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知”在莊子處是個挺重要的概念。莊子在涉及“小大”、“言意”、“物我”等的討論中都有所論及。本文試圖從“知”與“知道”、“感到”等相關(guān)概念的種種聯(lián)系處以及從認識論的角度去闡述莊子“知”概念涉及到的個人情感體驗,以及影響到的人的思維方式。本文旨在分析“知”與“感”、“知”與“道”之間的關(guān)系,來闡述莊子的“知”論,從而更深刻地認識莊子這一概念。
關(guān)鍵詞 知 知道 感到 個人情感 思維方式
一、對“知”概念“感”與“道”的初步探索
莊子在《秋水》篇中說“子非魚,安知魚之樂?”用我們今天的白話文來說:“你不是魚,又怎么知道魚的快樂?”在這里,我們能考察到的是三重概念的區(qū)分:即“人”(子)與“魚”;魚的快樂與人的快樂;人知道(知)人的快樂與魚知道魚的快樂。經(jīng)過這三重區(qū)分,我們便可以將本身為反問的提問變成陳述:人不知道魚的快樂。這句話的背后,我們可以再次就兩個問題進行討論:首先,魚能不能感到快樂?其次,人能不能感到魚的快樂?用現(xiàn)代漢語的角度闡釋,“感到”和“知道”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一個重在感,一個重在知。對于知,我們可以進行實質(zhì)性的考察其話語的真實性,但是對于感,我們卻沒有準確的方式進行判斷。于是我們便可以總結(jié)出,“知道”比“感到”更具有判斷肯定的意味。言歸正傳,在這里,知到底是“知道”還是“感到”?“我感到了魚的快樂”與“我知道了魚的快樂”是不是同一概念……
我們用具體事例來論證:首先,“一個人感到快樂”和“一個人感到冷”是不太一樣的。對于后者,北方人和南方人相比,同樣是零度,北方人可能不感到冷,但南方人則可能已經(jīng)受不了了。更重要的是,“冷”的感覺和“快樂”的感覺似乎來自不同的東西。“張三摸到雪花感到很冷”而“李四摸到雪花感到快樂”,從這里我們可知:“冷”同物體有關(guān),而“快樂”同事情有關(guān)。我們可以將這兩個不同的概念更準確的表述為:“雪花”讓人感到冷;“下雪”這件事情本身讓人感到快樂。通常我們會說我遇到讓我快樂的事情,但是我們并會說我遇到讓我快樂的物體。由此,從這個例證我們可以得出關(guān)于“感到”的一般意蘊:魚的快樂應(yīng)該指的是魚在水里游,指的是在水里游這件事情本身而并非魚本身。
其次,“我知道你很累”這樣的陳述絕對不同于“我知道地球是圓的”這類表述。后者的“知道”是約定俗成的,是我們共同的常識。如果我們將“知”理解為“知道”又會變成怎樣的語境?“我知道魚的快樂”表述是別扭的,因為“魚很快樂”不像“地球是圓的”這種常識。換句話說,“魚很快樂”不是從常識中流傳下來的,它并不是約定俗成的一個概念。因為它與我們的常識還存在一定的距離。
比方說,“地球是圓的”是常識,因為它是可以看到的對象。而“你很傷心”卻不是我們能直接看到的,當我們看到一個人傷心,這只是一個人的表情或是動作。我們看到某個表情時可能提示出某個人的某種狀態(tài)(傷心)。但魚的表情我們并不能看見,如果看到魚的表情和人的表情一樣,都展示出快樂時那種特有的樣子,我們也許可以說,“魚很快樂”,就像說“你很快樂”一樣。截至目前,對于“感到”和“知道”的初步探索,我們可以得出這樣的結(jié)論:“感到”指向外觀,“知道”同樣指向外觀,但不同的是:“感到”被用來表達內(nèi)心,但“知道”卻是指向外向的,知道是我們直觀感覺到的一種狀態(tài)。
所以說,莊子“知”的概念與今天的“知道”并不等同。
二、兩種關(guān)系:“對象”與“存在”
“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魚之樂?”如果把“你不是我”看成“你不知道我知道的東西”的前提,那么,“你不是我”的結(jié)論如何得來,一個人又是怎么把自己和別人區(qū)別開來?如果假設(shè)的條件成立,那么我們是不是可以說:因為你不知道我的快樂,所以你不是我。開始值得懷疑的并不是一個人知不知道別人的快樂,而是一個人為什么能把自己從別人那里區(qū)分出來。把自己從魚那里,乃至從道那里區(qū)分出來,又是如何做到的呢?因為你不是魚,所以你不知道魚的快樂;因為你不是我,所以你不知道我知不知道魚的快樂。后者實際上已經(jīng)承認了前者的一條基本思路就是:你非我,故你不知我。曰:“我非子,固不知子矣;子固非魚也,子之不知魚之樂,全矣?!边@便可以讓我們很清楚的理解,莊子在這里真正要反駁的并不是惠子的結(jié)論,而是惠子的前提:子非我;我非魚。那么“請循其本。子曰‘汝安知魚樂’云者,既已知吾知之而問我,我知之濠上也?!边@句話就可以這樣理解:“你怎么知道魚的快樂”就已經(jīng)隱含了你承認我知道魚的快樂,只是你不知道我知道的方法與途徑(我知之濠上也)。
