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彥臻
(廣西大學 文學院,廣西 南寧 530000)
作為中國文壇上一位特別而卓越的女性作家,方方從來都是一個讓人不可忽視的存在,她的小說往往展現(xiàn)出真實的社會與人生,剖析人性的弱點與缺陷,直面生命的丑陋與死亡,由此追求一種有別于其他女性作家的特有的人文關懷和生命意義?!锻孔詮姷膫€人悲傷》作為方方寫實小說的又一力作,講述了一名來自山區(qū)的貧困主人公涂自強在大城市奮斗打拼卻最終罹患癌癥默然死去的悲慘故事。本文意在從文本出發(fā),以宗教命理為視角,呈現(xiàn)出時代文化、現(xiàn)實文學中獨特的敘事價值,由此觀照出我國古代宗教命理觀在處理生命本真需求和社會高速發(fā)展之間關系的哲理思考。
在西方哲學起源之時,古希臘的思想大家就開始探索“存在”的意義,不僅包括世界的本原即世界“存在”的意義,也包括人之所以“存在”的意義。而我國古代的思想家也思索過此類問題,孔子的《論語·為政》中說到“五十而知天命”[1]19-20,《論語·堯四》中的“不知命,無以為君子也;不知禮,無以立也;不知言,無以知人也”[1]354。荀子在《荀子·強國》中也談到“人之命在天”[2]223-225,可見“命”在中國古代哲學中也是一個十分重要的概念。
20世紀之后,在中華民族獨立解放和國家富強崛起的現(xiàn)代化歷史進程中,人們憑借自己的才能和勞動獲得了生存的價值和人生的意義。然而時過境遷,當全球化的浪潮席卷而來,當金錢主義和消費主義沆瀣一氣,當“拼爹”“拼關系”漸漸成為習以為常的“風景”,個人奮斗連同充滿勵志色彩的英雄主義在社會中的地位一落千丈,又或者成為他人口中可笑的談資時,那么無處安放的個人奮斗又該何去何從?《涂自強的個人悲傷》的創(chuàng)作動力不僅包含了對現(xiàn)今社會中苦苦掙扎的貧困大學生的同情和憐憫,而且也融入了作者對時下社會體制存在的一些弊端的反思和批評。作為樂天派的涂自強對于生活,沒有抱怨、沒有反抗、沒有墮落、沒有虛度,他積極面對人生,然而人生的大門卻仿佛從未對他打開過。雖然在小說的最后,他因為癌癥而默然死去,但是他奮斗不止卻歷經(jīng)磨難的一生卻映射了我國古代“安命順命”的命理哲學。
在生物學上只要有新陳代謝的一切物體都是生命,因此“命”是生命的含義?!抖Y記·中庸》中寫道:“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3]698-701。這里的“天命”指天地萬物順應各位,自然萬物便能生長繁育了,這里的“命”有命運之意??梢姟懊奔戎干仓该\,暗示著生命和命運之間緊密相連的關系。命運好比生命的外延,暗示著無論從精神上還是從物質(zhì)上都象征著生命發(fā)展的有限性和存亡的必然性。
當涂自強某天順著溪流“拐向西山澗”時,猛然看到“溪南村口的板栗樹”,他驟然“怔了一下”,“剎車般收住腳步”,“他對自己的腳說,以后再不準走到這條路上來,要記得去走一條新路”[4]254。在這一瞬間,“命”在他無意識中掙脫了自我束縛的牢籠,指引著他的行動,影響著他的決定,而他也在無意識中服從了“命”的安排,誠如莊子在《秋水》中提到的“無以人滅天,無以故滅命,無以得殉名,謹守而勿失,是謂反其真”[5]253-255,強調(diào)要順應天然本真的“命”。從開頭對涂自強夢境的描述的話語——“他已不知他追隨著誰,只知剩他一人在苦苦掙扎。掙扎到脫力,連路都走不了,于是爬。爬去爬來,他亦不知自己要爬向哪里”[4]250來看,涂自強的“個人悲傷”在作者筆下已有征兆,包括涂自強的心理活動描寫“平時睡醒,夢都會忘得干凈,可這一次,卻記得整個過程”[4]251無不顯示著作者的過分干預和情節(jié)設定,而涂自強也在冥冥之中遵照著“安命”哲學一步一步平靜地走向死亡。
