣州一家公司當(dāng)模特，東北人。王寧大方爽朗的性格給賴益成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兩人交換了電話號碼，此后賴益成時常約王寧出來喝茶聊天。彼時的賴益成擔(dān)任汕頭市政協(xié)主席，前呼后擁，常在廣州和汕頭兩地奔走。兩三次交往后，賴益成對王寧展開追求。

王寧很快知道賴益成身居要職，也知道了他的身世：1945年生于廣東省普寧市，20歲從北京政治學(xué)院畢業(yè)參軍入伍，平步青云，1982年8月，任中國人民解放軍41軍363團(tuán)政委，1983年7月，任中國人民解放軍41軍121師政治部主任，1998年轉(zhuǎn)業(yè)后任汕頭市委副書記、政法委書記。2003年6月當(dāng)選汕頭市政協(xié)主席……

他們在一起了，當(dāng)王寧得知賴益成在汕頭有老婆和兩個兒子，那以后，逼婚就成了兩人一切矛盾、一切爭吵的觸發(fā)點。

王寧的母親李玉琴回憶——

“2009年初，王寧突然打電話告訴我，她懷孕了。我當(dāng)時腦子都炸了，她爸爸更火冒三丈，女孩子未婚先孕在我們東北老家是一件丟臉的事，何況我們在當(dāng)?shù)匾菜阌蓄^有臉。我趕緊打電話過去追問孩子的父親是誰，王寧在電話那頭久久地沉默，后來他爸爸把電話搶過去沖她吼了幾句，她只是嚶嚶哭泣，始終一言不發(fā)。

2009年12月，我的外孫王新陽在香港出生，王寧讓我去香港陪她坐月子。她爸爸始終對這件事情耿耿于懷，他是很要面子的人?？晌沂峭鯇幍膵寢?，不忍心讓女兒一個人躺在產(chǎn)床之上無人照料，就這樣，我偷偷辦了港澳通行證，去香港陪護(hù)了她3個多月。后來王寧回到廣州的家，我也跟著一起回到廣州，一直照顧她到孩子4個月，才回老家沈陽。

王寧經(jīng)常給我打電話，問我家里是否缺什么，問父親的身體怎么樣，我知道，雖然有很多時候她并不是很善于表達(dá)感情，她是一個孝順孩子。2010年5月，我到廣州陪她。一天我和王寧逛街，她接到一個電話之后，神神秘秘地對我說，我們?nèi)ズ鸵粋€人吃飯吧。于是，我在一家酒店里第一次見到了賴益成。

一眼看去，賴益成是個老頭，約60多歲，個子挺高大的。我當(dāng)時不知道他的名字，不知道他的工作單位。他對我很客氣，但他似乎并不知道該如何稱呼我，始終用“您”代替。這頓飯給我的印象很深刻，因為我立即就明顯地感覺到，王寧和這個老頭的關(guān)系匪淺。第二天，在我逼問之下，王寧終于承認(rèn)他就是孩子的父親，而且這個男人有老婆也有孩子，我氣憤地讓王寧和他斷絕來往，她卻再次沉默了。

紙終究包不住火，沈陽的當(dāng)?shù)氐呐笥阎劳鯇帥]有結(jié)婚卻有了孩子，悄悄地在私下議論，這對于我們整個家庭來說，真的是一個很大的精神打擊，需要面對很多外面的流言蜚語，而我們又無法解釋……王寧的爸爸實在受不了各種風(fēng)言風(fēng)語，天天在家指責(zé)我從小嬌慣王寧，導(dǎo)致一家人變成了茶余飯后的談資。有時他在外喝醉酒，酒醒后看著相框里女兒的照片又默默流淚，他心里也很疼愛女兒，只是有點恨鐵不成鋼。我是個好強的人，對王寧未婚生子的事也是又恨又氣，可她終究是我的親骨肉，而且我的外孫是無辜的，我和王寧的爸爸就這樣在相互埋怨和指責(zé)中惶惶度日。2012年，我和王寧的爸爸離婚了，王寧的戶口遷到了她爸爸的戶口上。直到現(xiàn)在，我們倆既沒有復(fù)婚，也沒有再婚?！?/p>

