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巫
一、傳說中的獅吼功
我成功進入“上邪”的語音頻道時,“上邪”的面試已經(jīng)接近尾聲。
“上邪”是網(wǎng)絡(luò)當紅的古風音樂團隊,名聲在外,為了要加入他們,我冒著被室友掃地出門的危險,已經(jīng)在宿舍鬼哭狼嚎地練習了大半個月。
由于此次是大型的開放面試,語音頻道里擠滿了人,幾個團隊首腦都在線,自然也包括“上邪”的靈魂人物——長歌。
長歌不是主唱,卻是填詞作曲的一把好手,他的作品可恢宏大氣,也可哀婉痛絕,每次提及他,我總要顫抖尖叫、心律失常、瘋瘋癲癲。
這一次,我就是為他而來的,從小到大,大家都說我的高音無人能敵,上KTV都能把人家的話筒給唱爆,我想長歌大神一定會被我一曲驚艷到。
團隊主唱清商開口了:“抓緊時間,開始唱吧!”
我手忙腳亂地調(diào)出伴奏,深吸一口氣,決定豁出去了。想我連上廁所都不忘練習,一度被宿管阿姨投訴歌聲擾民,最終我都扛下來了,現(xiàn)在終于到了見證奇跡的時刻。
我閉上眼睛,放聲高歌,然而我的奇跡還沒見證完,卻被刷了滿屏的省略號,頻道管理員眼疾手快地把我禁言了。
這是什么情況?我還沒唱完呢!
不料屏幕上又刷起一輪吐槽評論。
“哪里來的小妖精,哪里來的獅吼功?!”
“這種高音只應(yīng)地獄有,我差點兒心臟病發(fā)……”
“這大白天的,我嚇得把音箱砸了……”
怎么都是這種反應(yīng)?這不科學,我明明練習了很久,就在昨天,我室友才說我比從前進步了許多?。?/p>
團隊大神都沉默著,半晌,清商才開口:“這位言歡同學,究竟是誰給你的勇氣來參加我們‘上邪面試的?”
明明是海報說團隊缺女高音的啊!我看著長歌大神的ID,急得焦頭爛額,然而我被禁言,又說不了話辯解。
清商也并不想聽我解釋,他焦急地詢問各個重要成員的情況,問到長歌時,他沒有應(yīng)答,眾人皆驚,不會真被嚇出心臟病了吧?
隔了半天,長歌才幽幽打出了一句話:不好意思,我的耳麥被震壞了。
我欲哭無淚,誰能想到我居然把長歌大神的耳麥給爆了!以后還怎么和睦相處、相親相愛啊?
清商痛心地當著近千人的面,把我從面試中刷了下來:“這位同學,你慢走,不送?!?/p>
我還沒來得及為我出師未捷痛哭一場,就見屏幕下方彈出來一個QQ消息,敢這樣明目張膽抖動我窗口的人,必定是周子晨無疑。
嚴格來說,周子晨可以算作我的同事,大家都是音樂社的副社長,但他特別喜歡奴役我,每天總有無數(shù)的高層會議要開,而所謂高層會議,不過就是我和他,坐在空蕩蕩的教室里大眼瞪小眼。
我正打算假裝自己不在,周子晨就又發(fā)了一個消息過來:“社里通知開會,緊急會議。”
這種小音樂社能有什么緊急會議?!我一怒之下回道:“不去,沒心情,我失戀了!”
然后,我憤怒地關(guān)掉了電腦,打算下樓找個沒人的地方冷靜一下。
然而我剛下樓,就看到周子晨大步朝我走來,一副捉拿人犯的架勢。我太了解周子晨這個人了,有一次為了抓我去開會,他硬生生在女廁門口等了我一個小時。
眼見他已經(jīng)走到了我的面前,一副“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的強硬表情,我悲傷得不能自已,失戀了都不讓人好好傷心一下,我覺得我和周子晨之間一定有著深仇大恨。
二、你丟的臉,你負責找回來
周子晨沒騙我,這的確是一次緊急會議,因為連神出鬼沒的社長大人都來了。
社長大人用相當痛心的表情看著我:“聽說你在某網(wǎng)絡(luò)音樂團隊里一鳴驚人了?”
