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大師”王林和“老虎”朱明國一塊兒熱鬧了一把。當過廣東省政協(xié)主席的朱明國,據(jù)說曾由王“大師”幫助渡過難關,為此當眾對王下跪。正部級官員的膝蓋這么軟,想想也是醉了。
若光是朱明國拜“大師”,那是個笑話。但縱觀官場,癡迷江湖術士的絕不只是他一個。從政府大樓的方位,到辦公室的布局,從為人處世的奧秘,到加官進爵的竅門,一些官員唯“大師”馬首是瞻。這就不能當笑話看了。
21世紀的官員,沐浴著現(xiàn)代文明的陽光,為何精神花園里卻長滿蒙昧的雜草?要解開這個謎,不妨先把目光轉(zhuǎn)向歷史。數(shù)千年來,中國官場就充滿了“大師”與官員乃至皇帝合演的雙簧。這與古代社會的權力結構有關。帝王既稱“天子”,權力的來源是“天”,那么不論當權的還是造反的,都要借助巫術來宣揚自己得到了“天命”的眷顧。秦始皇聽術士說“東南有天子氣”,趕緊出巡去壓服。亭長劉邦醉酒砍死了條白蛇,居然編出個“白帝之子被赤帝之子所殺”的段子,把造反輿論放出去了。他老婆更絕,到芒碭山中找劉邦,別人問她咋找到的,她硬說是看到劉邦“頭頂總有云氣相隨”?!霸茝凝垼L從虎”,那時候人都信這個。劉邦就靠這“迷信二人轉(zhuǎn)”拉起了山頭,最后成了漢高祖。
這套把戲從大秦帝國玩到大清帝國,沒變過。隋朝末年,李密利用“李氏當王”的圖讖籠絡人心;在唐代,武則天要當女皇,就從《大云經(jīng)》里找出女人稱帝的依據(jù),而且不斷制造“祥瑞”。但這套裝神弄鬼的把戲玩多了,也會把自己玩傻。第一次鴉片戰(zhàn)爭時,清軍主將楊芳想出“以邪制邪”戰(zhàn)術,收集糞尿破敵,結果當然是慘敗。另一主將奕經(jīng)到關帝廟求得“虎頭人”簽,讓士兵戴上虎皮帽出戰(zhàn),還特意選了虎年虎月虎日虎時出兵,結果因為興師動眾選吉日,軍情早就被英軍知道,被打了個伏擊。
官場迷信,便宜了江湖術士。他們主動迎合政治精英的權力野心,撈取不菲的利益。宋代相國寺一位術士算一卦要收取千金,有一對叔侄慕名前往,術士稱其前途無量,后來叔侄倆平步青云,由此求神問卜的風氣更加高漲。學者程顥形容說,“州牧既甚信重,士大夫又相諂合,下民從風而靡?!倍g士的戲法有時膚淺至極。小說《雍正王朝》中有這么一段:康熙晚年,九子奪嫡,八王胤祀與雍正最有實力。八王請江湖術士卜得“美”字,拆解為“八王大”,暗示八王將繼承皇位??从赫蠲疾徽?,謀士鄔思道大笑:“我看他是大王八!”雍正馬上就樂了。
歷史上的官場迷信就這么“歡樂”。但今天的官員們接著鬧笑話,又所為何來?說到底,古今的道理一樣,就是兩個字:沒譜。古代的老百姓對誰該當皇帝沒譜,那時候也沒有選舉制度和民意測驗,就聽天由命吧——“聽天”,就得求神問卦。想當皇帝的對怎么爭取民心沒譜,還是請“天意”當“形象代言人”吧。當了皇帝又對怎么長壽沒譜,就聽“仙人”的。想當官的對科舉結果沒譜,就去算卦。當將軍的對應付洋槍洋炮沒譜,就打起糞桶的主意。而在今天的中國政壇,一些官員依舊那么迷信,也是因為他們對怎么當好官沒譜。他們覺得,能不能升遷、會不會出事,都有很強的不確定性,靠的是運氣,總在分析那些偶然性的因素,甚至猜測背后的“密室政治”。他們不信明規(guī)則,只信潛規(guī)則;不信任制度運轉(zhuǎn)和個人努力,總把成敗歸因于宿命。這就讓迷信之花找到了土壤。
要是劉邦生在一個現(xiàn)代民主國家,別說“斬白蛇”,把許仙剁了也當不上一把手。而要讓今日的官員遠離“大師”,就得讓官場更有譜,讓升遷和懲處更靠譜。有明確的標準提拔好官,有嚴格的制度懲罰貪官、壞官,建立起清朗的官場風氣,培育出良好的政治生態(tài),給官員們更多的命運確定感。如果這樣,誰還有空聽“大師”胡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