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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陂}語線條語義量詞“線”“椏”“目”等理據(jù)與用法淺析——兼論與黎語、現(xiàn)代漢語等比較
李清桓,鄒嵐
(海南師范大學(xué)文學(xué)院,海南???71158)
摘要:“線”“椏”“目”等線條語義量詞,也是其特征量詞。其產(chǎn)生的理據(jù)是通過形態(tài)變化或者語音構(gòu)詞方式,從名詞“線”轉(zhuǎn)變而來;“椏”來源于古越語底層詞,名詞義為“樹枝”,然后演變?yōu)榱吭~;“目”作為名詞,雖與南島語系同源,但是通過隱喻方式,演變?yōu)榱吭~,目前僅存于??陂}語。
關(guān)鍵詞:??陂}語;量詞;黎語;特征詞;理據(jù)
詞的理據(jù)是指詞與詞義產(chǎn)生、變化發(fā)展動力與來源,同時包含其產(chǎn)生形成變化的軌跡或路徑。尋求詞的理據(jù),有助于了解詞與詞匯發(fā)展模式,揭示詞義系統(tǒng)性,顯示不同語言集團認知方式和文化特征;探求詞的理據(jù)有益于正確使用詞語,對詞語規(guī)范原則的構(gòu)建也有重要的參考價值。線條語義量詞,是量詞的次類,指量詞成員本身具有線條語義特征,所計量的名詞亦皆含線條語義特征。海口閩語線條語義量詞有“支、枝、線、椏、目、條、路”等。這又依據(jù)量詞適配的名詞是否有硬度特征,可分為線條硬度語義量詞與線條無硬度(或線條柔性)語義量詞兩類,“枝、椏、目、條、路”等便是線條硬度語義量詞;“線、支”等是線條無硬度語義量詞。當然此種分類是基于量詞原型范疇而言,隨著量詞范疇擴展,兩類量詞有交叉之處;或者事物的硬度本身是相對的,因參照物的不同。有的兼有[±硬度]語義特征。如??陂}語量詞“支”可以計量線條硬度較大的名詞,如“槍、針”等;又可選擇線條的、柔性語義特征的名詞,如“沙、線、頭發(fā)”等。從原型范疇看,“支”計量線條硬度語義特征名詞,因為“支”的源義詞是具有一定硬度語義特征:《說文·支部》:“支,去竹之枝也。從手持半竹?!薄叭ブ裰Α?,存爭議。王筠《說文句讀》:“去者,離也,既手持之,是離開竹之枝。”桂馥《說文解字義證》:“疑作去支之竹也?!奔础爸А庇小爸裰Α迸c“砍掉枝條后,所留的光禿禿之竹干”兩說。兩者爭論,我們可置而不論,因為無論是“竹枝”,還是“竹干”,皆有硬度,故可修飾“槍、針”等名詞。但是“竹枝”若與竹干相比較,柔性彰顯,故可以修飾線條的柔韌性強、硬度不大語義特征名詞。事實上,從漢語歷時角度看,“支”既適用計量線條硬度的名詞,也可計量線條柔性的名詞:量詞“支”于六朝已經(jīng)使用,以計量柔性之水流與植物(蔥) ;宋元明之間可計量“人馬、軍馬、游兵”[1]267。不過后來以同源分化字“枝”分擔了“支”計量線條硬度的事物的功能,如從六朝迄明,“枝”用于計量“工具武器(戟、箭、杖、槍、針)、日用事物(燈、炭、蠟、拂子)、文化事物(筆、香)、植物(樹枝、草、苗、楊、柳、花)、以及社會意識形態(tài)事物(流派、佛法、人馬、軍隊)、材料”等[1]267。當然兩者的界限不是涇渭分明,即便現(xiàn)代漢語,量詞“支”也是兼用于線條硬度與線條柔性語義特征的名詞,如“⑴用于桿狀的東西:‘一支筆’∣‘一支蠟燭’;⑵用于紗線的計量:‘這件內(nèi)衣是32支紗?!保?]156即“支”即可計量線條硬度的筆、蠟燭,也可計量柔性的紗。但是現(xiàn)代漢語量詞“枝”的用法固化、規(guī)范化了,“用于樹枝和帶枝的花:‘三枝樹杈’∣‘三枝桃花’。用于其他桿狀物的東西,一般寫作‘支’?!保?]157其實,此種規(guī)范性(規(guī)約性)未周全考慮量詞理據(jù),若桿狀線條硬度的事物皆用“枝”,其他的事物用“支”則較好,這樣既便于理解,又較準確科學(xué)。
下面另擇取??陂}語量詞“線”“椏”“目”作一分析,以期進一步深入地闡釋上述問題。
