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淑蘭剪紙作品中對“人物”形象的轉譯

摘 要：“轉譯”的意思為一種語言轉換成另一種語言，本文所提到“人物”形象的轉譯則是庫淑蘭從傳統(tǒng)彩貼剪紙表達“人物”的語言向自創(chuàng)的拼色剪紙表達的轉譯。庫淑蘭的這種轉譯既從形式上做了變化，同時也從深層次的精神方面有所觸及。本文就單從庫淑蘭藝術作品中“人物”的形象入手，嘗試深入到庫淑蘭的生活和情感方面探求庫淑蘭剪紙語言轉變的軌跡。

關鍵詞：庫淑蘭 剪紙 人物 剪花娘娘 轉譯

剪紙是中國民間最為流行的藝術之一，它是我國民族文化遺產中的重要組成部分。剪紙從色彩上分，有單色剪紙和多色剪紙兩大類，多色剪紙即我們所說的“彩色剪紙”?，F(xiàn)在中國民間彩色剪紙還保留著許多不同的地域風格，但很多已瀕臨滅絕，隨著經濟和技術的發(fā)展，人們對彩色剪紙的材料、題材、風格不斷提出新的要求，陜西庫淑蘭的“彩貼剪紙”就是近年來出現(xiàn)的新的彩色剪紙形式，它以其古樸的藝術語言表達出對生活美的追求與渴望，從題材、色彩到藝術的形式表現(xiàn)，把中國剪紙藝術推向了一個新的領域。本文著重分析庫淑蘭彩貼剪紙藝術中的“人物”形象，從人物形象的轉譯過程來了解庫淑蘭彩貼剪紙的藝術語言，為現(xiàn)代彩色剪紙的發(fā)展提供有意的啟示。

一、1985年前庫淑蘭剪紙藝術中“人物”的形象

庫淑蘭的剪紙創(chuàng)作大致可以以1985年為界，分為明顯的前后兩個時期：早期（大約從1980年至1984年）的作品主要以反映鄉(xiāng)村生活、向往童年情趣的作品居多，當她接觸到彩色紙張以后，沒有像其他人那樣依照傳統(tǒng)紋樣，熏、釘、刻那些人們司空見慣的琴棋書畫、八寶如意等，而是勾起了她對美的追求、憧憬與向往，勾起了她埋藏在心底的童年時代的回憶。

（一）從內容上說，“人物”是整幅作品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從圖1、圖2、圖3三幅圖所要表達的情感來看，都是以作品的整體構成效果為主，勾畫的是一種美好的生活愿景，不突出刻畫某一人物，但又離不開人物。比如圖1《喂豬》，女主人色彩明亮秀麗，眉眼的大小占滿臉的一大半，比較重視頭飾。從構圖和用色上，可以看出整個畫面要表達的是庫淑蘭對美好生活的追求和向往。

（二）顏色以五行色為主

從人物的色彩來看，運用傳統(tǒng)的單色和彩色，以民間傳統(tǒng)的五行色系為主體。在顏色的使用上不是根據(jù)物體的固有色，而是自由搭配以求畫面和諧。如圖1，把人物的鼻子剪成紅色，圖2把女人的手剪成和衣服一樣的紅色，這樣就可以在形與色的創(chuàng)造上，置于自由隨意的藝術境地。

（三）人物造型寫實而獨特

庫淑蘭作品中的大部分形象是她多年的剪紙經驗加上自己的親身感受而創(chuàng)作的形象，那些常見于傳統(tǒng)剪紙題材中的龍虎熊豹她沒見過，不剪;琴棋書畫、八寶如意她不熟悉，不剪;她喜歡看戲，但只看花花綠綠的熱鬧，不求甚解，所以傳統(tǒng)戲曲人物剪紙也同她無緣。因此，以上三幅圖，從人物的造型來說，人物的衣著、發(fā)型、發(fā)飾等都是那個時代的中國傳統(tǒng)女性的形象，在此基礎上進行大膽的裝飾，形成了不脫離傳統(tǒng)剪紙的形式，又帶有自己特點的獨特形象。

