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縫

豫南宮

第一節(jié)?墻上的光

剛從學(xué)校畢業(yè)的周寧孤身一人來到這個繁華的大都市，他以為在這里能找到屬于自己的未來，可真正置身其中他才發(fā)現(xiàn)，這個城市唯一能給他的只有自卑與孤獨。

周寧每個月不多的工資只夠他在三環(huán)外租一間不足十平方米的破舊屋子。屋子里有些破爛家具，房間里甚至還掛著之前住戶留下來的照片。

房東說周寧的運氣還是很好的，附近已經(jīng)很少有空房間了，這屋子的上個住戶可能是家里有事走得很急，甚至連已經(jīng)繳過的三個月房租都沒有要。而且走的時候把家具都留在了這里，雖然有些舊，不過也給周寧省了不少錢。

周寧從房間里的照片上認(rèn)識了上個住戶，那是一個扎著兩條辮子的女孩子，二十歲左右，看上去挺漂亮。不過已經(jīng)有女朋友的周寧可不敢把這照片掛在房間里，要是哪天女朋友從外地趕過來看到，周寧就百口莫辯了。

周寧把照片從墻上取了下來，他這時才知道為什么上個住戶會把照片掛在墻上，原來照片后面的墻上有一個拇指大小的裂縫，那裂縫在平齊的墻壁上格外顯眼，像是一個丑陋的疤痕一樣，怪不得那個女孩子會把照片掛在那里來遮擋。

周寧想，等什么時候買點墻紙回來貼在上面。

他的想法太簡單了。

晚上，周寧加班到很晚才回來，累了一天周寧爬上床就關(guān)燈準(zhǔn)備睡覺。

可耳邊老是傳來奇怪的爭吵聲，吵得周寧怎么也睡不著。

周寧極不情愿地睜開眼，剛一睜眼他就看到自己的房間里有一道亮光照射進(jìn)來，那道亮光來自于墻壁上的那條裂縫！

白天沒有仔細(xì)看，那裂縫竟然貫穿了整個墻壁，一直通到隔壁的屋子。

爭吵聲肯定是從隔壁房間傳來的?！按蟀胍沟?，到底讓不讓人睡了。”周寧心里暗罵幾句起身走到那裂縫處向里面看去。

隔壁也是一間破舊的屋子，屋子里也是如周寧一樣老舊的家具。

屋子里有兩個人，一男一女。

周寧聽到那對男女在爭吵。

女的在抱怨：“早知道我就不跟你了，整天吃苦受累不說，還要住這又小又破的房子！”

男人似乎心情也不太好，冷嘲熱諷地說道：“后悔了是吧，行啊，那你滾吧，你不正跟你們公司的那個什么經(jīng)理打得火熱嗎，找他去?。　?/p>

“你什么意思??？”

“我沒什么意思，你做了什么好事自己知道！”

又是年輕情侶的無聊爭吵，貧賤夫妻百事哀，周寧對此也深有體會。說實話，他就是為了逃避女朋友才會到這個相距百里的城市來的。

就在周寧準(zhǔn)備回床睡覺時，他忽然聽到隔壁傳來一陣桌椅的碰撞聲，他再從那裂縫看去，眼前的情景讓他徹底驚呆了。

只見那女人捂著胸口躺倒在地上，她的身上到處都是刺目的鮮血，而她的旁邊，手握匕首的男友正一臉漠然地低頭看著她。

男人冷冷地說：“不就是想要房子嗎，等你死了我給你買個好看的骨灰盒來給你??！”

