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澄海
源
我走進青海祁連。那是一個巨大的山谷,除了石頭、松林、灌木叢莽外,還有冰川和雪。冰川呈現(xiàn)純白或冰藍,還有微微紫暈,陽光折射后留下幻影,仿佛童年的夢。雪線一律掛在山腰,明亮、炫目、潔凈、清幽,從不見人類活動的印痕。那個月牙般的小城就建在谷底,河灘上矗立著樓房,汽車往來,但沒有嘈雜和喧囂,好像是茂密的塔松過濾了噪音,只剩下天籟。游人不多,三三兩兩的背包客趕著往河邊走,那里的水很清,能看見白云、雪峰投下的影子。
黑河的源頭就在縣城東端,幾條小溪淙淙匯聚,消失于遠方。我看見一座標示著黑河源的巨石雕塑,上刻流水、如意、寶盆和龍碗,但無文字說明,寓意神秘,不明就里。附近岸邊堆積著瑪尼石,都寫有經(jīng)文,許是藏傳佛教的咒語或讖言,也不可知。離我不遠的地方,有一個喇嘛在水邊靜坐,盤腿,冥想,那樣子就儼然是一株柳樹或者水草,從根性上遠離了紅塵。可我沒有發(fā)現(xiàn)寺廟,抬頭,只能望見山崖的云岫,還有漫步在坡地的牦牛與山羊。據(jù)說此地的牧民離世之后,都要被人抬著渡河,來去三趟,借此照見自己的靈魂。水之源,有神靈的鏡子,前世和今生,今生與來世,都可納入黑河的清波漣漪。
在格薩爾走過的地方,已找不到他的蹤影。問當?shù)鼐用?,很多人早就忘卻了那個吐蕃時代的英雄,薩格爾傳說的來龍去脈,全然杳如煙塵。不過,就在縣城附近的山洼里,我竟然遇到了一處破敗的墻垣,荒草披拂的廢墟,被當代人命名為格薩爾王城,我想,那只不過是為招徠游客,虛擬了一個景點而已。其實,最真實的還是黑河,只有那一脈流水能穿越時間的曠野,留下記憶和回望。
新月升起時,跟馬阿訇拜謁牛星山拱北。阿訇言,拱北就是墓地。這里埋葬著先賢胡塞尼之后裔溫買萊,他是伊拉克人。公元1219年,元太祖成吉思汗第一次率軍西征,將版圖擴展到中亞地區(qū)和俄羅斯,建立了橫跨歐亞的蒙古帝國,當時,阿拉伯、波斯等國家的穆斯林隨元軍來到了東土中國,而溫麥萊則遠赴祁連山區(qū)傳教,他病逝后就葬于牛心山下……阿訇娓娓道來,連時間、地點、場景都記得清楚。沒有附會什么離奇故事,仿佛他就是親歷者,過去的一切均刻入腦海,成為記憶化石。
月光落下來,如霧,氤氳一片淡藍。在淡藍的背景里,我恍惚看見阿訇的影子,悠悠飄進黑河,像一瓣雛菊。
我在想一個問題:一種信仰,它的源頭在何地?歸宿又在何時?
