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個國舅爺（五）

于晴

上期回顧：向來無理又為非作歹的龐何，被太后治得服服帖帖，一時心慌竟然暈了過去……被恭親王一把接住，感覺這個味道特別熟悉的龐何，陷入了漫長的夢境中，夢里面，師父跟她的關(guān)系還是那么好……真是不想醒來??！

“師父，燒了人偶會遭到報復(fù)的！”她嘀咕著，“我爹說，人偶里是有精魂的，萬一它們又來找我……”

“又不是要你燒，要找也是來找我。”

“那怎么行！這是我的人偶，要是師父出事了，那我、我……”她聽見一陣輕笑，接著看見長孫勵來到她面前。

新月淡淡的月光罩在他身上，讓他有些迷蒙的美。

她一時看傻眼了，想起師父喜歡穿白色長袍，所以她也學(xué)著他。他喜歡在腰帶上鑲白玉，她就把她小腰帶上的珍珠取下?lián)Q成玉，徹底模仿他，務(wù)必成為第二個長孫勵。

她知道師父是真心待她好的，所以，她也熱衷于跟他好。

“我不要活到七老八十歲啦，那時師父也不在了，我還活著干嗎?！彼床煊X到長孫勵的訝異，嘆了口氣，隨即又抿了抿嘴，罵道，“人生苦短，嘆一口氣少十年命，呸呸呸，少龐豹的好了！”

她一向不嘆氣，只是想起師父萬一不在了，心里有點不開心而已。

她直視著他的臉，遲疑問道：“燒了……如果人偶跑進我的夢里，那我……”

他彈了一下她的頭：“專會找縫鉆。以后要是怕了，自己爬墻過來?！贝蟛涣?，這間寢房讓給她吧。

她又發(fā)出小老鼠縮在角落里得逞的笑聲。

下一刻，她被師父抱了起來，飛上天空。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暗罵師父也不解穴。解了穴，她就能欣賞風(fēng)景—雖然，恭王府跟龐府只有一墻之隔，沒什么風(fēng)景可看，但不必爬墻就能穿梭兩地，她實在佩服得不得了。

而且，她一向喜歡聽師父的心跳聲，可只有被師父抱著施展輕功時才能聽到。他的心跳結(jié)結(jié)實實的，絕不漏拍，她很喜歡。

沒一會兒，他們就來到龐府的后花園。后花園里有一棟小平屋，長孫勵解了她的穴后就進屋把人偶搬了出來。

她吞了吞口水，退得遠(yuǎn)一些。

這些人偶她從窗外偷看過，每一個年紀(jì)都跟她差不多大小，只有一個比她大一點。它們?nèi)棵婺拷┯?，但嘴角帶著笑。她渾身發(fā)毛，忍不住腿軟跪坐在地。

她的心跳有些快，滿面冷汗。長孫勵已經(jīng)點燃火把，她張口想要阻止，這些人偶她都討厭，可是萬一哪天她真的走了，沒有人陪真的很寂寞的……

長孫勵看她一眼，給她一個安穩(wěn)的笑容。他道：“這些沒什么好怕的，只是人偶而已?！?/p>

“我、我沒怕！”她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

“你放心，若有事，我貴為親王，也不敢有人吭聲。”

“師父拿身份壓人！”太沒品了！他還時常教她要體諒人，不要仗勢欺人！

他難得地露出了開心的笑容，回她一句：“我時常拿師父的身份壓你，你感覺不出來嗎？”

她瞪大眼。

他見她那傻氣的模樣，哈哈一笑，點燃火把，自最旁邊的人偶燒起。

她心跳的節(jié)奏完全亂掉，看著人偶一點一點地被燒成灰燼。這是要陪她的人偶，師父執(zhí)意要燒掉……沒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人偶燒了，她以后住進那房子里會寂寞，可是在她還沒有住進那房子前，師父會陪她的！

思及此，她狼狽地爬起來，沖到長孫勵面前，搶去他的火把。

“勤之，你……”

她深吸一口氣，將火把放到要跟她成親的人偶上。她的眼睛張得大大的，目不轉(zhuǎn)睛地望著那人偶僵硬的笑容。

“沒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以后你來找?guī)煾敢膊灰浳遥乙灿袩?，我也有燒……”她喃喃地重?fù)著。