二、庫淑蘭作品中“人物”形象的轉譯

（一）庫淑蘭作品中“人物”形象轉譯的原因

1.虐待下生存，艱難中持家 庫淑蘭17歲就被婆家迎走了，作為首房媳婦，她的婚姻并不如意，其中更多的是公婆的“嚴加管教”和丈夫的“虐待”。在濃厚的封建世俗教化中，鄉(xiāng)風習俗了在人的腦海中形成了頑固的觀念，諸如“打到的婆娘，揉到的面”等如同被人遵奉的信條一樣，“我跟上老漢沒好好活過一天，一輩子把打挨扎啦”，這就是庫淑蘭對自己和丈夫一輩子婚姻生活的總結。盡管如此，她仍艱難持家，同時也沒有停止自己對剪紙藝術的追求。

2.庫淑蘭對剪紙藝術的癡迷 庫淑蘭在剪紙創(chuàng)作

過程中，保持著過人的專注力，微張著嘴，雙目注視，下牙床隨著剪刀的節(jié)奏一啟一合地鼓著心勁兒，因為只有此刻她才沒有了大戶人家的清規(guī)戒律來約束自己，才真正體味到自己的存在價值。

3.庫淑蘭對神靈的信仰 庫淑蘭的母親吃齋向佛，這一直影響著庫淑蘭，小時候庫淑蘭上學的學校不遠處有一個城隍廟，那里是她的最愛。城隍廟里擺放著雕刻精細的神像，廟里的彩繪壁畫栩栩如生，這里的一切讓她心生敬畏，也給她的剪紙創(chuàng)作帶來靈感。

4.1985年的意外事故 1985年初春的一個晚上，庫淑蘭在回家的路上不慎從自己家門不遠約五米多深的溝畔掉了下去，整整昏迷了四十多天，之后她竟奇跡般的清醒過來，這一刻她似乎已經不再是以往的庫淑蘭，她用過去熟悉的歌唱方式向人們宣布：她是神靈派來救苦救難的剪花娘子，仿佛得到了神旨一樣，使她能于這漫長的沉落中一躍而克服許久以來一直無法超越的那種人情世故的障礙。

（二）庫淑蘭作品中“人物”形象的轉譯體現(xiàn)

1.剪紙風格不拘泥于任何固有的形式 庫淑蘭婚

后飽受折磨，有言不能發(fā)，而她一生最愛的就是剪紙。自1985年那次劫難后，她靈感爆發(fā)，把自己看作是神靈，帶著自己的情感隨心所欲地進行大膽創(chuàng)作，庫淑蘭剪心中所想，不再拘泥于任何固有的形式。所有作品都不打草稿，信手剪來，再加以裝飾（如圖4），庫淑蘭這一時期的作品是三分鉸七分打扮，所有作品都是獨一無二。例如庫淑蘭剪的剪花娘子（如圖5）?！凹艋镒印钡倪@些作品充分體現(xiàn)了庫淑蘭對自己內心情感的表達，使自己從壓迫中解放出來，突出自己的主體地位。

2.造型上，以“剪花娘子”為主題 自1985年后，除應酬性的作品外，庫淑蘭絕大部分的造型都是她自己的化身——“剪花娘子”。而在塑造剪花娘子的造型上，不再是以往那種寫實的風格，庫淑蘭采用適度夸張、變形的手法，并帶有神話色彩，她在里面的基本構架為天地人，上為天、下為地、中為人，組合在一起，形成天人合一的方式。剪花娘子無論是坐著還是站著，共同點是都有著華美鮮艷的頭飾和服飾，并坐于蓮花之上，處三角形屋頂?shù)膹R堂之中，經常手握一把剪刀，像觀音又像仙女（如圖6）。每一個剪花娘子的形象都給人雍容華貴、端莊華麗的感覺，這不僅突出了女性的主體地位，更表達了庫淑蘭本人對實現(xiàn)自我價值的追求。

3.注重裝飾，色彩更加豐富 庫淑蘭這一時期的作品色彩運用更加豐富，顏色對比強烈，從對比色到臨近色無所不用，例如圖（7）庫淑蘭1987年創(chuàng)作的《江娃拉馬梅香騎》。在色彩搭配上，無論從人物的服飾還是頭飾都比1982年（見圖2）的創(chuàng)作更有色彩繽紛、絢麗奪目的震撼視覺效果，會使整個畫面更加有內容。在她這一時期的作品中，增添了很多互補色的運用，例如淺藍色的葉子配桔色的花，紅色的衣服上點綴著綠色的花。這些醒目的互補色的運用，是庫淑蘭在表現(xiàn)人物轉譯的體現(xiàn)，如圖8，漸變套色是庫淑蘭自創(chuàng)的新的剪紙技法，如圖9，剪花娘子的披肩采用冷暖分明的漸變套色，暖色調里的紅色，通過深紅、朱紅、大紅和粉紅到白等漸變色的使用，營造了色彩的層次。原中國美術館研究院李寸松先生稱贊其為“繁而不亂，艷而不俗”。庫淑蘭的這種轉譯在表現(xiàn)人物上更能突出剪花娘子的高貴、奢華、金碧輝煌。