周寧嚇得驚出一身冷汗，他眼看著那女人停止了抽動。這時那個手握匕首的男人猛地轉(zhuǎn)過頭來，目光直直地盯上了周寧的眼睛。

周寧嚇得趕忙從那裂縫處躲開，他雙腿一軟癱坐在了地上，竟連站都站不起來！

他究竟有沒有看到我？

第二節(jié)?變換的住戶

這一整夜周寧都沒睡著，一想到與自己一墻之隔的隔壁剛剛發(fā)生了一起兇殺案，一具冷冰冰的尸體正安靜地躺在那里，還有那男人冷酷的眼神，周寧就感覺毛骨悚然。

第二天一大早，周寧決定報警。

沒過多久，警察就領(lǐng)著房東來到周寧門前，周寧告訴他們發(fā)生兇殺案的地方就在隔壁。

警察敲門，可是沒人應(yīng)答。

正當(dāng)警察準(zhǔn)備踹門進(jìn)去的時候，門開了，一個睡眼惺忪的女人探出頭來。

“這么早，你們干嗎？”女人問。

警察把有人舉報發(fā)生兇殺案的事情告訴了那女人

那女人卻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開什么玩笑，我男朋友不知道對我有多好，警官先生你們搞錯了吧。”

周寧一臉詫異地看著那個女人，還有警察推門進(jìn)去后看到的那個男人。

一定是哪里出了錯，他們兩個根本就不是昨天晚上自己看到的那對男女！

當(dāng)周寧找來房東詢問時，房東卻說這個房間里住的一直都是這對男女，他們已經(jīng)在這里住了一年多了。

警察又在房間里檢查了一下，確定房間里沒有什么異樣才離開。臨走他們還責(zé)備周寧報假警，讓他下次注意點。

周寧回到房間，怎么也想不通為什么隔壁房間里住著的跟自己昨晚看到的不是同樣的人。這怎么可能呢？難道是趁著天黑搬了出去？可房東不是說今天看到的那對男女已經(jīng)在隔壁住了一年多了嗎？難道房東是怕惹麻煩在撒謊？

太多疑惑困擾著周寧，可是他沒太多的時間去考慮這些，白天的時候他還要為工作勞累，很快就把這些疑惑拋在了腦后。

晚上，周寧很晚才回到家。

剛推開門，房間里一片黑暗，但周寧很快就從這片黑暗中看到了一絲微弱的光線，這道光線正是來自于墻壁上的那條裂縫。

周寧深吸了口氣，他輕輕放下手里的東西，躡手躡腳地走到裂縫跟前，他緊張得甚至能聽到自己沉重的呼吸聲，

他透過裂縫向著隔壁望去，見隔壁只亮著一盞橘黃色的床頭燈，燈光恰好能讓他看清床上熟睡的那對男女。

周寧感覺渾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

雖然女人背對著周寧看不清長相，可她旁邊躺著的那個男人周寧可以確定根本就沒見過。

怎么回事，那床上躺著的竟然是另外一對陌生的男女！

這下周寧更加疑惑了，為什么隔壁每天的住戶都會不一樣？該不會隔壁是以旅館的形式出租的吧？

可是，這個想法很快就被否定了。

第二天早起，周寧關(guān)門準(zhǔn)備去上班的時候聽到隔壁的門打開。

一對男女從隔壁房間有說有笑地走了出來，正是昨天周寧跟警察一起在隔壁看到的那對男女。

房東說得沒錯，隔壁住著的一直都是這對男女！

可為什么一到晚上自己看到的就是另外的人？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三節(jié)?隔壁的鑰匙

半個月過去了，隔壁的住戶還是跟以往一樣，晚上跟白天看到的完全是不同的人。

周寧在裂縫中看到隔壁已經(jīng)換了十幾個住戶，他們中有整夜哭啼的老年夫妻，有嘻嘻哈哈大鬧的五六歲孩子，甚至還有幸福甜蜜的三口之家。

周寧開始想，自己每天晚上看到的那些人，該不會是——鬼魂吧！

除了隔壁每日變換的住戶外，周寧還發(fā)現(xiàn)，自己房間墻壁上的那個裂縫比前些天變大了不少，都快能伸進(jìn)一只手了。

晚上，墻壁上的裂縫發(fā)出“咔咔咔”的聲音向兩端不斷裂開，裂縫像是一條蜿蜒的毒蛇在墻壁上迤邐而行，很快就貫穿整個房間。“轟隆”一聲，整個房間斷成兩截倒塌下來，把正在熟睡的周寧埋葬其中。

