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元車工

岳治國

寒冬深夜，南楊村發(fā)生了一起蹊蹺案件。一個外號叫“傻子”的人被一個黑衣男子用刀捅傷，黑衣男子的頭部也受了重傷。刑警隊隊長趙康在現(xiàn)場發(fā)現(xiàn)了幾張早已不流通的第三套人民幣，都是車工圖案的二元面額鈔票，一共八張，其中兩張墨綠的紙鈔上，沾了點點血跡，另外，地上還有一個碎陶罐。

傻子家很窮，黑衣男子如果是賊，那他咋長的眼，竟會去他家偷東西？經(jīng)群眾調(diào)查，黑衣男子是個古董販子，他白天曾來過村子，收購老物件和舊錢，還在街邊掛了張油布，上面畫著各種舊錢的圖案。

第二天一早，趙康在網(wǎng)上查了一下，發(fā)覺早已不流通的第三套人民幣，目前在收藏市場上已經(jīng)升值，尤其是血案現(xiàn)場散落的二元車工鈔票，竟被炒到三千塊錢一張。他還查到一個重要信息，二元車工的鈔票有兩種，一種水印圖案是五角星，另一種水印圖案是古幣，古幣水印比五角星水印價格要高一些。趙康把從現(xiàn)場帶回的八張鈔票逐張舉起來看了看，發(fā)現(xiàn)其中還真有一張是古幣水印，這樣的話，照網(wǎng)上的價格算，這八張鈔票價值兩萬多。

此時醫(yī)院來電話，說賊醒了。趙康忙趕到醫(yī)院，見到頭上纏滿了紗布的竊賊，馬上開始審問起來?？匆慌缘木瘑T拿筆開始做筆錄，竊賊趕忙對趙康說：“警察大哥，我的確是賊，可我也是受害人??！”

趙康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那你說說咋受害的?！?/p>

賊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經(jīng)過倒了出來：他懂一些古玩知識，平時會到鄉(xiāng)下?lián)鞊炻?。昨天是禮拜天，他到了南楊村，干耗了半天，一件東西都沒收著。后來，他看到街邊有個人一直盯著他掛著的油布看，便招呼對方過來，等那人到了跟前，才發(fā)覺是個傻子，只會“嘿嘿”傻笑。不過，那傻子的目光老盯著二元車工的圖案不放，說不定家里有相同的紙幣呢？他試探著問傻子，傻子忍不住點了下頭。他想了個主意，告訴傻子，家里要是有一樣的錢，領(lǐng)他去看一下，他就給傻子十塊錢。這么一說，傻子動心了，“嘿嘿”笑著便領(lǐng)他往自己家里走。到了傻子家，傻子從一個墻洞里抱出個壇子，又從壇子里取出來一個紙折的錢包，那紙錢包里竟然有好幾張品相完好的二元車工，讓他不由眼熱。當(dāng)時，他就勸傻子將那幾張二元車工賣給他，從一百塊一張加到了一千塊錢一張，可傻子連連搖頭，一張也不愿賣。見說不動傻子，他只能走了。當(dāng)晚，他帶了把匕首，悄悄潛入了傻子家。那把匕首，只是為了撥門用，他還沒傻到為這點錢行兇。就在他拿到二元車工后，壇子的瓦蓋掉了，發(fā)出一聲脆響。這響聲驚動了睡著的傻子，傻子一把拉亮燈，喊了起來。他想跑，卻被傻子揪住了，傻子揪著他退到墻洞跟前，往壇子里看了看，“嗷”地怒了，非要他把錢拿出來。他掙脫開來想跑，傻子竟舉起壇子要往他頭上砸，出于自保意識，他隨手抽出了匕首，嚇嚇傻子，可傻子毫不畏懼，手中的壇子重重地砸了下來，壇子落到了他的頭上，他手中的匕首也戳進(jìn)了傻子的身體，他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說完這些，他對趙康一再強調(diào)：“我完全是自衛(wèi)，是那傻子要砸死我，為了活命，我才拿刀捅他的?！?/p>

趙康冷冷地說：“是不是自衛(wèi)，法律會告訴你！”

傻子還昏迷不醒，腸子給扎斷了，現(xiàn)在還在輸著血漿。關(guān)于傻子的家庭情況，昨晚趙康也了解過了，傻子已經(jīng)四十多歲，父母早沒了，孤家寡人一個。傻子有個妹妹，前些年嫁到外地，回來探望的次數(shù)也屈指可數(shù)?，F(xiàn)在傻子情況危險，作為傻子唯一的親人，只能通知她了。

在等傻子脫離危險的時間里，趙康一直在想一件事，一貧如洗的傻子怎么會有那么多嶄新的二元車工鈔票？從竊賊的供述里得知，傻子應(yīng)該是個愛錢的人，為了十塊錢，他能把人領(lǐng)回家，去看一眼他的二元車工;可要說傻子愛錢，那為啥小販出一千元買他一張鈔票，傻子卻不心動？說傻子有收藏意識，那根本不可能，他怎么會懂那些不流通的人民幣會升值呢？

一直到第二天下午，傻子才醒過來，一醒來，嘴里就“呀呀”地叫著他的錢，怎么安撫都不起作用。趙康趕忙讓人把在現(xiàn)場收集的鈔票給送了過來。當(dāng)看到那些二元車工后，傻子一張一張地點了點，見一張不少，不理會上面濺到了血，緊緊地揣到了懷里。

就在這時，傻子的妹妹趕到了醫(yī)院，看到已經(jīng)脫離了危險的哥哥，又聽說她哥哥蘇醒后的舉動，流著淚說：“我知道怎么回事！”

從傻子妹妹的話里，人們了解到了那幾張二元車工的秘密—

在傻子小時候，因為他傻，人們都不在乎他，每逢過年的時候走親戚，親戚們給的壓歲錢都有差別，往往給妹妹一塊錢，給傻子只有五毛錢。唯一不同的是外婆，外婆可憐傻外孫，給壓歲錢的時候，總是偷偷塞給他印著車工圖案的兩塊錢。這樣連著給了八年之后，外婆去世了，傻子便再沒收到過兩塊錢的壓歲錢。那些壓歲錢，傻子當(dāng)成了寶貝，好好地收藏了起來，還讓當(dāng)時上小學(xué)的妹妹疊了個紙錢包，用來裝外婆給的那些兩塊錢。

說到這，傻子的妹妹擦了下眼淚說：“沒想到那些許多年前的兩塊錢，現(xiàn)在竟惹上這樣的麻煩。”

趙康這才明白，不具備正常思維的傻子，為何會面對匕首也不害怕，拼命地護(hù)著那些早已不流通的鈔票，原來在他的心里，那些鈔票是一種感情，已經(jīng)化作了外婆的形象，永遠(yuǎn)地留存在了他的記憶里。

真相大白之后，趙康向竊賊的病房走去，他要告訴竊賊關(guān)于二元車工的秘密，因為竊賊偷的不是鈔票，而是一個傻子心里最好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