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浩淼
(南通大學藝術學院,江蘇南通226007)
藍印花布是一種極具歷史的中國傳統(tǒng)手工藝制品,因其取材的方便,色彩、圖案典雅大方而得以在部分地區(qū)廣為流傳,尤以江浙地區(qū)為甚。作為傳統(tǒng)的紡織用品,藍印花布曾廣泛作為普通人家制作服裝以及家居日用品如床被、桌布等的主要原料。隨著時代的發(fā)展,在新材料、新工藝以及新文化的沖擊之下,社會的審美觀也發(fā)生了巨大的變化,以彰顯傳統(tǒng)為特色的藍印花布受到了近、現(xiàn)代紡織品的強烈沖擊,并逐漸淡出了歷史舞臺。
中國,作為文化古國具有深厚的文化底蘊,它能給予本土設計師們肥沃的文藝土壤。藍印花布作為傳統(tǒng)紡織品的一種,以其獨特的紋飾與藍、白色彩魅力代表了普通平民階層的審美特性,極具民族性。最“民族的”就是最“國際的”,我們??吹皆S多中國元素被國外設計大師運用得得心應手,但大多中國設計師卻對本國文化如敝履。我國設計至目前為止尚處于剛剛領悟本土文化重要性的初始階段。如能在在繼承其傳統(tǒng)藝術特征的基礎上,探究新的技術手法與藝術構思,必能為藍印花布作為典型中國傳統(tǒng)元素在室內設計中的應用開辟新天地。
藍印花布運用色彩的技法類似于水墨畫,即整幅畫面只有兩種顏色,背景色和著畫色。水墨畫運用黑色水墨在白色圖底上盡情揮灑,藍印花布則以藍、白兩色互為圖底關系展示傳統(tǒng)文化。這種對藍白兩色的喜愛與執(zhí)著固然與原材料與工藝手段的制約有關,但從根本上講則是源于社會等級、傳統(tǒng)文化、以及審美觀念的共同影響,并最終達成我國民間特有的“尚藍情結”[1]71。
我國傳統(tǒng)藝術用色一直以來深受“五行說”哲學觀的影響。自西周起我國形成了特有的“五色”體系?!渡袝ず榉丁吩涊d關于“五色”的文字:“采者,青、黃、赤、白、黑也;言施于繒帛也。”陰陽五行說將五行與五色相互應,“金、木、水、火、土”分別對應“白、青、黑、赤、黃”,并為色彩賦予一定的文化內涵。其中,青即對應的是五行中的木,它是春天萬物復蘇的代表,正如《尚書·洪范》中所闡述的“青,生也;萬物生長之色也”[2]116。從傳統(tǒng)“五服色”來考量的話,藍色,即為五色中的“青”[3]13。由此,我們也更易理解,人們對藍印花布的喜愛源于中國傳統(tǒng)哲學思想。
中國歷來有以龐雜的服飾體系來體現(xiàn)不同社會等級秩序的傳統(tǒng),作為服飾的重要一環(huán)——色彩,也經(jīng)常用來表現(xiàn)社會等級、尊卑貴賤。封建等級制度下,對社會各階層間的服飾用色有著嚴苛的規(guī)定,無法逾越。《中國歷代服飾》記載:秦漢巾幘色“庶民為黑、車夫為紅,喪服為白,轎夫為黃,廚人為綠,官奴、農人為青”。《新唐書·輿服志》中記載,唐高宗以后,深青色為八品官服色,淺青色為九品官服色,黑色為宮外之人及庶民服色。宋代公服即常服制度規(guī)定九品官以上用青色,七品官以上用綠色。明代男裝則規(guī)定腳夫和搬運工著青布衫褲,青布長手巾。[1]71從古代服飾色考中不難發(fā)現(xiàn)青、藍、黑色在相當長一段時期是作為我國底層官吏或平民的服飾色彩而存在,這也是以青色為主的藍印花布在民間一直經(jīng)久不衰的重要原因。
