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詩彤(云南師范大學 外國語學院, 云南 昆明 650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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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研究
“蝴蝶君”的性別追尋
——對《蝴蝶君》中伽里瑪?shù)囊环N霍米·巴巴式解讀
謝詩彤
(云南師范大學 外國語學院, 云南 昆明 650500)
《蝴蝶君》是美國華裔作家黃哲倫以著名歌劇《蝴蝶夫人》作為顛覆原型而創(chuàng)作完成的戲劇。借助霍米·巴巴的混雜理論來探討男主角伽里瑪?shù)男詣e追尋過程,代表西方權威中心的伽里瑪在劇末走向死亡,而在他眼中代表東方軟弱無能的宋麗玲卻活到了最后。通過對這一不同結局的分析比較得出,伽里瑪?shù)乃劳鍪且驗樗荒苷J同性別混雜只追求單一性別身份而造成。如果他能對東西方文化有清楚的認識,或許悲劇就可以避免。
《蝴蝶君》; 霍米·巴巴; 混雜; 性別
黃哲倫是目前在好萊塢和百老匯最活躍的華裔劇作家。他的《蝴蝶君》自1988年首演之后大受歡迎。而他也由此獲得當年托尼獎最佳戲劇獎,成為首位獲此殊榮的華裔作家。《蝴蝶君》是對意大利作曲家普契尼著名歌劇《蝴蝶夫人》的一次全面改寫?!逗蛉恕分袦厝犴槒牡臇|方女性巧巧桑為愛而死,而在《蝴蝶君》中,這樣為愛犧牲的舉動卻變成了“高大威猛”的西方男性伽里瑪。這樣的反寫在過去的研究中,學者們也給予了一定的重視,認為黃哲倫是挑戰(zhàn)了西方的權威[1-2]。但國內也有部分學者對這一說法持有異議。他們認為這并不是顛覆,因為戲劇中宋麗玲的間諜身份,文革中的中國等情節(jié)安排是對東方狡猾落后這一固有概念的雪上加霜[3-4]。除此之外,性別問題也是研究《蝴蝶君》的一個熱門話題。寧顯錦[5]從雌雄同體出發(fā),分析了劇中男性化的女人和女性化的男人;董亮[6]從性別結構出發(fā),為這一作品提供了新的闡釋視角;洪文慧[7]從性別政治著手,以此對殖民主義意識形態(tài)提出深刻的批判。另外,在過去的研究中,也有學者運用霍米·巴巴的混雜理論來分析此劇[8-9],但鮮有人將混雜理論與性別身份結合在一起來分析此劇。所以,在這篇文章里,我們將把焦點放到劇中男主角伽里瑪?shù)男詣e追尋及性別混雜上,并與“女”主角宋麗玲的性別追尋相比較,分析得出伽里瑪最終走向死亡的原因。
霍米·巴巴是后殖民理論三巨頭之一,他的理論近年來越來越受到學者們的關注。在批判和吸取前人理論的基礎上,巴巴對后殖民批評提出了自己的見解和創(chuàng)新,為后殖民理論的發(fā)展做出了相當?shù)呢暙I。而在巴巴提出的眾多術語中,混雜理論是其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
混雜性,也有人稱為雜合性、雜交性或雜糅性,指的就是在話語實踐上殖民者與被殖民者雙方相互交融的狀態(tài)。它指具有了發(fā)生交流雙方的特點,但又是不同于雙方的混合體,而且具備了雙方不可比擬的優(yōu)點。巴巴將巴赫金的“混雜”與后殖民研究融合在一起,主張殖民與被殖民的情景彼此雜糅,并因而發(fā)展出存在于語言認同和心理機制之間、既矛盾又模糊的新的過渡空間。因此,其“混雜化”指的是“不同種族、種群、意識形態(tài)、文化和語言相互混合的過程”,是被殖民者對殖民文化的霸權地位進行質疑、顛覆的一種策略[10](P.50)。而在混雜理論的基礎上,霍米·巴巴又提出了他的另一重要概念——第三空間理論。所謂第三空間,霍米·巴巴強調的是殖民者與被殖民者相互滲透的狀態(tài),而不是想象中的兩種對立文化之外的第三者,或者調停兩種不同文化的中和的客觀性[11](P.109-110)。第三空間置換了建構它的歷史,樹立起新的權威機構、新的政治動因,而這些都是現(xiàn)成的智慧未能充分了解的[12](P.123-124)。在新時代里,界限得以消除,原先不被肯定的東西有了其合理性,新生事物也有了其發(fā)展和存在的可能。在《蝴蝶君》中,作者黃哲倫就創(chuàng)造了這樣的一個新空間,新時代,讓故事有了發(fā)展的可能。