“線”在??陂}語中有兩讀[3]65:[tua35][3]、[tua24]。前一音表示“線”的名詞義,后一音表示量詞義。量詞“線[tua24]”用于細長的傷疤,如可以說“手上割兩線傷痕”,是??陂}方言特征量詞?,F(xiàn)代漢語亦有量詞“線”,但多用在文學(xué)作品中,具有很強的修飾色彩,與??陂}語“線”的計量用法有較大的區(qū)別。查《現(xiàn)代漢語方言大詞典》、《漢語方言大詞典》等,其他方言皆無“線”的量詞用法。
“線”作為量詞,來源于“線”的形體特征(細長、微弱),可修飾具體與抽象語義特征的名詞,如“日”“天”“淚”“清風”“機緣”“命”等?!熬€”最初雖與數(shù)詞“一”連用,但不是嚴格意義上的計量,最早量詞用法,出現(xiàn)于唐代,但用例罕見,如唐·溫庭筠《金奩集》:“一日日,恨重重,淚界蓮腮兩線紅?!庇帧度圃姟ぞ砣倨呤濉?“裊裊一線命,徒言系絪缊。”張赪查檢“線”的量詞用法,始于宋代[1]264,時間滯后。宋以后,量詞“線”用例增多,如宋·吳曾《能改齋漫錄·卷十七樂府下》:“似衣裳玉似身春態(tài)淺,來雙燕,紅日初長一線。嚴妝欲罷囀黃鸝,飛上萬年枝?!?/p>
現(xiàn)代漢語的量詞“線”,多用與“光線”“香氣”“希望”等抽象事物組合;若用于線狀具體事物其數(shù)詞多為“一”“幾”,表示某些抽象事物的極少量,或更側(cè)重于修辭功能。至于“生產(chǎn)/事業(yè)第一線”這種用法,語義側(cè)重點也不是為說明數(shù)量,而是表示某個固定的工作場合。總體而言,“線”發(fā)展到現(xiàn)代,仍以搭配抽象事物修飾功能為主,計量功能為次。
比較現(xiàn)代漢語的用法,??陂}語量詞“線[tua24]”表現(xiàn)兩個顯著特征:一是用于計量線狀事物,基本無修飾功能;二是量詞“線[tua24]”是名詞[tua35]的語音屈折(聲調(diào)的變化),即通過形態(tài)的變化,表示不同語法范疇;或者說通過音變構(gòu)詞的方式來區(qū)別詞類與用法。
導(dǎo)致這種特殊現(xiàn)象的產(chǎn)生當然有其原因。量詞的修飾用法多見于文學(xué)語言,文學(xué)語言是構(gòu)成書面語的主要成分。書面語體的表現(xiàn)形式助長了“線”在共同語中的修飾功能的發(fā)展。而方言以口語偏重,日常生活并不特別需要太多文學(xué)性的修飾成分,這就限制了“線”在方言中修飾功能的發(fā)展。而“線”這一客觀事物最顯著的特征是“細長”,正是“細長的傷痕”給人們的第一視覺感受,在這種通感作用下,使得人們將“線”列入“細長傷痕”的計量單位的可選項中。這也是語言的隱喻功能作用的體現(xiàn)。而對于現(xiàn)代漢語里“細長傷痕”的計量單位“條”“道”而言,“道”不見于??陂}語系統(tǒng),“條”雖見于??陂}語并也作量詞,但??陂}語量詞“條”更傾向計量面積或體積更大的事物,如:街、路、巷、弄;溪、河、江、溝、橋;索、紗、帶、鞭;衫、褲、面帕、披帕;瓜、絲瓜、刺瓜;棍、桁、樹椏;煙;蛇、毛蟲、涂蚓、鱔等。這也和“條”的本義的語義特征相契合。“條”本義為細小的樹枝,《說文·木部》:“條,小枝也。”它與“線”的語義特征的區(qū)別在于,“條”所指的事物的硬度和形態(tài)均比“線”的大。即,海口閩語里,量詞“條”與“線”的分工明確,各自對應(yīng)與其基本語義特征更為吻合的事物,此符合語言的義域分配原則。
??陂}語中“線”的兩音辨義,通過語音內(nèi)部屈折,或者音變構(gòu)詞,并非“線”這一孤例,類似的還有“重”([da?33]承擔形容詞義和動詞義,[dia?21]承擔量詞義)。除獨將量詞以音變方式加以區(qū)分外,海口閩語中還有“帶”、“落”、“頓”、“腳”等詞也均以多音表示不同詞義和不同詞性。這是音變構(gòu)詞規(guī)律在??陂}語中的體現(xiàn)。
綜上,??陂}語“線”的量詞用法產(chǎn)生的理據(jù)主要為在語言的隱喻機制作用下,使得“線”獲得了計量細長狀傷痕的功能。同時在義域分配原則和語言經(jīng)濟原則支配下,最終使得“線”取代“條”,成為??陂}語中計量“細長傷痕”的特有量詞。