盡管處于社會下層的人民在服飾以及日常用品的用色上長期受到來自統(tǒng)治階層的干預,但普羅大眾卻善于在有限的單色中去發(fā)現(xiàn)并創(chuàng)造美。明代李漁在《閑情偶寄·聲容部》中就寫出了當時的人們對藍色的喜愛,“然青之為色,其妙多端,不能悉數(shù),但就婦人所宜者而論,面白者衣之其面愈白,面黑者衣之,其面亦不覺其黑,此其宜于貌者也;年少者衣之,其年愈少,年老者衣之,其年亦不覺甚老,此其宜于歲者也;貧賤者衣之,是為貧賤之本等,富貴者衣之,又覺脫去繁華之習,……”藍印花布的暢銷與廣為流傳即是人們對藍色由衷喜愛的一種發(fā)揚與光大。雖然其在色彩的應用上只呈現(xiàn)藍、白兩色,但藍色可通過不同純度與明度體現(xiàn)差異,結合以圖底關系又可分藍底白花與白底藍花。純度與明度的變化可以通過布匹在染缸中入染的深淺、浸染的次數(shù)、套染等工藝來控制,從而極大的豐富藍色的多樣性。明代宋應星《天工開物》就曾記載:“‘翠藍’‘天藍’是‘二色俱靛水分深淺’;‘月白’與‘草色’二色則為‘俱靛水微染’。這些色彩俱以靛藍染時所染次數(shù)來決定[4]109,這充分體現(xiàn)了民眾在色彩局限中卓越的創(chuàng)造能力,它是人們熱愛生活、追尋美的結果。藍印花布雖然色彩單一,但民間工匠卻能頗具章法、進退有度地利用點、線、面的交錯、以疏密有致的點以及線、面的曲直、粗細、長短、方向來表現(xiàn)富于動感并具有豐富層次感的圖案。圖案與色彩的完美結合使得藍印花布素雅又不失豐富。
此外,工藝上的巧合還賦予了藍印花布獨具的缺憾美。布匹在染缸翻動的過程中,大面積灰層易產生自然的細小裂縫,藍靛染液隨著縫隙滲入坯布,留下多層次、豐富多變的藍色紋樣,這些圖樣錯落在因使用防染劑而使布匹保留的白色原色背景上,恰如白瓷上的冰裂紋,與凝重的大塊藍色相映成趣。裂紋雖由缺憾造成,卻又顯示出大自然獨有的瑰麗之美。
沈從文曾在《龍鳳藝術·談染纈》中寫到:“‘染纈’加工技術種類多,各有不同名稱,后來發(fā)展成藍底白花的一種……”[5]4?!叭纠i”是于織物上印染圖案花樣工藝的總稱。染纈分“蠟纈、絞纈和夾纈”三種[6]4,其中“夾纈”工藝可概括為在木板二面陰刻成花紋,然后把麻、絲織物夾在二塊花版間進行草木染色的流程。據(jù)《二儀實錄》記載“纈,秦漢間始有”[7]123,故而秦漢時期的“夾纈”可謂是藍印花布制作工藝的雛形。
作為傳統(tǒng)印染工藝品,正式意義上的藍印花布起源于唐宋,并在唐宋“藥斑布”以及明代“澆花布”的基礎之上逐步發(fā)展成型。唐代盛行夾纈,并以夾纈為基礎形成了一種兩塊雕鏤相同圖案的花版。該工藝在花版鏤空處涂以防染劑的基礎上,對夾在花版中的絲織物進行染色,形成與直接漏印相反的色地白花狀印染品[7]123。至南宋時期,民間印染藝人以桐油紙版鏤空刻版取代木版用于棉布印染,印制出藍白花布,名為“藥斑布”,該布的制作工藝與流程與后期藍印花布基本類似。用于制作藍印花布的花版需根據(jù)設計紋樣用各種刻刀將桐油紙鏤刻成透、空的漏版,但過長的線條容易造成花紋脫落,為保證花版一定的強度和印制工藝的適應性,花版總是以點、短線、塊面等基本元素構成裝飾紋樣。因而藍印花布也只能用大小、形狀不同的斑點和短線以及小型塊面間隔組成或具象、或抽象的紋樣,也使得我們無法以細膩寫實的表現(xiàn)手法來呈現(xiàn)造型。雖然漏版工藝存在一定的局限性,但在幾百年的傳承中,民間藝人卻對此善加利用,將工藝的局限轉化為藍印花布紋飾的優(yōu)勢。他們以圓點或短線排列繪制長線,以小塊面的分解重新組織整體紋樣,通過連續(xù)或集聚的形式,以富有節(jié)奏的表達方法突出藍印花布紋樣特性。陰差陽錯,制作工藝的局限性成就藍印花布獨特的“筆斷氣連”的風格。