“啊！”周寧驚呼著從噩夢中驚醒，他這才發(fā)現(xiàn)被子都已經(jīng)被自己的冷汗浸濕。

周寧坐起身來努力讓自己保持鎮(zhèn)定。

正在這時，安靜的房間里突然響起“嘩啦”一聲，像是有東西從高處掉下來砸到了地板上。

周寧打開房間的燈，他起身下床看到，地板上安靜地躺著一串鑰匙。而周寧可以很確定，這串鑰匙完全不屬于自己。

周寧順著鑰匙向上看去，鑰匙的正上方正是那條拳頭大小的裂縫。

這串鑰匙難道是從隔壁房間掉下來的？

周寧從裂縫看去，原來裂縫的位置有一個衣架，隔壁住戶的衣服就掛在那里。那串鑰匙多半是從衣服倒置的口袋里掉落出來的，恰巧掉進(jìn)了墻上的裂縫中，然后又落到了自己的房間里。

要不要把鑰匙重新扔回去，鑰匙的主人丟了鑰匙肯定會很著急。

可是，現(xiàn)在把鑰匙直接扔回去肯定會把隔壁房間的住戶驚醒，引起對方的誤會也會給自己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周寧原本是想第二天早起見了面把鑰匙還給人家的，可他又想，第二天從隔壁出來的肯定已經(jīng)不是丟鑰匙的人，這該怎么是好。

忽然，一個想法在周寧的腦海中閃過。

既然現(xiàn)在躺在隔壁的鑰匙主人能夠進(jìn)得了這個房間，那么，這串鑰匙上會不會有一把能打開隔壁房間的門呢？

如果是這樣的話……

強烈的好奇心在挑逗著周寧的神經(jīng)，他很想知道隔壁的秘密，想知道隔壁為何每天都住著不同的人。

他甚至能確定，隔壁的房間里一定是有著什么蹊蹺！

剛好第二天是周末，周寧在聽到隔壁傳來關(guān)門聲之后，從門縫里看到隔壁的那對男女出門下了樓。

周寧拿起鑰匙走到隔壁房門前開始一個一個試起來。

周寧長這么大從來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他感覺自己像是一個入室行竊的小偷，這讓周寧感到無比的恐懼卻又難以抑制的刺激，他握著鑰匙的手甚至都在不由自主地顫抖。

鑰匙都快要試過來一遍，可是卻沒有一個能打開房門。

就剩最后一把鑰匙！

周寧剛要把這最后一把鑰匙插進(jìn)鎖孔。

這時。

“喂，你是誰，你干嗎呢！”不遠(yuǎn)處忽然傳來一聲呵斥。

周寧趕忙把鑰匙揣進(jìn)口袋里，他看到不遠(yuǎn)處站著隔壁住著的那對男女，他們正警惕地看著自己，他們肯定是把周寧當(dāng)成了賊。

周寧尷尬地笑了笑，說自己是住在隔壁的鄰居，家里的水龍頭壞了想過來借把扳手。

那女人很快就認(rèn)出周寧是前些天跟警察一起來的那個人，房東也都介紹過，這才放下戒心。

他們打開房門讓周寧進(jìn)屋。

周寧剛踏進(jìn)房間，就本能地去看與自己房間相鄰的那面墻。

然后，他整個人都呆住了。

那是一面昏黃的老舊墻壁，而最令周寧感到毛骨悚然的是，那面墻壁上根本就沒有任何的裂縫！

第四節(jié)?死者的手機

回到自己房間后，周寧怔怔地盯著墻上的那條裂縫。

終于，他走到裂縫處向里面張望，這是他第一次在白天向裂縫里看。

這一次，他看到的確實只不過是墻壁里的鋼筋水泥，這條裂縫根本就沒有貫穿兩個房間，它只不過是單獨存在于自己的房間里而已。

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難道自己每天看到的都只不過是錯覺而已嗎？

周寧忽然想起了這個房間的上一個住戶，照片上的那個扎著兩條辮子的女孩。當(dāng)時房東說她可能是家里有事所以走得很急，甚至連已經(jīng)繳過的三個月的房租都沒有要。