我看著社長大人和周子晨沉重的表情,立刻了解到這“一鳴驚人”肯定不是什么褒義詞。然而距離我參加面試不過才一個小時,果然是壞事傳千里啊。
社長大人很不滿:“你出丑就算了,還頂著我們學校的名字;你頂著我們學校的名字就算了,還頂著我們社團的名字!被人知道我們學校音樂社的副社長唱歌這么令人驚悚,我們以后還怎么混?”
我正覺得莫名其妙,周子晨立刻好心地遞了他的手機過來,我這才發(fā)現(xiàn),竟然有人將我面試的場景做成了視頻,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微博上傳開了,而我“A大音樂社言歡”的ID被人用紅線圈起來,標注是“史上最可怕的女高音”。
我大怒,這是誰干的?簡直喪心病狂!好歹給我的ID打個馬賽克?。?/p>
社長大人表示,為了挽回我們音樂社以及學校的聲譽,音樂社需要在不久后高校聯(lián)合的晚會上出個節(jié)目,證明一下我們音樂社的實力。
然而我們音樂社人員稀少,在學校也是屬于可有可無的存在,高層加上成員,總共就五個人,明明沒有實力,要怎么證明?
周子晨拍了拍我的肩膀:“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起來,讓許言歡去吧?!?/p>
我猛地站起來,拒絕了這個建議:“大家不要這么草率,把另外兩個成員找來,看看誰能擔此大任吧?”
社長卻將我一把按回椅子上:“周子晨說得對,誰丟的臉,誰負責找回來?!?/p>
我欲哭無淚,當初我以搖撥浪鼓這個詭異的技能加入了音樂社,還隨隨便便就當上了副社長時,我就明白,這個社團的人普遍沒什么音樂才能。如今竟然讓我去表演節(jié)目,我覺得離我第二次丟臉的日子不遠了。
社長交代完任務(wù),便離開了現(xiàn)場,留下我和周子晨兩個人大眼瞪小眼。
我還沒來得及從在長歌大神面前出糗的傷痛中緩過來,就又遭遇難題。我覺得腦子很疼,于是站起來,拍了拍周子晨的肩膀:“這些日子多虧你照料,為了不丟我們音樂社的臉,我決定退社,讓我們從此相忘于江湖吧。”
說完我起身就要走,誰知我剛走到教室門口,就被周子晨用力拉了回去,他將我一把按在了墻上。
我相當震驚,這……這是傳說中的壁咚嗎?
周子晨用兩只手撐著墻把我困住,他皺著眉頭俯視我:“我沒有想到你是這種人?!?/p>
我登時奓毛,是誰光天化日之下壁咚良家婦女?簡直賊喊捉賊。
我正要暴走反駁,卻被周子晨截住了話頭:“輕易放棄不是我們音樂社的風格,這次表演,你一定得去?!?/p>
一提到這件事情我就黯然神傷,周子晨壓根兒不知道,我在自己暗戀了許久的長歌大神面前出了多大的丑,以我的音樂天分,踏上舞臺只怕會引起恐慌。
興許是我黯然的表情引起了周子晨的惻隱之心,他嘆了口氣,按住了我的肩膀:“不就是上臺唱首歌嗎?我教你?!?/p>
三、傳說中的魔鬼訓練
老實說,作為一個業(yè)余得不能再業(yè)余的音樂社成員,我對周子晨的音樂才能是百分之百的懷疑。但他看起來信心滿滿,所以我不太好意思打擊他。
離開之前,周子晨溫和地對我笑笑:“既然你沒有意見,那明天早上,我們學校天臺見。”
和周子晨的天臺之約,讓我輾轉(zhuǎn)反側(cè)了一個晚上。最后我痛下決心,就信周子晨這一次!
