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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論清末民初歷史語境中的國家主義

      2015-04-10 05:47:03
      關(guān)鍵詞:國家主義民族主義國民

      曾 科

      (深圳博物館,廣東 深圳 518026)

      論清末民初歷史語境中的國家主義

      曾 科

      (深圳博物館,廣東 深圳 518026)

      國家主義屬于西方政治學的范疇,它傳入近代中國時所遭遇的是一種不同于西方的歷史語境,后者既為國家主義的移植提供了土壤,也使之產(chǎn)生了某種理論上的變異。在清末民初民族救亡的歷史語境中,國家主義被視作一種由民族危機所激發(fā)出來的抵抗性機制,其“合群”的功能被放大。在革命與立憲的歷史語境中,國家主義是一種主張國內(nèi)民族融合、國家統(tǒng)一的思想方案。中、西國家主義這種相即而又相離的歷史現(xiàn)象,從一個側(cè)面展示了近代中、西思想文化交匯的復雜形態(tài)。

      國家主義;民族救亡;革命與立憲;民族主義

      19世紀中葉以來,中、西思想文化開啟了新一輪碰撞與交流的歷史時期。伴隨著晚清西學東漸的歷史潮流,西方的國家主義開始傳入中國,成為近代中國引人注目的思想流派之一。然而,當國家主義傳入中國時,它所遭遇的是一種不同于西方的歷史語境,后者既為國家主義的移植提供了土壤,也使之產(chǎn)生了某種理論上的突變。換言之,中國近代的國家主義盡管源于西方,并與之有著某些相似的思想因子,但它不是對西方國家主義的簡單移植,近代中國特有的歷史語境對西方國家主義進行了改造和形塑。本文將細致考察國家主義在清末民初歷史語境中是如何被理解和消化的。

      1 民族救亡語境中的國家主義

      一般來說,國家主義屬于政治學的概念,是與自由主義相互對立的思想范疇,兩者對于國家威權(quán)與個人自由的關(guān)系存有不同的知見:國家主義“強調(diào)推崇國家理性,認為國家有獨自的利益,為了追求和維護國家的利益,國家(或國家的代表)可以采取任何手段、形式”;自由主義“主張的是有限但卻有效的政府,以及嚴格遵守憲法進行統(tǒng)治的憲政。個人自由與權(quán)利要受到更多的尊重與保護,國家的權(quán)力則被制度化的機制所束縛”[1]。從政治學的角度來看,國家主義的學理主要包括國家目的論和國家主權(quán)論,其思想內(nèi)容主要有以下兩點:(1)國家具有倫理性,本身就是目的。(2)國家主權(quán)是政治權(quán)力的唯一源泉,個體應無條件地服從國家的權(quán)威。

      需要指出,國家主義不僅僅是一種純粹的學理,它往往溢出政治學的范圍而泛化為一種意識形態(tài)或政治運動,與16至19世紀英、法、德、意等近代歐洲民族國家的形成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有力地推動了西方近代政治的世俗化與民族化進程。國家主義的原旨本是強調(diào)國家本位,追求國家主權(quán)的獨立與完整,具有正義性與歷史進步意義。然而到了19世紀下半葉,隨著西方資本主義向帝國主義的過渡,國家主義逐漸蛻變?yōu)檐妵髁x、沙文主義,“開始鼓吹所謂‘民族優(yōu)越論’,尊本民族為‘優(yōu)等民族’,貶其他民族為‘劣等民族’,在意識形態(tài)的層面上為本國的擴張政策和發(fā)動對外戰(zhàn)爭臆造借口。所以,國家主義至19世紀末發(fā)展到極端,已徹底質(zhì)變?yōu)榉蠢硇缘慕^對主義思潮,而軍國主義和法西斯主義則是其實踐形態(tài)”[2]。

      近代中國屢遭西方列強的侵凌,亡國滅種的民族危機日益嚴重,救亡圖存是近代中國所面臨的最為緊要的任務(wù),而要求實現(xiàn)國家主權(quán)的獨立與完整,正是國家主義的核心價值訴求。因此,國家主義在近代中國民族救亡的歷史語境中找到了非常深厚的土壤。從詞源上看,“國家主義”一詞最初出現(xiàn)在漢語文獻是在19世紀末20世紀初期,而這個時間段正是近代中國半殖民地化程度急劇深化的時期。1894—1895年,日本發(fā)起侵略中國的甲午戰(zhàn)爭,攫取了中國臺灣等大片領(lǐng)土及二億兩白銀的軍費賠償,給中華民族帶來空前的嚴重的民族危機。它還刺激了西方列強侵略中國的胃口,后者繼而掀起瓜分中國的狂潮,將中國推向半殖民地社會的深淵。