在張掖
黑河靜靜地流過張掖。
岸上的沙棗樹已經(jīng)千年,有的死去,有的兀立荒漠,枝干橫空,挑著孤獨的花朵。
古渡。落日。西風。蘆花……那些蒼涼壯美的意境,早就沉睡于某個時空,成為紙上憑吊的符號,無人再能喚醒它們的靈魂。一個黃昏,我看見蘭新鐵路上的火車飛馳而過,車輪碾壓黑河大橋,發(fā)出轟鳴。那種聲音尖銳、沉悶、疼痛、刻骨銘心,仿佛從地下傳來,透過巖層、黏土,在無限浩茫的時光里凝固,幻作一聲地老天荒的嘆息。
鐵路沿著河岸延伸,流經(jīng)敻古的河水默然不語,不斷將波紋放大,照亮了火車的每一扇窗口。旅客的臉龐倏忽閃過水面,若凋零花瓣,剎那間就消失于虛空。一條古老的河流與一列當代的火車相遇,然后擦肩而過,留下無解的隱喻。
張掖是河西古城。遠在漢代,武帝開拓邊疆,派張騫鑿空西域,從那時起,張掖就成了商賈云集的地方。隨著絲綢之路的開通,西域僧侶把佛教傳入張掖,于是便有了金塔、木塔、水塔、火塔、土塔,而眾多寺院也相繼建成,香火繚繞,梵唄聲起,儼然佛國景象。張掖大佛寺是元世祖忽必烈的誕生地,后又有西夏皇后駐錫,一時名聲遠播。千年過去,大佛寺如今已進入了商品經(jīng)濟大潮,賣門票,成立旅行社,還有導游前呼后叫,當然,這一切看重的都是游人的錢包。至于真心禮佛的香客,卻是寥寥。我在那個寺院里溜達,聽見屋檐上的鐵馬叮當作響,還有幾只鴿子,懶洋洋踩著灰色瓦片,來回踱步,呢喃咕咕,所有這些聲音,都傳遞著一種寂寞和落魄。我發(fā)現(xiàn)泥塑的大佛一手枕于頭下,一手自然下垂,似在冥想。我倒覺得佛的樣子是在傾聽。聽什么呢?是門外世界的聒噪,還是流過紅塵的黑河濤聲?
張掖多水,古有半城蘆葦半城塔的美譽,歷代隴右文人都曾在這里駐足,賦詩填詞,將那些蘆花水月、落霞孤鶩弄進平仄的詩行,留下世代傳頌的名言佳句。但我就是找不到詩意,或者說,面對城市美景的時候,目光一直在鋼筋水泥的叢林里游弋、飄忽,總感到那里的高樓大廈在壓抑和吞噬著我的靈性,讓我變成了一塊磚頭或石子。
我坐下來。我的對面就是胡家園子。還記得多年前在張掖師專讀書,每個周末,就約幾個詩朋文友,趁著薄暮來到胡家園子開會。那種組織類似于詩社,但又不完全是,反正大家可以斜躺橫臥在梨樹之下,或講相思愛情故事,或讀一段顧城、舒婷的詩歌,夢想有一天成為詩人,帶一個紅顏知己浪跡天涯。往事歷歷,到現(xiàn)在,胡家園子早已不復存在,人們砍去了梨樹和杏樹,建起了火柴盒般的樓房,梨花杳杳,難覓芳綜,那一泓蘆葦蕩里的黑河水,徹底埋葬了我們的詩魂。
荒 ?原
秋天的午后,我一個人,帶著孤單的影子,在祁連山麓的荒原里行走。
黑河就在身邊。我能感覺到水的氣息,濕潤、清涼、陰柔,像女性的手掌,輕撫著我的面頰。我注意到那里的一片濕地,浸染了白花花的鹽堿,如淚痕斑駁。有一些野花在陽光里開放,蕊柱迎風震顫,招引著蝴蝶和蜜蜂?;脑莒o,黑河也很靜。寂靜的時光里,我感覺自己就是一個虛幻的光點,搖晃不定,忽隱忽現(xiàn)。沒有樹木遮擋,視野開闊遼遠,目光里依次出現(xiàn)的是:河灘、丘陵、羊群、駱駝,還有暗藍的霧氣,烏鴉和鷹投在大地上的陰影……