長孫勵驚訝地望著她，那目光復(fù)雜、深邃又奇怪，而后他慢慢揚起溫柔的笑，取過她手里的火把，繼續(xù)燒著剩下的人偶。

要跟她成親的那個大人偶逐漸失去一半身體而垮了下來，人偶的僵笑消失在灰燼之中?；鹧骘w揚，躥向了所有的人偶。

橘光融融，一朵朵火焰綻開妖艷的色澤，迷迷蒙蒙的……她傻傻地望著那些灰燼，一時之間移不開目光。

她的噩夢，她的害怕，她的渴望，她的寂寞……

“勤之，你今年幾歲了？”

她還有點回不過神來，答著：“師父也知道的，我十歲了?！币郧八X得度日如年，但這一年過得好快?。∫驗橛袀€師父一直很有耐心地待她。

她終于回過神來，朝長孫勵大喊：“師父，我夠義氣吧！”以后噩夢一起做！

“是啊，你真夠義氣。勤之，天朝女子十二歲便可成婚吧？”

“好像是吧?！彼惶⒁膺@種事，也不清楚為何師父突然說起這事。

“再過兩年，我先請皇上指婚，將你定下來，等你十五六歲再娶你，可好？”長孫勵丟掉火把，回望著她。

“咦？”這一聲驚疑后，她再也沒有辦法發(fā)出半個音了。

人偶燒盡了，只剩偶爾躥起的火光，但并不足以讓她看清對面的長孫勵。她傻傻地，慢慢地，甚至有些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道：“師父，你……要我當(dāng)師娘？”

“是啊?！蹦锹曇魩е恍┬σ?。

她站在那里，手指頭躲在袖里數(shù)著，十五歲耶，還有五年……她能活這么久？師父對她這么有信心？成親，不就是像老爹跟老娘一樣？以后師父變成干巴巴的老爹，她就變成胖老娘？

“你不想？”

她的小臉莫名地紅了，嘟囔道：“這個我要好好想想……”

“那點穴功呢？你也不想學(xué)？”

點穴功？她想啊，想得不得了！等她學(xué)會點穴了，她就要把師父點成石頭，每天讓師父求饒！

她開始思考點穴跟當(dāng)師娘之間的相關(guān)性，想著想著，想到這個師父令她看了就歡喜。

老實說，她看不大出什么叫好看，但真心待她好的人她都喜歡。老爹說過，師父是親王，雖然身份顯貴，但也是一種負(fù)累。她不太懂其中的關(guān)系，但她不管師父有多貴，她都想叫老爹再做一個人偶，人偶上貼著他的名字，等將來她住進去后，看見這人偶就可以想起在她短暫的生命里，有一個人對她很好很好。

“師父為什么……想要勤之當(dāng)師娘呢？”她低聲問著。

“……”

她立即抬眼，怒道：“師父想不出來？”

“也不是?！遍L孫勵繞過灰燼，來到她的面前，淺笑道，“理由很多。若是我娶了妃，你就再也不能來我那兒了。”

她張大眼。

“你……總是令我放心不下?！?/p>

她望著他。

“再者，我若娶了妃，你怕是會鬧不休了！”語畢，笑得清朗。

她還是呆呆地看著他，低聲道：“原來師父燒掉人偶，是怕人偶搶我去成親?！彼查_目光，不敢再看他。

他的掌心輕輕地落在她的臉頰上，暖暖的。

“勤之？”

她沉默著，然后嘟囔道：“我爹說我頑劣難馴?！?/p>

“是沒錯?！?/p>

“我就像個男孩子?！?/p>

“確實如此?！?/p>

她皺起眉。那聲音怎么有點苦惱？

“我也不差啊！我、我識字啊—”她滿面通紅，“我是我老爹的小孩，讀書一定很強，你、你也可以教我??！”

“這倒是個法子。”

“我爹說，親王是個很麻煩的東西。他說啊，皇上年紀(jì)大了，但你跟另一個親王還年少，將來說不定會遇上什么不得不為之的事。老皇上除了好色點外，其他都還不錯，但他終究是老了，所以不愿意相信他的皇弟一點野心也沒有?！?/p>

“老太傅不愧為一路教導(dǎo)我的明師?！彼崧曊f道。

她垂著眼，低聲說道：“我會說兩句楚國的話哦?！?/p>

“嗯？”

她忍不住得意揚揚地看向他，道：“我爹說師父對翻書房的譯文很有興趣，將來一定是想出海避嫌，對吧？我也學(xué)會兩句……那個、那個以后師父出海，我還沒有住進那房子的話，我、我也是要陪師父去的！咱們一起當(dāng)海盜！”