“椏”也是??陂}語特征量詞,選擇的名詞主要是植物、植物枝條及花。如“兩椏樹(兩棵樹)”“三椏花(三枝花)”等。筆者檢索從先秦至明清的語料①檢索語料主要有:北京大學(xué)中國語言學(xué)研究中心,CCL語料庫[DB].http: / /ccl.pku.edu.cn/corpus.a(chǎn)sp,2014;陜西師范大學(xué)歷史文化學(xué)院,袁林、張宇總策劃,漢籍全文檢索系統(tǒng)第四版[DB]。,“椏”字用例不多(不含重復(fù)項僅50例左右),它能與數(shù)詞“一”“三”“四”“六”連用,但數(shù)量組合后并未修飾名詞,多是特指人參或其他入藥植物的枝葉,如,宋·陳景沂《全芳備祖·后集·卷二十九·藥部》:“人參初生小者一椏兩葉爾,年深者生三椏四?!彼巍ぬ粕魑ⅰ蹲C類本草·重修·政和經(jīng)史證類·備用本草·卷六》:“一椏五葉,四五年后生兩椏五葉,未有花莖?!鼻濉钯e《柳邊紀略·卷三》:“根初生一椏,四五年兩椏,十年后三椏,年久者四椏。”故知,古代漢語中“椏”的出現(xiàn)時間稍晚,使用頻率較低,其計量功能也不明顯。
“椏”不收于《說文》,但見于《玉篇·木部》“椏,木椏杈?!奔啊稄V韻·麻韻》:“于加切,‘方言云江東言樹枝為枝椏也。’”即“椏”本是名詞,樹枝條。另“江東”即指長江以東地區(qū),為吳語區(qū),此曾是百越先民停留生活之地。在現(xiàn)代漢語方言中,“椏”大多退格為構(gòu)詞語素,仍頻繁見于吳方言。此外,侗臺語族對“樹枝、樹杈”義的表達所用音形也與此相似:“邕寧、武鳴? a1/?e1,柳江、仫佬?a5,布依?a1,臨高?e1,瓊山??1,錦語、莫語?a5”[4]279。臨高、瓊山皆與??诮?,很久以前是黎族人族居之地,梁敏所列的瓊山語是黎語,不是漢語方言,但是黎語與臨高語皆未量詞化,只有名詞用法。海南島內(nèi)占首要地位的兩種少數(shù)民族語言是黎語和臨高語,它們均屬于漢藏語系侗泰語族(黎語屬黎語支、臨高語屬壯泰語支)[5]7-17。且從遺傳結(jié)構(gòu)上看,黎族人和臨高人都是百越民族中古老且具有典型意義的一支[6]3-5。??陂}語“椏”的讀音[??24]和語義特征都與其近似。由上可以推斷“椏”是古百越語底層詞,目前唯見海口閩語有量詞用法而已。
綜上,海口閩語量詞“椏”的形成理據(jù)為:該詞來源于古百越語底層詞,并在語言的類推機制的作用下,發(fā)生了與“枝”相似的詞義引申及詞性擴展。
??陂}語中“目[mak3]”作名詞時為多義詞,義項有:①眼睛②小窟窿、眼兒③小疙瘩、結(jié)節(jié)。作量詞用時可計量有結(jié)節(jié)的植物(如甘蔗、柴等)中兩個結(jié)節(jié)之間的距離。筆者曾以“相因生義”原理來解釋??陂}語中“目”發(fā)展出了量詞用法的原因,認為因在古代漢語中“節(jié)”、“目”屬同義詞,當“節(jié)”引申出量詞用法計量節(jié)狀的桿狀物時,“目”也因遵循“相因生義”規(guī)律也可用于計量成節(jié)狀的桿狀物。[7]此說可以較好地解釋“節(jié)”“目”的引申動因,但此說卻無法解釋以為什么只有閩語中“目”有這種量詞用法?筆者從黎語和臨高語中所發(fā)現(xiàn)的語言現(xiàn)象或許能夠更為客觀地解釋“目”在海口閩語中的量詞化。細論如下:
漢語共同語里“目”的本義為“眼珠”,《說文·目部》:“人眼,象形,重童子也?!焙箅S著“眼”字的出現(xiàn)及發(fā)展,“目”逐漸退格為語素,“眼珠”義遂變?yōu)檎Z素義殘留于現(xiàn)代漢語共同語中的復(fù)音詞中,如【目光】、【鼠目寸光】等?!澳俊币膊辉僖詥我粼~形式存在于百姓的日常語言中,其功能逐漸變?nèi)酢6把邸钡陌l(fā)展則相反,不但在“眼睛”義上完全取代了“目”,還發(fā)展出量詞用法,常作動量詞,如“看了兩眼”,作名量詞時則一般限于文學(xué)類語言,用于形容像眼睛一樣的事物,如“一眼泉水”。
但在??陂}語中“目”仍是基本詞匯,使用頻率較高,通查《??诜窖栽~典》可知,凡“眼睛”義(含語素義、詞義)均由“目[mak3]”來承擔,如作單音詞時可指代“眼睛”、“小窟窿;眼兒”、“小疙瘩;結(jié)節(jié)”,作復(fù)音詞如【戳目刺眼】、【攤目揉眼睛】、【望無合目看不上眼】等等。這種“一‘目’獨霸”的現(xiàn)象,顯然是古代漢語在閩南語中的殘留,名詞“目”應(yīng)該很早就已經(jīng)傳入閩南地區(qū)以及瓊地,該字傳入閩地的時間應(yīng)該為“眼”字逐漸盛行于中原地帶且取代“目”之前,否則在“眼睛”義上,漢人應(yīng)該帶入“眼”而非“目”字。
