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 遠
伊犁是遙遠的地方,當年林則徐就被流放到這里,因為伊犁就是遙遠?;实坌南?,讓林老先生遠遠地呆著,不見不煩。1842年8月,57歲的林則徐大病初愈,攜長子、三子、四子雇了一輛馬車,離開養(yǎng)病四個月的西安前往伊犁。官員禮送郊外。林則徐與夫人鄭淑卿作別,并吟哦《赴戍登程,口占示家人》二首。其中“茍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成為千古名句,為后人傳誦。林則徐在三個兒子陪同下,自西安到達陜西乾州,長子林汝舟送至此地返回侍母;1842年12月,林則徐父子三人經(jīng)過四個月的長途跋涉,從西安終于到達戍所伊犁惠遠城。先期流放到伊犁的原兩廣總督、林則徐的禁煙親密戰(zhàn)友鄧廷楨出城迎接。禁煙欽差大臣流放邊陲,風霜雪雨中四個月漫漫長途跋涉,榮辱得失,足夠想透徹想明白。在遙遠的伊犁,林則徐囤墾戍邊,真是“寧靜致遠”,讓有點像口號的詩句:“茍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有了血肉與精神。
我也到伊犁。早上登機,向西,中午飛機經(jīng)停烏魯木齊,小憩后再登機,一小時后到達伊犁機場。友人來接,連連說道:“太遙遠了,辛苦了!”遙遠的唯一證據(jù)是手機時間22點了,太陽還掛在天邊。
夸錯了
上世紀八、九十年代我在《星星》詩刊工作,那是個詩歌的年代,有的地方只要“在《星星》發(fā)三首詩”便可成為作家協(xié)會的會員。因此,在《星星》發(fā)詩便成了詩歌青年們的大事。作為一個編者,許多人感謝你幫了他,聽了舒服。有沒發(fā)上詩的背后罵人,也是常理。最讓人難忘的是,你幫了他,還夸了他,結果惹上麻煩,想來都不知該笑還是該生氣。那時四川有一對年輕夫婦,兩人都寫詩,都在《星星》上發(fā)詩,也常來《星星》若朋友般走動。有一次,發(fā)了女的一組詩,正好男詩人到《星星》,大家都夸他老婆的詩寫得好,我也插嘴:“兄弟加油啊,你老婆詩比你寫得好,錢也比你掙得多,有福氣也別服軟嘛!”一夸二鼓勁,那時都年輕,說話不掂量。誰知這位詩人,聽了大家夸他老婆,悻悻然,從此再沒有到《星星》來過。不久后,兩夫婦離開了這座城市。從此再沒讀到女士的詩作,聽說專心做生意做得挺好。從此,男士詩名越來越大,也不用上班了。
二十年后偶然見到他寫的博文,編出葉某人當年如何打壓“地下詩人”,破壞“民間詩會”向有關方面告密的橋段。寫得好像眼下的“諜戰(zhàn)片”。其實,稍有記憶的人都明白,上世紀八、九十年代之交,詩人想開個會沒開成,與居委會老太太關系更大一些。隔三差五跑《星星》的他,那模樣也不太像“地下工作者”。
我要認錯,錯在夸獎人,夸錯了。世界上有兩種人,一種人能開玩笑,一種人不能開玩笑。跟不解玩笑的人開玩笑,后果很嚴重,讓人編造光彩歷史當了墊腳布,活該。望吾輩以此為戒。
一與二
我做過兩件與詩有關,同時也與數(shù)字有關的事情。一件是為北京交通管理局寫交通安全廣告詞。另一件是給北京廣播學院(現(xiàn)中國傳媒大學)寫過校歌《校園里有一排年輕的白楊》。“白楊”歌詞是我三十多年前,在學校當學生時寫的,現(xiàn)在中國傳媒大學還在唱這首學生寫的校歌,這是傳媒大學的“以學生為本”光榮傳統(tǒng)的體現(xiàn)。但是從一開始,就有人質疑歌詞作者不懂數(shù)學:“校園的大路兩旁,有一排年輕的白楊……”兩旁怎么就一排呢?問得多了,我只好出來解釋:這是寫詩。全文應該是:你看這校園的兩邊,左邊有,也邊也有,各有一排年輕的白楊……但這樣就是寫散文了,不是詩,也沒有辦法唱。唱歌的人,沒有覺得有問題,他們唱“校園里大路兩旁”,腦袋左右這么一擺,“有一排年輕的白楊”自然而然就出來了。給北京交管局寫廣告,是二十年前了,說是公益,免費給長安街換新廣告牌寫廣告。寫的廣告中,也有一條與數(shù)字有關:“司機一滴酒 親人兩行淚”。這兩句話之間的跳躍比歌詞還大,但沒有一個人提出:一滴酒怎么就成了兩行淚了?當然也有較真的,心里暗暗說:“我喝了半輩子了,何止一滴,起碼一桶,也沒弄出老婆的兩行淚!”那是另話,叫懂了裝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