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手機短信的文學性

內(nèi)容摘要：手機短信作為一種現(xiàn)代信息傳播方式，已深入到人們的日常生活當中，收發(fā)短信蔚然成為一種時尚的文化現(xiàn)象。當短信富有形象性、抒情性與審美性時，短信就具有一定的文學性。

關鍵詞：短信 語言 文學性

手機短信在現(xiàn)代人的生活中扮演著重要角色。如約會時，把時間、地點以短信的形式通知對方，準確而方便。在節(jié)日時給親朋好友發(fā)送問候短信，不僅表達了祝愿，還可以聯(lián)絡感情。短信還有審美娛樂功能，如人們在勞累之余，看到幽默搞笑的短信，會心一笑，可為生活增添情調與樂趣。中國移動開發(fā)了可免費使用的飛信后，短信還是很好的聊天工具，滿足了人們盡情表達與交流的欲望。我國手機用戶眾多，短信發(fā)送量巨大，中國人喜歡以發(fā)短信這種間接的人際傳播方式來傳情達意。這與中國人的民族文化心理有關，中國人含蓄內(nèi)斂，更喜歡以文字的形式表達情感，不像開放的西方人喜歡當面用肢體語言表露感情。發(fā)短信可以避免當面表達情意的尷尬，有利于彼此心靈的自由溝通，如向朋友道歉，當面有些難為情，發(fā)短信就容易得多。短信已成為連接現(xiàn)代人情感的紐帶，為日益功利、冷漠的人際關系披上一層溫情脈脈的面紗。

短信的形式活潑而自由，內(nèi)容豐富多彩。如果編寫短信僅僅為了傳遞實用信息時，還不能說這些短信具有文學性。但是當發(fā)信人與收信人關系密切時，雙方總想突破冷冰冰的語言交流，別出心裁地構思出充滿情感色彩與審美情趣的短信，這樣的短信就具有一定的文學性。短信與打電話不同，打電話是即時通話，脫口而出，來不及構思。短信接發(fā)相對自由些，收到短信后可以立即回復，也可以思考一段時間再回復，這為短信編寫提供了即興創(chuàng)作的時間與空間。有時發(fā)信人為了在收信人面前展露才華，也會斟酌字句，創(chuàng)作出有濃濃文學味的個性化短信。這一點與傳統(tǒng)的書信有些相似，只是傳輸?shù)氖侄伟l(fā)生了改變而已。在文學史上，很多傳統(tǒng)的書信被看成是文學作品，如林覺民的《與妻書》，讀起來字字血，聲聲淚，動人魂魄，催人奮發(fā)，具有強烈的藝術感染力。有的作家以書信的形式寫小說，稱為書信體小說，如《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我們不能僅僅因為短信篇幅短小就不能稱之為文學，一則短信可能太短，但在一個時間段內(nèi)，你一言我一語的短信對話就具有很強的交互性、情感性，也能構成有機的藝術整體。如情人之間互發(fā)的短信，記錄下來可能是語言精彩、情意綿綿的情書。有些溫馨祝福類短信、幽默搞笑類短信獨立成篇，妙語連珠，它的文學性就更加凸現(xiàn)出來。如短信：“愿清晨的第一滴露珠滋潤你的容顏，讓朝霞的第一絲光輝照亮你的心靈，愿新春的第一縷清風吹走你的煩惱，讓我新年的第一條短信帶給你好運！”這樣的祝福短信，多像一首意境優(yōu)美、情感真摯的小詩?。?/p>

美國文學理論家韋勒克在講到什么是文學時，指出：“解決這個問題的最簡單方法是弄清文學中語言的特殊用法?！盵1]“文學語言遠非僅僅用來指稱或說明什么，它還有表現(xiàn)情意的一面，可以傳達說話者和作者的語調和態(tài)度。”[2]文藝理論家雅各布森把人類語言交際歸納為六個方面的功能：參照功能、認知功能、交際功能、表情功能、元語言功能、詩功能。文學語言與人類其它語言行為的區(qū)別在于：在文學語言中，審美功能占據(jù)主導地位。語言學家薩丕爾說：“語言是一件看不見的外衣，披掛在我們的精神上，預先決定了精神的一切符號表達的形式。當這種表達非常有意思的時候，我們就管它叫文學。”胡適給文學下了一個定義，他說：“語言文字是人類表情達意的工具，達意達的好，表情表的妙，便是文學?！蓖瘧c炳在《文學理論教程》中把文學定義為：“文學是一種語言藝術，是話語蘊藉中的審美意識形態(tài)?！盵3]他認為文學是一種話語，是特定語境中人與人之間從事溝通的言語行為，文學話語具有蘊藉特點。短信與QQ聊天有所不同，短信交流一般是在關系較好的熟人或關系密切的朋友之間進行的，私密性強，情感色彩比QQ聊天更加濃厚，寫信人會注重短信語言的審美屬性，使短信文體具有一定的文學性。總體來說，短信在以下幾個方面體現(xiàn)了文學性。