每當涂自強的生活中出現(xiàn)轉機之時,人生的下一個路口卻總會有挫折在等著他:好不容易找到志同道合的女同學,可是悄悄喜歡著的女同學邁進了有錢人的小汽車;或者是在考研前夕,父親因為祖墳被挖氣得吐血而亡;好不容易熬到畢業(yè)找到了工作,正要拿年終獎時老板卻跑了,面對無錢回家的窘境,為了不讓母親失望打算春節(jié)多掙點錢,然而家里的房子卻讓大雪壓塌了等等。這些情節(jié)顯示著作者精心安排的痕跡,誠如方方給主人公取名“徒自強”一樣,方方既要表現(xiàn)出個人自立自強奮斗的重要性和必要性,又要呈現(xiàn)出小人物在當下社會的處世艱難和人生困境,既要折射出對于“個人悲傷”會不會成為時代悲傷這個問題的精神拷問,又想給予遵從“安命”哲學的涂自強這個小人物以獨有的同情憐憫和人文關懷,有意讓涂自強用一種泰然處之和安然聽之的心態(tài)來成全作者想要達到的悲劇主題——哪怕自立自強,也不過是徒然,而此種矛盾下醞釀出來的悲劇帶給人們發(fā)人深省的力量也確實是顯露無疑的。
順應命運之“命”,就是要從主觀上和精神上對于個人遭遇的一切不幸事件和不公正待遇都能以豁達坦然的心態(tài)處之,順其自然待之。如《人間世》中所說:“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5]78,其意是在強調(diào),要把一切遭受到的無可奈何的事件本身歸于生命本身的組成部分,不去強求,不去妄想,不去抱怨,安然處之,欣然受之。
涂自強是一個浮躁拜金社會中的自立者、孤獨者,與他生活環(huán)境相似同在食堂打工的女同學坐上有錢人的小汽車去尋找自己的“天下”了,和他同一宿舍的馬同學也打算“找個家里有背景的女人當老婆”來試圖“有所作為”,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涂自強無疑是一個精神上的孤獨者,他雖然暫時走出了大山,但是大山貧困帶給他的枷鎖他無法掙脫,如果他不和馬同學一樣“同流合污”,那么他只能繼續(xù)孤單的走下去,而此刻他思想中潛在的“順命”觀念卻時時給他安慰“因你這樣脆弱,他就送給你過舒服日子的條件,而見我樂觀又堅強,所以,就讓我多扛一點事”[4]287,“該認的,你自己都得認”[4]291,“這就是命。我的命”[4]299,“沒有女人就沒有吧,這是天定的命運”[4]320。如果按照孟子在《盡心上》中所說的:“求之有道,得之有命”[6]283,我們可以理解成:人一生中的得與失都由天定,因此我們遭遇的一切苦難和不幸也不過是生命中必定要遭受的一部分,妄圖逃避屬于自己的苦難是沒有用的,那么從這一意義上講,方方筆下的涂自強又是欲望膨脹和利益至上的年代里的清醒者,他清醒的知道自己承擔的責任和肩負著的使命。
文中還有一個不可忽視的人物就是涂自強的母親。當年涂自強的哥哥外出挖煤,幾年之后杳無音訊的時候,他曾想去找,可是被他母親攔下了,母親說,這就是他的命。涂自強去宜昌出差的時候,母親不小心走失了,涂自強找到母親的時候,母親卻毫不慌亂,一副安詳神態(tài),似乎是“菩薩給了她一份定力”[4]333。母親的一生也遭遇過數(shù)次重大不幸,早年喪子,中年喪夫,晚年又將失去唯一的兒子。然而母親又是堅強的,也許在她心中早就認定了這就是她的命,也許是她日日拜跪的菩薩告訴她,這就是她的一生,她的一生就是知天順命的一生,哪怕有再大的苦難,也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就如莊子的《大宗師》中寫道的:“死生,命也,其有夜旦之常,天也。人之有所不得與,皆物之情也”[5]124。生與死都是由命決定的,莊子認為死生之“命”是一種非外力人力能夠控制和干涉的客觀必然性,有其自身的規(guī)律性,生是有限的,而死是無限的,我們唯一能夠做的就是:生亦順其生,死亦順其死。
