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帝內經》的系統(tǒng)哲學思想探析

《黃帝內經》的系統(tǒng)哲學思想探析

摘要：《黃帝內經》所建立的認識模式是自然——認知系統(tǒng)模式，這是系統(tǒng)哲學本體論的核心。在《黃帝內經》中，自然系統(tǒng)是自然本質——過程的模式，認知系統(tǒng)就是其中的一個子系統(tǒng)。自然系統(tǒng)和認知系統(tǒng)是同一而非二元的，并且，雙方隨著自然本質的發(fā)展而共同演化。

關鍵詞：黃帝內經；自然系統(tǒng)；認知系統(tǒng)

中醫(yī)著作《黃帝內經》(以下簡稱《內經》)以“天人相應”作為理論基礎。它認為，人和天(即自然)是統(tǒng)一的，二者統(tǒng)一于相似的行為和功能。因此，《內經》中所說的自然是把人涵蓋在內的，并且自然的本質是運動不息的?！秲冉洝纷髡哒J為，自然是整體系統(tǒng)，人又是自然整體系統(tǒng)中的整體系統(tǒng)?！跋到y(tǒng)理論的核心是整體與局部的關系問題”[1]，人和自然之間的關系通過系統(tǒng)之間行為和功能的相似性建立起來。在對這種關系堅定的基礎上，《內經》所建立起的認識模式就是系統(tǒng)哲學的認識模式，這個模式又是系統(tǒng)哲學本體論的核心，“系統(tǒng)哲學本體論的核心是‘雙透視的’自然——認知(或心理——物理)系統(tǒng)?！盵2]

1《內經》的自然系統(tǒng)

系統(tǒng)是一個不能進行物理分割的整體，它由其組成部分以一定的聯(lián)系方式構成?！案鹘M成部分(元素)之間那種相對穩(wěn)定的本質性的聯(lián)系稱作結構關系，而具有一定結構關系的整體稱為系統(tǒng)。”[3]自然在《內經》的認識模式中，就是一個系統(tǒng)，而且是最大的系統(tǒng)。自然的天象、氣候變化就是這個系統(tǒng)的行為和功能的表現(xiàn)。

在《內經》中，自然系統(tǒng)是決沒有把人拋離出去的。天和人通過氣貫通起來。氣的特點則使得天和人都具有相似的特性。天是運動的，人也是運動的，人的運動就表現(xiàn)為人體的生機；我們可以直觀地認為，天的運動通過氣而傳遞到人，而對人發(fā)生作用。有生機的人體，也會因為天的異常運動而通過氣受到影響。“氣”實質上就是運動，同時又是聯(lián)系，甚至它還可以變?yōu)槿梭w。但是形體不是氣，形體只是具有氣的特征。那么氣到底是什么？氣實際上就是整個宇宙自然的發(fā)生、發(fā)展、演化過程。而這個過程就是自然的本質。自然系統(tǒng)則是氣的軌跡上被移入了的空間，但是這被移入的空間又是幾何外形很不確定的有形實體。