點的豐富多彩是藍印花布最顯著的特點。藍印花布中的點有大混點、小混點、胡椒點、攢三聚五點、介字點、梅花點、垂葉點和橫點等等,但無論形態(tài)如何,在藍印花布的圖案造型中,作為個體其意義微不足道,只是作為圖形中的基本構成元素而存在,藍印花布中的斑點只有按一定的造型規(guī)律組成紋樣,其價值才得以體現(xiàn)。民間藍印花布在點的應用上有積點成線、積點成面、畫龍點睛和散點等不同形式。所謂積點成線指的是當點按密集程度排列時,會以線的形態(tài)出現(xiàn)。這種由點所構成的虛線可直可曲,或用于造型,或用于分割,它具有簡化形態(tài),突出特征,增加織物作品藝術表現(xiàn)張力的作用。當按密集程度把點排列于一個形狀之內會產生明度不一的虛面效果,這就是積點成面。虛面可直接參與圖形的表達,密集的點所構成的面有時則會產生圖地反轉的形式,使地成為圖形;當點的視覺高潮在與一定的形體配合下會形成類似于休止符號的效果時就形成了畫龍點睛。如雙獅舞燈圖案中的球,會使人們的視點終結于彩球之上[8]14-17。花布以“點”表現(xiàn)結構,區(qū)分空間,用“點”的疏密大小以及點的各種處理方式來增強畫面的節(jié)奏感、韻律感。
點的自由運用與圖案達到渾然一體的境界。漏版刮印在工藝的限制下誕生出了“斑”與“點”這種獨一無二的藍印花布語言。
藍印花布的紋樣圖案作為一種具有古老傳承的藝術形式,風格純樸、造型多樣、積淀了豐富的歷史文化內容。它基于人們趨吉避兇的心態(tài)而創(chuàng)作,并在歷史的長河中經(jīng)過不斷篩選與改進而逐步成型。藍印花布花紋造型常以動植物、自然現(xiàn)象、文字或是特定紋樣符號為題材,通過比擬、諧音、象征等手法,創(chuàng)造出“形”與“意”完美結合的圖案形式,以達到“圖必有意”“意必吉祥”。
比擬是賦予某種題材以人格化的手法。自然界的各種動植物由于生態(tài)、環(huán)境、條件、遺傳等因素,形成了各具特色的生態(tài)屬性,人們常借此來寄托理想,達到托物言志的目的。如花中“四君子”,因其各有寓意,常為人們在制圖時使用。梅花耐寒且開花最早,可比喻堅韌不拔的人格;蘭花色淡香清、多居于幽僻之處,被看作是謙謙君子的象征;竹子虛心有節(jié)常被人看作為不卑不亢、剛直謙遜的高雅之士;菊花艷于百花凋零之后,它孤芳傲雪、恬然自處,象征寧靜淡泊的品格。梅、蘭、竹、菊組成四君子圖(見圖1),即利用了人們對這四種植物自然屬性的理解,表達了高潔、堅韌的精神及純潔的友誼。
圖1 四君子圖① 圖片來源:吳元新作品。
諧音是借用某些事物名組成同音詞表達吉祥意義的手法。漢語的文字有音、形、義幾方面,它們之間相互依賴、相互貫通,形成獨特的文化邏輯并對藝術創(chuàng)作產生了深刻的影響。一個相同的發(fā)音可以有多個不同的漢字來進行表達且意義不盡相同。民間工匠常借助織物中圖案的發(fā)音來傳遞近似語音的另一層含義,這就是藍印花布中諧音表意的手法。諧音表意要求我們把所諧之音落實在吉祥上,以此傳遞設計的中心思想?;ú紙D可以單獨運用各類型紋樣題材,也可以把不同的題材進行結合。比如,喜鵲站在梅枝上就有喜在眉梢、喜在眉頭的隱喻(見圖2)。動物也與特定紋樣符號相結合。如“五福捧壽”圖案中由五只蝙蝠圍著壽字的組織構架常用來表示多福多壽,以蝠喻“?!?。在器物的組合上,則有在花瓶中插進三支戟,其旁再配以笙圖,用此寓意平平安安,連升三級的含義(見圖3)。
圖2 喜在眉梢② 圖片來源:吳元新作品。
圖3 連升三級③ 圖片來源:吳元新作品。