敘述視角與觀察對象之間的關系往往被視為一種密不可分的話語關系,話語語境中的敘事視角對文本的作用主要是通過敘述模式完成的。視點決定著敘述者的“某種眼光”“某個觀察點”,即誰在“看”,在什么位置“看”,而敘事模式則決定了怎么“看”,以何種方式“看”。美國敘事學家華萊士·馬丁在《當代敘事學》中提出:“敘事視點不是做為一種傳送情節(jié)給讀者的附屬物后加上去的,相反,在絕大多數(shù)現(xiàn)代敘事作品中,正是敘事視點創(chuàng)造了興趣、沖突、懸念、乃至情節(jié)本身。”[7]211在《涂自強的個人悲傷》中,作者采取了獨特的命理視角,從命理層面的主觀和客觀兩方面對涂自強造成的人生影響入手,通過規(guī)避死亡的敘事模式,把原本可能凄慘悲涼的死亡場景懸置于自然和命理的背景之下,使文本呈現(xiàn)出恒久悠遠、獨具魅力的哲學意味。
在《涂自強的個人悲傷》中,方方有意規(guī)避了悲慘凄涼的死亡場景,無論是對主人公涂自強還是其他人物,都采用簡化或者回避死亡的敘事模式,而偏重于敘事結果所產(chǎn)生的意義和引發(fā)的思考。小說僅用一段對話描寫告知了讀者關于涂自強死亡的原因,小說的最后沒有多余的筆墨描寫涂自強的向死過程,僅余一信封便告知了趙同學他的病況和他母親的去向,也告知了讀者他最后的結局。
涂自強之所以能夠如此坦然淡定的面對他的死亡,我想文中已經(jīng)有很多地方可以找到原因。涂自強是文本敘述的第一主體,也是作者著墨最多的人物,整部小說以全知全能的命理視角關注著人物的發(fā)展,文中有這樣一個情節(jié)描寫:老師和馬同學為涂自強因為父親的變故未能參加研究生考試而感到萬分惋惜,涂自強如是想著:“這就是命。我的命!”[4]299小說的后幾章還有類似的描寫:涂自強的室友趙同學從美國留學回來進了一家銀行,第一個月的工資就超過涂自強半年的工資,涂自強在心里悶了一下,轉念一想“上天給我的就是這樣的世界吧。而給他的就是那樣的”[4]330,趙同學感慨命運不公平時,涂自強反而安慰他說“因為這就是我們各人的命”[4]330。涂自強的“認命”在他的無意識中,以各種形式貫穿于他生命的始終,顯示出典型的命理式思維模式和心理狀態(tài)。
雖然方方有強大的敘述自覺,但是在小說中她力圖通過加快敘述節(jié)奏來把握故事情節(jié)及人物的發(fā)展,對于其他的人物都刻畫簡潔;緊湊巧合的情節(jié)安排和精心布局,既是方方的有意安排,也昭示著文本在命理視角下的意義所在。
在《涂自強的個人悲傷》中,方方為主人公安排了一個意料之中卻又令人唏噓慨嘆的結局:涂自強查出是肺癌晚期,將母親托付給了蓮溪寺,這個自強不息、勤勞樸素的孩子就這樣一步步走出了這個世界的視線。一方面,方方通過回避死亡的敘事模式企圖將讀者的關注點拉回到涂自強遭遇到的一系列社會不公,以此來揭露當今社會在飛速發(fā)展中逐漸凸顯出來的弊端和缺陷,但是在另一方面,也顯示了作家自己從自然渾然的命理敘事視角通過對人物情節(jié)的刻意安排下所產(chǎn)生的客觀影響,即讓讀者感到:涂自強命運的形成不僅有著一定的社會原因,同時也有作者潛移默化的背后操作,正是兩方面的原因構成了小說特有的命理敘事,也為文本創(chuàng)造出了巨大的闡釋空間。
語言風格是創(chuàng)作風格的外在表現(xiàn),是在語言上呈現(xiàn)出來的一種獨立的氣質(zhì)和格調(diào)。通過作家作品的語言可以看到作家的風貌,個性和獨創(chuàng)性。法國作家布封就曾在演講中指出:“文體就是人本身?!泵總€作家使用語言有自己的特征,就仿佛是一張名片,以此來區(qū)別于其他作家。方方的《涂自強的個人悲傷》中用冷峻、深邃、平淡的語言來避開了情感化的語言表現(xiàn)手法,在敘述上使用冷硬筆調(diào)彰顯出“以情感的零度介入創(chuàng)作”的寫作態(tài)度,最大限度地抑制感情的過度宣泄和感性抒發(fā),期待還原人和世界本來的面目。方方是一個擅于寫小人物和小知識分子的作家,她的語言風格在冷峻寧靜的背后,也注意著語言的通俗性和適用性。
《涂自強的個人悲傷》描寫的來自大山農(nóng)村的大學生涂自強在武漢個人奮斗無果的故事,文本除了保持著方方特有的冷淡平靜甚至顯得有些不近人情的筆調(diào)外,在人物對話上還保持著大山人固有的樸素真摯、通俗白話的語言風格。