反正我在“上邪”的語音頻道面試時已經(jīng)丟盡了這張老臉,要是有機會讓長歌大神刮目相看,別說上天臺,就算上刀山,我也照上不誤!
抱著這種悲壯的心情,我頂著一對黑眼圈,按時爬上了教學樓的天臺。
周子晨向來準時,我四肢無力地爬到目的地時,他已經(jīng)帶著筆記本電腦,在寬闊的天臺上跳起了《最炫小蘋果》。
天剛亮,穿著一身運動服的少年活潑矯捷地踩著節(jié)拍,還不忘回頭招呼我:“來了啊,一起跳一個吧!”
我被他猶如廣場大媽的身姿所震撼,登時凌亂在風中,我覺得自己一定是腦子被門夾了,才會輕易相信周子晨能幫我反敗為勝。
我轉(zhuǎn)身就要走,剛踏出一步,卻被身后趕來的人猛地一拉一按,瞬間我又被困在了墻上。
周子晨身后有一輪慢慢升起的朝陽,照得他金光閃閃,他還歪著腦袋,對我笑得意味不明,我一個激靈,立刻扯緊了外套:“你干嗎?”
周子晨:“我的魔鬼訓練還沒開始,你跑什么?”
我看了一眼不遠處筆記本電腦上的廣場舞視頻,憤憤不平:“你所謂的魔鬼訓練是教我跳廣場舞嗎?”
周子晨嚴肅地看向我:“你的高音上得去卻偏偏跑調(diào),那是因為你沒找準節(jié)奏,來,我們從最簡單的廣場舞歌曲開始?!闭f完,他拉著我到天臺中央,“你唱一次試試?!?/p>
這種縱橫天下的神曲,三歲小孩都會唱,簡直是小兒科,我清了清喉嚨,張嘴就來。
我從小是高音皇后,當然,會高音不代表不會走音,而且高音一旦走起音來,實在是要命。
我一曲唱罷,看向周子晨,他繃緊的臉一下子放松了,扯了扯嘴角,笑道:“好……”
我眼睛一亮,他卻繼續(xù)說下去:“好難聽?。 ?/p>
我很氣餒,蹲了下來,抱著自己的膝蓋,自顧自地憂傷。
自從在“上邪”的語音頻道爆掉了長歌的耳麥,我的自信心就跟跳樓機一樣極速下降。長歌是二次元的人物,要在他面前露臉,只能通過網(wǎng)絡(luò)和音樂,但天不助我,我音域廣,音色好,偏偏是個音癡,簡直讓人恨不得仰天長嘯三百次。
事實上,我已經(jīng)開始號起來了,但周子晨眼疾手快地捂住了我的嘴,要不是他打斷了我,我有把握把教學樓五米開外的人都叫醒。
周子晨無奈地揉著太陽穴:“我們還是從最基礎(chǔ)的辨音開始吧?!?/p>
說完,他轉(zhuǎn)到我身后,一只手輕輕按住我的肚子,一只手輕輕按住我的喉嚨:“你發(fā)音的方式不對,會傷到喉嚨,要用丹田發(fā)音。”
周子晨靠得那么近,我不僅喉嚨顫抖、小腹顫動,連全身都顫了起來。最要命的是我還沒吃早飯,周子晨的手往我肚子上一按,頓時喚醒我的饑餓感,我的肚子發(fā)出“咕”的一聲,響亮極了。
周子晨手一抖,十分不要臉地大笑了起來。
我回過頭,就看見他笑得發(fā)亮的眼睛,那眼神甚至稱得上是寵溺,他輕輕掐了我的臉頰:“你啊,照顧自己都不會,走吧,我請你吃早飯?!?/p>
四、我對大神的心,日月可鑒
直到我和周子晨坐在學校的食堂中,我還不能從剛才的情景中反應(yīng)過來,周子晨對我,似乎已經(jīng)超出了社團成員之間純潔的友誼之情。
你看,他還大方地把自己手上的那個包子分給了我一半。
我咬著包子,認真地看著眼前的人。我和周子晨認識了近兩年,除了沒事兒開開會商討一下社團大事兒,很少有其他話題。
我搖了搖頭,覺得一定是我想多了。
周子晨十分無奈地盯著我,然后突然伸出手,在我的嘴角輕輕一抹:“想什么呢?包子都快吃到鼻孔里去了。”
他的眼神溫柔似水,我深呼吸一口氣,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你為什么突然對我這么好?”