但除此以外更讓人側(cè)目的是??陂}語的“目”所發(fā)展出量詞用法,它不同于漢語共同語“眼”的量詞化,而是用于計量有結(jié)節(jié)的植物(如甘蔗、柴等)中兩個結(jié)節(jié)之間的距離。這種“量詞化”過程,與閩地的百越民族語言中“眼睛”義的表達形式、及該表達形式的發(fā)展密切相關(guān)。
黎語和臨高語中保留了百越語言的底層成分。據(jù)戴慶夏論證,在“眼睛”義的表達上,黎語tsha1和臨高語da1都為百越民族語言成分[8]177。黎語目前的確用單音節(jié)的[tsha1]表示“眼睛”義,以[tsha1]“眼睛”義構(gòu)詞的復(fù)音詞較多,如“眼淚[nom3tsha1]”“眼皮[no:?1tsha1]”“眼球[u: k7tsha1]”“眼屎[ha: i3tsha1]”“眼窩[kho:?1tsha1]”[9]294,也以[tsha1]的引申義“結(jié)節(jié)”構(gòu)詞,如樹節(jié)[tsha1tshai1][9]274。同時也以“眼睛”義[mak7]構(gòu)成復(fù)音詞,如“目標[mak7bi: u2]”“目的[mak7dek7]”[9]253。即黎語表示“眼睛”義的有兩個詞,一個是[tsha1],另一個是[mak7]。這兩個詞的音義來源怎樣呢?從移民史的角度看,許多瓊地人遷自福建,閩南語的“目”有[bak8]一讀[10]620,以“目”構(gòu)成的雙音詞也讀[bak8],如“目光”,福建廈門、泉州與漳州分別讀[bak8k?1]、[bak8ku?1],又“目?!弊x[bak8hin2],“目花”讀[bak8hue1]。故??陂}語、黎語[mak7]與閩南語[bak8]之聲母同類,皆為雙唇音,韻母相同,因此若從近距離、小范圍探源的話,“目”讀[mak7]或[bak8]乃古越語底層詞。黎語音形詞tsha1又是怎樣演變來的呢?先看海南臨高語da1。
臨高語da1的基本義為“眼睛”,引申指“關(guān)節(jié)、節(jié)骨眼”,如“mai3n?4xat8da1liau4”(義為“這根甘蔗節(jié)眼多”),并可直接以單音詞形式表示其計量功能,意為“節(jié)”用于長節(jié)的桿狀物,其義為“間”用于房間[11]4。從認知語言學(xué)看,“樹節(jié)”之“結(jié)節(jié)”與人的“目”的外形相似,若干“房間”若呈線狀排列也與甘蔗類的“長節(jié)桿狀物”外形相似,這也說明在百越民族閩語中,“目”的確存在從基本義“眼睛”,引申到“植物體上與眼睛相似的結(jié)節(jié)部位”,再繼續(xù)引申出用于計量“植物或物體的兩個結(jié)節(jié)之間的距離”。海口閩語中的“目”從名詞義到量詞用法的發(fā)展模式與此相似,應(yīng)是受到了百越民族的觀察方式和思維方式的影響。
??陂}語、臨高語中量詞“目”所搭配的對象多為甘蔗,從認知語言觀點說,量詞“目”所對應(yīng)的原型范疇可能是“甘蔗”。詞匯反映客觀生活,海南閩語方言的“一目甘蔗”用法,應(yīng)與當?shù)厥a(chǎn)甘蔗相關(guān),甘蔗是海南百姓生活中常見而重要的農(nóng)業(yè)經(jīng)濟作物?!案收嵩a(chǎn)地可能是新幾內(nèi)亞或印度,后來傳播到南洋群島。大約在周朝周宣王時傳入中國南方?!?3世紀(宋代),江南各省普遍種植甘蔗。”[12]23-25可能也正是因為人們太頻繁接觸甘蔗這種長有很多形似眼睛的結(jié)節(jié)的桿狀植物,從客觀上促使了“目”的這種發(fā)展變化。
“目”在閩語中的量詞化,使得在“節(jié)、段”語義場中,現(xiàn)代漢語系統(tǒng)里與閩語系統(tǒng)的場內(nèi)成員變得不一致,且各成員的分工亦不一致。