“咋不是?村子里盧家孫家,沒一個大學生吧?村長的兒,也沒考取是不?何況你還不是去襄樊,是去漢口!你四爹爹,還有你爹,你一籮筐的叔伯,哪個去過漢口?你不是給我們涂家爭光又是咋的?”[4]249“母親說,你身上流著我的血哩。你想我了,我的血能不知道?我的血也高興。一高興,你身上不就熱乎了?”[4]298以上這些例子所使用的地道方言詞語“咋”“一籮筐”“哩”“熱乎”在文章中比比皆是,可以說,一部作品的成功與否,跟文章的語言特色也息息相關的。在這里,方言的使用充滿了濃郁的地方色彩,彌漫著真實的人物氣息,讓人讀起來淳樸自然、真實可感。
方方在追求人物語言特色的前提下,通過錘煉故事情節(jié)和減少對人物的心理描寫來實現(xiàn)的其命理敘事語言的話語架構和表現(xiàn)效果。涂自強回鄉(xiāng)接母親返回武漢的路途中,見母親暈車厲害,只好去給母親買暈車藥,“走到藥店附近”,竟然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那是采藥”,涂自強的心“砰砰直跳”,一閃身,躲在街邊,一直看著她,直到她“消失不見”,涂自強想,“她結婚了。有了孩子。她過得并不幸福?!保?]316按照常理,偶遇自己的“初戀”如此艱辛,心里本該有千言萬語想講,腦海里應該有百轉千回的念頭閃過,但是作者卻通過對語言的嚴格自控和謹慎細微的心理描寫態(tài)度,立即在此停住了筆??梢?,作者試圖通過對生活的“還原”,以此表現(xiàn)生活的“真實”,而過多的心理描寫不僅會延緩作者的敘事節(jié)奏,還會破壞作者有意架構的命理敘事的話語建構,減弱文本悲劇能夠釋放出驚心動魄的悲劇效果,削弱“涂自強”產(chǎn)生的社會效應。
“一個時代的悲劇意識,往往是走過時代的人們對歷史反思的結果”[8]52-53,是作家們在痛定思痛后對悲劇意識的高度自覺和關注。方方出生在知識分子家庭,其祖父輩遭受的政治打擊讓她對時代、政治、體制之苦深有所感。無論是描寫抗戰(zhàn)背景下的《祖父在父親心中》,還是反映文革背景下的《烏泥湖年譜》,方方都用獨特的話語方式體現(xiàn)了時代、社會環(huán)境對知識分子人格塑造的負面影響,包涵了關注人的尊嚴和命運的愿望。在《涂自強的個人悲傷》中,作者處處顯露出宗教情懷,蘊含著深刻的人文情懷,閃爍著神秘的哲思光輝。
“涂自強替母親鋪床以擱置日用雜物。母親的菩薩他沒有帶來。涂自強說,寺里有菩薩,這個就留給我吧,我?guī)У矫绹?。有它陪著我,就像媽陪著我一樣?!保?]344涂自強帶走母親常用的觀音菩薩,除了用來睹物思人,同時也反映了方方在小說的命理敘事中顯露出的宗教情懷——人的生死欲望因為聽從命運、遵從自然而顯得從容和坦蕩。小說在情節(jié)上如此安排就如施津菊所說:“能夠給人的心靈以慰藉并對人的精神給予庇護作用,是宗教存在的價值與意義體現(xiàn)之一。”[9]243
小說對于涂自強哥哥姐姐的離去僅僅是給了讀者一個交待,對于涂自強父親的氣急吐血而亡也是一筆帶過,甚至對于與涂自強的“初戀”——采藥,關于她的命運都是匆匆?guī)坠P略過,雖然是為了凸顯主人公的需要,但未嘗不是方方宗教人文情懷的顯露呢?就像《太平經(jīng)》中所寫:“天地之性,萬二千物,人命最重”[10]377。《老子想爾注》也如是寫著:“生,道之別體也”[11]343,無不強調(diào)以人為“本”,以人為“貴”,將人和“道”統(tǒng)一于一體,表現(xiàn)出難得的人性關懷。作為王堯口中“當代對人性洞察最深的作家之一”的方方,在文本中側重于對生命消亡的命理式思考和探索,而非現(xiàn)實場景中的死亡再現(xiàn)或者死亡重現(xiàn),觀照的是一種超越具體死亡的命理哲學和人文關懷。