周子晨托著腮笑:“哦?都兩年了,你到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我對你好?”
我想起他這兩年來總是有意無意地拉著我去開二人會議,還在開會期間準備各種我喜歡的瓜子、水果、小零食,號稱是社里的福利,突然茅塞頓開。我狠狠地打了個冷戰(zhàn),原來周子晨暗戀我這么久,只是我太過遲鈍,從未發(fā)覺。
為了大家還能繼續(xù)保留純潔的友誼,我決定和周子晨談?wù)勎业陌祽偈贰?/p>
我打開手機里的音樂軟件,點開我最愛的那首歌,將耳機聽筒塞到周子晨的耳朵里。
這首歌是我暗戀史的開端,它陪伴我度過了最難熬的高三生涯。
我相信我此刻一定眼睛發(fā)亮:“這首歌來自我喜歡的人,上大學之后,我混跡于他的粉絲團里,削尖了腦袋要往他面前鉆,可惜他為人低調(diào),從不顯山露水,因此能在網(wǎng)絡(luò)上見到他的機會少之又少?!?/p>
周子晨的表情很詭異:“所以你去‘上邪的面試里鬼哭狼嚎,就是因為他?”
我痛心地點點頭。周子晨沉默許久,最終朝我展顏一笑:“你不就是想進‘上邪嗎?我?guī)湍??!?/p>
周子晨不是對我蓄謀已久嗎?怎么還愿意相助情敵?
我半信半疑:“你為什么要幫我?”
周子晨繼續(xù)笑:“因為我自信不比‘上邪里的任何人差,你盡管比較后再做選擇?!?/p>
這……這是正式告白了嗎?吃著包子告白什么的,實在太不專業(yè)了!
然而是誰說過,自信的男人最有魅力,認識這么久,我竟然沒有發(fā)現(xiàn)原來周子晨長得真不賴,若是穿上漢服,簡直就是一個古代美男子。
一時間,我竟然陷在周子晨的目光中無法自拔。
我按住突然加速跳動的心臟,慌忙站起身來,包子也不吃了,跟周子晨說了“再見”便落荒而逃。
我一路狂奔回宿舍,為了避免自己把持不住見異思遷,我立馬打開電腦,偷偷摸摸登上了語音軟件。當時面試雖然亂七八糟,但好在我眼疾手快地抄下了長歌的ID號碼。我鼓起勇氣,添加他為好友。
反正已經(jīng)在他面前出丑過了,再被拒絕,我想我也不會太難過。
我從沒見過長歌大神,但寫得出那么美的歌詞的人,斷然不會比周子晨差。我對長歌大神的心,日月可鑒,剛才對周子晨莫名其妙的怦然心動一定是意外,意外!
我憂愁地拿腦袋磕桌子,正磕著,電腦突然響起提示音,我猛地抬起頭,就見屏幕上彈出一個窗口,上面寫著:長歌同意添加您為好友。
我差點兒沒把鍵盤掀了,居然這就加上了!
我顫抖著朝長歌發(fā)了一個傻笑的表情,瞬間覺得我坎坷的暗戀道路終于見到了一點兒光明。
五、為了大神,I?do
在成功加了長歌為好友之后,我的生活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我決定再努力一次,一定要用我的聲音征服他。
那天在線上,在我語無倫次地自我介紹后,長歌很快有了回復,他說:“我知道你,我對你的高音印象深刻?!?/p>
雖然心知肚明,長歌的深刻印象完全是因為我爆掉了他的耳麥,但我還是激動得手舞足蹈,活像得了癲癇。
向來低調(diào)的長歌很親民,絲毫不高冷,竟然和我東拉西扯地聊了整整一個下午,末了,長歌問我:“你的音色很好,你愿意做我們‘上邪的后補歌手嗎?”