魚在水里游這件事情本身讓魚感到快樂。換句話說:“魚感到快樂”;更進一步地說“我知道魚感到快樂”。對此,我們的問題便順勢而來,“你不是魚,你怎么知道魚感到快樂”。如果我們承認了“你不是魚”這個前提,那么,我們就無法在堅持說“我知道魚的心理(快樂)”了。但是事實是我本來就不是魚,我和魚的外觀不一樣,生活的地方也不一樣,吃的東西還是不一樣,這些原因足夠說明我不是魚這一客觀事實。因此,我們在這里最大的困惑便成為了:把“感到”這類詞當成了某種心理的東西,繼而又把心理的東西視為不可窺看的東西。更重要的是,我們把“快樂”也看成了某種心理的東西,看成了一種不可窺視的東西。
“地球是圓的”這種說法大致涉及到某一種人類理解世界的方式,可以稱其為經(jīng)驗方式。也就是說,人們之所以認為“我是快樂的”有問題是因為如果將其同“地球是圓的”放在一起考慮就很難找到類似于“地球是圓的”這類經(jīng)驗。人們自然想要像看雪那樣,對于“我”本身窺探一番。說它們是經(jīng)驗,并不是說它們是從經(jīng)驗中得來的,而是說它們借助近似經(jīng)驗的方式加以驗證。這就有了語法上的考量:
例如:“書在桌子上”,這種說法不同于上文所述。“書”同“桌子”的關(guān)系,不同于“地球”同“圓”以及“我”同“快樂”之間的關(guān)系。按照這種思路,我們可以把“魚的快樂是在水里游”表述為“魚在水里”同“魚在水里感到快樂”所表述的“魚是快樂的”相對照,就有了“魚”同“水”和“魚”同“快樂”的關(guān)系是不同層面上的表述。同樣的,“我”同“橋”和“我”同“快樂”的關(guān)系也是不同層面的。所以在現(xiàn)代漢語表述中,我們會約定俗成的表述為“桌上的書”,而不會表述成為“桌的書”。
三、關(guān)于“問道”方式的考量
就前文論述來說,我們大致揭示了圍繞論題而來的兩種關(guān)系與兩條思路。我們可以這樣進一步對其加以整理:“因為A不是B,所以A不知道B?!睆倪@一思路出發(fā),如果莊子要想駁倒惠子,就必須承認惠子的前提“A不是B”,但這樣一來就使得自己的主張變得可疑:你不是我,因此你不知道我(所知道的東西);但我也不是魚,因此我也不知道魚(所感到的東西)。換種思路考量:“因為A存在,所以A知道B(的存在)”。我之所以知道魚很快樂,是因為我存在。笛卡爾“我思故我在”或許也是此種含義吧。
如果我不是魚,那么就意味著我不能感受魚的感受;同樣,我也不能知道魚的感受,因為魚的感受同人的一樣,不是從常識中流傳下來從而進入我們的語言的,也不是約定俗成的。另一方面,當我們說“知道某人傷心”,我們總是透過對某人面目,動作的觀察而得來,而不是直接看到某人的“傷心”,就像直接看到某人的臉那樣。但是在魚那里,我們并不能直觀的看到魚的這類表情,因而,這條路是行不通的。
我們考察“知”還可以將其放在現(xiàn)代漢語里考察話語意思的方法:放在一定語境之下,把涉及到“知”的話語加以列舉:(1)子非魚,安知魚之樂;(2)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魚之樂;(3)我非子,固不知子矣;子固非魚也,子之不知魚之樂,全矣;(4)子曰‘汝安知魚樂’云者,既已知吾知之而問我,我知之濠上也。我們便可以得出這樣的結(jié)論:一個是汝安知魚樂?另一個是我知之濠上也?;葑诱撟C莊子“不知道魚快樂”的前提是:子非魚。而莊子論證自己“知道魚快樂”的背景則是:我在濠上。但惠子并沒有論證自己的前提“子非魚”是否存在某種不合理性,同樣的莊子也沒有論證自己的背景“我在濠上”存在的不合理。于是產(chǎn)生了“問道”的兩個方面。
總言之,莊子的“知”概念涉及面極廣。莊子論及過“小知”、“大知”,大致說來,在莊子那里,“知”總是與“場所”有點關(guān)聯(lián)。比如他提到蟬與學鳩,都提到了它們的生存場所。值得注意的是,從“知”的某些用法來看,莊子“問道”的方式似乎隱約透露出這樣一種趣向:我們的生活總是合乎道的。而“樂”這個概念似也可以被解說為:合乎道的生存狀態(tài),而不是某種“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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