      甲午戰(zhàn)爭后,康有為、梁啟超、嚴復等思想家掀起了變法圖強的維新思潮。1895年,嚴復在天津《直報》發(fā)表《原強》,介紹了斯賓塞的社會有機體論,即社會就像生物體一樣也是一個有機體,“一群之成,其體用功能,無異生物之一體”。嚴復在《〈原富〉按語》中進一步指出,組成社會的細胞就是個人,只有每一個人的素質(zhì)提高了,才有國家的強大,“今夫國者非他,合億兆之民以為之也。國何以富合億兆之財以為之也。國何以強合億兆之力以為之也”[3]。1897年,嚴復將英國學者赫胥黎的著作《進化論與倫理學》翻譯成中文《天演論》,首次系統(tǒng)地向國人介紹了達爾文的進化論。嚴復不僅相信“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法則適用于自然界,而且適用于人類社會。嚴復告誡國人,處于強國爭勝的時代,包括中國在內(nèi)的弱小國家要想擺脫亡國滅種的厄運,就必須要發(fā)憤圖強,使自己成為強國,舍此絕無二途。這種觀點適應了甲午戰(zhàn)爭后中國人迫切尋求救亡圖存道路的思想需求,因而在輿論報章上廣為流傳。正如胡適所說:“幾年之中,這種思想像野火一樣,燃燒著許多少年人的心和血。‘天演’‘物競’‘淘汰’‘天擇’等等術(shù)語,都漸漸成了報紙文章的熟語,漸漸成了一班愛國志士的口頭禪?!盵4]

      深受社會達爾文主義的影響,清末思想界往往基于人群競爭的角度來理解和認知人類社會興衰存亡的規(guī)律以及中國的現(xiàn)實處境。清末知識分子在使用“國家主義”一詞時,往往透過社會達爾文主義的認知框架,將國家主義視為人群競爭的利器。較早使用“國家主義”一詞,并為它作出定義的知識分子是鄧實。1903年,鄧實撰在《論國家主義》一文中指出,“國家主義者,一國人皆知愛其國,即一國所以生存于世界上之要素也”。在鄧實看來,國際社會的競爭異常殘酷,“夫同處一球之中,劃一土而號之曰國,國與國相對于是,而有國際競爭焉。有國際競爭,則一興一滅,一盛一衰,此必然之勢也”,西方國家致勝的秘訣就是人人皆知愛國。為避免淘汰出局的慘劇,中國“舍實行其國家主義何以也”[5]。

      1907年,《東方雜志》轉(zhuǎn)載了一篇《論平民主義與國家主義之廢興》的文章。該文指出中國所處的國際環(huán)境“種族之競爭日烈,龍驤虎視者,莫不磨牙吮血,奮其帝國侵略主義,而以奪人之地,爭人之城,競互市之利權(quán),拓殖民之政策,其所以得優(yōu)勝之地位者,無他,愛國愛群,同心同力故也”。國家主義正是達成“同心同力”的重要途徑,“惟有國家主義盛行,則上下一心,遐邇一體,國人皆互相團結(jié),壯其合群之魄力,發(fā)其愛國之精神,然后眾志成城,急公仇而緩私仇,先國事而后家事,其國未有不盛其種,未有不昌者也。故欲致和平之幸福,為偉大之國民,必自尊重國家主義始?!盵6]

