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間走下去,空間更加舒展,他終究還會成為一種獨特的富有生命力的文化,沉淀傳承中國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血脈與基因,并和這個國家與民族在現(xiàn)代化歷程中最好的那些部分結合,不斷展示出新的光彩。
毛澤東不是圣人,也是五谷雜糧所養(yǎng)之血肉身軀。但他更不是凡人,他的生命,本身就是一個傳奇。歷史證明,他的生命屬于整個中國和中華民族,他不僅是毛氏家族的家長。這是國家與民族之幸。他撥動了世界,創(chuàng)造了新的時間。他終將成為一種獨特的富有生命力的文化。
他來自人民,還是回到人民之中
1962年10月27日,中國對印反擊戰(zhàn)取得節(jié)節(jié)勝利的當口,李敏的兒子、毛澤東的外孫孔繼寧出生。他很高興:“我70歲官升一級!”在李敏寫的書《我的童年與領袖父親》中,留下了毛澤東與第三代在一起的唯一場景:“父親工作累了,順腳就去看看小外孫,抱抱、親親、逗逗小家伙?!?/p>
不久,李敏一家搬出了中南海。直到去世,毛澤東再也沒有見過他的第三代。他與孫輩們的交集只停留在照片與名字上。毛新宇的名字來自毛澤東的一句詩;1972年李敏的女兒出生,毛澤東看了李敏帶去的外孫女的照片,以他名字中的“東”和他最喜歡的花“梅”為其取名。
毛澤東不僅沒有見過他們,他和賀子珍失散民間多年的孩子,也終未得見。
在江西和長征中,毛澤東和賀子珍總共失散了三個孩子。新中國成立后,有關部門和人員包括媒體記者多次尋找,有多種說法。最令人感慨的,是關于他的兒子“毛毛”毛岸紅的下落。據(jù)相關資料,毛毛的尋找過程幾經(jīng)周折。賀子珍的妹妹賀怡在尋找毛毛的途中遇車禍而亡;而一位被賀子珍認為是毛毛的孩子,因為有另一位母親相認而再起風波。毛澤東說,他來自人民,還是回到人民之中吧。為了革命,除了這些失散的孩子,毛澤東還付出了六位至親的生命。
“樹猶如此,人何以堪”
晚年的毛澤東,喜歡吟誦庾信的《枯樹賦》:“此樹婆娑,生意盡矣……昔年種柳,依依漢南;今看搖落,凄愴江譚;樹猶如此,人何以堪!”
據(jù)他身邊的工作人員透露,他們聽到他兩次吟誦這篇賦,第一次就是在1951年,58歲的他在中南海豐澤園的辦公室里,突然得知愛子早已犧牲在朝鮮的消息時;第二次是1976年,83歲的他在中南海游泳池住地書房里,周恩來、朱德兩位國家領導人逝世,他突患心肌梗塞搶救過來之后。
《枯樹賦》伴隨著他極度的悲痛憂傷。在這位老人低沉的吟誦中,絲絲滲透的,是他在那個瞬間蒼涼甚至絕望的生命感。但,他不怕死,多次談到死,還對他的保健醫(yī)生吳旭君說,他死了要開“慶祝會”,大家都要穿得漂漂亮亮去參加。
83年,他見慣太多生離死別,死別生離,對生命有一種比常人更深刻的穿透力和感悟力。
28年后,他的預言成真
1921年7月,28歲的毛澤東赴上海出席中國共產(chǎn)黨第一次代表大會?!叭绻覀?nèi)σ愿?,共產(chǎn)黨在30至40年的時間里,就能統(tǒng)治中國?!边@個年輕人憑什么自信滿滿?要知道,他將要參加的這個大會只有12名代表。
但他和這個政黨要反抗的,是一個軍閥混戰(zhàn)、列強環(huán)伺的半殖民半封建老大帝國。他們立志要改變整個中國。28年后,他的預言成真。
一個政黨的核心是領袖,領袖的核心是意志與思想。這位未來領袖的青年時代堪稱飽滿與完美:良師益友、愛妻嬌子,和可以奉獻一生的奮斗方向。這都是他敢于反抗舊傳統(tǒng)、舊秩序的第一輪“斗爭”成果。他嘗到了“與天斗,與地斗,與人斗,其樂無窮”的滋味。這深遠地影響他深層性格與心理形成:不畏強權,不懼強力、不守常規(guī)、不拘常理的行為方式;濃厚的唯意志、唯精神的理想主義色彩;只有不斷地打碎舊秩序,才能建立新秩序的強烈心理預期。正是這位不信邪的湖南人,在數(shù)次關鍵節(jié)點“破舊立新”挽救了年輕政黨的生命:1927年9月9日,34歲的他第一次實踐“槍桿子里出政權”,將一支1000多人的隊伍引向了農(nóng)村。他提出“農(nóng)村包圍城市”、反主流的“城市暴動”之道而行之。這是一條從沒有人走過的新路,艱險異常。但他以鋼鐵般的意志,帶領這支隊伍走向了勝利。
1949年9月9日,55歲的他搬進北京中南海菊香書屋。他成為新中國的偉大締造者。這是“逆天”反抗者的巔峰勝利。
渴望建立美好新秩序的理想主義者