“好?。　彼淖旖俏⑽P著笑，黑眸也在笑，渾身上下都充滿了笑意。

她的小臉遽紅，總覺得師父怎么看都……變得跟以前不大一樣。

突然，長孫勵嘆了口氣。

“師父不能嘆氣的！你年紀(jì)大，還要多點時間陪我的?！?/p>

他一彈她的額面，笑道：“我只大你一點?！闭f完，輕松地將她打橫抱起來。

他不想對她說，她這樣的容貌，最好別再讓外人看見了。

他以前沒有特別在意，只覺得這丫頭的皮相太過妖艷。紅顏薄命，難怪老太傅認(rèn)為她命不久矣。但現(xiàn)在他可要好好想想，該怎么把她養(yǎng)得健健康康，該如何修正她過于野蠻的行為了。

“我?guī)慊胤堪??！?/p>

“師父，等等！我、我手腳擺哪兒?。俊彼执俚卣f道。

他一愣。每次需要用輕功的地方，總是他抱著她走，她怎會不知如何窩個最好的姿勢？

他低頭一看，看見她蒼白的鵝蛋臉上有兩抹很明顯的紅暈，眼波流轉(zhuǎn)，足以讓天下最冷靜的男人迷醉。

他微微失神，勉強撇開目光，輕咳一聲，道：“你抱穩(wěn)了就是。”這小丫頭情竇初開的模樣真是……

她抿抿嘴，小手臂輕輕地勾住他的脖子，偷看了他一眼，可惜角度不大好，只能瞄到他光滑的下巴。

有風(fēng)掠過她的臉，她知道師父在施展輕功了，便把小臉埋進他溫暖的懷里。以前他飛天時她忙著四處張望，現(xiàn)在她不想隨便就受風(fēng)寒……這樣仔細(xì)一想，她以前是不是太壞了？脾氣該好一點才是。

她記得龐府里還有其他堂姐表妹的，以前她不喜歡悶在屋子里，當(dāng)然不會去模仿她們。不如以后她多多注意一下她們，等她再大一點，變成師娘后，就可以跟他一塊出海當(dāng)海盜去了！

再大一點啊，這句話用在她身上好像也不會那么令人吃驚了……她很想發(fā)出小老鼠那樣得逞的笑聲，但，她想她還是收斂點好。師父比人偶好多了，她不想跟人偶玩，所以她會很努力地活著……

以前她是不是真的很壞啊？

第五章

小小的身子跪在地上，小臉垂向地面，陽光自正前方打來，在她的周邊留下些許陰影，束起的長發(fā)垂地，暗色寬袖微微在抖著。

“你抬起頭來，朕要再看看你！是朕看錯了嗎？”

她的眼前是金黃色的袍擺，成熟的男人催促著。

她內(nèi)心一陣暴怒，很想沖上去用師父教她的武功把這個老頭給打爆！

若是平常，對待這樣的人，她二話不說就是一陣暴打，但她十二歲了，已經(jīng)明白一些這個世間的道理了。眼前的男人是天子，比她還為所欲為，又是一個大色狼，后宮女人數(shù)也數(shù)不清。

剛才那驚鴻一瞥，彼此照面，他是背著光的，她看不真切，只知他留有胡子，但那胡子連她老爹的親切感都沒有！她惡作劇時喜歡綁老爹的胡子，可她連碰都不想碰這個人的胡子！

她只喜歡師父……眼角瞥到散亂的書籍。那些都是各地的典章制度，是她特地來背給師父聽的。有了它們，以后她和師父出海當(dāng)海盜多方便，所以她對這些總是很有興趣！

“怎么沒聽到朕說話？快抬起頭來??！”

她看見一雙男人的手進入視線范圍要扶起她，便本能地退后幾步。她不抬頭不抬頭……

“皇上？”有人快步而來。

師父！她面上一喜，抵在沙礫上的手掌不由得用力握成拳。

恭親王自她頭頂微訝一聲：“這不是龐府的小公子嗎？”

“小公子？”

“是啊，他是老太傅的幼子龐何，脾氣壞，時常胡鬧。皇上，他雖有不敬，但請看在老太傅的面上原諒他吧?！?/p>

她頭頂上的聲音一直沉默著，沉默到她都快癱了，那金黃色袍子的主人才慢慢開口：“龐何？朕倒不知老太傅的幼子竟是如此的……國色天香……”

恭親王朗笑一聲：“這孩子，相貌生得好，皇弟第一眼看見他，也以為他是個女孩，但哪家的女孩這么粗俗？他年幼多病，說不定明兒個就去了，所以老太傅一向縱容他?！?/p>

龐何看見師父的靴子就停在她的面前，她一直看一直看，直到一滴接著一滴的水珠落入泥地里，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滿頭大汗。