當(dāng)時王寧的事業(yè)正處于上升期，她的自身條件很好，前途一片光明?？墒呛唾囈娉稍谝黄鹨院?，賴益成不希望王寧再當(dāng)模特拋頭露面，王寧從此淡出了演藝圈。這讓王寧本來就狹小的交際圈更加閉塞。李玉琴得知女兒辭職了，擔(dān)心她的錢不夠用，給她匯了一大筆錢讓她學(xué)習(xí)炒股。王寧很聰明，經(jīng)過一段時間摸索后，在股市里小有斬獲，因此，王寧每天除了照看孩子以外，幾乎所有的業(yè)余時間用在研究股票之上。王寧出事以后，她的母親到中國銀行廣州分行查到王寧的銀行賬戶有500多萬現(xiàn)金，這還不包括一些有價證券。

說起這些年來王寧的辛酸與付出，母親李玉琴啜泣不已：“此前的媒體報道中，王寧似乎非常符合人們對情婦的印象：漂亮、有錢。然而我知道，那張看起來高挑漂亮的照片，其實是王寧10年前當(dāng)模特時拍攝的。和賴益成共同生活后，年輕漂亮的王寧為了在視覺上和賴益成般配些，總是故意把自己打扮得滄桑許多，剪了短發(fā)，出門經(jīng)常戴一個鴨舌帽。一位年齡相仿的鄰居有些看不過去，曾經(jīng)對我說：她平時也不注意形象，發(fā)型不如一般老年人的發(fā)型，看起來很蒼老?？偸潜骋粋€小布袋，有時錢包外面裹著塑料袋，土里土氣。其實，女兒不缺錢，可她很節(jié)儉。她偶然看中鄰居的蘋果電腦，又覺得不實用，只在網(wǎng)上買了一臺兩千多元的臺式電腦。對她的精打細(xì)算，連她的保姆都說看不慣。一次，保姆對王寧說，自家裝修房子花了幾十萬。王寧覺得保姆是在故意說給她聽，很生氣：我去香港生個兒子，前前后后花了幾十萬元，你覺得，一個人的生活有必要讓別人知道你過得好不好嗎？在孩子的教育上，女兒非常地舍得花錢，大兒子在汕頭的一所貴族幼兒園上學(xué)，每個月學(xué)費5000多元，這些錢大多是王寧自己掏的?！?/p>

早在2010年，王寧在母親資助下，加上一部分炒股收益，在廣州買了一套房，也算安了一個家。

王寧的性格很犟，有事藏在心里。2013年4月，王寧在廣州為賴益成生下了第二個兒子王新明?？墒?，直至王寧出事，她的父母也沒見過小孫子。然而，她的一位朋友介紹，當(dāng)模特的時候，王寧的性格很開朗，并非那么冷淡，“也許，后來她之所以不想和人交往，是怕別人知道她的不光彩身份，遭到歧視。”

在她出事之前的兩個月，一次給母親李玉琴打電話時，說著說著哽咽了，說自己那時太年輕，現(xiàn)在回頭為時已晚，說她很想念媽媽，又怕這樣回去被人笑話……李玉琴聽了也特別傷心，說：“雖然媽媽不支持你和他的事，但是如果他能離婚和你在一起，我也沒意見，孩子需要父親，你需要一個完整的家?！?/p>

從無意中成為一個高官情人，到相繼為賴益成生下兩個兒子，顯然只能用兩條理由解釋：一是她對賴益成確實有感情，二是她對賴益成始終抱著結(jié)婚的希望和夢想。也因此，盡管她后悔當(dāng)初的人生選擇，卻近乎偏執(zhí)的決定“一條道走到黑”。

2013年春節(jié)過后，王寧在電話中告訴母親，她準(zhǔn)備去汕頭，廣州的房子準(zhǔn)備賣掉，到了汕頭租房或買房。當(dāng)年6月，王寧以300萬賣掉了廣州的房子。李玉琴猜想，王寧去汕頭肯定和孩子的生父有關(guān)系。