      顯然,鄧實等人所理解的國家主義,是一種激發(fā)國民愛國心與凝聚力的動力機制。清末思想界普遍認為,近代中國積弱不振、屢遭欺凌的根源就在于國人缺乏國家觀念,不知愛國,“于國家之事、公眾之業(yè),可謂痛癢不相關(guān),冷視已極矣。睹民生之多艱,而不知救;任外力之來襲,而不知屏”[7]。1900年,麥孟華在《國民公義》中批評四萬萬國人“各謀其身,各顧其私”,以致“無一人能知國家之主義,無一人能任國民之公事,寧他日之為奴為隸、為牛為馬,為異族之驅(qū)縛鞭笞,而必不肯于存亡呼吸之間,少緩其私、少用其力,以赴國民之急”[8]。梁啟超發(fā)出“中國有部民而無國民”的感嘆,指出“部民”與“國民”的重要差異是“群族而居,自成風俗者,謂之部民;有國家思想,能自布政治者,謂之國民。天下未有無國民而可以成國家者也”[9]。當前各國之間的競爭是舉國一心、全民一致的國民競爭,“其原動力乃起于國民之爭自存,以天演家物競天擇優(yōu)勝劣敗之公例推之,蓋有欲已而不能已者焉。故其爭也,非屬于國家之事,而屬于人群之事,非屬于君相之事,而屬于民間之事。非屬于政治之事,而屬于經(jīng)濟之事。故夫昔之爭屬于國家君相政治者,未必人民之所同欲也。今則人人為其性命財產(chǎn)而爭,萬眾如二心焉。昔之爭屬于國家君相政治者,過其時而可以息也,今則時時為其性命財產(chǎn)而爭,終古無已時”,然而中國人絕無國家觀念,“今我中國,國土云者,一家之私產(chǎn)也;國事云者,一家之私事也;國難云者,一家之私禍也;國恥云者,一家之私辱也。民不知有國,國不知有民”,以此渙散之國人,“在國民競爭最烈之時,其將何以堪之,其將何以堪之?”[10]1906 年10月,《云南雜志》創(chuàng)刊號指出,“夫國民者,富于國家觀念,與國家為一體之民也”,但是舉國范圍內(nèi)稱得上國民“恐懸千分之一以求,而猶恐不及格也”[11]。

      為挽救民族危亡,清末知識分子主張將傳統(tǒng)的“臣民”塑造為近代意義上的“國民”。國民的核心特質(zhì)是富有國家觀念,即梁啟超所謂的“以一國之民,治一國之事,定一國之法,謀一國之利,捍一國之患;其民不可得而侮,其國不可得而亡,是之謂國民”。梁啟超后來接受了德國政治學家伯倫知理的“國家有機體說”,將國家視為具有獨立人格的有機體:“伯氏乃更下國民之界說為二:一曰:國民者,人格也。據(jù)有機之國家以為其體,而能發(fā)表其意想、制定其權(quán)利者也。二曰:國民者,法團也,生存于國家中之一法律體也。國家為完全統(tǒng)一永生之公同體,而此體也,必賴有國民活動之精神以充之,而全體乃成。故有國家即有國民,無國家亦無國民,二者實同物異名也?!盵12]梁啟超將國家與國民的關(guān)系比喻作身體與器官的關(guān)系:“國也者,積民而成,國之有民,猶身之有四肢五臟筋脈血輪也。未有四肢已斷、五臟以瘵、筋脈已傷、血輪已涸,而身猶能存者,則亦未有其民愚陋、怯弱、渙散、混濁、而國猶能立者?!盵13]這種以國家為最高認同對象的、整體式的國民觀在清末思想界非常盛行。麥孟華在《清議報》發(fā)表《論中國國民創(chuàng)生于今日》,認為“國家者,成于國民之公同心;而國家者,即為國民之公同體也。是以歐美政治家之公言,無政權(quán)之人民不能與以國民之稱,而謂之曰:無國民者,無國家(No Nation,No State);而國民之情感與國家無關(guān)系者,亦不能與以國民之稱,而謂之曰:無國家者,無國民(No State,No Nation)。國民者,與國家本為一物,異名同實,要不能離為二也”[14]。不僅如此,國家還是國民道德理想的基礎(chǔ)和來源。梁啟超認為“天下之盛德大業(yè),孰有過于愛國者乎?真愛國者,國事以外,舉無足以介其心,故舍國事,無嗜好;舍國事,無希望;舍國事,無憂患;舍國事,無忿;舍國事,無爭競;舍國事,無歡欣”[15]。1903年,《游學譯編》發(fā)表的《社會教育》強調(diào)說:“吾所謂倫理主義,但有絕對之國家主義,而其他諸事皆供吾主義之犧牲;吾所謂道德,但有絕對之國民之道德,而其他諸事皆為吾主義之糠秠。國家者,……有絕對之完全圓滿之主體,有絕對之完全圓滿之發(fā)達。惟國家為絕對體,故民族之構(gòu)造之也、崇奉之也,有絕對之戀慕、有絕對之服從?!盵16]1905年,《二十世紀之支那》出版宣言開宗明義地說:“吾人之主義可大書而特書,曰:愛國主義?!盵17]