象征是根據(jù)自然界動植物的生態(tài)、形狀、色彩、功用等方面的特點,用以表現(xiàn)某種思想含義的方法。如藍印花布中的“鳳戲牡丹”圖,亦稱“牡丹引鳳”,鳳凰謂之百鳥之王,牡丹則象征榮華富貴,紋飾象征富貴常在,榮華永駐;“葫蘆葡蔓圖”,以不斷生長開花結果的藤蔓和繁茂的纏枝象征子孫繁衍,生生不息。這類題材組成的吉祥圖案以一目了然中國傳統(tǒng)思維和文化表現(xiàn)為特點,是具有普遍意義的象征性思維方式與表達方式。
現(xiàn)代平面設計也常用某些具象的事物象征性地表達抽象的概念,借眼前之物寄深遠涵義,把某些難以表達的深遠含義以形象的方式表達出來。平面設計中的標志設計與招貼設計等都離不開這種手法,實與藍印花布紋案的設計理念有異曲同工之妙。
在“輕裝修,重裝飾”的現(xiàn)代,人們對軟裝的要求越來越高。藍印花布作為室內陳設中織物這一環(huán)節(jié),為我們的室內設計增加了中國元素并為一些追求個性化空間的人們提供了藝術源泉。
在室內設計中,藍印花布的主要用途是充當室內設計中的裝飾點綴物,它包括窗簾、地毯、壁掛、靠墊、床上用品、桌布、茶墊等。如加以合理運用則可對室內的藝術效果進行調節(jié),強化設計風格。然而合理應用藍印花布需要極高的技巧,大多數(shù)設計師都缺乏類似經(jīng)驗,這從藍印花布市場的萎縮即可見一斑。要想契合大眾對“現(xiàn)代”感的要求,需要設計師在藍印花整體設計理念的基礎上有著深刻的理解并進行合理的藝術再加工。在這種再創(chuàng)作、再加工的過程中,我們可以取去“形”、變其“色”、傳其“神”、延其“意”,以它的制作工藝、傳統(tǒng)圖形符號、色彩等這些約定俗成的元素為基礎,以現(xiàn)代手法對之進行提煉、改造與再運用,使其在傳統(tǒng)的基礎上兼具時代特征。
白底藍花藍印花布需要用兩塊花版進行套印制作,制作工藝相對復雜,故傳統(tǒng)藍印花布主要以單套花版的藍底白花為主,這兩種相對單純的色彩之間的碰撞可使色彩對比更加鮮明,傳達普通平民大眾最樸實的審美觀。但傳統(tǒng)審美觀已不再完全適用于現(xiàn)代人,小面積鮮明色彩對比的藍印花布織物或可作為點綴出現(xiàn),大面積的裝飾則往往難以協(xié)調室內中其它現(xiàn)代化的陳設以及材質。這是我們常說的“時尚”與“大俗文化”之間的沖突。為了與時代接軌,我們應在藍印花布傳統(tǒng)藍白色彩的基礎上對其進行繼承與創(chuàng)新,以現(xiàn)代的理念、工藝對色彩進行重新組構,使其既具有色彩的民族性,又具有現(xiàn)代時尚性。
現(xiàn)代研發(fā)的深淺復色套印印染工藝為藍印花布色階灰度的變化帶來了可能性,它豐富了藍印圖樣的表現(xiàn)方式,并在一定程度上滿足了當代人對藍印色彩多樣性的需求。這種對灰色色階的把握可為設計素材增加一絲婉約,使得色彩得以平緩過渡從而更顯素靜典雅。延此工藝發(fā)展開來,如能對染藍技術加以科學控制,獲得相對固定、色差明顯的多種藍色套色,既能夠豐富藍印的色彩變化和色調層次,也可為圖案、紋樣創(chuàng)作提供更多配色組合,為藍印創(chuàng)造更廣闊的發(fā)展空間[3]31。如吳元新先生的這套被國家博物館收藏的“喜相蓬桌旗系列”(見圖4)以不同色階的藍色使得桌旗、靠墊的表現(xiàn)形式更加圓融、豐富。當然,紡織品對不同灰度色階的掌握也可通過不同織物和藍印花布的拼接來表現(xiàn),該方式可以在節(jié)約更多工藝流程的同時以不同材質色澤、肌理間的對比為我們帶來不一樣的藝術效果,為設計平添一抹清新(見圖5、6)。
圖4 “喜相蓬桌旗系列”① 圖片來源:吳元新作品。
圖5 拼接效果1② 圖片來源:吳元新作品。
圖6 拼接效果2① 圖片來源:吳元新拍攝