來到一處漢墓群旁邊,我停下了腳步。歷史上,這里就是霍去病與匈奴交戰(zhàn)的地方,鐵馬秋風、黃沙白草的古戰(zhàn)場,現(xiàn)在只剩累累荒冢。在河西走廊,這種埋葬漢家將士的墳墓甚多,但絕少有墓碑銘志,無名,也就證實了死者的卑微和渺小,想來,深深的窀穸里面也沒有什么驚世寶貝。盡管如此,漢墓還是被人盜掘,墳丘周遭到處開著窟窿,雨雪經(jīng)年灌注,仿佛瞎子的眼瞳,充滿了絕望。
祁連山區(qū)是匈奴大帝的地盤,那些手握鳴鏑的胡人曾長河飲馬,彎弓射雕,在黑河兩岸風光了數(shù)百個年頭,后被漢武帝的驃騎將軍驅(qū)逐,從此杳無音蹤。因為那次戰(zhàn)役,霍去病也便橫空出世,登上了人生的峰頂?;羧ゲ∷篮蟊慌阍崦?,墳墓仿祁連山修建,巍峨雄壯,可謂盡享哀榮到了極致。但霍去病沒有把戰(zhàn)死沙場的將士帶回八百里秦川,那些無名尸骸永遠留在了黑河荒原,一將功成萬骨朽,這句話是詩,也是歷史悲情的總結(jié)。
那夜,我在臨近黑河的一家旅社里住宿,雖離城較遠,卻安靜。店主是一個女子,妖嬈,野性,叫人想起那個年代的胡姬。房客少,無事可做,她便拿來一壺溫熱的燒酒跟我對飲,三杯過后,我微醉,她卻興致濃烈,滔滔不絕地講起荒原上的故事,說人,也說鬼。人就是當?shù)氐谋I墓賊,作惡多端,結(jié)局都有報應;鬼則多為女性,或為狐貍,或為野兔山羊,都是生靈幻化,有靈性,有味道。
酒精穿腸,頭暈,無眠。凌晨起來,推開窗,外面的荒原依舊一片死寂,掛在祁連雪峰上的弦月還沒有落山。
黑水國的金月亮
黑水國是一處古城遺址。地方史載,兩千多年前,小月氏駐牧張掖,在這里修筑了高大的墻垣,并置宮殿、祭壇、屋舍于其中,遂成為煌煌都城。史書為后人所著,對黑水國的記述只有寥寥幾十個文字,且語焉不詳,有夸飾的成分。那個年代,作為游牧部族,其皇城宮殿不可能有巍峨壯觀、金碧輝煌的建筑,充其量只不過是氈房帳篷改換成泥土夯筑的屋子,再附帶建幾座佛塔、寺院之類,多添了些木梁椽柱而已。
人們熱衷談?wù)撘粋€遺址的前身,比如它的興盛,它的華麗,以及它當年的酒肆瓦舍、笙歌樂舞,似乎總是通過虛構(gòu)與想象,讓光陰深處的繁華詩意再現(xiàn),藉此來滿足一種回望歷史的悵然心情。但我更喜歡廢墟。因為只有面對廢墟,才可以看清時間的真實身影,那是西風冷雨般的東西,它可以覆蓋和掩埋一切,包括朝代、宮城、金錢、權(quán)力,乃至生命和靈魂。
我去尋找黑水國。
坐車,渡黑河,在一個叫永明鄉(xiāng)的地方落腳,再穿過荒灘,便抵達那個遺址。時值晚秋,涼風瑟瑟,能看見不遠處的殘垣斷壁間有荒草搖曳,一群烏鴉棲息在墻頭,無聲無息,像是身穿黑衣的巫師,在那里默想或祈禱。野花凋零,白楊獨立蒼茫,風里夾雜著塵土、落葉,吹過來,卷過去,一片凄清、蕭瑟氣象。
遺址上有人,是某個電視臺的員工,他們聚在這里拍攝什么宣傳片。我注意到,鏡頭前的一男一女就相偎坐在土墻下面,背向荒原,頭朝祁連山,做出一副眺望遠方的姿勢。我想,幾千年都已過去,歷史渺若云煙,他們能望到時光的背影嗎?