《內經》的人體系統(tǒng),是《內經》自然系統(tǒng)中的一個子系統(tǒng),因為《內經》的作者對其行為和功能的充分重視,從而使得它的物質實體的空間不同于其表觀給人的形象,甚至也不同于以西醫(yī)理論為基礎的高度發(fā)展的現(xiàn)代醫(yī)學所認識的人體實體。在《內經》中,人體系統(tǒng)有形實體的空間是不大受重視的，《內經》作者所關注的是人體系統(tǒng)的行為功能?！秲冉洝穼θ梭w系統(tǒng)的行為功能的重視,其實就是把認識的重點放在過程上。相對于人的生命,人體系統(tǒng)有形實體這一物質就是軀殼,而有生命的人體的軀殼本來就是幾何外形極難被把握的物質實體?！秲冉洝氛f:“夫言人之陰陽,則外為陽,內為陰,言人身之陰陽,則背為陽,腹為陰,言人身臟腑中陰陽,則臟者為陰,腑者為陽。肝、心、脾、肺、腎五臟為陰,膽、胃、大腸、小腸、膀胱、三焦,六腑皆為陽。”(《黃帝內經·素問·金匱真言》)人身的陰陽之分,是根據(jù)其行為功能的特點。三焦為六腑之一,持運行*運行元氣和津液?！端貑枴ち?jié)藏象論》有“脾、胃、大腸、小腸、三焦、膀胱者，倉廩之本，營之居也，名曰器，能化糟粕，轉味而入出者也……”之謂；另《素問·五藏別論》亦有“夫胃、大腸、小腸、三焦、膀胱，此五者，天氣之所生也，其氣象天，故瀉而不藏，此受五藏濁氣，名曰傳化之腑。此不能久留，輸瀉者也”之說。因解剖學上并沒有“三焦”一結構，故在現(xiàn)代語境下解讀三焦，其功能應為“運行”。之功能,但是現(xiàn)代對于人的解剖結構的研究,卻并未找到這樣的器官(一說是網膜)。人體系統(tǒng)的操控,則是根據(jù)布于體表的經絡。以手足三陰三陽劃分的十二條經脈,網羅人體系統(tǒng)內外各部分。十二經脈六條分布在上肢,分手三陰、手三陽；六條分布在下肢,分足三陰、足三陽。手三陰起于胸內，止于手指,手三陽起于手指,止于頭部。足三陽起于頭部,止于足趾,足三陰起于足趾,止于胸腹之內。每條陰經聯(lián)屬一臟并和一腑相聯(lián)絡,每條陽經聯(lián)屬一腑并和一臟相聯(lián)絡。氣血在經脈中運行順序如下:手太陰肺經——手陽明大腸經——足陽明胃經——足太陰脾經——手少陰心經——手太陽小腸經——足太陽膀胱經——足少陰腎經——手厥陰心包經——手少陽三焦經——足少陽膽經——足厥陰肝經,再回到手太陰肺經。而且不同時辰氣血流注不同的部位:平旦晨起寅時,流注在肺,卯時在大腸,辰時在胃,巳時在脾,午時在心,未時在小腸,申時在膀胱,酉時在腎,戌時在心包,亥時在三焦,子時在膽,丑時在肝,再流注到肺。此外還有十二別經和奇經八脈。分布在體表的經絡系統(tǒng)在特定部位的信息傳導點,這樣就形成了穴位。在特定的時刻,用長度粗細不一的銀針以相應的手法對穴位進行刺探,就會影響相應的行為功能,并會影響相應的臟器。針灸治療就是這樣影響人體系統(tǒng)而達到內病外治的目的。從古至今,實踐上的成功已是無數(shù)并仍將有無數(shù)的成功,卻同樣還未發(fā)現(xiàn)相應的解剖結構。或者也可以說，還沒有能夠把握與過程相對應的物質的空間。

氣的本質是過程，該過程的特點是陰陽、五行。這個過程是十分復雜的，表現(xiàn)為變幻無常的天象、氣候。過程是本質，過程的模式是系統(tǒng)，整個的過程的模式就是整個自然系統(tǒng)。系統(tǒng)由各組成部分以一定的聯(lián)系構成，每一部分都行使其相應的功能。放在整個最大的系統(tǒng)中，各組成部分又各自成為一個系統(tǒng)，就是這最大系統(tǒng)的子系統(tǒng)。每一子系統(tǒng)又都有其它的發(fā)生、發(fā)展的過程，它們共同形成整個最大系統(tǒng)的生生不息。子系統(tǒng)也是生生不息的，它們通過各自生命的新陳代謝以實現(xiàn)這不息之生機。因此，子系統(tǒng)與最大的系統(tǒng)是相似的，而且，在本質上，子系統(tǒng)與最大的系統(tǒng)是同一而非二元的?！秲冉洝分校畲蟮南到y(tǒng)就是自然系統(tǒng)，而認知系統(tǒng)(系統(tǒng)哲學稱之為心靈事件系統(tǒng)*認知系統(tǒng)通俗地理解大致就是心理系統(tǒng)，系統(tǒng)哲學稱之為心靈事件系統(tǒng)(mental events or mind events)意在強調該系統(tǒng)包含了所有的認識方法，本文沿用該中文翻譯。)就是其中的一個子系統(tǒng)，兩者是同一而非二元，而且是永恒“生存”的。

2《內經》的認知系統(tǒng)

系統(tǒng)哲學的基本實體是心理——物理系統(tǒng)，拉茲洛認為心理——物理系統(tǒng)是“非二元論的”。這實際上就是系統(tǒng)哲學的本體，而該本體的內容就是心靈和物質的關系問題，它是系統(tǒng)哲學進一步邏輯演繹、研究的前提。拉茲洛為這個問題提供了一個基本概念，即自然——認知系統(tǒng)的概念：非二元論、雙透視(biperspective)是它的特點，也就是說，自然系統(tǒng)和認知系統(tǒng)是同一的?！爱斔嬷?，該系統(tǒng)是心靈事件系統(tǒng)，即認知系統(tǒng)。而從另外的觀點看，系統(tǒng)是物理事件系統(tǒng)，即自然系統(tǒng)”。[4]這里的同一性來自兩種系統(tǒng)的理論的不變性：由事件組成的系統(tǒng)在結構上是同型的，所以，從一類系統(tǒng)轉換到另一類系統(tǒng)時，它們各自的理論并不改變。從這個基本概念進一步得出系統(tǒng)的功能和行為方式的相似性，然后，在認識過程中，“從我們人類成員擴展到整個生物界，甚至無機進化領域”。[5]對于“雙透視”，錢兆華這樣解讀：“這就意味著，世界之所以分為物理事件組成的自然系統(tǒng)和精神事件組成的認知系統(tǒng)，僅僅是因為我們對其觀察的角度不同。相同的事件或系統(tǒng)，如果從外部觀察，它就是物理事件或自然系統(tǒng)，而如果從內部觀察，它就是精神事件或認知系統(tǒng)。換句話說，實際上它們只是一種事件或一種系統(tǒng)在不同場合下的不同表現(xiàn)形式而已?！盵2]