受鏤空版鏤刻工藝的制約,由點或近似于點的短線為基本元素所構成的圖形紋樣使得藍印花布獨具筆斷氣連的藝術特征;受染色、刮漿工藝的影響,連續(xù)式匹料所設計的花版紋樣布局勻稱,以“藍底白花”和“白底藍花”的“滿地”“混地”為主,“清地”的“藍底白花”和“白底藍花”的圖底存在關系相對較少。這皆源于“清地”的“藍底白花”地色不易染勻,而“清地”的“白底藍花”一般要刮印二套版完成,且有大面積的灰漿,干裂掉落后會嚴重影響染色后的效果[9]。工藝的影響形成了花布特有的“滿”“全”構圖方式。久而久之,工藝缺憾所形成的藝術形態(tài)在民間形成了人們對這種藍印花布特有的審美觀。
現(xiàn)今,隨著社會的發(fā)展,人們對室內的陳設與裝飾提出了更高的標準,要求設計無論從色彩、圖案、造型、肌理等都要以體現(xiàn)自身高雅文化藝術修養(yǎng)為準則,這種精神需求已逐漸成為一種社會文化的象征[10]。當代紡織品包括藍印花布的設計都需根據(jù)人們當下的精神需求進行相應的調整與創(chuàng)新來迎合現(xiàn)代人的裝飾訴求。首先,我們要對藍印花布的構圖形式進行改良。藍印花布原有構圖形式所體現(xiàn)的“滿”“全”“對稱”“偶數(shù)”等傳統(tǒng)民間審美觀念與現(xiàn)代審美觀有悖。我們需要做的創(chuàng)新是在保留藍印花布文化藝術底蘊的同對其構圖形式進行改良。我們可以“取其精華”,即保留“斑”與“點”的語言修飾手法,借鑒國畫“留白”意境進行再次設計。國畫講究“疏可走馬”“密不透風”的藝術特征,它使畫面構圖形式疏密有致、有張有弛,和諧統(tǒng)一,所以我們要做的是運用現(xiàn)代工藝在藍印花布“清地”的圖底關系上進行創(chuàng)意性設計。如藍印花布荷花圖(見圖7)以其獨特的“斑”“點”藝術語言勾勒出獨特的花類圖案,極具國畫韻味??瞻滋庂x予人無盡的想象;其次,我們亦可以利用現(xiàn)代平面構成原則對藍印花布原有圖案紋飾進行二次創(chuàng)作。比如,我們可以以原始圖案素材為基本單位進行分解,或等比縮小、放大,然后再次重組。在此設計手法下,我們得以保留原始素材質樸的風格,同時融入強烈的現(xiàn)代審美方式;最后,我們也有必要迎合現(xiàn)代審美需求嫁接流行的圖案題材。幾何圖案是現(xiàn)代設計中的典型元素,體現(xiàn)出現(xiàn)代工藝的簡潔特征。通過計算機成形和激光切割,能夠把傳統(tǒng)手工無法企及的平面幾何構成精確地運用到紙版設計上,設計出具有“時尚”特征的藍印花布[11]。
圖7 荷花圖② 圖片來源:http://tech.163.com
傳統(tǒng)藍印花布多借鑒吉祥圖案中比擬、諧音、象征等題材來傳遞中國含蓄雋永的文化底蘊。但在當代紡織品設計中,圖形的象征意義正在減弱。如何設計藍印花布,使之構圖在符合現(xiàn)代人藝術審美的同時不失古韻,任重而道遠。我們可以在現(xiàn)代剪紙的藝術紋樣中尋求啟發(fā),如紋樣構圖可采用傳統(tǒng)文化主題性、故事性的格律式大場景設計,輔以綜合式靈活多變的構圖,在重視平面裝飾的同時注重畫面節(jié)奏的安排把握[12]。
通過具象的圖案來表達藍印花布的文化底蘊是設計的直觀手法,室內設計中對藍印花布的應用,是否存在其它間接的手段來進行藝術渲染呢?大多數(shù)人心目中,直接用藍印花布本身為原材料加工成室內中不同陳設品才是我們對花布的正確應用與設計。通過對藍印花布工藝的探索,我們發(fā)現(xiàn)在這些傳統(tǒng)工藝的按部就班下,原汁原味的藍印花布才得以產生。傳統(tǒng)工藝的運用可使其“神”與“韻”得以再現(xiàn)。故在室內的點綴中,我們亦可以工藝制成的“半成品”或工藝本身為原型來進行裝飾。