根據(jù)薩義德的《東方學》我們知道,東方在西方人眼里是野蠻落后,具有“女性”氣質,等待著西方去統(tǒng)治、去改造的地區(qū)。那里的男人脆弱膽小,女人妖媚風騷。相反,西方則一直把自己當作權威的中心,有能力去統(tǒng)治幫助“落后”的東方進步的地區(qū)。西方人則都是極富有冒險開拓精神,獨立自強的。如果哪位西方人,尤其是西方男性,沒有表現(xiàn)出應有的男性氣質,反而像他們想象的東方男人那樣懦弱無能的話,那他一定會受到西方大眾的排擠。因為從政治思想和文學語言的傳統(tǒng)來看,民族在西方的確是一個強有力的歷史觀念,它象征著一種文化或一種集體意識賴以存在的力量[13](P.55)。所以在一個如此具有“男性”氣質的國度,人們怎能容忍一個懦弱無能的西方男人破壞了自己民族的根基呢?這樣的男性注定是融入不了西方主流社會的。而本劇中的伽里瑪,就是這樣一位不幸的西方男性。
他在高中被同學票選為“最不可能被邀請去參加聚會的人”;他害怕主動跟女孩搭訕約會。從這些細節(jié)中我們可以斷定,伽里瑪在法國一定是個害羞膽小不自信的男人,甚至身上帶有一些女氣的味道。此外,身為小職員的他娶了大使的女兒為妻,且長久都不能讓生育沒有問題的妻子懷孕,這更讓伽里瑪本應有的男人氣概大打折扣。這時身處西方的伽里瑪從生理性別來講,他的確是一個男人。但他膽小害怕,毫無西方人所推崇的英雄氣概,他展現(xiàn)出的社會性別是偏女性的。由于生理性別與社會性別的不重合,所以伽里瑪并不能被稱為一個真正的男人。這樣的他得不到西方大眾的承認,一直過得畏畏縮縮,直到他看到平克頓的故事。他急切地想如平克頓一樣擁有自己的“東方蝴蝶”,并且理所當然的認為這些“東方蝴蝶”會為他這位“高大威猛”的西方男人折服,而這樣急切的心理和理所當然的想法反而卻更加暴露了他所缺乏的男性氣質。正如朱迪思·巴特勒所說,不僅女性的性別身份是一種建構,所有的性別身份都是后天建構而成的,都不是自然的存在[14](P.34)。伽里瑪也相信他的社會性別是可以得到重建的,而去東方,到中國就是他的最佳選擇,那里有著萬千“蝴蝶”等著他去征服。那么伽里瑪?shù)街袊男詣e重構之路真如他想的那么順利嗎?
初次看完宋麗玲的表演后,膽小又害羞的伽里瑪?shù)谝淮伪憩F(xiàn)得像個男人了,“她是多么的柔弱,甚至,我都可以保護她,把她帶回家”[15](P.26)。在隨后的接觸中,宋麗玲更是將東方女人的害羞溫柔展現(xiàn)的淋漓盡致。她會因為半夜邀請了男子到家中做客而害羞;會因為一次又一次的給伽里瑪寫信而覺得丟了羞恥心;會一有機會就對伽里瑪重復“我很害羞”。如果說伽里瑪在中國最初還是有些不自信的話,在看到宋麗玲這一舉一動后,他自己更加確信這就是那只可以隨時向他屈服的“東方蝴蝶”。而這樣的屈服完全激發(fā)了伽里瑪?shù)哪凶託赓|,讓他變成 了一個真正的男人。在他一次又一次有恃無恐的忽略宋麗玲的信件后,他說到“我第一次感覺到那種權力的沖動——這是一個男人的絕對的權力”[15](P.51)。 恰巧這時,他在中國又被提升為副領事,工作上的成功更是讓他覺得自己活得像個男人了。故事發(fā)展到此,伽里瑪已經(jīng)成功蛻變成了一位自信強大的西方男子。第一次他覺得自己的生理性別和社會性別完全重合,他確信他就是那個擁有絕對權力的男人。然而伽里瑪性別身份確立的背后,是東方女人完全的柔弱順從。如果沒有了這樣襯托他男子氣質的東方女人,那他的性別身份還能得到確立嗎?