中國古代的命理哲學的基本精神和基本關注大多在于人,且都與“命”緊緊相連,不僅關注著人的命運,也對人生的意義也予以一定的哲學思考。老子的《道德經(jīng)》中寫道:“夫物蕓蕓,各負其歸根”[12]73?!墩撜Z·里仁》也說:“朝聞道,夕死可矣”[1]52,都強調(diào)人生在世,不論長短,都應探求生命存在的意義?!巴孔詮娭馈睅Ыo人們的錐心之痛不是觸動人心的悲慘人生經(jīng)歷,也不是淡淡哀思凝聚成的簡約凝練的文字,而是在于其死亡背后引起的人們對于時代發(fā)展的思考和對生命意義的追問,反映出古代宗教命理對于我們處理生命本真需求和社會飛速發(fā)展之間關系給予的哲學思考。
《淮南子》提出“大己而小天下”[13]136的觀點,表明了古代宗教中對個人生命價值的重視,強調(diào)了作為社會個體的人的生命意義?!对柕馈氛劦?“知大己而小天下,則幾于道矣”[13]19,這句話意思是,明白重視自己的生命輕視富貴名利,那么就離“道”就不遠了,表明了生命意義高于一切富貴名利,如果只知道追求富貴名利而不懂得探求生命的價值和意義,那么永遠也不能領悟“道”的真諦。
在一個物質(zhì)欲望像春草一樣瘋狂生長的時代,在一個人性光輝黯淡的時代,尋找人性棲息的精神家園,重建正確的價值取向,是“涂自強”帶給人們的思索。他的一生都在奮斗,并沒有虛妄的度過人生,在批判社會體制的同時,我們的時代也需要更多這樣的年輕人。而他的逝去,除了引發(fā)了更多人對于當下社會發(fā)展過程中存在種種不健全問題的思考和深思,也給每一個宣言利益至上,張揚人性欲望的人們以警示和警醒。
亞里士多德曾經(jīng)說過:“人的最高的善是自我實現(xiàn),運用人的本性能真實的顯示人之所以為人的那一部分?!保?4]79-80隨著國家發(fā)展步伐的不斷加快,社會的時代性日益顯現(xiàn),人自身的問題越來越凸顯出來,這不僅影響到人自身的健康發(fā)展,也會對整個人類社會帶來很大的負面影響,而對“涂自強之死”的命理探索,有助于我們及時解決社會發(fā)展中開始顯露出的一些弊病,更好的實現(xiàn)個人與社會持久有序的發(fā)展。
從生命與死亡的本體意義看,人的生老病死,原屬正常的自然現(xiàn)象,也是生命軌跡中的必然過程。因為人本身向死或?qū)⑺揽赡艽嬖诘耐纯嗾J知和自身經(jīng)歷之外所聞所見所知的死喪習俗知識的積累,潛意識地使人們對死亡產(chǎn)生了焦慮和畏懼心理。加之對于生命之死的不可知性和不可預見性,無端加劇了人們的焦慮心理?!锻孔詮姷膫€人悲傷》中對于涂自強的病情診斷來得非常突然,無形中就加重了小說的悲劇色彩,迫使人們很難心安理得于這種普通人物的尋常之死,由此使得人們的同情憐憫之情比以往更甚。
現(xiàn)代社會是一個開放多元的世界,作為社會中的一個獨立、個體存在的現(xiàn)代人已經(jīng)逐漸喪失了對生命的敬畏之心,從而肆無忌憚的揮霍著自己或者他人的生命。有資料顯示現(xiàn)代人對壓力承受程度越來越小,自殺率一直居高不下,這種現(xiàn)象不得不引起我們反思:生命的獨特性在哪里?對于生命我們應該敬畏些什么?而“涂自強之死”又一次把大眾的眼球聚焦到對“生命”本身的關注上來。把古代命理觀代入到改革的時代浪潮中,對其進行重新地思考與探究,可以幫助現(xiàn)代人建立起正確的生死觀念,充分認識到生命的意義所在。正如朱光潛說的,“命運可以摧毀偉大崇高的人,但卻無法摧毀人的偉大崇高……任何偉大的悲劇都不能不在一定程度上是悲觀的,因為它表現(xiàn)惡的最可怕的方面,而且并不總讓善和正義獲得全勝;但是,任何偉大的悲劇歸根結底又必然是樂觀的,因為它的本質(zhì)是表現(xiàn)壯麗的英雄品格,它激發(fā)我們的生命力感和努力向上的意識?!保?5]139
通過對涂自強之死的深入分析和探求,有助于人們更好的了解生命本質(zhì),認識到生命的獨特性,激發(fā)出直面人生挫折的勇氣和毅力,在逆境中充分發(fā)揮人的主觀能動性,在競爭壓力越來越大的今天擁有積極、健康的心態(tài),全面的展現(xiàn)出人的社會價值和人的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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