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只知道內(nèi)蒙古有遼闊如海的草原,有牛羊成群,有牧馬人拿著套馬桿追逐著桀驁不馴的兒馬子,然而在去草原的路上,在這些最接近天堂的地方,卻盡是貧瘠的土地、疲憊的泥墻和世代總換不下去的朱紅瓦。在草原的西邊,更是一望無際的戈壁,只有風(fēng)沙肆虐著白楊,禿鷹停在裸巖上喘息。
誠然,內(nèi)蒙古是一個綠色的天堂。你只有用自己的眼睛去體會這種真切的來自視覺上的享受,這,也許就是旅行的意義。
羊群像白色的巖石裸露在草原上,以一種極恰當(dāng)?shù)姆绞胶统潭扰c草原契合在一起,吃飽了的羊蜷臥在草地上,顯得慵懶。黑色的柏油馬路從草原中直插過去,成為茫茫草原上最生硬的線條。那些牛在公路兩旁緩慢地踱著步子,有的干脆就橫行在公路中央。這兒的牛從不怕人,更不怕那些工業(yè)時代衍生的四個輪子不用馬拉的車。所以,你不必狂按喇叭恐嚇?biāo)麄?,?zhàn)戰(zhàn)兢兢地懷著敬畏的心從旁邊繞開就是,他甚至都不瞥一眼。本想看一看騎著蒙古馬的牧羊人,不成想這些牛羊根本就沒有人來看管,就散落在無邊的草原上。而一輛摩托突兀地停在草原上,然后突然很懷念有牧馬人騎著駿馬甩著鞭子而過….
我以為就這樣與蒙古馬擦肩而過,就這樣在公路上看著他們被偽牧民拴在橛子上,那副嚼頭仿佛永遠(yuǎn)把他們的野性封存在體內(nèi)。倒是長生天眷顧我這個說著漢語,卻流淌著一絲蒙古族血液的孩子。在路邊一個死水泡子,圍滿了飲水的蒙古馬,在沒有歐洲中亞那些高大的貴族馬對比下,他們顯得那樣偉岸英俊,鬃毛直披到脖頸中央,而他們就是蒙古矮馬,就是這些馬族里的矮子,伴隨他們的主人征服了大半個世界,使得那些龜縮在城堡里的懦夫聽見他們的馬蹄聲就雙腿發(fā)軟。此時,這些被奉為圖騰的生靈竟鮮活地呈現(xiàn)在我的面前,我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他們,膚色,短耳朵,眼睛,身材。
“不知道哪個是頭馬?”有人問。
于是一塊石頭打在水面上,馬紛紛受驚散去,頭一點(diǎn)一抬地向遠(yuǎn)方小跑去,那景象竟是無法形容的。綠的草原,藍(lán)的天,白的云,紅的馬,好不壯哉!縱使見不到頭馬發(fā)號施令,也是不枉此行的。想必只有在姜戎的《狼圖騰》中才見到頭馬率領(lǐng)群馬勇斗狼群的剛猛和堅(jiān)毅,這是多么可遇而不可求的。馬的特性注定了他作為圖騰的精神本質(zhì)。
驅(qū)車返程的路上,遠(yuǎn)遠(yuǎn)望見山梁上有一匹野馬,行走在落日的余暉下。沒有家的方向,它卻期盼著下一個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