一.有的短信運用文學藝術手法，語言生動形象。

有的短信直接采用文學體裁，如大量短信是以詩歌的形式編寫。中國是一個鐘愛詩歌的國度，人們喜歡用詩歌來傳情達意，詩歌短小精悍，言簡意賅，適合短信的容量，較多短信運用詩歌體，讓人在現(xiàn)實生活中體會詩意人生。如短信：“你的倩影是帆，我的目光是河流，我多想把你挽留，可你有你的自由，只能將你的倩影映在心底，祝你一帆風順！一生幸福！”這樣的短信語言優(yōu)美，情感濃厚，充滿了詩情畫意。

在短信編寫中，大量運用文學修辭手法，短信語言形象生動，富有文采和美感，文學性顯而易見。

很多短信運用了比喻、比興的修辭手法。如短信：“人就象房子，朋友就象窗子，窗子越多，房子越明亮。但愿我是你最大的那扇窗。春飄花香，夏吹清涼，秋送果實，冬照陽光?！蓖ㄟ^比喻把朋友的作用形象地表現(xiàn)出來，生動而貼切。再如短信：“老婆是電視，情人是手機。在家看電視，出門帶手機。破產(chǎn)賣電視，發(fā)財換手機。偶爾看電視，整天玩手機，電視終身不收費，手機欠費就停機。”用比喻的手法將老婆與情人的差別表現(xiàn)出來，幽默風趣。有的短信運用比興的手法，引發(fā)人們的想象，如：“海豚想給天使一個吻，可惜天太高了;天使想給海豚一個吻，可惜海太深了;我想給你一個吻，可惜路途太遙遠了。我只能發(fā)個短信輕輕地問候你，你在那邊一切可好！”這個短信以海豚與天使的意象作為比興，引出實際要抒發(fā)的感情。

有的短信運用擬人的修辭手法。例如：“月兒的寂寞星知道，彩霞的羞澀云知道，花兒的芬芳蝶知道，小草的溫柔風知道，夢里的纏綿心知道，心里的酸楚淚知道，我的心事你知道！情人節(jié)快樂！”通過擬人的手法，生動活潑地將綿綿情意表現(xiàn)出來。

有的短信運用夸張的藝術手法。如短信：“你的一笑，使人心跳！你的一看，世界震撼！你的一站，交通癱瘓！你不打扮，已很好看！你一打扮，宇宙驚嘆！美女，祝你天天快樂！”這種短信想象奇特，明顯夸大其詞，但收到這樣短信的人還是蠻開心的。endprint

有的短信運用排比，整齊美觀，意蘊深厚。例如：“錢可以買到鐘表，但買不到時間;錢可以買到房子，但買不到家;錢可以買到床，但買不到睡眠;錢可以買到書本，但買不到知識;錢可以買到性，但買不到愛?！蓖ㄟ^排比，極盡鋪陳，把“錢不是萬能的”淋漓盡致地渲染出來。再如短信：“和漂亮的女人交往養(yǎng)眼，和聰明的女人交往養(yǎng)腦，和健康的女人交往養(yǎng)身，和快樂的女人交往養(yǎng)心，和你交往：全養(yǎng)啦！”這樣的短信句意相近，結構相同，看起來對稱均衡，讀起來節(jié)奏鮮明，有一種強烈的語言美感。