事實也是如此。王寧的此番追隨，就是想讓孩子的父親離婚，讓自己生活在陽光之下。

賴益成在法庭上也稱，第二個孩子出生之后，王寧表示想到汕頭居住，“讓我替她租一個房子”，然而，租房子這種小事也是賴益成無法親力親為的。據(jù)賴益成的戰(zhàn)友陳曉明證言，2013年9月20日，陳曉明受賴益成之托，通過中介，租了星光華庭6棟2606房，租期一年，月租3800元。9月底，陳曉明把房間鑰匙給了賴益成，每次交租金都是賴益成先把錢給陳曉明，陳曉明再把租金交給房主周文華。王寧居住的星光華庭小區(qū)，地處龍湖區(qū)的黃金地段，房價逾萬，屬于高端住宅。

隨著王寧和孩子到來，賴益成也不得不做出了決斷。2013年9月底，賴益成決定攤牌。他將已經(jīng)42歲的大兒子賴云生叫回家，和妻子孫玉玲坐下來開了一個家庭會議。他告訴妻兒，早年犯了一個大錯誤，在廣州結(jié)識一個女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生下兩個兒子，他們準(zhǔn)備來汕頭，自己打算離婚……這件事的最終結(jié)果不得而知?？梢源_定的是，直到王寧死去，賴益成也沒有如愿離婚。

一個傷心的日子。王寧死于2014年7月2日。

據(jù)保姆李芳華回憶，她在2014年2月通過中介到王寧家中做保姆，每月工資3500元。王寧告訴她自己姓王，沈陽人。直到出事以后，李芳華才知王寧的真實名字。王寧的大兒子新陽當(dāng)時4歲多，寄宿在幼兒園，星期六晚上接回家住。李芳華注意到，女雇主的家里時常出現(xiàn)一個男人，女雇主讓自己叫他“大哥”，“大哥”看似和女雇主是夫妻，卻神神秘秘的，甚至不敢同進(jìn)同出。一位同一樓層的鄰居曾見過賴益成多次。這位鄰居說，賴益成曾經(jīng)和她一起進(jìn)電梯，但賴益成進(jìn)入電梯以后，很久不按樓層，等她先按。她出電梯后，發(fā)現(xiàn)賴益成居然朝著自家相反的方向走，然后躲在角落里。過了一會兒，她關(guān)上自家大門，門快關(guān)上的一刻，才從門縫里見到賴益成“嗖”地一下跑過去。

2014年6月下旬，以前來得并不頻繁的賴益成突然拎著一只黑色行李箱，風(fēng)塵仆仆地住入，和王寧過上了名不正言不順的“夫妻生活”。

一段時間之后，李芳華知道這位“大哥”和女雇主是情人關(guān)系，多數(shù)情況下，兩人也算甜蜜，王寧平時稱賴益成老公。但，兩人經(jīng)常因為瑣事吵架，又很快和好了，吵架的根源大多數(shù)是賴益成沒有和原配妻子離婚——顯然，名不正言不順的“夫妻生活”，雖然能讓王寧從此把賴益成拴在自己和兩個兒子的身邊，但，從未共同生活的兩個人，年齡差異、習(xí)慣差異也集中展現(xiàn)，顯然不符合王寧想像中的美好。對于王寧的失落，賴益成也想不出什么辦法來對付。

2014年7月2日下午4時，星光華庭小區(qū)監(jiān)控錄像顯示，王寧穿戴整齊外出，半個小時后拎著一袋青菜上樓。誰都沒想到，這是她人生最后的影像記錄。2014年7月2日下午5時左右，根據(jù)賴益成和保姆證詞，王寧買菜回來，當(dāng)時保姆在廚房做飯，賴益成先帶小兒子在客廳玩，又幫著掰百合。過了一會兒，王寧走到賴益成身邊數(shù)落他怎么這樣掰百合。賴益成回了一句：“你又叫我干活，我干了你又不滿意，我有什么錯？”王寧看他頂嘴，大聲說：“還頂嘴，老頭子你不想活了？！”賴益成沒有作聲，去拿垃圾桶收拾散落的百合，洗完百合又回到廚房?？赏鯇幦栽谀抢镟┼┎恍?，突然操起一把椅子砸向賴益成，砸完之后，兩人開始吵架。吵著吵著，王寧沖進(jìn)廚房操起一把菜刀要砍賴益成。李芳華見情況不對，連忙過去想把菜刀奪下。但她比王寧矮很多，無法奪刀。