我想都沒想就回復:“Yes,I?do!”
長歌發(fā)來一個微笑的表情,并回復:“‘上邪每個月都會有一次考核,考核過了就能成為正式成員,好好練習,期待你到時的表現(xiàn)。”
說完,他便下線了。
沒想到老天如此眷顧我,再次給了我一個機會。
事實證明作為一個音癡,孤軍奮戰(zhàn)是不能突破重圍的,我需要一個老師。
想起周子晨用廣場舞的方式教學,我就打冷戰(zhàn),我考慮再三,還是給我們音樂社的社長大人打了一個求救電話。然而社長大人二話不說就拒絕了我:“有周子晨這樣優(yōu)秀的老師,你居然還舍近求遠,有毛??!”說完,他毫不留情地掛斷了我的電話。
我淚流滿面,周子晨那個只會跳廣場舞的家伙,究竟哪里優(yōu)秀了!
然而我此刻就像個無頭蒼蠅,糾結(jié)半天,我還是撥通了周子晨的電話,我心想:只能死馬當活馬醫(yī)了,為了大神,I?do!
我和周子晨依舊相約在天臺,他很快來了,依舊背著他的筆記本電腦,若無其事地對著我笑,好像白天的事情壓根兒沒發(fā)生一樣。
然而這一次他的表現(xiàn)專業(yè)很多,他打開了一套聲樂的教學視頻,示意我跟著學,而他在一旁,不停地給我糾正、指錯。
我終于見識到了傳說中的魔鬼訓練,周子晨認真起來相當恐怖,他嚴肅的表情讓我雙腿發(fā)抖,活像回到了小學時代。
我從未發(fā)現(xiàn)周子晨是如此耐心的一個人,估計全世界只有他能容忍我的魔音催耳,而且這一忍,就忍了近半個月。
半個月里,我們因為噪音擾民,從這個天臺被驅(qū)趕到另外一個天臺,再從天臺被驅(qū)趕到學校的小樹林里,從而造就了很多關(guān)于“夜半歌聲”這種子虛烏有的鬼故事,但周子晨始終對我不離不棄,直至我終于能不走音地唱完一整首《送別》……
我表情嚴肅地唱:“……一壺濁灑盡余歡,今宵別夢寒?!?/p>
最后一個音落下,周子晨斜靠在樹干上對著我鼓掌:“這次你去‘上邪考核,絕對能通過?!?/p>
等了好久終于等到今天,我激動得頭腦發(fā)熱,竟然想也不想地就展開雙臂,動作優(yōu)美地給了周子晨一個熊抱。
周子晨眼疾手快地把我接住,他低下頭看著我,眼睛在夜里顯得格外明亮,亮得我再次心跳加速。
眼見他的臉朝我越湊越近,我嚇得六神無主,只能大吼一聲:“禽獸,放開我!”
周子晨沒料到我會突然爆發(fā),他“嗷”的一聲,捂住了他的耳朵,而我失去了他雙手的支撐,直挺挺地跌下去,擁抱了大地。
我顧不得腦后是不是摔了個包,迅速爬起來,頭也不回地往外就跑。這是我第二次在周子晨面前落荒而逃了,我拔足狂奔,心里是崩潰的。
殘存的理智告訴我,長歌大神才是我一直努力要靠近的Mr.Right,至于周子晨,他一定是我的人生劇本中一個巨大的bug!
六、真相只有一個
我決定躲著周子晨,把所有日久生情的可能性都撲滅。
我躲在宿舍里,每天掛著語音,按時按點地給長歌大神發(fā)送問候表情,然而每次我一上線,都能收到周子晨的QQ消息,依舊是那雷打不動的兩個字:“開會!”