整體之為整體，不僅僅在于整體自身如何，更重要的是其周圍整體的存在。認識主體處于自然系統(tǒng)之中，自然系統(tǒng)則為最大的整體。它由內部的小整體，包括認識主體，共同構成。其行為和功能離不開這些“構成整體”，各“構成整體”行為和功能的進行亦離不開這個大整體，它們的存在互為條件。同時，“構成整體”之間，也為各自的共同存在而進行著行為和功能，它們共同構成了大的整體?！皹嫵烧w”自身也各自為了自身發(fā)生著相互的影響。各“構成整體”又有更低一級的“構成整體”，層層遞進。而作為整體的系統(tǒng)是獨立于實質基質或系統(tǒng)構成的,它能夠通過抽象結構、數(shù)學及信息論中提到的性質來構建認識模式。站在系統(tǒng)哲學的角度下審視《內經》中的氣之過程，該氣之過程就是心靈事件系統(tǒng)的本質?！秲冉洝分械臍庵^程既是運動不息的“流”，又可被看作所形成的一個大的、一元的系統(tǒng)。站在系統(tǒng)哲學的角度下審視它，該氣之過程的本質就是心靈事件系統(tǒng)。這個系統(tǒng)向內到認識主體，就是認知系統(tǒng)；向外，到世間萬物，則是自然系統(tǒng)。實際上，這樣的系統(tǒng)是極難把握的，所以必須在“流”的軌跡上建立起模式，也就是認知系統(tǒng)。隨著人們實踐的日益豐富，《內經》的認知系統(tǒng)也逐漸龐大起來。在《內經》作者的概念中，世間萬物統(tǒng)一于陰陽、五行，因此所構建的這個模式也以陰陽、五行作為基本概念。并且為了增加其確定性，《內經》的作者進一步建立了龐大五運六氣理論，使得這個模式往量化的標準邁出了一步。

五運六氣分主運、主氣，客運、客氣；客運又分中運與小運，客氣有司天、在泉、左右間氣。各以五行相生、陰陽相生的順序，以木開始，水為終；陰生陽，陽生陰；如此反復。陰陽伴隨其中，通過干支甲子與五行相生結合。十干起于甲，終于癸，奇數(shù)者為陽，偶數(shù)者為陰。十二支起于子，終于亥，也是奇為陽，偶為陰。此外，還有五音，對應于五行，起于角，終于羽。主運主氣主一年四季正常的氣候，又主東南中西北五方地區(qū)的正常氣候?？瓦\客氣則主每歲往來不定的氣候變化。然后，把五運與六氣相結合去分析自然的天象、氣候。《內經》作者建立此模式的目的在于通過分析自然氣候的運氣生克順逆之道來推測這些變化對人體的影響及其與人體發(fā)病的關系，從而作為養(yǎng)身治病的依據(jù)。我們看到，這樣的模式是基于長期的經驗事實的，如《素問·五臟生成篇》說：“色見青如草茲者死，黃如枳實者死，黑如炱者死，赤如胚血者死，白如枯骨者死。”五色，當如自然般色正質潤，否則當死。沒有大量經驗的積累是得不出如此肯定的結論的?！吨芤住は缔o上》有云：“圣人設卦觀象”，說的就是在已經建立起來的模式中去觀察現(xiàn)象。當然，這些模式同樣不是憑空捏造的，也是在長期的經驗積累的基礎上建立的?！秲冉洝返倪@一模式的使用，除了說明現(xiàn)象之外，還有對將至未發(fā)之事的預測作用?！秲冉洝返倪@一模式，是在天地宇宙這一自然系統(tǒng)內部對其研究而形成的。人體就在這個自然系統(tǒng)的內部，和這個自然系統(tǒng)一樣，本原是氣，本質是氣之過程，因此從對自然系統(tǒng)的研究結果可以推測出人體內部的行為變化。這正是創(chuàng)立這套方法的《內經》的作者的最大初衷。而在客觀上，《內經》作者又把包括人體在內的自然系統(tǒng)與認知系統(tǒng)統(tǒng)一起來，并讓這個永遠地“生存”，這樣，整個自然就是五運六氣這一模式。它們的本原是氣，本質是過程。顯然，《內經》所構建的這個五運六氣模型并不足以使知識作出實際預見,但足以構成其他知識,然后又產生其他的知識,如此往復,直至最后的知識有效地作出預見。[6]