同樣是在外打工的周寧知道，三個月的房租對于他們這些人來說意味著什么。那個女孩究竟是有什么急事讓她放棄三個月的房租呢？

還有，那女孩之所以用照片掛在墻上來遮擋裂縫，會不會是因為她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這條裂縫的蹊蹺。

周寧的腦子里冒出了一個大膽的猜想，那女孩的突然離開，會不會是跟這條裂縫有關(guān)？

這一切，現(xiàn)在都不得而知。

周寧只知道，這個房間因為墻上的那條裂縫讓他倍感恐懼！

可是已經(jīng)繳過了半年的房租，不管那裂縫里有著怎樣的詭異，為了在這座城市生存下去，周寧只得硬著頭皮在這里繼續(xù)住下來。

每天晚上，周寧都試著不去關(guān)心那條裂縫，開始的時候他發(fā)現(xiàn)這很難，因為那裂縫里老是會傳來各種各樣的聲音，就像是從隔壁傳來一樣。后來，周寧對此逐漸習(xí)慣，也就見怪不怪了。

周寧的工作也開始步上正軌，這樣平靜的生活一天天持續(xù)著。

直到有一天。

那天晚上，周寧竟然在裂縫下面的地板上發(fā)現(xiàn)了一個掉落下來的手機。

那是一個款式過時手機，不過看上去挺新。

周寧按了一下，手機還能用，屏幕上是一個平頭男人的照片。周寧點開手機通訊錄，看到通訊錄上有寫著“媽媽”的號碼。

周寧的好奇心又重新被調(diào)動起來，他的手指在按鍵上停留了許久，他終于還是按下了撥通鍵。

幾聲之后，電話終于接通。

電話那邊傳來了一個女人帶著激動與不敢相信的聲音：“小君……是你嗎？”

周寧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應(yīng)答才好：“我……”

還沒等周寧說話，便聽到電話那頭那女人激動地對身邊的男人說道：“老張，你快來，是小君的電話，他……他真的打來電話了！”

周寧正要解釋說自己不是她口中的小君，可他下一刻聽到的卻讓他驚恐萬分。

他聽到電話那頭那個“老張”對女人說道：“老太婆，你半夜發(fā)什么神經(jīng)啊，咱家小君都死了七八年了，你又做夢了是吧！”

周寧手一松，手機掉落在了地上，信號還沒斷，依然可以聽到手機那頭傳來的小君媽媽的呼喊聲，可周寧再也不敢去碰它，只能任憑那呼喊聲在這房間里回蕩。

周寧小心地透過裂縫看著隔壁房間床上躺著的那個人，他正是手機桌面上的那個人，那個已經(jīng)死去多年名叫小君的人。

第五節(jié)?吞噬

周寧知道，墻上的裂縫遠(yuǎn)遠(yuǎn)沒有想象的那么簡單。這不單單是一條普通的裂縫，也不是科幻電影里的時空裂縫，它像是時空中的某種折射，又像是時間鏈條上的一個漏洞，這條裂縫有著太多說不上來的詭異。

這幾天，周寧的工作不太順利，部門主管不知道為何老是為難他，雖然周寧為了保住工作一再忍讓，可是終于，被部門主管當(dāng)眾辱罵的周寧再也無法忍受，他跟部門主管大吵了一架摔門而去。

這代表，他失去了得來不易的工作機會，失去了唯一能夠讓他在這座城市生存下來的經(jīng)濟基礎(chǔ)。

從學(xué)校剛畢業(yè)的周寧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挫折，郁悶的周寧在外面一個人喝酒喝到很晚才回到出租屋。

周寧感覺頭暈暈的，一進(jìn)屋子就倒在了床上?？伤舅恢?，失業(yè)的現(xiàn)實讓他陷入痛苦之中，還有要求過高的女朋友，自己現(xiàn)在連工作都沒了，更不要提去滿足她的那些有房有車的要求了。