我天生怯弱,喜歡長歌大神三年了都沒敢表白,周子晨的步步緊逼讓我失眠心悸,我只好選擇性地忽略他,鼓起勇氣去和長歌大神搭訕聊天。
然而我還是太天真了,從周子晨曾經(jīng)將我堵在廁所一個小時的行為看來,他絕對不是一個輕言放棄的人。
當我在宿舍里擺弄著錄音工具的時候,室友突然沖了進來:“喂,許言歡,你家那位找來了?!?/p>
我家哪位?
我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看見周子晨斜靠在我宿舍的門邊,勾起了嘴角:“許言歡,來開會?!?/p>
室友使勁地掐著我手臂的嫩肉:“太帥了!許言歡,你就從了他吧!”
叛國通敵的室友絲毫不顧我在給她打眼色,將我揪起來就往門邊推。突然出現(xiàn)的周子晨讓我受到了驚嚇,我腳一軟,直接撲在他懷里。
周子晨一把扶住我,笑聲還在我頭頂盤旋:“多日不見,看來你很想我,都投懷送抱了?!?/p>
送你妹!我掙扎著要往房間里躲,誰知道周子晨眼疾手快地拉住了我的手臂,然后輕輕一扯,就將我扯了出去,大家力量懸殊,我?guī)缀跏潜凰喑隽怂奚針恰?/p>
眼看敗局已定,我是怎么樣也逃不掉了,我只好認命地跟著他走,不就是開會嗎?又不是沒開過!
然而周子晨卻繞過了教學樓,一路拉著我出了校門。
我慌了:“你要帶我去哪里?說好的開會呢?你你你……你綁架?。俊?/p>
周子晨無奈地回過頭,把我拉到他的身邊:“我有話對你說,順便請你吃飯?!?/p>
他的手還抓住我的手腕,遠遠看一定跟牽手一樣。他不顧我的掙扎,拉著我繼續(xù)往前走。
我被周子晨綁架到一家叫“小居屋”的音樂餐廳,飯桌上擺了新鮮的薔薇,還有心形的蠟燭,要多浪漫有多浪漫。
周子晨朝舞臺上的人揮了揮手,還不忘囑咐我:“不許亂跑,聽我唱歌?!?/p>
進音樂社有兩年了,周子晨大小事情都處理得當,社長經(jīng)常說他是神秘的音樂天才云云,但社長的話,說十句話只有里面的標點符號可信,所以我從沒想過周子晨原來會唱歌,而且唱得還不一般。
他唱的是我最愛的那首《蒼云》,由長歌親自操刀,作詞作曲,清商主唱。
餐廳里掌聲雷動,周子晨朝我走下來,而我此刻汗流浹背,整個人都不好了,因為周子晨的歌聲,簡直和原唱毫無區(qū)別。
周子晨在我對面坐下,笑容滿面地看著我:“言歡,是時候告訴你了,我是‘上邪的人,這首歌其實是我……”
事已至此,我已經(jīng)百分之百肯定,周子晨就是“上邪”的主唱清商。
熟悉“上邪”的人都知道,長歌和清商情同手足,如果長歌知道清商喜歡我,那我和長歌之間肯定就再無機會。
趁周子晨還沒說出真相,我連忙將桌上的面包塞進他的嘴里:“打??!”
我手忙腳亂地從口袋里掏出小錢包,展開了讓周子晨看里面的照片:“你什么都不用說了!我喜歡的人,是他!”
這是長歌大神的照片,雖然只有一個側(cè)臉,卻是我花了大價錢,費了許多口水,才從“上邪”內(nèi)部買來的。
果然,周子晨的臉色慢慢地沉下去,長歌不會為了女人和兄弟爭風吃醋,同理,身為長歌的好兄弟,周子晨也斷然不會再繼續(xù)對我糾纏不休。
周子晨皺著眉毛,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嚴肅:“言歡,你確定嗎?”