沿著坍塌、傾圮的城堡走了一圈,想搜尋一些遠古遺留下的東西。比如瓦當、殘?zhí)?、鐵器、銅錢、破碎的瓷器、銹跡斑駁的箭鏃之類,但我什么也未見到,目光逡巡之處,除了黃土還是黃土。墻上的土剝落下來,在那里堆積成小小的丘陵,丘陵之上又長出荒草、蓬蒿,變成了螞蟻和瓢蟲的家園,而昆蟲會很快死去,尸骸再次被黃土覆沒??磥?,在這個世界上,所謂的永恒和不朽,也只是一個謊言。我聽過一則與黑水國有關(guān)的傳說:從前,有一個牧羊人在黑水國附近放羊,他的一只牧羊犬每天一到黑水國就不知去向,牧羊人覺得非常奇怪,想弄個明白。有一天,他悄悄跟隨牧羊犬到了殘破的城垣下,只見牧羊犬鉆進了一個水洞,他也隨著鉆進去,原來洞里像一個宮殿,每一道門里都堆滿了金銀財寶,一直走到第九道門,也是最后一道門,見正中方桌上擺著一個金月亮,牧羊人欣喜若狂,想把金月亮帶回家,可是,當他剛一拿起,室內(nèi)頓時一團漆黑,怎么也找不到出口。他只好放下,室內(nèi)又恢復了光亮。牧羊人出洞后,做夢都想取回金月亮,但一夜之間,風沙埋沒了所有一切,他再也找不到進口……
故事表層的意思似乎頗明確,就是告誡人們不要貪財,奢望天上能掉下餡餅。但往細究,又覺得深意存焉,它其實暗示了遙遠年代黑水國消亡、沉沒的真實原因:生態(tài)惡化,風沙侵襲。
最早來黑水國遺址探險的是俄國人彼得·科茲洛夫,再后來是英國的斯坦因,還有中國的于右任、裴文中、賈蘭坡……
他們都相繼離世了,當年是否為著那個金月亮而來,不得而知。人死之后,生前生后的事情都被時間解構(gòu)、坍塌、風化,一切恍如廢墟。
臨澤風景
過臨澤縣,撲面而來的是莊稼和樹木,小麥、玉米、谷子、水稻、楊樹、槐樹、垂柳、國槐……所有的植物都在秋陽里閃爍,或碧綠清脆,或金黃燦爛,偶爾從高處飄下幾片落葉,緋紅里透著瑩紫,且有露珠點染,美麗得叫人心疼。
梨園河從雪山中流出,在寬闊的盆地里漫游,冰藍,清澈,像一個夢境。梨園河是黑河支流,再往下走,就匯入黑河浩瀚的懷抱,仿佛流浪的孩子找到母親,那種欣喜與快樂,都在此地的河灣里漾起淺淺漣漪,讓笑意從波紋間露出,含蓄,溫婉,無拘無束。
臨澤的小棗著名,我買了一斤,放嘴里咀嚼,酸甜,還帶著淡淡的清香。那個賣棗的大媽笑著說,吃棗就意味著早生貴子,多吃多生,人丁興盛??上乙涯赀^百半,再沒有生兒育女的念想,所謂瓜瓞綿綿只能寄托于后代。
繞道三臺村,觀賞丹霞地貌。臨澤丹霞是中國最美的丹霞之一,其氣勢之磅礴、場面之壯觀、造型之奇特、色彩之斑斕,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令人驚嘆。游客多,還有外國人,說是剛從西安過來。我注意到他們的神態(tài),都帶著困乏疲憊,但興致依舊不減。西安兵馬俑是陪葬產(chǎn)品,雖造型逼真,氣勢宏偉,但終少不了死人的氣息。相比之下,丹霞卻是純自然的產(chǎn)物。一億多年前的第三紀,由于青藏高原的造山運動,大地隆起,出現(xiàn)了色如渥丹,燦若明霞的地貌,爾后被人發(fā)現(xiàn),成為地質(zhì)世上的絕頂奇觀。站在觀景臺上遙望,四面都是赤橙黃綠藍的線條與圖案,抽象古奧,宛如印象派筆下的世界。游人大呼小叫,舉著相機拍照,以丹霞為背景留影,也許是他們一生中最美好的記憶。