但王寧也悻悻地將刀放在了客廳桌上。這時候，賴益成的手機響起。王寧拿起賴益成的手機，一看：“原來是大的（他的妻子）！”賴益成慌忙否認(rèn)。王寧更加憤怒，也許是想到自己本來可以擁有輝煌的事業(yè)，可以結(jié)婚生子過正常的家庭生活，但這一切都被眼前的這個男人毀了。王寧一把將他的手機摔在地上。賴益成去揀，王寧用力推他，賴益成問她要干什么，王寧說要打你，賴益成說：“憑什么打我？”她說：“憑你不愛我，憑你敢和我大聲說話。”說著，她操起一輛玩具汽車砸向賴益成，接著又拿起一把椅子砸向他。賴益成本能后退，椅子砸在地上，變形了。賴益成見王寧來真的，說：“如果我不閃開，就被砸死了?！蓖鯇幵跉忸^上脫口而出：“砸到更好，如果砸不死你，就殺了你！”說著她又拿起了菜刀，趁賴益成不注意，一把將他推到床上，兩人撕扯在一起。隨后又在臥室床上扭打起來。李芳華過去拉架，也無濟(jì)于事。

無奈，李芳華抱著孩子躲進(jìn)廚房。賴益成想讓她冷靜一點，右手掐住她的脖子問她干什么，王寧喊痛中亂抓他的臉，想用床單打他，賴益成氣壞了，順手奪過一條被單死死勒住她的脖子……當(dāng)他終于緩過神來，王寧已經(jīng)完全停止呼吸，仰面躺在床上，一動不動。賴益成跪在她旁邊，用手拍打她的臉，又突然站起來，臉色發(fā)白：“我殺人了，趕緊報警?！苯又艿娇蛷d用手機報警，然后坐在地上，嘟嘟喃喃地說：“我也去死算了”。

李玉琴得知女兒遇害的消息，頓時癱坐在地。她緊急趕到汕頭，看到了女兒冰冷的尸體，經(jīng)過解剖和冷凍，原本漂亮的女兒已經(jīng)腫脹的不成人形。

半年來，李玉琴為女兒的案子四處奔走，原先160斤的她驟然瘦至90斤。2014年12月29日，她終于從賴益成長子賴云生手中將王新明和王新陽接回了沈陽家中。案發(fā)后兩個孩子被賴家送往農(nóng)村親戚家，回來時蓬頭垢面，一見面就撲到外婆懷里：“姥姥，媽媽呢？我要媽媽！”李玉琴只得抱著他們默默流淚。

王寧死了，兩個孩子永遠(yuǎn)失去了母親，父親也身陷囹圄。經(jīng)過深思熟慮，李玉琴最終決定：也不能殘忍地讓他們成為孤兒，不管怎樣賴益成終究是他們的父親。經(jīng)過兩次開庭審理后，她同意了賴家提出的和解協(xié)議：賴益成賠償60萬元，支付兩個兒子五年撫養(yǎng)費20萬元。

2015年8月7日，汕頭市中院作出判決，賴益成主動報案，構(gòu)成自首情節(jié)，并與被害人家屬達(dá)成賠償諒解協(xié)議，以故意傷害罪判處有期徒刑13年，剝奪政治權(quán)利四年。

[編后] 王寧多次和朋友說，她的生活像“做賊”。這些年，照顧兩個孩子幾乎是她生活的全部，但她卻很少見到賴益成。她對現(xiàn)狀不滿，不停地對朋友抱怨：現(xiàn)在很后悔，那時太小，不知正?；橐龊图彝ツＪ?，早知道該找一個正常人結(jié)婚過日子。然而，王寧再也沒有機會了，她死于“老公”之手。賴益成在69歲時身陷囹圄，兩個年幼的孩子事實上成為孤兒。人生之路千百條，王寧偏偏就選擇了一條悖于常理、明知崎嶇的路，既不繞行，也不后退，執(zhí)意地在這條路上苦苦地行進(jìn)。長期的心理失衡讓原本溫柔的她性情大變，在劇烈的爭吵中香消玉殞，慘死“老公”之手，又何苦哉。

（為保護(hù)受害人隱私，除犯罪嫌疑人外，其余為化名。）

編輯/朱飛 夏志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