隔壁突然傳來雜亂的說話聲，周寧意識到那說話聲并不是來自隔壁，而是來自于墻上的那條裂縫之中。

周寧晃晃悠悠地站起來，這個時候他不想再讓這條不明所以的裂縫來擾亂自己的生活。他從柜子里翻出那個扎著兩條辮子的女孩子的照片把它重新掛在了裂縫上方的釘子上。

正在周寧準(zhǔn)備把照片扶正遮擋那條裂縫的時候，他看到裂縫那邊的隔壁房間里，幾個穿著奇裝異服看起來像是黑社會模樣的人正在有說有笑，他們像是在進(jìn)行著某種見不得光的交易。

而周寧的目光很快就落到了挨著裂縫的一張桌子上，那桌子上面放著的是一個打開著的皮箱，而皮箱里面放著的竟然是一根根黃燦燦的金條！

周寧頓時熱血沸騰，他活這么久還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多的金子。他看到隔壁的那些人都只顧著說鬧，根本就沒人去注意這箱金條。

周寧深吸了幾口氣，他在想，如果裂縫中隔壁的東西能夠掉落到自己的房間里，那么，這是不是代表自己也能夠觸摸到隔壁的東西呢？

比如說，這些金條！

一想到自己剛剛失去得來不易的工作，咄咄逼人的女朋友，還有注定辛苦迷茫的人生，周寧決定，要鋌而走險一次！

輕輕搓了搓手，趁著隔壁房間里那些人沒有注意到自己，周寧將手伸進(jìn)裂縫中，向著那一箱金條觸摸過去。

就在周寧的手握住金條而且已經(jīng)感受到金條的冰涼時，他感覺自己的手腕忽然像是被什么東西抓住一樣，那股力量巨大無比地拖著周寧向著隔壁拉去。

周寧感覺整個人像是被塞進(jìn)一個漏斗中一樣，他被那股神秘的力量不停地拖進(jìn)裂縫之中，他的肩膀、他的身軀、他的頭顱。

周寧清晰地感覺到自己渾身上下所有的骨骼都在承受粉碎的痛苦！

眼前的世界漸漸模糊，周寧在最后看了自己房間一眼之后，終于整個人全部被吞噬進(jìn)了那條裂縫之中。

那條裂縫在將周寧吞噬之后，就像是傷口受到了某種滋養(yǎng)一般，原本拳頭大小的裂縫逐漸愈合變小，變成了跟之前周寧第一眼看到時一樣大小。

然后，周寧已經(jīng)懸掛好還沒來得及扶正的照片重新跌落下來，那女孩的照片又重新將那條裂縫遮擋起來。

就跟之前一個模樣。

第六節(jié)?無法填平的裂縫

“?。　笨諘绲姆块g里響起一聲驚恐的尖叫。

一個年過半百頭發(fā)花白的男人睜開眼睛從躺椅上驚坐起來。

張醫(yī)生平靜地看著眼前這個自己治療了三年的病人，他已經(jīng)記不起這是他給這個名叫周寧的男人做的第幾次心理治療了，可是效果依舊不太理想。

“怎么，又夢到那條裂縫了嗎？”張醫(yī)生問。

周寧喘著粗氣點了點頭，剛才的驚悸許久都未能平靜。

張醫(yī)生眉頭皺了皺，嘆了口氣。

那條老是出現(xiàn)在周寧噩夢中的裂縫，其實并不存在于現(xiàn)實之中，而是一直橫亙在周寧的腦海里，在他的精神中，那是一條精神上分裂出的裂縫！

許多年前，當(dāng)周寧還是一個剛從學(xué)校畢業(yè)的大學(xué)生時，他跟自己的女朋友小君一起來到大城市打拼。

女朋友小君在家里的壓力下一直催促周寧買房子，可是家庭條件并不太好的周寧哪里有錢來買房子，于是，兩個人的關(guān)系愈加惡化。

后來周寧還懷疑小君跟她公司的一個經(jīng)理背著自己走到了一起。終于有一天，在小君再次提起房子的事情時，怒不可遏的周寧竟然用匕首殺死了小君。

周寧偷偷地把小君的尸體處理掉，可卻留下了小君的手機，她手機桌面上周寧的照片背景也一直沒有換過。

后來，周寧又因為跟部門主管發(fā)生爭吵而被公司開除，他失去了唯一的經(jīng)濟來源。無路可走的周寧在這大城市里迷失了自己，以至于最后走上了倒賣毒品的罪惡道路。