黎語“眼睛”tsha1,臨高語da1可以從更遠、更寬范圍的溯源得到解釋。今之較多的學(xué)者不僅認為漢語與侗臺語是同源,而且認為侗臺語與南島語是同源的。戴慶廈在論證侗臺語與南島語有同源關(guān)系時,舉“眼睛”義的詞為例:菲律賓的他加祿語[mata],印度尼西亞的阿眉斯語[mata],泰語[taA1],壯語[ta1],布依語[ta1],臨高話[da1],傣語[ta1/ta6],侗語[ta1],仫佬語[la1],拉伽語[pla1],黎語[tsha1][8]177。從上面的菲律賓的他加祿語[mata]、印度尼西亞的阿眉斯語[mata],可明顯看出[ma]或[da]是[mata]部分保留或脫落而成。[d]與[l]是舌中音,兩者之間關(guān)系很近,很容易轉(zhuǎn)換;[d]音轉(zhuǎn)變?yōu)椋踭sh],則發(fā)音部位由舌尖中向舌尖前變化,這種音變也容易發(fā)生,此規(guī)律在漢語語音演變中常體現(xiàn),無需贅言。
綜上可知,??陂}語量詞,有的來源于詞的形態(tài)變化或者音變構(gòu)詞,有的則是來源于古越語詞而量詞化,有的則可佐證與南島語系同源。這些不但體現(xiàn)??陂}語量詞來源的豐富性與遠古性,而且此種研究助力語言類型學(xué)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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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王學(xué)振)
On the Motivation and Usage of Linear Semantic Classifiers like“Xian”,“Ya”and“Mu”in Min Dialect of Haikou——A Concurrent Dicussion on a Comparative Study of Classifiers among Min Dialect,Li Language and Modern Chinese
LI Qing-huan,ZOU Lan
(School of Liberal Arts,Hainan Normal University,Haikou 571158,China)
Abstract:Linear semantic classifiers such as“xian”,“ya”and“mu”,also known as feature classifiers,are generated either through morphological changes or phonetic word formations,as is manifest in the conversion of “xian”from a noun into a classifier,in the gradual change of“ya”—a substrata word in ancient Yue dialect—from a noun meaning“a tree branch”into a classifier,as well as the evolution of“mu”,though a word homologous with the Austronesian language family,from a noun into a classifier in a metaphorical manner,which is now extant in the Min dialect of Haikou.
Key words:Min dialect of Haikou; classifiers; Li language; feature words; motivation
作者簡介:李清桓(1970-),男,湖南常寧人,海南師范大學(xué)文學(xué)院教授,文學(xué)博士(后),主要從事語言學(xué)研究;鄒嵐(1983-),女,江蘇吳縣人,海南師范大學(xué)文學(xué)院研究生。
收稿日期:2015-04-10
基金項目:海南省社科項目“黎語、??诜窖?、現(xiàn)代漢語三者量詞比較研究”(項目編號: HNSK10-60)
中圖分類號:H17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4-5310(2015)-06-0109-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