押韻的藝術手法在短信中也運用得相當廣泛，它可以使短信富有節(jié)奏感和韻律感。押韻是語句的末尾使用韻母相同或相近的字，短信的韻尾相同，讀起來朗朗上口，悅耳動聽。如短信：“月光很美，比不上朋友的安慰;星星很美，比不上友情的點綴;夜空很美，比不上友誼的珍貴;愿你夜夜都有好夢相陪，天天都有快樂相隨！”再如：“祝你早晨笑笑生活有情調，晚上笑笑睡個美滿覺，煩惱時笑笑憂愁全拋掉，愁眉時笑笑變得更俊俏?！边@些短信由于運用了押韻，富于韻律感，迎合了我國人民喜愛音韻和諧的審美情趣，很受大眾的歡迎，也便于短信的傳播與記誦。

二.有的短信蘊含豐富的情感與思想。

短信已成為流行的大眾抒情話語形式，較多短信具有濃厚的抒情性，而且寓情于景，意味深長，給人以美的享受。請看短信：“常在不經(jīng)意中想起你，就像微風吹落一兩片葉子那樣自然，有風吹到你時，不要驚慌，那是我送給你的祝福！”這樣的短信具有中國傳統(tǒng)抒情文學的韻味與意境，婉約而深情。再如：“人生就象坐火車，愛情停停走走，朋友去去留留，有人中途下車，有人半路上車，多少人在生命列車上與我擦肩而過？我希望我們是永遠的好朋友！”用寥寥數(shù)語表達了對永恒友情的期盼。當然短信作為一種流行文化，在抒情時也會與時俱進，如短信：“如果愛情可以分期付款，我要預約一份你的愛，用我的生命作抵押，一輩子的關懷作利息，用我的一生作償還?！边@樣的短信不是用古典意象來抒情，而是采用現(xiàn)代行業(yè)術語作為意象，新穎時尚，同樣抒發(fā)了真摯的情感。

較多短信是百姓生活的同步紀錄，反映了社會現(xiàn)實與社會心理的深刻變化，達到了言簡意豐、耐人尋味的藝術效果。

有的短信密切關注時事熱點，貼近日常生活。如短信：“甲流盛行，要嚴防感冒。H1N1防病要訣：不接吻，不擁抱，男女見面光傻笑;不上床，不同房，關鍵部位要設防;情要忍，意要消，媚眼可以使勁拋?！庇械亩绦琶枋錾鐣餍鞋F(xiàn)象，反映時代的普遍社會心理，如：“沒錢的時候，養(yǎng)豬;有錢的時候，養(yǎng)狗;沒錢的時候，在路上騎自行車;有錢的時候，在家里玩跑步機;沒錢的時候，夢想著結婚;有錢的時候，設想著離婚?！?/p>

有的短信諷刺社會不正?，F(xiàn)象，揭露社會問題。如：“醫(yī)院四花：排隊掛號，頭昏眼花;醫(yī)生診斷，天女散花;高額收費，霧里看花;久治不愈，金錢白花?！边@一短信表達人們對醫(yī)院看病難、看病貴的不滿與抗議，對當下某些醫(yī)生缺乏醫(yī)德進行了辛辣的諷刺。有的短信抨擊時政，嘲諷政府的某些行為，如短信：“祝愿你的快樂像政府文件一樣越來越多，你的容貌像政績工程一樣越來越好看;你的收入像國家稅收一樣越來越高?！边@樣的短信富有批判現(xiàn)實主義文學的風格。

很多人喜歡用短信表達對生活的認識與感悟。有的短信表現(xiàn)了人生百態(tài)，表達了人生感慨。如短信：“人生注定忙忙碌碌，日子也是酸酸甜甜，問候雖然簡簡單單，感情絕對真真切切，聯(lián)系可能斷斷續(xù)續(xù)，惦記卻是時時刻刻。祝你身體健健康康！”有的短信表達人生的無奈與感傷，如短信：“做女人挺難的：漂亮點吧太惹眼，不漂亮吧沒人要;活潑點吧說你招蜂引蝶，矜持點吧說你裝腔作勢;生孩子吧怕被老板炒魷魚，不生孩子吧怕被老公炒魷魚！”有的短信表達了人生哲理，啟迪心靈，如：“愛情會使人淚流滿臉，而友情卻可以幫朋友擦眼淚。愛情只允許兩個人的甜蜜，而友情可容納無數(shù)人的溫馨。愛情經(jīng)得起風雨，卻經(jīng)不起平淡;友情經(jīng)得起平淡，卻經(jīng)不起風雨?！边@樣的短信形象地揭示了愛情與友情的真諦。有的短信直接交流人生經(jīng)驗，如：“快樂其實很簡單，只要你愿意，你隨時可以打開幸福遙控器，將心靈視窗調整到快樂頻道，欣賞最美的節(jié)目?！笨吹竭@樣的短信，心情不好的人就會自覺地調節(jié)心情。