風大,沙塵飛揚。我發(fā)現(xiàn),在丹霞地貌的色彩中,唯有赭紅最為炫目,似血從地心深處漫漶而出,又突然凝固,有種淋漓流淌的動感。但凡美的事物都產(chǎn)生于痛苦,丹霞也當如此,在歲月遠方,當血紅的砂巖形成之時,猶若女人分娩,伴隨的肯定也是驚天動地的疼痛。
離開臨澤時,順路去探訪昭武村。史書載,昭武是古月氏的姓氏,共有九族,也叫昭武九姓。我走訪了幾個農(nóng)戶,他們對這些卻一無所知,有人還拿出發(fā)黃的家譜,而且言之鑿鑿地斷言,他們的先祖在山西,家居洪洞大槐樹下。他們所言若真,那么這個地方的土著應為明朝洪武年間的移民。
昭武九姓,最終連一姓也找不到。也許,在他們祖先的上游,血緣就像流水漫溢河岸,分叉流淌,去向不明。
站在嘉峪關(guān)城樓上眺望
嘉峪關(guān)就是萬里長城的西北端點,出關(guān),再西走,便到了塞外,西域茫茫。
黑河流經(jīng)戈壁,卻繞開了嘉峪關(guān),與長城擦肩而過,遙遙相望。也許是流水的柔弱和溫婉,接受不了這雄關(guān)險隘的狂野與粗糲,她選擇了另一條路途,繼續(xù)往前流淌,尋找屬于靈魂的遼闊、寧謐、靜美的世界。
沿著臺階,我登上城樓。看過去,隱約發(fā)現(xiàn)遠處的烽燧,突兀,高絕,在空曠的戈壁上迎風獨立。狼煙散盡,烽燧已沒了那種睥睨一切的偉岸,唯剩下孤獨與落寞,屬望千秋,地老天荒。如果再遠眺,那里就是蒼茫的西地平線,目光盡頭是迷蒙如幻的黃沙白草,西風落日。
嘉峪關(guān)城以內(nèi)城為主,黃土夯筑而成,西側(cè)以磚包墻,雄偉堅固。內(nèi)城開東西兩門,東為光化門,西為柔遠門,意為以懷柔而致遠,安定西陲。門臺上建有三層歇山頂式建筑。東西門各有一甕城圍護,西門外有一羅城,與外城南北墻相連,有嘉峪關(guān)門通往關(guān)外,上建嘉峪關(guān)樓。據(jù)說關(guān)城內(nèi)曾建有文昌閣和戲樓,供守邊將士在那里謁拜孔子,誦讀詩書,默記經(jīng)典,當然還可以在閑暇時看戲,聽聽或婉約或剛烈的秦腔唱段。我想,如果剔除了附著于建筑之上的戰(zhàn)爭血腥,那些冰冷的磚瓦土石,也許還能觸摸到隱隱的文化余溫。
史書載,嘉峪關(guān)城是明代馮勝所建。其人是朱元璋的開國元勛,后來因貪財被殺。他的身后,除了留下幾段文字之外,就是這座著名關(guān)城。嘉峪關(guān)巍峨聳立,默然面對流逝的歲月,馮將軍卻早沒了蹤跡,在時光的洪流中,即使他的肉身和靈魂能夠復原、輪回或再現(xiàn),也最終會成為虛無縹緲的幻影。
我的頭頂懸掛著一塊巨大的牌匾,上書:天下第一雄關(guān)。據(jù)說是晚清重臣左宗棠的筆跡,字寫得雄渾蒼勁,彰顯了一代封疆大吏的胸襟和氣度。左宗棠曾任陜甘總督,數(shù)次西來,登臨嘉峪關(guān)城樓,為平定新疆動亂,還從這里抬棺出關(guān),英雄氣概,令人陡生敬仰。我猜想,他登上城樓的時候,也一定會眺望黑河,拍擊欄桿,抒發(fā)長河飲馬、劍指西域的豪情。
討賴河從嘉峪關(guān)流過。朋友告訴我,那是黑河最大的支脈。天地造合,眾流匯歸,再往西去,就到了居延海。那個浩茫的湖泊就是黑河最后的歸宿。蒼天一樣的額濟納居延海,有活著千年不死,死了千年不倒,倒了千年不朽的胡楊樹,為黑河守望魂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