      在清末救亡圖存的歷史語境中,國家主義與同時期更為流行的“民族主義”一詞幾乎傳達著相同的含義。1901年,梁啟超對“民族主義”解釋道:“民族主義者,世界最光明正大公平之主義也。不使他族侵我之自由,我亦毋侵他族之自由。其在于本國也,人之獨立,其在于世界也,國之獨立?!盵18]民族主義也被視為挽救民族危亡的法寶:“今日欲抵當列強之民族帝國主義,以挽浩劫而拯生靈,惟有行我民族主義之一策。”[19]1903年,競盦在《政體進化論》中強調(diào)說:“必先合莫大之大群,而欲合大群,必先有統(tǒng)一人群之主義,使臨事無渙散之憂,事成有可久之勢,吾向者欲覓一主義而不得,今則得一最宜于吾國之性質(zhì)之主義焉,無它,即所謂民族主義是也?!盵20]

      國家主義移植近代中國伊始,便被視作一種由民族危機所激發(fā)出的緊急動員機制,它要求全部國人的全部力量急速向最高主體——國家——凝聚和靠攏,締造一個與國民合二為一、足以應對西方?jīng)_擊的國家組織。這個強健有力的國家組織宛若霍布斯筆下的巨靈利維坦。鼓吹社會之整合,在西方國家主義的思想體系中本不占重要地位,然而國家主義傳入中國后,卻透過社會達爾文主義的認知框架,突出了“合群”的功能。這是國家主義傳入中國后產(chǎn)生的第一個理論突變。

      2 革命與立憲語境中的國家主義

      隨著清末民主革命思潮的興起,特別是1905年中國同盟會提出“驅(qū)除韃虜,恢復中華”的革命綱領(lǐng)后,國家主義與民族主義逐漸被嚴格地、有意識地區(qū)分開來。

      民族主義是革命黨關(guān)于民族建國的構(gòu)想,其基本內(nèi)容是鼓吹排滿,建立單一的漢民族國家。1903年,章太炎在上海獄中答《新聞報》記者時激進地表示:“夫民族主義,熾盛于二十世紀,逆胡羶虜,非我族類,不能變法當革,能變法亦當革;不能救民當革,能救民亦當革。”[21]后來在《哀焚書》中,章太炎更加明確地指出“群之大者,在建國家、辨種族”[22]。1906年4月,汪精衛(wèi)在《民報》第2號發(fā)表《民族的國民》,強調(diào)“吾愿我民族實行民族主義,以一民族為一國民”[23]。1907年5月,柳亞子在《民權(quán)主義!民族主義!》一文中指出“一個民族當中,應該建設(shè)一個國家,自立自治,不能讓第二個民族占據(jù)一步”[24]。

      顯然,革命派所理解的“民族”,是通過共同的血緣、體貌、地域、語言、文化等原生性基質(zhì)聚集而成的群體,大致上接近于“種族”或“族群”(ethnic group)。相應地,革命派所鼓吹的民族主義更貼切地說是種族民族主義(ethnic nationalism),它主張將不具有同一族群特質(zhì)(如血緣、語言、文化)的人群排除于國家范圍之外,具有很強的排斥性和攻擊性。毫無疑問,這種民族主義的建國方案是與推翻滿清政府統(tǒng)治、光復漢族政權(quán)的政治訴求相一致的。劉師培強調(diào)說“中國者,漢族之中國也;叛漢族之人,即為叛中國之人,保漢族之人,即為存中國之人”[25],對滿族采取排斥的態(tài)度。陶成章認為“中國者,中國人之中國也。孰為中國人?漢人種是也。中國歷史者,漢人之歷史也”,因此他在編寫《中國民族權(quán)力消長史》時采取了“敘事以漢人為主,其他諸族之與漢族,有關(guān)系者附入焉”[26]的體例。