3自然系統(tǒng)——認知系統(tǒng)共同演化

天人一體、物我一體的觀點是中國文化的基本模式，代代相傳。然而認識卻是實在的運動，而且必須得有認識主體的存在。這樣一來，天與人、物與我勢必相分。與此同時，天人一體、物我一體又是一種境界，認識主體即便在不得不相分的情況下，也得努力讓自身走向與身外之物的融圓。在我們的祖先看來，有超出實物的東西，那才是本質的，才是認識主體所要追求的。而且，這種本質的東西貫通一切。這種本質的東西，又強烈地受認識主體的影響，而且又影響著認識主體。從而形成了自然系統(tǒng)——認知系統(tǒng)的共同演化。

改造世界時，他們和這些方法本身必定會被改變了的世界所改變?！盵7]這就是說，認知系統(tǒng)必定會隨著自然系統(tǒng)的改變而改變。這一點反映在《內經》通篇的內容之中：從先秦到七篇大論形成的這段時間，這一模式在《內經》中，由起初的陰陽、五行的粗糙使用，逐漸地精巧化為五運六氣的趨于精密的推算。

《內經》的作者把整體之間的聯(lián)系表示為陰陽五行的模式。自然系統(tǒng)這一整體具備陰陽五行特征，又按陰陽五行特征分化為低一級的整體。陰陽之間的關系一方面是陰消陽長、陽消陰長，陰陽雙方對峙著。另一方面，陰極而陽、陽極而陰，兩者又相互轉變。五行，木火土金水之間，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相生相持；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相克相抵。在這個基礎上，再形成五運六氣的更加復雜的關系。從而逐漸達到《內經》作者的“以近知遠，以見知所不見”的目的。

《內經》有云：“善言始者，必會不終，善言近者，必知其遠。是則至數(shù)極而道不惑?！?《黃帝內經·素問·天元紀大論》)這是《內經》作者在認識上所持的態(tài)度，也是其至始至終所持的主張。始善，則會流而不息，無終之期。近遠在《內經》中是統(tǒng)一的。“言近”首先得知近，合理地知近方可善言?！敖痹谥袊幕锊粌H僅是空間方位的意思，還有理解和心理上感受相對容易之意。知近，就是對于方便理解之物、那些直接作用于我們感官的現(xiàn)象作恰當?shù)姆治?。知近盡，則言善無疑。近遠均在氣之過程中，不可捕捉和把握，《內經》的模式使得近即是遠，近遠一也?！秲冉洝返倪@一模式是開放的，它隨著經驗而不斷地變化、充實著，乃至現(xiàn)存《內經》一著作中，模式發(fā)展到了五運六氣，這是當時所能達到的認識氣之過程的最高手段。心靈事件系統(tǒng)或者說認知系統(tǒng)——自然系統(tǒng)勢必完全符合氣之流逝，這就必然要求認識模式的不斷演化、完善，同時又與自然的本質并駕齊驅并且逐漸接近。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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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美)拉茲洛.系統(tǒng)哲學演講集[M].閔家胤譯.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1：87.

[6]范冬萍.系統(tǒng)哲學的新探索:“控制論原理研究計劃”[J].自然辨證法研究，2003，19(9):80-83.

[7]金觀濤.系統(tǒng)的哲學[M].北京：新星出版社.2005：169.

Analysis of the System Methodology OfHuangdiInfernalMedicine

WANG Yong-zhe

Socialbrancheducationministry;QuZhouCollegeofTechnology,QuZhou324000,China.

Abstract:The knowing mode which was Set-up in Huangdi Infernal Medicine is the mode of natural-cognitive system, and it is the core of ontology in Systems Philosophy. In Huangdi Infernal Medicine, the natural system is the mode of course, which is the essence of nature, and the cognitive system is one of the subsystems. Natural system and cognitive system are the same and not dual, as more, both are evolving commonly with the essence of nature.

Key words:Huangdi Infernal Medicine; Natural System; Cognitive System

收稿日期：(2014-12-11)編輯：李叢

中圖分類號：R212

文獻標識碼：A

作者簡介：★王永哲*王永哲(1976—)，男，講師，哲學碩士。研究方向：自然哲學。(衢州職業(yè)技術學院社科部浙江 衢州 324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