劇中瑞尼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典型西方女子,在伽里瑪面前毫不掩飾自己對男性陽具的鄙視。在瑞尼的高談闊論下,伽里瑪身為男人,沒有為所有男同胞們據(jù)理力爭,展現(xiàn)自己應有的豪邁氣概,只是弱弱的說了句,“這完全是不可接受的”[15](P.138),然后像只落難狗一樣,逃回了不抗拒他,恐嚇他的宋麗玲身邊。由此我們可以看出,伽里瑪表面上貌似已經(jīng)變得權威霸道,擁有了男人氣概,但他的性別身份還是沒有得到確立,依然夾雜在“外男內女”的尷尬之中。他不能忍受性別混雜的存在,他知道這樣的性別第三空間依然讓他不能融入西方社會,他要建立的是完完全全的男性身份。
逃回到宋麗玲身邊的他,繼續(xù)沉醉在“我是男人”的自我欺騙中,而所有的一切就在他發(fā)現(xiàn)他夢中的“東方蝴蝶”竟是一個男人之后而坍塌了。如前所說,伽里瑪?shù)某晒ν懽兪墙⒃凇皷|方蝴蝶”的順從之上,然而現(xiàn)在沒有了“東方蝴蝶”,他早已無法證明自己的男子氣概;或許在二十年中他早已發(fā)現(xiàn)了宋麗玲的端倪,可是沉浸在這樣男人氣概中的他不想破壞這種幸福,“我心里的某個地方始終知道,我的愛情是一場欺騙”[15](P.137)。
至始至終,我們都看到伽里瑪只是無限沉浸在自己男人氣概的幻想里。他面對西方女人時,依然懦弱無能,沒有了宋麗玲,沒有了可以任他擺布的“東方蝴蝶”,他又變成了那個女氣的西方男人。在他的世界里,沒有性別第三空間的存在,性別混雜對他來說完全是不能接受的。西方民族的中心位置,推崇的男性特質,讓他只能選擇成為一個真正的男人。除此之外,在霍米巴巴看來,文化和民族的形成都不是由其自身決定的,而是在與其他文化交匯過程中形成的,其他民族的特性塑造了自己民族的特性[13](P.55)。如果一開始,伽里瑪就能對所謂的東西方的差距有一個清楚的認識,在西方他就不會過得那么不自信,畏畏縮縮。當然他也不會再對“東方蝴蝶”抱有不應該的幻想,從而避免自己最后的崩潰??墒且磺卸纪砹?,或許伽里瑪監(jiān)獄里的日式自殺表現(xiàn)了他對男人氣概最后的渴求。
相反,宋麗玲卻生存了下來。首先,作為男扮女裝的“她”,身上確實是有女氣味。他在京劇里的扮相是男扮女裝的旦角;其次,秦同志每次來找他了解情況時,他都穿著裙子;最后,他在法庭上對伽里瑪還曖昧不斷。不同于伽里瑪對自己身上的女性性別羞于承認,“她”只是輕描淡寫的告訴觀眾,“在現(xiàn)代中國,這樣的人就被看成是女人”[15](P.77)。言語中沒有任何的憤怒與不滿,“她”不僅能認清自己在中國的現(xiàn)狀,并且接受之,而且還能勇于承認自己性別身份的含混,并在需要時,分別扮演好兩種性別角色。在法庭上,作為一個男人,他直接控訴西方的強奸心理,高聲呼喊出所有東方男人的心聲,并要伽里瑪奉承他。在伽里瑪說,你只是一個男人時,他爭辯道,“我并非‘只是一個男人’”[15](P.138),而是一個真真正正的東方男人。由此,我們可以看出宋麗玲輕松的游走于男女性別的混雜中,“她”不僅明確自己的身份,并且自己也給予了肯定。“她”為自己構建了性別的第三空間里,所以最后“她”能活下來,給自己創(chuàng)造出無限可能。
由于民族文化的影響,導致了伽里瑪由對單一性別的追求,排斥混雜的性別身份,最終走向滅亡。相反,宋麗玲卻在男女性別的混雜中存活了下來。如果伽里瑪能撇開偏見,對自己的本族文化和別國文化有一個清楚的認識,或許他的死亡就可以避免。在全球化的今天,當各種文化相混雜,各角落人民相交流時,我們一定要不帶偏見的去認識對方。如同黃哲倫自己所說,“我把《蝴蝶君》看成是對各方的一個請求,希望他能穿透我們各自的層層累計的文化的和性的誤識,為了我們相互的利益,從我們作為人的共同的和平等的立場出發(fā),來相互真誠的面對對方”[15]。真誠相待,求同存異我想才是我們最好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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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 analysis of Gallimard ofM.Butterflyfrom the Perspective of Homi Bhabha’s Hybrid Theory
XIE Shi-tong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and Literature, Yunnan Normal University, Kunming 650500, China)
M.Butterfly, one of the most famous works of Chinese American dramatist David Henry Huang, is the adaption ofMadamButterfly. In this paper, we will analyse the gender pursuing of Gallimard, the male protagonist,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Homi Bhabha’s hybrid theory.Comparing with the different result of Song Liing, the female protagonist, we get the conclusion that Gallimard could have survived if he accepted gender hybrid and understood the eastern and western culture without prejudice.
M.Butterfly; Homi Bhabha; hybrid; gender
2014-11-26
謝詩彤(1990— ),女,四川南充人,在讀研究生,主要從事英美文學研究。
I207.33
A
2095-7408(2015)02-0018-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