在世界的競技場上,屬于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時間開始了。但他幾乎沒有片刻喘息,他的新對手——一個更強大的世界舊秩序惡狠狠地連續(xù)地撲向襁褓中的新生中國。首先是朝鮮戰(zhàn)爭爆發(fā)。毛澤東的兒子和三十八萬中國兒女的鮮血,贏得了蘇聯(lián)對新中國的重新認識與重視,奠定共和國基石的黃金十年。但數(shù)年后蘇聯(lián)老大哥變臉,美國落井下石,競相援助印度以聯(lián)手壓制中國。瞅準美蘇爆發(fā)古巴導彈危機,毛澤東打了一場漂亮的對印反擊作戰(zhàn),教訓了挑畔者。隨后中美破冰、新中國重返聯(lián)合國……他建立了一個新的國際秩序格局:二極變成了三角。
他是一個渴望建立美好新秩序的理想主義者,他一直在與新中國的現(xiàn)實與他理想間的差距抗爭:他總是不滿現(xiàn)實,總希望用自己的方式去改變,達到某種他理想中的良好狀態(tài)。對于這位凡事都取決于自己意志的強有力領袖來說,世上無難事,只要肯攀登。1966年,74歲的毛澤東放出一批“大鬧天宮的孫悟空”,年輕的紅衛(wèi)兵小將們高喊“造反有理”去砸爛舊世界。十年“文革”開始了。
但他理想中的新秩序在現(xiàn)實面前撞得頭破血流。這是一位理想主義者的悲劇。但悲劇也讓后來者清醒。因為經(jīng)歷過“文革”,鄧小平改革開放的國策迅速得到民眾的擁護,快速推進。
命運之神,對他格外眷顧
或許,正是這種強烈的改造民族與國家甚至世界的使命感,這種舍我其誰的強大氣場與能量,連對他的家人格外苛刻的命運之神,也對他格外眷顧。他的精彩的生命,相隨的是政黨的生機勃勃,或者,兩者相輔相成。家與國的運與勢,有著奇特的交織。
1927年9月9日,領導秋收起義的毛澤東唯一一次被捕,但他找準機會逃跑,此后幾十年的戰(zhàn)斗中,他從未受過傷。在延安,正當中年的毛澤東有了一個生機勃勃的新家,年輕的妻子和跑進跑出的孩子。一位在延安見過他的美國外交官說,那個時候的他“色彩鮮明,天造地設”。從抗日統(tǒng)一戰(zhàn)線到持久戰(zhàn)到三大解放戰(zhàn)役,他和戰(zhàn)友們的巔峰之作一個接一個,共產(chǎn)黨也迎來了它的黃金時代。
1966年5月15日,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通過了標志“文革”興起的《五一六通知》。此后,他身邊曾經(jīng)親密的戰(zhàn)友一個個被打倒、死去。1971年9月13日,林彪之死給了他致命打擊,身體迅速走下坡。1976年3月,一場世界罕見的隕石雨在吉林降落,聽完這則新華社電訊,他走到窗前,遙望天空:“天搖地動,天上掉下大石頭,就是要死人哩。”1976年9月9日零時10分,他的心臟停止了跳動。
他終將會成為一種獨特的富有生命力的文化
83年,種種生離死別,死別生離,他終究看淡,滴水入海。但這滴水的濃度,至今未有化開。甚至,它變成誰都能發(fā)聲的意見廣場?!懊珴蓶|”,是那里鮮明的標記。他已退場,卻恍如依然在場。
“毛澤東為什么沒有見過他唯一的孫子?”這個問號蝌蚪一樣從某個縫隙游進廣場之海并被迅速圍觀。種種離奇甚至荒誕的猜測更像夏夜聒噪的蛙聲。
其實,對于這位一己之胸懷可納入一國之宏大的偉人,今天的人們可能無法站在山腳去評論山頂?shù)娘L光,也難以取一瓢水而試圖解說整個大海。任何脫離當時的歷史現(xiàn)實和情境,對歷史人物所做的抽象評價和判斷,都只會失之毫厘、謬以千里。同時,我們也只有在更久遠的時空長河里,才能更清晰地看到,他對于這個國家和民族到底意味著什么。
2015年,他已離開人間39年,但人們?nèi)詴谥星镞@個全家團聚的時刻爭議他為什么不見長孫這樣的家常,津津樂道他愛吃的紅燒肉,他的“不吃辣椒不革命”。無論時世如何變遷,中國老百姓永遠在心靈深處為他留有重要位置。“毛澤東”已成為一個鮮明的符號,標記著“公平、正義”的社會價值觀,成為一個意蘊豐富的文化載體。
他已經(jīng)創(chuàng)造了一種思想,他終究會成為一種獨特的富有生命力的文化。它將沉淀、傳承中國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血脈與基因,并和這個國家與民族在現(xiàn)代化歷程中最優(yōu)秀的那些部分融合,不斷展示出新的光彩。(《三湘都市報》 2014.12.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