“這樣說來，龐府女子也該有如此美貌才對?！?/p>

恭親王又笑了一聲：“老太傅家教甚嚴(yán)，女孩子絕不出房，皇弟年少，對這些還沒興趣，不曾注意過?！彼ｎD了一會兒，又道，“但皇弟想，老太傅既有此子，其他孩子應(yīng)是差不到哪里去?！?/p>

師父！

龐何雖然平常喜歡嫁禍其他人，但天大的事可不會拿來開玩笑！這大胡子老頭在想什么她也清楚！師父豈不是要嫁禍其他堂姐表妹嗎？

她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就算得罪了她瞧不順眼的人也不怕，可是這次……這次……

“皇上該回宮里去了。”一道聲音傳來。

她想起這是雍親王的聲音。她曾隨師父見過雍親王，但沒說過話，因為雍親王根本無意理會她這跟屁蟲。

“你可見過老太傅這孩子？”皇上突然問道。

“見過?！庇河H王道，“聽說是老太傅的幼子，皇弟曾在京師見過他一面，當(dāng)時他在酒樓二樓拿著西瓜砸得街上的路人重傷，最后讓龐家人逮了回去?！?/p>

“老太傅教出這種孩子？”

長孫勵自在地笑道：“正因如此，沒有人敢向龐府千金提親，有這樣一個小舅子可辛苦了?！?/p>

雍親王又道：“皇上該回宮了。”

“你抬起頭來，讓朕再看一眼?！?/p>

師父！

“莫非皇上有意行男事？”雍親王忽道，“天朝不禁男風(fēng)，只是不能賜他官職，如果皇上喜歡，就跟老太傅說……這也不行啊，男風(fēng)不禁，但也不是能光耀門楣的好事。老太傅自父皇在世時，就是世人敬仰的天朝圣儒，如今他唯一的兒子成皇上的玩物，這要是傳出去，龐府沒有面子是必然，皇上也會留下不圣賢之名……”語下之意，似有幾分苦惱跟無奈。

她瞪大眼。這雍親王，是在替她說話？

她瞥到長孫勵就站在她的身側(cè)，他的手指動了動，在她的視線里慢慢握成拳。

她的手也跟著握成拳，使力壓在自己的胸腹上。

隨即，她嘔了一聲—

嘩啦嘩啦，早上吃的飯、中午吃的飯，全部噴了出來。

今天是師父的生辰，所以她吃得特別多。現(xiàn)在她把所有食物全吐了出來，吐得不過癮，連黃色膽汁也全都噴了出來。

一定要吐到嚇?biāo)廊藶橹梗?/p>

師父被波及不說，連那金黃色袍子的主人都被噴得滿靴子都是。

她看著那金黃色袍子連連后退了幾步，發(fā)出嫌惡的聲音。

“這孩子……”長孫勵皺眉，但是一動不動。

她抹了抹臉，弄得滿面穢物。在惡臭四溢的情況下，她抬起惡心的小臉，看向那個令人討厭的老頭子。

長孫勵匆匆推門而入。

他把禮帽隨意擱在桌上，禮袍來不及換下，便來到床邊。

“勤之……勤之，我知道你睡覺老愛偷聽，張開你的眼睛?！彼穆曇粲行﹪?yán)厲，動作卻很輕柔。

他撩起衣袍，坐在床邊，小心地將她連著棉被抱進懷里。

溫暖干燥的掌心觸著她的額面，她迷迷糊糊地張開了眼，鳳眸頓時通紅—

“師父，我害死人了！”她小臉潮紅，大哭道，“我害死人了！”

“你哪里害死人了，你不害自己就好了?！遍L孫勵撩過她汗?jié)竦膭⒑?，觸摸她冷熱不定的額面。

“姐姐被我害死了，接下來就輪到我了?！彼拗f。

“胡說八道，你堂姐還活著呢。倒是你，我教你的呼吸法你都荒廢了嗎？”

她抽噎著，呼吸確實不穩(wěn)：“師父……姐姐是不是要變成人偶了？”

“今天是你堂姐冊封的大喜之日，你在咒她嗎？”他抹去她的眼淚和鼻涕。滿臉通紅，氣若游絲……她這副病懨懨的樣子，確實是我見猶憐，沒有平常的囂張跋扈，他卻有些氣惱。

“老皇帝不是快死了嗎？皇帝的老婆都要陪葬的……”她哽咽道，小鳳眸又蓄滿了熱淚。

“皇上今年不過四十歲，哪有這么容易走？再者，龐寧嬪成為老太傅的干女兒心甘情愿入宮，無人脅迫她。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一樣嗎？”