      革命派強調(diào)族群同質(zhì)性對于建國的重要意義,主張由一個民族單獨來建立和組成一個國家,不贊成多個民族共同建立一個國家。1903年,《游學譯編》發(fā)表的《民族主義之教育》指出“民族建國者,以種族為立國之根據(jù)地,以種族為立國之根據(jù)地者,則但與本民族相提攜,與本民族相固著,而不能與異民族相固著”[27]?!墩憬薄钒l(fā)表的《鐵血主義之教育》,將培育國人的種族觀念視為建國的前提條件,認為“無種族思想者,不可以立國。若是乎我同胞欲有國民資格,當先有種族思想”[28]。《游學譯編》發(fā)表的《國家學上之支那民族觀》也強調(diào)“欲以國家思想造國民者,不可不以種族思想造國民;以種族思想造國民者,不可不懸民族建國主義以為國民趨赴之目的”[29]。1905年,馬敘倫在《政學通義》中指出“國之遠本在種族,近本在政教;其必種姓同一,其固久?!瘫婧趺瘾F而秩乎種姓,建國之大例”[30]。蔣方震也認為族群的同質(zhì)性問題不容含糊,“種不能統(tǒng)一,則不能成國,則此種亡;國不能統(tǒng)一,則不復成國,則國亡,而種隨之。故曰:民族主義者,對外而有界,對內(nèi)而能群者”[31]。林獬在《國民意見書》中反對多個民族共同組成一個國家,認為“大凡一個國度,總是由同種族的人民組織成功的。一個國度里頭,若有兩種混合,這就不能夠稱他為完全的國度了”[32]。鄧實將中國歷歷史上華夷之辨、夷夏之防的思想傳統(tǒng)視為中國立國的“正氣”:“夫神州舊學,其至粹者曰道德;道德之粹,其至適用于今者曰正氣。正氣者,天地之精,日月之靈,而神州五千年所以立國之魂也。自古以來,夷狄亂華,中原涂炭,國破家亡,何代蔑有?而忠臣義士,節(jié)婦烈夫,殺身成仁,至死不悔,為風雨之雞聲,為歲寒之松柏,卒以留正朔于空山,起神州之陸沉者,何莫非一息之正氣有以維系之哉?”[33]

      與革命派鼓吹民族主義不同,立憲派宣傳的是國家主義,基本內(nèi)容是主張調(diào)和滿漢矛盾,建立統(tǒng)一的多民族國家。

      立憲派重要人物梁啟超早在1903年時,就主張國內(nèi)各民族融合為一個大的國群。不過他當時用的名詞是“大民族主義”:“吾中國言民族者,當于小民族主義之外,更提倡大民族主義。小民族主義者何?漢族對于國內(nèi)他族是也;大民族主義者何?合國內(nèi)本部、屬部之諸族,以對于國外之諸族是也?!越褚酝袊鰟t已,中國而不亡,則此后對于世界者,勢不得不取帝國政略,合漢、合滿、合蒙、合回、合苗、合藏,組成一大民族,提全球三分有一之人類,以高掌遠跖于五大之上,此有志之士,所同心醉者也?!碑斉艥M革命思潮高漲后,“民族主義”幾乎成了排滿革命的同義詞,梁啟超正式用“國家主義”來指稱自己的民族國家思想,并有意識地將它與民族主義區(qū)分開來。1906年,梁啟超在與革命黨《民報》的論戰(zhàn)文章中寫道:“今日欲救中國,惟有昌國家主義,其他民族主義、社會主義,皆當詘于國家主義之下。”[34]梁啟超還特別說明了放棄使用“民族主義”一詞的重要原因:“吾認民族主義為國家成立、維持之不必要,故排斥種族革命論。吾以為若從國家之成立維持一問題著想,則民族主義贅疣已耳?!盵35]