4.剪紙技法的創(chuàng)新 從技法來說，除了傳統(tǒng)的剪和刻，她還創(chuàng)新了粘貼、拼貼等手法。如圖10的對疊貼、套色貼，這種技法的運用使人物服飾、發(fā)飾更加華麗、生動，更能突出庫淑蘭想要表現(xiàn)的剪花娘子的高貴。庫淑蘭的每一處花紋做得都非常精細，比如在剪花娘子衣服或頭飾上裝飾的梅花，一個小小的梅花就需要剪下四個花樣經過三次黏貼而成。經點算，庫淑蘭做圖10這樣一個“剪花娘子”作品，需要剪貼2670片圓點和花瓣。庫淑蘭創(chuàng)造的這些新技法增添了畫面的厚重感和神秘性，突出了“剪花娘子”的高貴身份。

5.庫淑蘭剪紙形式的創(chuàng)新——唱詞 庫淑蘭剪紙

的與眾不同之處還體現(xiàn)在她自創(chuàng)的唱詞上，她幾乎給每一幅作品都配有唱詞，邊剪邊唱。如圖1的唱詞是這樣的：“我豬娃比你大強，頓頓要吃到時辰上?！彼舻摹凹艋镒印毙蜗螅贿吋粢贿叧骸凹艋镒影蜒詡?，爬溝溜渠在外邊，叫來童子把花剪，把你名譽往外傳。人家剪的琴棋書畫、八寶如意，我剪花娘子鉸的是紅紙綠圈圈?！睅焓缣m這種邊剪邊唱的形式，在她的歌詞中，也向我們傳達著剪花娘子的無限神力，無形中讓人們對“剪花娘子”產生敬重崇拜的感情，對她的作品中人物的形象起到了宣傳的作用。

三、結語

庫淑蘭作品中“人物”形象的轉譯，清晰地展現(xiàn)出庫淑蘭一生的情感變化。從前面分析中可知道，庫淑蘭的這種轉譯是源于自我感情的表達。

以上通過對庫淑蘭剪紙作品中“人物”形象的轉譯分析，總結出以下三方面庫淑蘭獨特的藝術語言。

首先，她打破了以往以描摹為主的傳承方式。庫淑蘭的作品皆是自己在具有一定的剪紙技藝基礎上，進行的大膽創(chuàng)新，所有作品都是自己獨一無二的創(chuàng)作，具有自己的獨特風格。

其次，通過剪紙表達自己內心的情感，不是為了作畫而作畫，而是把作畫當作表達自己的工具，突出了自己的主體地位，使藝術有了生命力。

最后，是在剪紙技法和形式上的創(chuàng)新。她獨創(chuàng)的這種彩貼剪紙技術，植根于傳統(tǒng)藝術和古老文化，是對“美”的再現(xiàn)，她的剪紙藝術是庫淑蘭本人對美好生活的期盼和對生命的贊歌。她的這種彩貼剪紙技藝對中國民間剪紙藝術的發(fā)展做出了突出的貢獻。

通過庫淑蘭的作品，我們并不能單純去評價她的彩貼剪紙技法在表現(xiàn)“人物”上是否比其他形式的更好，但庫淑蘭通過技法及形式的創(chuàng)新，觸及到藝術更深層次的情感表達時的確難能可貴。

參考文獻：

[1] 漢聲編輯室.剪花娘子庫淑蘭（上）[M].上海：上海錦繡文章出版社，2009.

[2] 漢聲編輯室.剪花娘子庫淑蘭（下）[M].上海：上海錦繡文章出版社，2009.

[3] 朱羚瑋.庫淑蘭拼貼剪紙藝術對兒童插畫的借鑒[D].西安美術學院，2010.

基金項目：陜西科技大學科研基金項目（項目編號：BJ11-02）

作 者：張 潔，陜西科技大學在讀碩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為藝術學理論;田龍過，陜西科技大學文化傳播學院教授、博士，主要研究方向為藝術學理論。 編 輯：水 涓 E-mail：shuijuanby@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