“那為什么……人偶回來找我了？”她的小手緊緊地揪著他的衣袍。

長孫勵一怔，反握住她的小手：“哪里來的人偶……”順著她怯怯的目光，他往墻角看去。

先前急匆匆而來，他根本沒有注意房內(nèi)的情況，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墻角竟有被打得稀爛的人偶。

“我用師父教的武功把它打爛了……”她低聲道，把臉埋進他的懷里，不想再看見那個人偶。

長孫勵難得地發(fā)怒了。龐家那些粗魯?shù)暮⒆邮窃趺戳耍烤退闫饺詹缓?，也不該趁著龐何病了的時候這樣子嚇?biāo)?/p>

“師父，我爹呢？怎么這次沒聽見他跟娘在我床前說話？”

“你爹還在宮里呢，今天是龐寧嬪入宮之日，他一定要在場的。”

“那師父是老皇上的弟弟，為何就能來呢？”她喃喃道，有點疑惑地看著穿著宮中禮袍的師父。

長孫勵淺笑著，沒告訴她，他自皇宮里隱遁，一路回到恭王府，第一次主動翻過龐府的那面墻。

“原來師父比我爹還待我好啊……”她嘆道。

他輕笑出聲：“你這話，要是讓老太傅聽見，他不掩面痛哭才怪?！?/p>

她明明在狂流汗，手腳卻很冰冷，于是他掀開棉被直接上床，讓她躺在他的懷里，再以棉被包住二人。

她有點驚訝也有點反抗：“師父，很熱……”

“這是你自找的。你若病好了，自然用不著這么熱?！彼谧∷凉L燙的雙眸，“你再睡一睡，能睡多久就睡多久，我就在這里，不必怕人偶再來找你?！?/p>

“師父，你不能教我練點穴功了，是不是？”她輕聲問著，連呼吸都是熱乎乎的。

他沉默不語。

紅紅的小嘴忍不住嘆氣：“我又不是笨蛋。現(xiàn)在我成了小國舅，如果師父跟我成親，那不就是戳破那天的謊言嗎？騙皇上是死罪，對不？”

他還是沒有說話。

她放松身體，整個人靠在他懷里。她有點疑惑，這次師父的心跳聲不大一樣，跟她平常的心跳聲挺像的，有點不穩(wěn)。

“一輩子當(dāng)個男孩，也沒有什么不好。師父，你猜皇上會把誰指給你呢？”她有點好奇，想著有哪些姑娘有可能被指給師父……

她聽龐豹說過，京師里，有幾個大臣的閨女琴棋書畫樣樣都行，都有可能成為鄰居恭親王的對象，那時她躲在一旁偷笑，因為這個鄰居已經(jīng)被她定下來了。

她畢竟還算是個孩子，雖十分喜歡長孫勵，但對情事終究還在似懂非懂的狀態(tài)下。

她只覺得很遺憾很遺憾，一想到以后多了個師娘，大概就不能當(dāng)師父的跟屁蟲了。

他上朝，她就去為非作歹；他在書房里看書，她就讀著各國風(fēng)俗民情；他教武功，她就汗流浹背地去學(xué)；他睡覺，她就偶爾翻墻去嚇人……這幾年常做的事，以后就再也不能做了吧。

師娘會不會陪師父出海？可不可以等她死了再出海？

她忘了她才十二歲，身邊的男子卻已過了二十歲，已經(jīng)明白感情之事。

她這么想的時候竟有錯覺，師父覆在她眼上的掌心使了重力壓下來。

不是錯覺！

“疼疼疼，師父師父，你太用力了……”小小的嘴巴遭人堵住了。

她一時呆住。

嘴上的氣息是師父的，溫暖的觸感也是師父的，連舌都……

她覺得渾身上下都冒出煙了……

那溫暖的唇舌離開后，又親了親她的小嘴。她的唇濕漉漉的，那是師父的口水吧？

下期預(yù)告：好不容易醒了過來，龐何自然是忍不住又要上街胡鬧，卻在酒樓遇到了跟自己算半個死對頭的趙公子。兩人一番言論以后，龐何又忍不住想要作弄他一番……卻不曾想到從趙公子嘴里聽到自己身高過高、不像女人等，她一直以為師父看到她長高是件開心的事情，難道師父是在嘲笑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