藍印花布的制作工藝十分精煉,其大致可分別為鏤刻版型、調制防染漿、刮漿印花、藍靛浸染、刮掉防染漿、清洗曬干等步驟。該工藝至清朝末年己非常成熟,采用涂過柿漆的油紙鏤空雕刻花版,將防染用的“灰藥”刮入花紋空隙漏印于布面,等被刮漿后的印花布干后,將其放入45度溫水中浸泡,直至浸泡發(fā)軟后,放入藍靛染料中浸染,當獲得滿意的顏色后刮去防染漿,最終清洗曬干完成制作,這即是藍印花布的整體工藝流程。
以刮漿印花工藝為例,它是藍印花布制作工藝中的精髓?!冻V莞尽分性涊d:“以灰粉涂作花樣,然后隨作者意圖加染顏色,曬干后刮去灰粉則白色花紋燦然出現(xiàn),稱之為刮印法?!保?]5??梢?,布匹在涂以防染劑的基礎上進行染色,會形成圖底反轉的色地白花印染品。作為藍印花布的防染漿,它是由七成生石灰粉和三成黃豆粉,加水調和而成。細膩防染漿刮入花紋空隙處形成自然的淡黃色圖形。由于色彩差異不大,它浮現(xiàn)于白色胚布上隱約而不張揚,呈現(xiàn)一種婉約之美。南京金陵飯店曾和南通藍印花布藝術館館長、高級工藝美術師吳元新先生合作,成就了一種獨特的以生石灰粉和黃豆粉制成的防染漿為“染料”,以鏤刻花版為“畫筆”的畫作(見圖8、圖9)。畫面依然保留藍印花布特有的“斷刀”手法,雖然它是一幅以藍印花布半成品當作成品的作品,但它以藍花布特有的紋理特征與制作工藝為精髓,展現(xiàn)出藍印花布未完成的、另類的工藝美。由于布匹沒有染色,所以主體依然呈現(xiàn)為白色調,通過藍色布匹覆托于背面這一藝術表現(xiàn)再加工,整體呈現(xiàn)出藍印花布特有的藍白對比效果,簡潔的不銹鋼鏡框也使作品極具現(xiàn)代感。
花布制作工藝完成的半成品可使我們管中窺豹,了解藍印花布的特色。我們還可以通過還原整個制作工藝的流程來傳達藍印花布的文化。如下圖設計(見圖10),它在有一定層高的空間中搭建具有層次感的多個展架,展架上襯以半透明感的藍、白織物。雖然織物本身不是藍印花布,但它獨特的藍白色調以及晾掛的方式是不是和花布清洗曬干這一環(huán)節(jié)(見圖11)有異曲同工之妙?藍印花布的清洗曬干是將染好的布料放至水中洗去浮色,并進行戶外晾曬的過程。晾曬布匹的曬架接近20米,大量布匹晾曬的場景可為我們帶來藍印花布特有的壯觀美。該室內屏風這種晾掛的藝術處理方式為我們再現(xiàn)了藍印花布的工藝,使我們不禁對印象中的藍、白調浮想聯(lián)翩。
圖8 刮漿印花工藝圖① 圖片來源:吳元新作品。
圖9 刮漿印花工藝圖② 圖片來源:吳元新作品。
圖10 晾曬式隔斷③ 圖片來源:朱永春作品。
圖11 藍印花布晾曬① 圖片來源:吳元新藏圖。
傳統(tǒng)藍印花布無論是織物的選擇、色彩的應用以及裝飾圖案的產生皆來源于民間的構思和表現(xiàn),無不體現(xiàn)了民間樸實無華的智慧和純潔質樸的審美內涵。而在現(xiàn)代設計中,傳統(tǒng)民間藍印花布已不能滿足現(xiàn)代人們的裝飾性要求。我們需要與時俱進不斷適應時代需要,我們有必要在研究、開發(fā)傳統(tǒng)工藝的基礎上,在對紋樣、色彩等裝飾語言進行繼承的同時,賦予圖案設計新的時代特征,在表現(xiàn)手法上力求更加多元,題材表現(xiàn)的內容也應該更加寬泛。在此基礎上,中國藍印花布才可以走得更遠,并為室內設計的裝飾性增添一抹迷人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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