他的眼睛里似乎有晶瑩的東西,我突然就有些不忍,張了張嘴卻無法言說,最終,我只能用盡力氣地對著他點了點頭,然后看著周子晨眼睛里的光彩慢慢地黯淡下去,最后全數(shù)熄滅。
七、錯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
這是從小到大,我第一次發(fā)好人卡,對方還是帥氣優(yōu)秀的周子晨。
那天晚上,我和周子晨味同嚼蠟地吃完了那頓浪漫得詭異的晚餐,他送我回宿舍,卻一路沉默,沒有再對我說過一句話,也再沒有再給我發(fā)消息,糾纏著我去開會。
周子晨的態(tài)度讓我愁得吃不下飯、睡不著覺,我覺得我的莽撞會讓我失去他。
我百無聊賴地上網(wǎng),盯著周子晨灰色的頭像發(fā)呆。
正發(fā)著呆,就彈出一條消息,長歌大神竟然主動和我聊天。這可是百年一遇的事情,我勉強打起精神,嘻嘻哈哈地和長歌聊起來。
長歌今日格外奇怪,在詢問了我“今天吃飯了沒有?”“散步了沒有?”“學習了沒有?”這些無關(guān)緊要的問題后,他終于試探地問我:“你為什么……會喜歡清商?”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沒想到長歌居然這么快就聽說了。
我答非所問,手足無措地解釋:“這一切都是誤會,我喜歡的人一直是你啊。我從高中就開始聽你的歌,我的錢包里放了你的照片,除了你的歌我不聽別的音樂,所以,無論你聽到了什么,你一定要相信我!”
這長長的一段字,我卻越打越心虛,在我說出喜歡兩個字時,我的腦海里卻閃過周子晨的臉。
我扯著頭發(fā),覺得自己一定是走火入魔了。
長歌在那邊沉默了很久,最后才回復我:“你周日來參加‘上邪的考核吧,如果過了,我有一份大禮要送給你?!?/p>
我還沒來得及問什么大禮,長歌就下線了。
室友恰巧經(jīng)過,瞄了一眼我的電腦,立刻跳過來搖晃我:“你說你是不是傻,周子晨那么一個大活人你不要!真實存在的一個人,難道比不上二次元的大神嗎?”
我被搖得七葷八素,突然就覺得難過得無以復加,我“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高音穿透了墻壁,直達宿管的房間。
據(jù)說那一夜,由于我飆了一次高音,整個宿舍樓的人都跟著我失眠了。
我一戰(zhàn)成名,幾乎整個學校都知道女生宿舍出了個高音魔女,因此當高校聯(lián)合晚會如期舉行時,我竟然多了不少粉絲。
當初周子晨陪著我過五關(guān)斬六將,本來不抱希望,誰知道最后,我居然能如愿站在高校聯(lián)合晚會的舞臺上。
臺下是黑壓壓的人群,我睜著眼睛往下望,卻無法分辨,也不知道周子晨會不會來看我力挽狂瀾,把我之前丟光的面子都找回來。
我的手在抖,我的心在跳,我閉上眼睛,慢慢唱起那首練習過千萬遍的歌。
周子晨對曲子做過改動,好讓我將高音的優(yōu)勢發(fā)揮得淋漓盡致,一曲唱罷,迎接我的是雷鳴般的掌聲。
謝幕的時候,我們神出鬼沒的音樂社社長抱著一束花沖到了臺上,激動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我果然沒看錯周子晨,他總算是把我們社的面子都找回來了?!?/p>
我無語凝噎,拜托,唱歌的人是我好嗎?
我厚著臉皮到處張望:“周子晨呢?他沒來嗎?”