      在立憲派的報章文字中,民族主義與國家主義在歷史進化的鏈條上處于前后兩個不同的階段。1907年,一份鼓吹“統(tǒng)合滿漢蒙回藏”、“建立君主立憲政體”的《大同報》在日本東京創(chuàng)刊。該報第5號發(fā)表的一篇《中國政體變遷論》指出,根據(jù)英國學者甄克斯關(guān)于人類群體進化的學說,人類組織形態(tài)的進化可分為“蠻夷社會——宗法社會——國家社會”三個階段;“一個民族建立一個國家”的民族主義思想是宗法社會的產(chǎn)物,“多個民族共建一個國家”的國家主義思想則是國家社會的產(chǎn)物,“在社會之本為宗法者,則于民族主義內(nèi)而忽攙以國家主義,不可謂非社會之進化;在社會之已進于國家者,則于國家主義內(nèi)而又攙以民族主義,卻適以成其社會之退化”。中國早在戰(zhàn)國時代就已逐漸步入軍國社會階段,因此按照社會進化的原理,中國應該采取國家主義,擯棄民族主義[36]。《大同報》第2號發(fā)表的《中國之排外與排內(nèi)》強調(diào)說,宗法社會“只知保守己之種類,而排斥他種族,且不知并吞他種族以擴張其國家”,軍國社會則反是,“其主義在兼容并包,以張大其國家。異族之來也,不排斥之而收容之,豈惟其既來而始收容之?即其未來處于國外之異種人民,且將用手段以牢籠之,用兵力以兼并之,種族雖不純而國勢固張大無比矣”[37]。在立憲派看來,革命派所鼓吹的民族主義適足以釀成國家的分裂。若漢人持民族主義來排滿,滿人持民族主義來排漢,“不問能達其目的與否,就使達其目的,則國土必使縮小,人民必使縮少,……又必使各族分立,各自成國”[38]。中國處于列強環(huán)伺的艱難處境,“救國之政策必以國家為本位,謀全國民之幸?!?,而不能以某一民族為本位,“凡我全體國民,亦豈能專謀其本族之利可以生存者?中國此后各種民族又安有自削其手足排斥他族,能以一族立國者?”[39]

      在陳述了反對單一民族建國的理由之后,立憲派接下來探討的問題是:如何才能將血緣、地域、文化等方面存在諸多差異的國內(nèi)各民族整合為一個統(tǒng)一的多民族國家?1907年,《大同報》第4號發(fā)表的《民選議院請愿書》主張通過頒布憲法、開設(shè)國會等一系列政治改革,“使?jié)M漢蒙回藏各族人民處于同一之地位,擔負同一之職務(wù),權(quán)利義務(wù)一切平均,種族猜疑,自然融化”[40]?!洞笸瑘蟆返?號發(fā)表的《蒙回藏與國會問題》提出“合中國地盤上所有之人民為一完美之憲法,造一大軍國制度,消滅其民族的思想,而確立國家之基礎(chǔ),所謂國民的是也,完成秩序的結(jié)合是也”[41]。試圖通過頒布憲法、開設(shè)國會等近代新式政治建制,將漢、滿、蒙、回、藏納入同一個政治架構(gòu)中,進而塑造成為政治上高度同質(zhì)化的“國民”,所謂“滿蒙回苗藏與漢人為種族則異,而為國民則同”[42],這是立憲派國家整合思想的基本思路。國家整合與立憲改革實際上是一體兩面的關(guān)系。1907年,蔣智由在《變法后中國立國之大政策論》一文中主張實行君主立憲,“合漢滿蒙諸民族皆有政治之權(quán),建設(shè)東方一大民族國家,以謀競存于全地球列強之間”[43]。1906年,《新民叢報》發(fā)表的《論中國現(xiàn)在之黨派及將來之政黨》指出:“今世立憲各國,無不包孕各種之民族,以結(jié)合于一國家之下,而不聞發(fā)生種族問題,……則以國家之利害為本位,而不以種族之利害為本位。……況近世各國所謂帝國主義者勃興,民族主義已為前世紀之遺物,今持分裂的民族主義以與各國之帝國主義相競,幾何而不為其帝國主義所蠶食也?”[44]

      由此可見,立憲派主張組成國家的主體應是“國民”,而不是革命派所鼓吹的“民族”。梁啟超認為“民族”與“國民”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族民’或‘民族’(德文為Nation,英譯作people)者,系一文化、歷史與社會之名詞,其所賴以存立的基礎(chǔ),在于血統(tǒng)、語言、宗教信仰、風俗習慣等‘根基性的聯(lián)結(jié)紐帶’;而‘國民’(德文作Volk,英譯為nation),則是一個政治概念,乃構(gòu)成一個國家的實體與主體,其得以形成,必賴一有意識的政治作為與一套明確的法制結(jié)構(gòu),俾人人得以參與其間,共建一國”[45]。雖然革命派在“民族主義”的旗幟下終于推翻了滿清政府,然而民國建立后卻宣布“合漢、滿、蒙、回、藏諸地為一國”,并制定約法、開設(shè)國會,一定程度上承襲了立憲派“國家主義”的方案。民初各政黨大多將“國家主義”寫入自己的政綱,如統(tǒng)一黨主張“融合民族齊一文化”,統(tǒng)一共和黨主張“普及文化,融合國內(nèi)民族”,國民黨主張“實行種族同化”,共和黨主張“保持全國統(tǒng)一,采用國家主義”、進步黨主張“采取國家主義,建設(shè)強善政府”[46]。因此,在清末革命與立憲的歷史語境中,國家主義是一種主張國內(nèi)民族融合、國家統(tǒng)一的思想方案。這是西方國家主義傳入中國后的第二次理論突變。

