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林兆華的“春秋三部曲”談其創(chuàng)作個性

作者簡介：王若楠（1992.7-），女，河北大學藝術學院學生。

[中圖分類號]：J8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5）-03--01

提起林兆華，戲劇界都會稱他為中國當代先鋒戲劇的領軍人物。他的作品被認為是突破了傳統(tǒng)中國的現(xiàn)實主義戲劇，始終在追求戲劇風格的創(chuàng)新。然而，林兆華卻并不喜歡被稱作“先鋒”，他認為自己的作品還是對中國傳統(tǒng)戲劇的現(xiàn)實解讀，而他只是在其中加入了自己的創(chuàng)作個性而已。正如他所說：“沒有創(chuàng)作的個性不是藝術，而是模仿，自由心態(tài)是創(chuàng)作者的靈魂?！毕旅妫鸵浴按呵锶壳睘槔齺頊\談林兆華獨特的創(chuàng)作個性。

首先，林兆華的戲劇一直是繼承傳統(tǒng)而又反叛傳統(tǒng)，從來不被任何意識形態(tài)所束縛他用手摸著自己的心說：“我只排打動我這里的戲?！彼摹按呵锶壳北闶撬杂蓜?chuàng)作、隨心所欲的充分體現(xiàn)?！墩f客》、《刺客》、《趙氏孤兒》都取材于古典文學，每個故事都有其獨特的人物形象和簡單深刻的敘事，林兆華在文學作品的基礎上融入自己的思想，加入現(xiàn)代戲劇元素，帶給觀眾獨特的視聽享受和更加深刻的心靈洗禮。

在舞臺設計上，三部作品都有別出心裁的創(chuàng)意?！囤w氏孤兒》的劇本創(chuàng)作出來后，演員何冰抱怨說，這個劇本寫得非常像電影劇本，左一個場景右一個場景，讓人很不適應。然而林兆華的舞臺調度卻將一個個場景完美自然得呈現(xiàn)出來。話劇開頭的舞臺上，一邊是趙盾府的壽宴大廳，一邊是趙盾書房。各種人物進進出出卻有條有理，對話多卻不紛繁雜亂。甚至兩分鐘里頭變化三個時空，卻也自然不著痕跡。另外，為使《趙氏孤兒》能達到戲劇大片的效果，舞美設計沒有少費心思。于是，開頭便是一匹馬出現(xiàn)在煙霧繚繞的舞臺上，平滑的木地板被四萬塊紅磚取代，一直鋪到觀眾席第一排，璀璨的桃花在這樣的背景下分外燦爛。這樣逼真好看的場景確實吸引了觀眾的眼球，也有助于觀眾理解故事情節(jié)。話劇《說客》顛覆了正劇傳統(tǒng)，使其有了后現(xiàn)代幽默。導演將燒餅卷大蔥搬上舞臺。子貢和子路在路上餓了，便席地而坐，吃燒餅卷大蔥;一身翠綠衣服的短發(fā)西施手持麥克風為吳王夫差載歌載舞，其與現(xiàn)場樂隊間的合作，與現(xiàn)代流行歌手別無二致;兩人雖是周游列國，在舞臺布置上卻極盡簡潔，只靠舞臺后方幕布的更迭便可輕松轉換場景，讓觀眾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劇情當中。

在人物造型和表演風格方面，導演不再拘泥于古代的傳統(tǒng)造型，表演風格也是所謂的“減法狀態(tài)”，回歸原本。《刺客》中，主演濮存昕和何冰保持著自己真實的發(fā)型，濮存昕的紅色斗篷也是春秋時代不會出現(xiàn)的，給了觀眾親切感?！墩f客》中的孔子一改大家印象中的清瘦高大的老者形象，成了身寬體胖的年輕小伙，是學富五車、才高八斗的象征，也是其所倡導的仁愛治國想法空泛而不切實際的一種說明;子路頭上翹起兩個小辮，是其性格天真直爽的外在體現(xiàn);吳王夫差衣服前襟敞開露懷，是其性格魯莽暴躁的一種暗示。在演員排練過程中，林兆華要演員做減法，去掉許多不必要的東西，尤其是在內心去掉很多邏輯、理論的東西。因此，在他的“春秋三部曲”中，演員的表演風格都是漫畫式的，沒有多余的表情動作，除了個別場景需要激烈的情緒表露出來，如《刺客》中豫讓毀容一段。這樣的表演自然不做作，有種回歸原本的純樸意味。

“春秋三部曲”都取材于古典文學，導演卻在編劇的基礎上進行再創(chuàng)新，甚至對三個故事的主題都在現(xiàn)實的基礎上進行了重新闡述。話劇《刺客》或許是在重新強調一種可貴的人文精神。《史記·刺客列傳》中的刺客， 行刺的理由不一，豫讓是其中最單純的一個，因為趙襄子殺了待他如國士的主人智伯， 他便要用國士的禮節(jié)來回報。他的心中，只有“士為知己者死”的人生信條，這份單純和執(zhí)著在充斥著利己主義的今天恐怕再也找不到了?；蛟S林兆華只是想借此話劇來緬懷這種已經(jīng)消失了人文精神，而此種單純的執(zhí)著正是他所說的，打動內心的東西。《刺客》結尾的一句“世風日下，人心不古”也是對當代社會風氣的一種諷刺。話劇《說客》以另類幽默的方式解讀春秋大義，子貢以說客的身份游走列國，為魯國消災，但結局卻是天下大亂，各國紛爭不斷，雖然魯國得到暫時的安穩(wěn)，子貢的行為也顯然背離孔子的初衷。子貢自以為頗懂得如何將師父的話學以致用，卻最終是為我所用，虛偽至極。林兆華對歷史的另類解讀更能令人看到隱藏在“孔子曰”背后的悲涼現(xiàn)實，如果不知道怎樣把“孔子曰”用在正道上，那孔子的本意只能被湮沒在歷史的塵埃中?！囤w氏孤兒》干脆將結局顛覆，原本描述忠奸邪惡之爭的故事突然間沒有了正面與反面人物的劃分，孤兒不再報仇，因為這十六年跟自己沒關系。因此，他顛覆了復仇的主題，讓孤兒放棄了上一輩的所有恩仇。傳統(tǒng)的《趙氏孤兒》都是在元雜劇之上改編的，強調的是愚忠愚孝，而林兆華的《趙氏孤兒》是從人性的角度解讀過去的冤仇，與時俱進，更具人文主義關懷。

然而，林兆華的戲劇太過相信直覺和靈感，表現(xiàn)形式、表達主旨的過于新潮也使很多傳統(tǒng)話劇導演難以接受，也不會一味追求票房，這是林兆華導演受爭議的地方。但也許正是這種反叛的勇氣，才使得他有了現(xiàn)在的成就。

總體來看，“春秋三部曲”是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的完美融合。林兆華在古代題材的基礎上加入現(xiàn)代元素，又保留了古代厚重的文化底蘊。舞臺設計的空靈將觀眾帶入內心豐富的想象世界;人物造型新穎獨特，表演獨具匠心，演員都有著深厚的功底;立意豐富而深刻，以現(xiàn)代觀點反思古代傳統(tǒng)，又留給觀眾深刻思考的余地。所有的這一切讓大家領略到林兆華導演對中國古典文學的獨特解讀，他又用自己的創(chuàng)作個性帶給我們不一樣的話劇，讓我們體會到與眾不同的文化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