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國華
臨睡前,我是一定要上鬧鐘的;跟人家有約會,比如約九點到某某地方,我計算好路上的時間,再預(yù)留幾分鐘提前量,把鬧鐘調(diào)到八點半;單位三點有個會,我一邊忙著手頭的活兒,一邊把鬧鐘調(diào)到兩點五十五分……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我一天差不多要上四五次鬧鐘。
其實,我的生物鐘已經(jīng)進化到跟時鐘差不多地準(zhǔn)確。早晨八點要出門,七點四十分我一定準(zhǔn)時醒來,洗漱二十分鐘,掐著點走進電梯。知道三點鐘開會,一過兩點五十,腦子里就開始敲鈴鐺。周圍的朋友都認(rèn)為我守時,辦事具有職業(yè)精神,殊不知,我自認(rèn)為這是個毛病。身邊有些人,無論干什么都姍姍來遲,特別沉得住氣,天大的問題在他們那里都不是問題,任你在樓下摁壞汽車?yán)龋思蚁駴]聽著似的梳洗打扮,你急得火燒眉毛,他那里一步三搖。我是真佩服這樣的人。你次次準(zhǔn)時又能怎么樣,該挨罵還是挨罵。人家姍姍來遲又怎么樣,照樣該吃吃該喝喝,也沒見少了骨頭斷了筋。
按照多年前的價值觀,我的表現(xiàn)可以稱之為“上進”、“積極”,對立面則是“懶散”、“消極”、“不靠譜”。但按近幾年的價值觀,后者可視為“慢生活”。我認(rèn)為這是好事,一個健康的社會,應(yīng)該可以包容多種生活方式甚至工作方式并存,而不是只肯定單一的所謂“積極”。旅澳作家蔡成在一篇文章里提到,一個中國人在澳大利亞找到一個郵遞員的職位,工資不低,每小時16澳元,工作輕松,每天只需給二十多幢高不過四層的公寓樓送信。他用最短的時間把活兒干完,但他被辭退了,上司給出的理由是,你干活兒太快,你要是多干幾份活兒,別人就會失業(yè)。在那里,工作似乎只是人們生活的必需,而非養(yǎng)家的渠道。這些看來離我們還很遙遠(yuǎn)的故事,也許就是我們不久的未來。
在我的面前,時間是一塊土地,上面劃了一個又一個的方格。我嚴(yán)格地在這些格子里跳來跳去,不能睡到自然醒,不能隨性地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悲催地跟自己較勁兒,與“慢生活”背道而馳……
不過,我已經(jīng)習(xí)慣了被自己規(guī)劃的生活。無論大事小情,只有上了鬧鐘,心里才踏實。時間于我分為兩種:只有規(guī)劃好的,才是時間;浪費掉的,都是生命。本來無意義的生命,可以通過這種方式被賦予價值。我也知道這是自己對自己的狡辯。無意義就是無意義,賦予其價值,也是無意義的價值。這段時間的流行語是“有錢,任性”,我覺得有時間的人才是真正的任性。而我,不敢任性。
守時與懶散,可以互為“圍城”吧?你羨慕我,我羨慕我,都是真心羨慕。但這種羨慕真的很“隔”,在一種生活中習(xí)慣了,再進入另外一種生活就難了。
想著這些問題的時候,仿佛聽到時鐘滴答滴答地響起來……不寫了,我要按時去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