社長聳聳肩:“他說他功成身退,已經(jīng)退社了……”
社長后來說了什么我完全沒聽清楚,聽到周子晨退社的那個瞬間,我竟然有一種失戀的感覺。
八、在我喜歡你的時候,碰巧你也喜歡我
周子晨退社的第三天,我應(yīng)約登上了“上邪”的語音頻道,接受了考核。我在成員列表上尋找許久,卻沒看到清商,考核是長歌主持的,正如同周子晨所說的,我毫無疑問地通過了考核。
考核結(jié)束后,長歌給我發(fā)來私聊信息:“我有兩個好消息,第一個,是我新寫了一首歌,男女合唱,演唱者已經(jīng)定了,是你和我?!?/p>
長歌從來只填詞作曲,未曾開口演唱過,他將處女作獻給了我,我應(yīng)該激動萬分、進入瘋癲狀態(tài)才對,然而我卻對著屏幕發(fā)呆,無論如何都高興不起來。
長歌卻沒有察覺,繼續(xù)說:“第二個好消息是,我發(fā)現(xiàn),我也很喜歡你,我們見面吧?!?/p>
說完,將他制作好的新歌DEMO發(fā)了過來,按理說,故事到了這里,就是大團圓結(jié)局了,我成功走上了人生巔峰,還有什么不滿意的。
但事實上在我反應(yīng)過來之前,我的手已經(jīng)在自動地打字:“對不起!我好像變心了。”
長歌發(fā)來一排驚嘆號,我不管不顧地回道:“我已經(jīng)知道清商的真實身份,他是我認識兩年的大學同學周子晨,他喜歡了我很久,不離不棄地教我唱歌,雖然他為人囂張、脾氣也不好,但我不得不面對自己真實的感覺,我就是喜歡他!”
眼看長歌發(fā)來一整個屏幕的省略號,我卻已經(jīng)無暇顧及,我跳起來,沒命地往男生宿舍跑。我差點兒就一失足成千古恨了,我不了解“上邪”的主唱清商,但我確定,三次元的周子晨,就是我喜歡那個的人。
我站在周子晨宿舍樓下河東獅吼:“周子晨,你給我下來!”
周子晨來得很快,多日不見,他卻光彩照人,一點也沒有告白被拒后的頹廢。他飛奔下樓,笑著將我拉到大樹下:“你找我?”
他的笑容很是詭異,我非常矯情地推了他一把:“你最近死到哪里去了?不是喜歡我嗎?為什么這么輕易放棄,你就不能再堅持一下嗎?”
周子晨笑得更歡,他不顧人來人往,一把將我抱?。骸拔矣袃杉乱嬖V你?!?/p>
咦,這話怎么那么熟?
“第一,不要隨便相信販賣我照片的人,他們只賣假貨,普遍都很坑?!?/p>
照片?我猛地抬起頭,難道……
我瞬間抖成了帕金遜患者,他卻置若罔聞:“第二,我最近消失,是為了給你寫歌。你不喜歡三次元的周子晨,我只好變回二次元的長歌了?!?/p>
我長大嘴巴,感覺再也合不上了:“不可能,你的聲音……”
周子晨笑了:“因為清商和我的聲音太像,沒什么辨識度,最后我們決定,他主唱,我填詞作曲,你買到的那張照片,也是他的?!?/p>
我愣在當場,覺得人生的劇本實在太不可思議。我喜歡的長歌大神,居然是暗戀了我兩年的周子晨,而我無可救藥的智商卻鬧了一場大烏龍,還能再迂回曲折點兒嗎?
“你為什么不早告訴我?”
我忙著扯自己的頭發(fā),周子晨卻靠在一旁,微笑地看著我:“我一開始以為你喜歡清商,我自認我不比他差,所以一直等著你回心轉(zhuǎn)意,但后來事實證明……你其實從來沒有變心?!?/p>
他走過來牽我的手:“所以,言歡同學,我為你寫的歌,你究竟還唱不唱?”
唱!憑啥不唱?!
陽光灑落下來,周子晨笑得志得意滿。為了紀念我差點兒錯失的愛情,我咬著牙,惡狠狠地擁抱了周子晨。
嗯,在我喜歡你的時候,碰巧你也喜歡我,我真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