可天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在一次交易中，周寧被警方抓獲。警方還順藤摸瓜破獲了周寧殺害女友小君的案件，數(shù)罪并罰，周寧在監(jiān)獄里度過了三十多年的歲月。

在周寧剛被警方抓獲的時候，他就被告知，當(dāng)初小君并沒有如他所想的那般跟什么經(jīng)理走到一起，小君為了緩解周寧的壓力反倒是私底下為他們買房子存了不少錢。

帶著對小君的深深愧疚，還有對生命無比迷茫的周寧在一瞬間精神徹底崩潰，他的這種精神疾病在后來愈加嚴(yán)重，已經(jīng)處于精神分裂的狀態(tài)。

如今已經(jīng)年過半百的周寧腦海中老是幻想自己的房間里有一條裂縫，在那條裂縫中他能看到各種各樣不同的詭異景象。而事實上，他看到的那些人那些事都是他自己的親身經(jīng)歷，只不過那些在他模糊的意識里都變成了陌生的面孔。張醫(yī)生認(rèn)為，這是因為在周寧的內(nèi)心深處不愿意相信過去的那些事實而已。

比如說他看到自己殺害女朋友時的場景，看到因為自己走上犯罪道路終日哭泣的父母，看到自己跟已經(jīng)懷孕的小君本應(yīng)該有的孩子，以及幻想他們?nèi)谥倚腋Ｌ鹈鄣厣钤谝黄鸬臏剀熬跋蟆?/p>

當(dāng)然，還有他對于小君爸媽深深的愧疚，那個打通了卻一直沒敢說話的電話。

“張醫(yī)生，那個墻上的裂縫到底是什么，為什么我老是會夢見它？還有，我從裂縫中看到的那些人究竟是誰，為什么住在隔壁的人每天都在變化？”一直被隱瞞真相的周寧再一次疑惑地問道。

張醫(yī)生看著自己的這個病人淡淡一笑，輕聲安慰道：“你不要想這么多了，他們都只不過是你夢里的幻象而已，試著不要想那條裂縫?！?/p>

是啊，或許忘記過去才是最好的治療方法。

也只有這樣，才能將那條裂縫徹底填平。

第七節(jié)?尾聲

離開張醫(yī)生的診所，周寧拄著拐杖穿過門前的走廊。

當(dāng)他走到一個房間門口時，剛好看到一個房東模樣的人正把新房客引進(jìn)一個破舊的房間里。

周寧看到房東指著墻上的照片對新房客笑著說：“你們的運氣還是很好的，這附近已經(jīng)很少有空房間了。這屋子的上個住戶可能是家里有事走得很急，甚至連已經(jīng)繳過的三個月的房租都沒有要。而且走的時候把家具都留在了這里，雖然有些舊，不過還是能給你們省下不少錢呢?！?/p>

新房客禮節(jié)性地點頭表示贊同。

房東走后，周寧聽到房間里隱隱約約傳來新房客說話的聲音。

新來的女房客開始抱怨：“早知道我就不跟你了，整天吃苦受累不說，還要住這又小又破的房子！”

那男房客似乎心情也不太好，冷嘲熱諷地說道：“后悔了是吧，行啊，那你滾吧，你不正跟你們公司的那個什么經(jīng)理打得火熱嗎，找他去啊！”

“你什么意思啊？”

“我沒什么意思，你做了什么好事自己知道！”

房門外的周寧感覺腦子里一陣絞痛，他好像想起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