      3 余 論

      國家主義傳入近代中國之際,它所遇到的是一種不同于西方的文化傳統(tǒng)與歷史語境,后者既為國家主義的移植提供了土壤,也使之產(chǎn)生了理論上的突變,然其基本特質(zhì)還是得到了保留。前已論及,國家主義是與自由主義相對立的政治學說。近代中國知識分子準確地把握了這條理解國家主義的主線。上引鄧實《論國家主義》一文,將國家主義與自由主義(作者稱之為“平民主義”)視為對立的兩個學說系統(tǒng):“十八世紀之末法儒盧騷出倡平民主義,其主義盛行于十九世紀。十九世紀之末,德儒伯倫知理出倡國家主義,其主義盛行于二十世紀。故昔也重個人而輕國家,以謂國家由人民結(jié)契而成立者也。人亡則國隳,故不惜犧牲國家之利益以為人民,今也重國家而輕個人,以為人民恃國家保護力而生存者也。國墟則人奴,故不惜犧牲人民之利益以為國家。”并認為“國內(nèi)之競爭,個人與個人戰(zhàn),則宜用平民舊主義;國外之競爭,國與國戰(zhàn),則宜用國家新主義。今日者,大地之上戰(zhàn)云六七橫蔽,五洲之方面為國與國戰(zhàn)之時代,則平民主義代謝,而國家主義方飛躍之秋也?!睂嶋H上,將國家主義與自由主義對立起來的說法,早在1902年梁啟超的《論學術(shù)之勢力左右世界》中就已出現(xiàn)。是文對以盧梭為代表的自由主義和以伯倫知理為代表的國家主義有如下評說:“伯倫知理之學說,與盧梭正相反對者也。雖然盧氏立于十八世紀,而為十九世紀之母;伯氏立于十九世紀,而為二十世紀之母。自伯氏出,然后定國家之界說,知國家之性質(zhì)、精神、作用為何物,于是國家主義乃大興于世。前之所謂國家為人民而生者,今則轉(zhuǎn)而云人民為國家而生焉,使國民皆以愛國為第一之義務(wù),而盛強之國乃立。十九世紀末世界之政治則是也,而自今以往,此義愈益為各國之原力,無可疑也。”[47]

      因此,中國近代的國家主義盡管在源頭上起于西方的國家主義,并與之有著某種相近的思想基因,但同時又受近代中國歷史進程的制約,從而形成了某些異于西方國家主義的特點。中、西國家主義這種相即而又相離的歷史現(xiàn)象,從一個側(cè)面展示了近代中、西思想文化交匯的復雜形態(tà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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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ationalism in the Late Qing Dynasty and the Early Republic of China

      ZENG Ke

      (Shenzhen Museum, Shenzhen, Guangdong 518026, China)

      As a term in Western political science, nationalism was introduced to modern China, a historical context different from that of the West. The transplantation of nationalism into China resulted in certain theoretical changes. During the transition period from the late Qing Dynasty to the Republic of China, nationalism was regarded as a defence mechanism in national crisis, with a magnified power of “Unity”. In the historical context of revolution and constitutionalism, nationalism advocated national unity and state sovereignty. The intermingle of nationalism in China and western world somehow reveals how complex the interaction of modern Chinese and western thingking can be.

      nationalism; national salvation; revolution and constitutionalism; nationalism

      D693.7

      A

      1672-0318(2015)02-0035-07

      10.13899/j.cnki.szptxb.2015.02.007

      2014-10-01

      曾科(1985-),男,湖南常德人,歷史學博士,深圳博物館館員,主要研究方向:中國現(xiàn)代史、改革開放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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