三.短信的審美風格多元化。

短信的審美風格是兼容并包的，頗具后現(xiàn)代主義的文化特征：復制、拼貼、戲仿、怪誕、多元、無中心等等。有的從笑話、民謠中借用過來。如一笑話短信：“兩個餃子結婚，新郎送走客人后，回到新房，發(fā)現(xiàn)床上躺了一個肉丸子，驚問：你是誰？新娘害羞的說：討厭，人家脫了衣服就不認識啦！”這樣的笑話短信，讓人忍俊不禁。再如一短信：“上午圍著臺子轉，中午圍著桌子轉，晚上圍著裙子轉?！边@一短信是從民謠借用過來的，語言簡潔生動，蘊含深刻，將某些官員的丑態(tài)描摹得活靈活現(xiàn)，也宣泄了民眾對官員的不滿情緒。有的短信仿擬古典詩詞、格言警句、流行歌曲、廣告語、網(wǎng)絡流行語，甚至戲仿政治話語，如短信：“以熱愛美女為榮，忽略美女為恥;以關心美女為榮，冷落美女為恥;以贊美美女為榮，貶損美女為恥;以聯(lián)系美女為榮，忽悠美女為恥?！贝硕绦欧聰M官方的“八榮八恥”，達到解構權威的無厘頭娛樂搞笑效果。

有的短信偏離日常語言規(guī)范，創(chuàng)造性地運用語言，追求陌生化的審美效果。如短信：“送你五朵金花：祝你身體好，亭亭玉立立似花;祝你心情好，快快樂樂樂開花;祝你感情好，狂蜂浪蝶蝶戀花;祝你視力好，明心亮眼眼不花，祝你財運好，隨時隨地隨便花?！边@樣的短信違反語言常規(guī)，新穎別致，妙趣橫生。有的短信富于想象力，新奇怪誕。如短信：“我用友情的小箭，射中你的心，你就成了我的俘虜，我決定判你無期徒刑，永遠關押在我心里成為我最好的朋友，不準保釋，不準上訴！”這一短信想象奇特，在幽默詼諧中表達了深情厚誼。

有的短信追求戲劇效果，有意違反人們的正常預期，給人一種驚奇的藝術效果。請看短信：“第一次見到你我就心跳！從此我便無可救藥！只有你在我身邊我才能睡覺！晚上想你我夢里都笑！除了你我誰都不要！是否感動得眼淚直掉？其實我說的是鈔票，哈哈！”再如短信： “輕輕解開你的腰帶，慢慢脫掉你的外套，露出你潔白的肌膚，散發(fā)出幽幽的體香，忍不住咬你一口。別瞎想了，吃粽子了，祝你端午節(jié)快樂！”這樣的短信先給人某種心理期待，結尾出人意料，引人爆笑。

從我國文學史看，每個時代都有文學樣式的代表，如漢賦、唐詩、宋詞、元曲、明清小說。人們對文學的理解是不斷變動的，文學的形態(tài)也是不斷演變的，如詞最初是一種歌唱文體，多為民間寫作，很多正統(tǒng)文人不屑于詞的寫作，后來像蘇軾這樣的大文學家也加入寫詞的行列，才推動詞成為宋朝最重要的文學樣式。當前，手機短信又成為獨特的文學現(xiàn)象，是當今時代對文學樣式的一種創(chuàng)新，手機短信為文學提供了新的傳播媒介，勢必影響文學的創(chuàng)作與接受。隨著人們文化素質的不斷提高，人們對短信的藝術品味要求會更高，會有更多文學修養(yǎng)高的人參與到短信的編寫與傳播當中，將會進一步增強短信的文學性。

參考文獻

[1][2]韋勒克、沃倫《文學理論》，三聯(lián)書店.1984年版，第10、11頁。

[3]童慶炳《文學理論教程》，高等教育出版社2008年版，第72頁。

（作者介紹：蔡艷山，韶關學院文學院講師）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